贰、一个突如其来的青年
春光正好。这杭州的春光正适合青年游子们做些什么的。
或游览湖光山色、抒发壮志情怀。
或邂逅才子佳人、成就美好良缘。
或来去熙熙攘攘、为利来为利往。
不过、立海门的丸井文太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只想去一品楼尝一尝最爱的糖醋鲤鱼、喝一喝最喜的佳酿竹叶青。更何况,他马上就要跟着门主去外地做大事了,很久都不能尝到自己喜爱的味道了,所以在出门以前,他还是将自家门主拉到了一品楼。
二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丸井文太选了五份糖醋鲤鱼,十壶陈年竹叶青。幸村精市只是笑笑,再多点了一份竹叶青。
丸井文太坐在凳上也不得安稳,特别是那一个鼻尖竟似动了起来。他在嗅自己的糖醋鲤鱼和自己的竹叶青什么时候才能到。
众生百态。
有的人求的是名,青史流芳、万古不朽。
有的人求的是权,拜相封将、睥睨天下。
有的人求的是钱,朝入千金、夕求万金。
有的人求的是傲骨,不畏权贵、不图金钱。
有的人求的是尊重、有的人求的是生存、有的人却只求糖醋鲤鱼和竹叶青,这个人除了丸井文太、天下再无二人。
却也因此,幸村精市更为宠溺这个小师弟。
这么一个毫不奢求、只知吃喝以及、跟随他幸村精市的小师弟又怎么能不让他宠溺呢?这么一个不会阻拦他、全无私欲地支持维护他的人又怎么能不让他心软呢?
“客官,你们的菜和酒来咧!”
小二将酒菜放在了桌上之后,丸井文太就伸了夹了一块鱼往嘴里塞去,却及时地被幸村精市阻止了。
幸村精市只用了两根手指、便扣住了丸井文太的手腕。那么一个偷遍天下无敌手的手腕就这么被幸村精市轻而易举地扣住了。不过、丸井文太对此并不意外。
他只可怜兮兮地望着因为自己手打颤而跟着打颤的筷子上的鱼,然后可怜兮兮地叫着门主。
“才出锅的糖醋鲤鱼烫嘴,文太你可仔细些。”
幸村精市说完便放开了手,然后无可奈何地看着丸井文太又狼吞虎咽起来。如果一个人都不在乎自己会受到什么伤害的话,他又何必去多管呢?再说,一顿小小的饭菜丝毫不能影响到他的大计。
可是,当幸村精市为自己和丸井文太斟满了酒之后,就改变了想法。
有的时候、一件小小的事情、在一个普通的时候都会成为扭转时局的关键的。只不过、天命难猜、人命难抗,现在的幸村精市也并不清楚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为成为那么关键的一个关键。
这件事真的很小,只不过是一品楼又多来了几个客人。只不过是、先进来了一个俊秀的白衣青年,再进来了几个猥琐却唯唯诺诺着的大汉。
这白衣青年有着精致的眉眼,宛若天成。可能是因为年龄的问题还没有长开,个头并不高、脸上还带着一点肥,但这都并不影响到他的俊秀和那眼中的桀骜。
白衣少年给了幸村精市一种威胁的感觉。
这个青年是风的话、必定是扫卷落叶的烈烈西风。
这个青年是日的话、必定是普照天下的炎炎夏日。
这个青年是浪的话、必定是席天卷地的浩浩浪潮。
可是这个少年却又穿着这么纯洁也这么高尚的白衣、却又有着这么单纯也这么执着的眼神、却又有着能让幸村精市舍不得拔掉的情绪的功力。
如果是敌人的话、就一定要去黄泉!
其实从白衣青年踏步的轻重来看,幸村精市知道这个人还并不能成为自己的对手,可是他就是觉得威胁!
这个白衣青年眼中有着太执着耀眼的光芒,这个白衣青年武功有着太广阔深远的潜力,这个白衣青年有着该死的致命的吸引力!幸村精市隐隐能够感觉到、当白衣青年坐到自己旁边桌、对着窗外的杳杳落花笑了的时候,自己的心是滞了一滞的。
幸村精市是很少对人动心的、二十几年来,他只仅仅动过三次心。
第一次是对着他的娘亲。那个时候、幸村精市还只是一个窝在娘亲孩中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看着娘亲温柔地对着自己笑,还温柔地抱着自己的时候,忍不住动了第一次心。可是、后来娘亲香消玉殒了。
第二次是对着小丫头黎黎。幸村精市已经是十来岁的孩子的时候,第一次邂逅了黎黎。彼时,黎黎站在山色空蒙雨色空蒙的西湖之上,笑得温婉而又忧伤,他不自禁地动了第二次心。可是、后来黎黎在转瞬间成了匈奴的公主,从此天各一方。
第三次便是对着眼前的这个白衣青年了。窗外是杳杳飞花散天涯,窗内是清清男子立人家。是飞花更落寞,还是佳人更孤单?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还未别离、既已相思。
幸村精市勾起了嘴角,能让自己的心这么乱的人,若非生离,既已死别。这个人,也不能例外。
一个人心乱,理由是多种多样的。
一朵将开未开、将败未败的花朵是能让人忧伤的心乱。
一场飘飘洒洒、润物无声的春雨是能让人开心的心乱。
一次轰轰烈烈、恫天坼地的邂逅是能让人无绪的心乱。
而、一个还未相识、既已相思,还未邂逅、既已初遇的白衣青年让幸村精市的心乱了。就像是石头落入湖水,荡起了波纹再也不能是死水了。就像是衣衫滑过肌肤,激起了触感再也不能是无心了。
“哈哈,你已经中了我们的十香软筋散,看你还怎么在我们海霸面前猖狂,越前龙马!”
越前龙马?幸村精市轻轻地将这四个字在嘴中呢喃而过,而眼神已经瞥向了旁边的桌子,白衣青年、哦不是越前龙马已经被那几个猥琐的男子包围住了。
已然停箸的丸井文太却是注意到了海霸这个词。
海霸。如果只见到他们几个人,是没有几个人会相信的。传说、海霸不是一个人而是十个人,他们是海上的霸王。只要出海遇见了海霸,那么便做好丢命的本事。数十年来,不知有多少朝廷命官被派出征缴,又有多少江湖侠士出海寻他们,可都一去不回,或被葬身大海,或死于他们的毒爪之上。
现在,海霸居然到了江南,还到了杭州。而且,看起来海霸已经只剩了八个,还跟着一个越前龙马?
这越前龙马究竟是有什么能耐让海霸追杀这么久还完好无事?
不过,现下看来。也不一定玩好无事,身中了十香软筋散,还被八个大汉围攻!
海霸是没有武器的,他们的武器就是他们的手。这被他们称之为毒爪,每一只手上的每一块地方都是被喂了毒的,常人只要一碰就能立刻毙命。现在,他们正用毒爪朝着越前龙马抓去!而且,眼看着就要袭上越前龙的周身各大要穴!
海霸们的脸上带起了奇异的笑容,这下看你越前龙马纵使千般本事也休想逃过去阎王爷报道的命运!
需知世上总是一物克一物的,也许他们海霸生来的克星就是越前龙马。
就在毒爪要袭上越前龙马周身的那一瞬间,他拔剑了。
他不拔剑,只能算是一个江湖浪子。他一拔剑,就比得上几个顶天立地的江湖侠士。
剑出。观赏这战的人,仿佛就看见了千里的月光如洗。
明月千里故人来,玉人何处不相思?
当月光消失在人们的眼中的时候,越前龙马已经将剑还鞘,而那八个汉子皆是捂着流血的右手倒在了地上。只有幸村精市能够看到越前龙马的剑是有多快!
那就像是老鹰从万丈悬崖俯冲而下!
那就像是猛虎从幽深峡谷猛跃而上!
这样的快,已经足够没有内力的越前龙马杀掉海霸了,可是他还是没有。他又笑了,眼中是还未从方才战斗回味过来的神思。越前龙马行了这么久,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生死一线、绝地反击的感受了。他就只痴迷于武功之中,对于周遭的叫好声倒是置若罔闻了。
“你不是没有了内力,为什么?!”
“他没有内力已经这么强了,你们还不走?”
幸村精市说起话来了,这才将海霸们的注意力吸引了来。是幸村精市!他们瞪大了眼睛,万万想不到自己因为在海上捕杀越前龙马未果才继续上岸追杀,不成想已经来了杭州。然后,他们一致地向门外掠去,逃!必须要逃!不然本就作恶多端的他们便没有生还的余地了!
幸村精市只是轻轻地挥了一挥衣袖,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可他又的确是做了些什么,因为已经到了门口的海霸们倒地不起了,而他们的颈上分别缠了一根紫色的丝线。他们甚至能够看见自己死去的兄弟在朝着自己招手了!
“今日我一招之内便能杀你们,他日半招便教你们生不如死,所以,”幸村精市笑着,放佛没有看到海霸们的瑟瑟发抖!“自去官府投案吧。”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