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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番外:无缺少年时(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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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缺心中颇有些茫然。以前他只是钦佩大师父武功卓绝,这半年来邀月让他旁听移花宫重要事务,他才惊觉,管理诺大一个移花宫,需要怎样的手段和胸襟。大师父狠辣,却又不失公正。移花宫毕竟是武林门派,说到杀人的规矩,最基本的就是“一命换一命”,是邀月给了这些弱女子一个报仇的机会和可能。甚至,还可以选择是等待数年自己学武之后亲手报仇,还是假移花宫之手立刻一快恩仇。这些女子的故事字字滴血,在赤裸裸的人命面前,宽恕似乎是一个太轻飘飘的字眼,只有用血,才能埋葬仇恨,才能换一个新的开始。
而如今,怜星又告诉了他邀月的另一面。纵然花无缺一向知道邀月才智过人,却也不曾想到,除了武学之外,大师父竟如此多才多艺。仿佛融于山水中的辛夷坞,以及这些日子来带他畅游物外的各位奇人,有曾出使西域诸国的使者,有精通佛理的高僧,有这位通晓天文的陆先生。。。
大师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128楼2013-08-31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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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云亭旁,玫瑰花开,绚烂如海。虽不及牡丹的雍容,却有别样的炽烈。
    花无缺立在亭外,手里握着一册绢纸,是这些日子来他随陆青所学的心得整理。这篇文章他写得很用心。
    二师父传他来,说要看他的文章。可是此刻亭中,却只有大师父。石桌上的大盏里盛满了玫瑰花瓣,桌脚下则散落着剪下的枝条。
    邀月看见他,似乎略有诧异。问明来意,只淡淡道:“那你就念来听听吧。”
    花无缺稍稍犹豫了一下。大师父何曾有过这样的兴致?
    他展卷,诵读起来,声音虽不大,却字字清澈入耳。
    可是,还未念到两行,眼前白影一闪,邀月已经离去了。
    花无缺不由暗自苦笑了一下,慢慢停住了声音。但没有大师父的吩咐,他亦不敢擅自离去。


    129楼2013-09-04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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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渐渐移到头顶,正是午后最炽热的时候。花无缺静静站在亭外,眉目温和,神情安稳,仿佛可以永远这样站下去。
      邀月回来了。“哦,念完了?”她随口问道,并没有朝他看一眼。
      花无缺微微一愣, “弟子并未念完。”
      “都一个时辰了,怎会还念不完?”邀月的声音,似略有不解。
      花无缺心一沉,“请大师父恕罪,刚才见师尊离去,弟子就没有继续念了。”
      “为什么?”邀月问得饶有兴趣,仿佛此事颇不可思议,“我并未叫你停下啊。”
      花无缺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弟子知错。”
      “你错了吗?错在哪儿?”邀月的语气,懒洋洋的。
      “弟子错在。。。错在误解了大师父的意思。大师父只是让弟子念,可这并不表示大师父想听。”花无缺的语气有些艰涩,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
      “总算没有愚笨到家。”邀月冷冷道,“接着念!”
      花无缺念完一遍,已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抬起头,邀月却既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仿佛他并不存在。花无缺无奈,只得从头,又开始念起来。一阵风来,他手中的纸不由脱手而出,随风翩跹盘旋,最终零落在一片花丛中。花无缺一字一字,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130楼2013-09-04 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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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遍结束。邀月仍没有言语。花无缺等待片刻,突然道:“大师父,您想必已听累了。无缺先行告退。”
        “站住!”邀月声音,骤然冷了几分,“我尚未吩咐,为何停下?”
        “大师父若还想听,无缺继续就是。”
        邀月突然怒起,冷笑了数声:“无缺,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无缺不敢。”花无缺抬起头,静静直视着邀月,“大师父,您耗费心力,请陆师父等前来教导弟子,辛夷坞时光,仿佛世外桃源,无缺真心感激。”
        花无缺顿了一段,心中翻腾,突然接着道:“大师父,您若对我好,为什么不一直对我好?您若讨厌我,为什么又让我留在移花宫?”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却是在他心里盘亘了很久的问题。那日邀月生辰之后,邀月突然让他参与移花宫事务,并给了他接触外界的机会,又亲自传授移花接玉之功,这一切,让花无缺受之惶恐,心里不由升起一点奢望:难道大师父的冷漠残忍不过是一种刻意的磨砺?大师父心中,其实对他有所期望?
        可是,很多瞬间,他又一再的发现,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他所有的努力,在大师父眼里其实毫无意义;他所思所想,大师父更是毫不在意。自己在邀月眼里,到底算什么呢?
        一颗心,一会儿放在烈焰上烤着,一会儿放在冰水里浸着,太过煎熬。
        为什么,您要亲手营造一份善意,放在我眼前,然后又当着我的面,亲手将它打碎?是因为我不配拥有?还是想告诉我,所有的美好,不过是刻骨的虚幻?
        明明看到人性中的善,却又同时看到赤裸裸的恶。这善与恶是如此紧紧纠缠,斩不断、理不清、逃不开、放不下。


        131楼2013-09-04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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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邀月缓缓走到花无缺面前,手轻轻点上他胸口的穴道,一股寒意立刻渗入血脉,如刀刮,如针刺。邀月看着这副身躯微微颤抖,眉头紧锁,唇色开始变得苍白,可是清澈的眼神中,仍有隐忍的反抗,这副神情她再熟悉不过。
          是的,虽然一直在她的冷酷教养之下,可是这家伙从来不曾真正的乖顺和屈服。她讨厌这种倔强,她原本只是计划着让这个孽种乖乖而悄悄的活着,然后按照计划消失,她原本并不想多耗费一点心力在他身上。可是,不知不觉间,她竟为他做了这么多;而他,居然还想要更多!
          邀月逼近花无缺的脸,一字一字道:“花无缺,你得到的还不够吗?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花无缺望着邀月,眼神渐渐悲凉。是啊,他是移花宫少主,地位尊崇;他有机会修习最高深的武功,了解移花宫几乎所有的秘密;难道在大师父眼里,自己所求,就是求少受些苦?
          花无缺不知如何开口。邀月根本听不懂他的话。
          他惟有沉默。
          “哼,男人,都是些贪得无厌、不知感恩的家伙!”邀月低声斥责道。
          花无缺听不懂邀月的话,正如邀月也听不懂他的话。
          (未完待续)


          132楼2013-09-04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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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邀月的目光,扫过桌脚下的玫瑰枝条。了无新意!她暗自皱眉,突然,眸中闪过一道残忍的光,她臂间飘拂的白练,猛然缠住花无缺的手腕,拽着他迅疾而去。
            花无缺近乎踉跄的跟着邀月的步伐,奔驰中竟寻不到一丝调息的间隙,一股血腥气萦绕在喉头。他判断着邀月的方向,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一丝恐惧。这是往星月峰的路。
            果然,邀月的方向是谪仙台。一念间花无缺几乎想为自己刚才的话求饶。人总有害怕的东西,而他,真的很害怕在峭壁上俯瞰时那种深刻的绝望,向着深渊无止尽的坠落,却抓不着一丝依附。。。
            花无缺的脚步略顿了一下,立刻被白练扯得跌倒在地上。邀月居然停了下来,转回头望着他,目光中带着一丝嘲讽和戏谑。
            花无缺伏在地上,没有言语,只是急剧的喘息着。邀月等了片刻,冷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向前。白练并没有扯得更紧,因为花无缺已然跃起,跟上了她的脚步。


            133楼2013-09-05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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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谪仙台并不是一个台,而是一条窄窄的鱼脊般的山坡,光溜溜数十丈长;中间却如被神斧劈开,有一个一臂多长的裂口,刀削般直落谷底,往下望,一片幽深如井,仿佛地狱的入口。
              邀月轻扯白练,顺势将花无缺扔在山脊上,上半身恰在裂口之上俯瞰着深渊,然后将他双臂反剪至背后,用白练束住手腕,随手点了他的穴道,飘然而去。


              134楼2013-09-05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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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邀月一人在室内,正就着月光独自在下棋。突然水晶帘动,邀月未抬头,也知道是怜星进来了。
                “姐姐,无缺在哪里?”
                邀月抬头望了怜星一眼,道:“怜星,你怎么愈发莽撞了?”
                “无缺在哪里?”
                “你放心,我不会拿他怎么样的,不过是小小惩戒一番。”
                邀月笑得很开心,“来,陪我下盘棋,你若赢了,我就告诉你。”
                “姐姐。。。”
                邀月面色一沉,“怜星,他是无缺,不是江枫,你如此着急做甚?”
                “这话正是我要跟姐姐说的。他是无缺,不是江枫。姐姐,是你自己弄糊涂了。”
                邀月面容微微扭曲,“你放肆!”
                “姐姐,你若只当他是无缺,为何要重修辛夷坞,为何要为他遍寻天下奇人为师,为何要让他尽窥宫中所藏之武林秘籍,为何要让他知晓移花宫所有秘密?这些,难道不都是你想给江枫的东西吗?。。。无缺这样的孩子,你给了他这些,他焉能不心生感激?可是你又故意冷落他、侮辱他、折磨他,你要他怎样对你?不能爱,也不能恨;不能亲近,也不能逃离。。。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邀月转过头,沉默了半响,微微哼了一声,“我给他这些,他受也得受着,不受也得受着,谁让他是那两个人的孽种。。。”
                “姐姐,你还记得江枫临死之前,说过你什么吗?他说,你是一团火,是一块冰,独独,不是一个人。”
                啪的一声脆响,一枚墨玉棋子裂成两半。
                “所以他离开了我,是吗?”邀月冷笑道,“那你怎么还不走?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因为你是我的姐姐。姐姐,我从没想过离开你,我也永远不会背叛你。”
                邀月的目光在怜星面上徘徊半响,突然叹了口气,“无缺在谪仙台。”


                136楼2013-09-05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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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如水银倾泻而下。山脊裂口的对面,突然出现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不是人类的眼睛,是一只狐狸的,一只纯白的小狐狸。小狐狸与花无缺对视了一会,然后趴了下来,舒舒服服的蜷着,在月光下安睡起来。
                  花无缺累极,却没法放松片刻。他全身已被冷汗浸透,可是这些也抵不上眼前极度的眩晕,和耳边金戈铁马般的轰鸣。天昏地暗之间,勾起无数噩梦中的回忆。心一阵阵抽紧,紧了再紧。如果他的手可以动,他恨不能把心挖出来,远远抛开,抛离这具躯体,这样,就不会再痛了吧。
                  神思恍惚中,他发觉一团白影,白影上还嵌着亮晶晶的两点,努力分辨了许久,他还是辨认不出这是什么。不管是什么,别走,他在心里说。
                  不知何时,飘了一小阵儿冷雨,落在石壁上,泛出幽幽的光。小狐狸从睡梦中醒来,有所不满的抖了抖身上的雨珠。花无缺只觉眼前白影一闪,然后背上陡然一下刺痛,接着,一个暖暖的小身子在自己背上蜷了下来。
                  那份重量,是那样的熨帖,让人在无限的虚无中顿时有了负担和牵挂。
                  渐渐的,花无缺觉得疲倦像潮水一样阵阵袭来,身体慢慢淹没在这潮水里。他终于想到了,背上的,是一只小狐狸。那柔软的小肚皮,正温柔的、极有节奏的一起一伏着。花无缺调整自己的呼吸,跟随着这节奏,慢慢陷入半睡半醒之间。


                  138楼2013-09-06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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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很久,耳边的轰鸣声不知何时消失了,花无缺听见脚步声,在静夜里毫无掩饰的脚步声。是大师父?还是二师父?可是,他不愿猜,也不愿看。他继续闭着眼睛,却发觉背上陡然一松。


                    139楼2013-09-06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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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着月光,怜星奔到谪仙台,果然看见一团身影伏在危崖之上。
                      她不及说话,抓住花无缺的后衣襟,将他带到了平坦之处,靠在一块岩石上。
                      花无缺的眼睛还紧紧闭着。他不愿睁开。
                      这垂眸的神色,让怜星心中一惊,瞬间思绪翻涌。她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面颊,掠过浓长的睫毛,坚挺的鼻梁,在失去血色的唇上略略停留。。。她伸手,为花无缺解开了穴道,又去了缚住手腕的白练。
                      花无缺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怜星。双眸璀璨,亮过星辰,那是因为,眼中含着泪,却不肯落下。缓缓的,他低头,身体向一侧渐渐滑下,仿佛再没有力气支撑自己。
                      怜星暗自叹了口气,坐了下来,顺手一带,让花无缺伏在了自己怀里。她感觉到花无缺的身子一震,然后微微弓起,背脊凝成一道弧线。之后,无声的泪水,渐渐浸染了她的衣衫。


                      140楼2013-09-06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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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影深处,有一双眼眸,正闪动着炽烈而疯狂的光芒,注视着这一切。一段衣袖缓缓拉起,露出洁白的手臂,上面却异常鲜明的印刻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疤痕。匕首映出一弧冷光,然后点滴的鲜血顺着刀刃,渐渐汇集,蜿蜒而下。“花无缺。。。江枫。。。你果然又背叛了我,很好,很好。。。”
                        (未完待续)


                        141楼2013-09-06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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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略心烦,于是一边做事,一边翻出哥哥的歌来听。原来,喜欢一个人,真有这么大的魔力。听着歌,心慢慢静下来。
                          晚饭时和小朋友一起看汉武大帝,宠妃宠妃,果然是有道理的。总有个人,能让你在心烦的时候,因为他的陪伴,转换了心境。这样的人,怎能不宠?
                          现在赶东西,赶完了再发文,作为对自己的奖励。


                          142楼2013-09-07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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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3楼2013-09-07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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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花无缺醒来。怜星已经走了。幽静的林中,偶尔传来鸟鸣。阳光在树缝间洒下来。
                              花无缺靠着石壁,又坐了一会,想起昨天的事,以为自己会为了邀月的无情而难过,或者为了怜星的照拂而欣喜。可是,意外的,此刻的心情,却是无喜,也无悲;无爱,亦无怨。
                              他曾盼望过,有一天,如天地初开,善与恶能如混沌两极,各分一边。若他有幸站在善的这边,他愿意献出全部的生命去维护这善;若他不幸站在恶的这边,他至少可以放下无望的企盼,甘心沉入黑暗,等待破晓的一刻。
                              可是,如今他突然发觉:善,不能使之喜;恶,亦不能使之悲。
                              善与恶,不过同出于人之欲念。只要是凡人,又有谁能摆脱得了欲念?这欲念,滋生成繁花满树,却又毒蛇巨蟒缠绕。望着这幻境中的图景,他,多了一份了然,断了一份奢望。
                              花无缺惊诧于自己居然能如此平静。这份平静,自有悲怆,却也让人安心,知道这其中藏着让人活下去的力量。
                              他起身,正欲离去。白衣翩翩,在晨光中,拉成一道颀长的身影;青山染翠,那随风微微飘拂的发丝,仿佛无声的歌;沉静的双眸,映着无法言述的悲伤和温柔;一时间,天地如画。
                              只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花无缺提气奔上山脊。山脊上空空如也,并不见那一小团白影。


                              144楼2013-09-07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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