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时代文艺再版了继1923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涡堤孩》,“我一年前看了‘Undine’(涡堤孩)那段故事以后,非但很感动,并觉其结构文笔并极精妙”,这是志摩作序时的原话,他又说:“福凯出了这段故事,声名大震,一霎时Undine传遍全欧、英法意俄,不久都有译文。歌德和席勒都认识福凯,他们不很注意他的诗文,但是歌德读了Undine,大为称赞,说可怜的福凯这回居然撞着了纯金。海涅(Heine,大诗家)平时对福凯也很冷淡,但是这一次也出劲地赞美,他说Undine是一篇非常可爱的诗,此是真正接吻;诗的天才和眠之春接吻,春开眼一笑,所有的蔷薇玫瑰,一齐呼出最香的气息,所有的黄莺一齐唱起他们最甜的歌儿——这是我们优美的福凯怀抱在他文字里的情景,叫做涡堤孩。”
“Undine”再版的意思是绝大的,尽管现时的出版不同旧年,与时俱进的图物或者更易流于生活,但今人如是能读进文字的,我想Undine的绝妙便将使他潜迷入一种胜临仙境的浮幻境态,一个骨里沉静的人也或高颂生命对生命的一场纯爱恋。谁不曾拥享青春时刻润入心脾的吻?“我有一个恋爱,我爱天上的明星,……任凭人生是幻是真,地球存在或者消泯——太空中永远有不昧的明星!”
童话的情节不尽是荒谬的,至少我一个小孩子从Undine中看出了几点现实。森林、清水的明辉、旋急一溜烟的变换,倘若除去了这等迷幻的色彩,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一档唯美的发生在真实世界里可靠的一点旧历史。
Undine,有高大的珊瑚树结满青翠鲜红果子的水晶宫里的水灵,泥沙烟云,风浪而已,没有灵魂,非但哪一日与人类生有爱情结为夫妻,才能从恋爱的光明里取得一个血肉之躯。远方城堡奔驰来的骑士黑尔勃朗,便从了她的心愿,成了她的丈夫,她的依靠,她心灵之唯一不必芥蒂的爱人。婚姻比不得恋爱的一点,恋爱的光芒永远是射在清晨的,和起着晨露,松针一并弯卷了,天、地,微没的星点,满眼是柔和的色彩,对着这纯光阴里纯粹的景罗,谁不表十二分的赞叹?
他爱她,她爱他,这就是爱情。她不同常人的怪诞举止行为,她超凡脱俗的精骨,锐敏灵动的思维,就当她汪汪的水眸中黑白两颗珠子怔住他胸怀颤动,让理智去告诉大海吧,它浇不灭的是火一样的热情。正放佛一片玫瑰园在一夜间完完全全一个不落地绽开,红的黄的一片的蓝姬几点的白,不是看花的无心折取一朵,恰是她有心却无力太多。恋爱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Undine住进了平常的居室,她或许能够隐忍对过去自由的怀念,有了灵魂,她爱的一切行为初衷便是侍从那给了她灵魂的丈夫。这就是女人与男人于婚姻后的不同,屈服的永远是弱小者,近于真情感的婚姻反而愈就受着真情感的桎梏,女子的细微心思因而难免不被伤害。在争吵中缺点不再被一种特别的光坏抚照,一切单纯的执着褪去了原本的浮华,优点近而从放大镜移向了老花镜,从模糊,直至飞溜,谁不曾有这样的恋爱?
童话只是童话,每个篇章都在演绎一段凄美哀婉的故事,Undine就是茫茫情海中我个人觉得十分可赞的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追爱、自由与美。我想,尝试的失败只是短暂的失败,循规蹈矩的意图在希望上是不复希望的。
他爱她,她爱她,这就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