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人先是惊了一下,然后立刻做出了防备动作,在各自位置上盯着海面,凝神预防将要到来的未知危险。然而什么都没发生,只不过是海浪变得大些罢了。精神松弛下的人们,特别是要专注宰割的屠鲛师们,不由得心生不满,纷纷出口诘问齐河蟹。
“喂,你这个贱人干什么呢?”
“迷失风暴要来了!反正很危险,快改变航向!”齐河蟹大声呼喊,没有理会刚才底下人的侮辱。
“你这最低贱的人,还在大呼小叫干啥?嫌命长吗?”有一个屠鲛师实在是不胜其烦,威胁道。
“吵什么!”中间的主船传来一声严厉的斥责,那是船队主管辛棋的声音。
在那中央,其实也就是邻船的甲板上,站着一个发福的中年男子。他身着华美的鲛绡,面色淡漠,周身自然流露出流苏贵族雍容华贵的气势。
“蓝夷人,怎么回事?”声音里夹杂着凌厉的优越感。
有那么一瞬,齐河蟹不知道隔了几代的血液里有一种力量在悸动。
“禀大人,迷失风暴即将出现。请赶快掉航。”齐河蟹大声说道,语气却还带着应有的恭敬。他脑海中闪过老鲛人对他提过的传说。
辛棋微眯着眼直视着齐河蟹,那锐利的眼光竟似可以直达心底。齐河蟹亦是坚定地看着他。就在这一刻,齐河蟹觉得自己无比高大。
“你确定?我怎么没听过什么迷失风暴?”
就在这话口,海上的气氛肃然为之一变。阳光消散,天上云层密密麻麻,黑森森的。海风都像是怒了一般,刮在脸上生疼。连深蓝的海水也不知怎地,黑地似墨。巨大的浪头就这样突兀地袭来。船上开始厉害地颠簸。
“看!快看那海面!”船舷边有人惊恐地叫道。一直沉着在旁的银甲卫司长也开始意动,站在船头凝视着前方。
在人们眼中,前方海水剧烈地涌动着,渐渐形成一个大漩涡,那海面下就像是有着一个漏斗般,吸引着海水快速地旋转,好似是借着风行,那水悬空盘缘而上,竟像是有着一个风的构架,吸缀着如桶粗壮的海水攀援直上高空。
甲板上的人早已乱作一团。因为这不是普通的风暴,连海水都为之变色了,明显和记忆中的风暴不同。各个船上都传来了骚乱和嘈杂之声,有的船只已经开始转变航向了。人们的脸上充斥着对未知的恐惧。
齐河蟹脸上惊异莫名,心情竟似是有点雀跃。“一生落在钱眼里,我却看见了未来。”他喃喃自语。
好像是发觉了船队将要逃离的举动,形成的风暴陡然肆虐,所有的一切都向着它靠拢而去。天空上出现了点点光彩,风暴周围则漫出朦胧的雾。底下的海浪,层层叠叠地推进。在那最前头的浪尖上,躺在甲板上半昏迷的鲛人却突然醒转,对着风暴不停地流泪。他们都开始轻唱鲛人世代相传的歌谣《月出》:
月出姣兮,鲛人嫽兮。
衣楚楚兮,歌以雅兮。
月出皓兮,鲛人惠兮。
织劬劳兮,歌以缈兮。
月出照兮,鲛人顺兮。
哭清清兮,歌以扬兮。
凄凉但充满幸福的歌声在海面上萦绕不散。
而船上的流苏人则惊惧万分,纷纷往舱中挤去。辛棋惊疑不定,也向船尾缓缓退去。
齐河蟹立于风中,瞳孔中的蓝色风暴越来越大时,他觉得自己看见了风暴中一个人首蛇身的背影。这是他眼中最后的画面。流苏历125年(雪诉歌时期),流苏七大风暴船队中的“东觅者”船队消失于从东海域归返流苏的途中,流苏出动银甲卫军搜寻整条航线,均无所获。后事被列入谜案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