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空气很好,街道里也十分空旷。镜音连单手扶着自行车的一边,另一只手快速地拿着一封国外寄来的信,喃喃地读着上面的地址,“HA431街69号......啊,这里。”
潇洒地一个翻身,把绿色老气的自行车往一边随意靠着,朝这家人门口走去。正要将信封投入邮箱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他停止了这个动作,向左面侧了侧头。阳光随着这个空隙,争先恐后地触碰他的一头金发,让他的一半都充分地沐浴在了阳光之下,照到阳光的那只左眼映照着天空的湛蓝色。
他视线扫到的是找不到阳光的一角,那边站着的是这家的主人——不如说是这封信得收件人比较贴切。
少年的心跳顿时少了一拍,他出神地看着阴影下的少女,但很快他又有了理智,缓缓地把头低下,看到手中的信封上,收信人这一栏写的名字是——
镜音铃。
“和我一个姓呢......”镜音连莫名地有种奇怪的兴奋感。他快速跑到了少女的面前,露出温和的笑脸,道,“是你的信吧。”
也难怪镜音连会出神,虽说少女的身上总是弥漫出一股悲伤的气息,就连眉宇之间都夹杂着一点忧愁,但依旧不影响她引人注目的外貌。她清澈的蓝眼睛也不知夺去了多少人的呼吸,而那长长的金发即便在黑夜之中也是如此耀眼夺目。
少女只是扯了扯嘴角,勉强地笑了笑,然后快速接过镜音连手中的信,很快地关上了门。但这略带冷淡地态度并没有抹去少年心中油然而生的心悸,而是又怔怔地看了会少女离开的地方,把这里的地址牢牢记了下来。
因为巡音小姐的位置一直都没有人顶上来,所以一直由镜音连帮忙送着信。明明是很麻烦的工作,甚至加班的费用也很少,但镜音连其实并不感到麻烦——因为每个礼拜都有一次去69号的机会——见铃小姐的机会。
十一月也快过到末尾了,天气开始转凉的样子。静寂的小巷里只剩下老式自行车运动时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还有少年轻喘的声音。镜音连用左手勉强地固定住快滑下来的淡紫色的围巾,一手抓着车把控制着方向,然后扭动了一下僵直的背脊,深吸一口气,又一次发力从鞍座上腾空,飞一般地骑过HA431的长街。
最后一封......啊,终于!少年的嘴角忍不住翘起,呼吸开始有点不畅,但他终于看到了69号那个准时等在门口的美丽少女。
接触了不短时间后,镜音连和少女的距离就像是走钢丝那般小心翼翼地走近了那么一点——至少镜音连是这么觉得的。
少女平静地脸上突然多了一点点的波动,她轻笑了一声,朝着镜音连小步跑去。
镜音连愣愣地看着少女少见的笑脸,总觉得她在向自己跑来一样,大脑像是被人摁下了delete键,视线里只能容下了穿着淡黄色针织外套的少女。
她跑到镜音连的面前慢慢停下,也许是心情很好的缘故,也许是长期没有运动的缘故,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带着十分满足的表情——少了一分疏远的感觉。
镜音连忍不住开口,“今天是有什么事情那么开心吗?铃小姐?”刚启唇,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故意套近乎的嫌疑,又赶紧尴尬地移开自己沉甸甸的视线。
大概少女心情真的不错,竟然应声道,“嗯!今天很开心。”
没想到她居然回答了自己,少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起来,脸上也浮现出一点点淡粉色,马上道,“什、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少女低下头羞涩地抿嘴笑了笑,把头发慢慢别到耳后,低声道,“我先生要从阿富汗回来了,”然后抽出少年手中的信封,转身作势离去,但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一样,猛地转头,“一直以来都麻烦连先生了,要进来喝我泡到苹果茶吗?”
少年还来不及为少女的回答而感到心悸,就被那句话中的“先生”两字打击得体无完肤。先生!?她结婚了吗!结婚了啊!结婚...了?可是明明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就已经结婚了啊。那一直以来送的信都是她和她先生的事情么?心里不断冒出奇怪的问题和猜想压得少年喘不过气,最终他选择无视心中逐渐降温的冲动,礼貌地退后一步,把自己藏在一个光线找不到的位置,冷淡地开口,“不用了,铃小姐......啊,恐怕要称呼您夫人比较好吧。”随即略微侧头,朝着不相关的地方挪步,拉开了与少女之间的距离。
而那边的少女却显然没有注意或者说关心少年的变化,只是单纯地为“夫人”这个称呼而高兴地扬了扬嘴角。
故事到这里应该是快要结束的样子了。
镜音连一直都是个骄傲、聪明的人。他立刻选择终止这单方面的好感,重新站在了一个邮递员的角度持续代替着巡音小姐的位置,就这样消磨着工作的时间,当然也会接受一些来自异性同事的求助,并友善地处理着人际之间的关系——却理智地保留着一些必要的距离。
“我们的连君总是一副禁欲的样子,反而让人心动呢。”初音未来用手指卷了卷长长的绿色发丝,又朝着镜音连的方向似笑非笑地看一样。
“可是连君真的很温柔很可靠啊~有什么困难都愿意帮助我们呢。”
初音未来循声淡淡地瞥了一眼,把手中刚燃起的香烟往烟灰缸中摁了两下,直到从中冒出一缕轻烟之后,她潇洒地把包往肩上一甩,轻佻地看了那边努力工作的镜音连两三秒,然后迈开步子朝着楼梯口走去。
“咦?未来小姐不等连君下班吗?”
“嗯。不了,我还有约会呢。”
“......?”
初音未来轻笑一声,“哎呀,别摆出这种呆呆的表情嘛~都这个年纪了是该想想结婚的事情了吧?总而言之,我给你们一个忠告吧。连君不是适合结婚的对象哦——啊,当然听不听随你。”话音刚落,初音小姐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留下来的少女们怔怔地看着初音未来的身影,突然发现,一直在身边的未来姐没有她们想象中那么痴情,抑或是愚蠢。
又是一个与往常没有不同的早晨。少年又奋战在第一线上,朝着在路边晨跑的大叔挥了挥手后,又把准备好的两块夹心饼干抛向阿婆家的鹦鹉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熟悉HA431这条街的呢,但按照这个轨迹下去,他又会与她见面。
啊,果然。
她已经扶着那边黑色的栏杆,等在了门口。看到飞骑而来的少年,勉强从病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朝着少年的方向推开了家门。
是啊,他们的关系已经熟悉到了可以交谈一下的地步。
然而。
少年重新拉挺了头上的绿帽子后,随性地从自行车上翻下来,朝着少女的方向慢慢驶去。礼貌地点了个头后,朝旁边一家放进了一个信封。
少女的脸上那一点勉强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她没有选择像往常那样叹一口气,而是快步上前,紧紧地抓住了少年的右臂,强迫他把车停了下来,力气大得和外表完全不符,甚至脸上的仪容也有些扭曲。
而少年则是对少女这出格的行动顿时愣在了原地,他的脑海中只剩下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纤细的手——对,这是第一次肢体上的触碰。
少女没有意识到这些细微的事情,只是焦急地皱起了秀气的眉毛,连敬语都没有附上,只是纯粹地问道,“连先生!今天也没有他的信吗!”
少年的瞳孔猛地缩小,声音却是平稳得出奇,“嗯,并没有69号的信。”
顿时,少女失落地耷拉着脑袋,喃喃自语,“这、这样啊。他已经连续几个礼拜没有给我写信了......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吧......”她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不知不觉抱着双臂开始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少年看着弯着腰不停咳嗽的少女没有作声。
大概有数秒的时间,少女在一边不停地咳嗽着,而少年则是单纯地看着她隐约被短短的金色发丝所遮盖的脖子沉默着。不过还是少女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气氛,恢复了往常的礼貌,虽说气色还是糟透的样子,“啊,耽误连先生工作了呢,我真是......!今天失礼的事情实在不好意思,对不起。”
少年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听到她的声音才动了动身体,换了个站姿,慢慢道,“啊,没关系。其实我也有帮您留意一下,可是的确没有69号的信。”
总感觉少女勉强地站着,然后尽全力地“嗯”了一声,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往常镜音连早该明白话语中逐客的含义,今天却依旧站在原地,道,“你的身体情况怎么样?好像不是很好啊。”
少女自嘲地笑笑,“是啊,我一直以来身体都比较不好。不知道来年会怎么样呢。”
少年不满地皱了皱眉,道,“没关系。您先生会平安的,阿富汗这一战还是很乐观的。”
“嗯,谢谢,”少女突然又露出奇怪的笑脸,“假如无线电恢复的话,也可以联络吧?”
......
一个月后。
常驻在HA431街69号三栋的镜音铃小姐病逝。由于其母是在这街上有点名气的画家,因此曾把这则消息登在了当地的报纸上。
葬礼只邀请了一些周边熟悉的一些邻居就不了了之。没想到一时因其美貌而有点名气的小姐死后也就这么草率地丢进时间的漩涡之中。
随后又传来一些阿富汗一战惨胜的小道消息——却因为一些上级的要求被压制下来。
新的一年也风风火火地赶在余音未消的一系列杂事后来临。
听说是在某个清晨。
少女的坟墓上多了一些拜祭过的痕迹。
在坟墓的一旁,有一些黑色的碎屑和淡紫色的绒毛——虽然已经烧焦却依稀可以大概分辨出颜色来。
这就是所有关于这个少女最后的一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