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谁的劫】
她看着马车里那个锦衣华冠的男子，清冷的眸，英俊如玉雕琢的面庞，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把玩着一个水晶酒盏。
“看什么？”他突然问她。
她笑了一笑，“我只是奇怪王怎么会有空闲带我出宫。”
他挑眉，“叫我闻天，或者你愿意也可以叫我夫君。”
她默了默，“闻天。”
他似很高兴，“嗯，只是想带你出来透透气罢了。”
她还是没有想明白，他竟可以扔下一朝琐事，扔下他的江山陪她出来散心？
王城的街道自是繁华，眼前那一派和睦繁荣的景象，让她觉得有些仿若隔世的感觉。
以前的她，也是这样虽辛苦却自在的过着平凡的日子，是什么时候，自己自愿放弃了那样的自由，又是什么缚住了那颗心。

有什么红红的东西挡住了视线，她回过神来，便看见扶风最尊贵的人，竟然拿着一支糖葫芦，“要不要？”
身后的侍从从手里抱着一纸包，想必还有很多。
他看她接过十分满意，片刻又道，“我记得小柳似乎也很喜欢吃这个，看到有卖便买了一些。”
她心中一动，勾了勾唇，是没有什么温度的笑，“夫君还真是心疼人呢。”
他愣了一愣，复又瞅着她看了又看，“你可是吃醋？”
她一口气咬掉三个糖葫芦，只剩一个又递还给他，“不敢不敢。”
她怎么可能吃醋，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个少年。
闻天看了看手中的一颗糖葫芦，“其实……我们没有什么。”
她直视那一双凤眸，“真的？”
他又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她看着那个出神地望着小女孩渐渐走远的背影的男子，忽然有些迷惑了。他似乎真的变了，可她终究看不清想不明，她进宫的这些日子也见识过他的手段，对待那些奴才刺客看不顺的臣子，从来不都是一动手指便可以了结一个人的性命的么。
“怎么？是不是很奇怪，……奇怪我为何跟传闻里的心狠手辣喜怒无常有些不一样？”
她敛了眸中异色不做声，他却又自顾自道，“大概是有些累了，手中系了太多的命也许那一天总要还的不是么，呵呵。”
不等她回应又握住她的手道，“去前面的茶楼坐坐罢。”

小桥，流水，茶亭，对坐。
她仿佛又看见了以前年少时的闻天，那个清冷寡言的少年公子，也是一个人这样安静的坐着。
只不过那时她可以肆意在他身边，咋呼耍赖，撒娇任性。他对她总有些不同的。
只可惜现在什么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变得她都快不认识她自己了。
闻天说，“这里的茶还不及你沏的花茶好喝。”
闻天又说，“以前也有那么一个孩子，有着谁也不及的果敢敏锐，还有那些小聪明，小任性，小倔强。那个孩子啊，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原本以为，我们会一直那样生活下去，原本以为，她会一直陪着我。”
他说着他和那孩子的点点滴滴，似完全沉浸在回忆里。
她问，“后来呢？”
他抿了一口茶，“后来，后来……我把她弄丢了，再也……找不到了。”
“你还想见她么？”
他痴痴地望了她一会，终是笑了，“她不会再回来了，是我不要她的，呵呵，是我不要她的……”
她问他，“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他答，“你和她们不一样，你跟她很像，但是你不是她，她已经离开我了。”
“你会留在我身边，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他握住她的手定定看着她，她错开了目光望向窗外倒映着蓝天的碧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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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记】
久违久违，本少又搬着脑机回来了喵~
话说草稿已经写完了，近三天发完啊喵。
没人看的话就不发了喵┳＿┳

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闭上眼睛便是白日里的种种情景，最后索性披衣出了门想到院中散心。
有如水的月华洒遍了庭院，一轮只差一眉便可圆满的月亮静静地悬在天上。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便看见院中坐着一人，银白的长发竟似夺去了那月华的光彩。桌上放着一壶酒，杯酒却未动。
那人托着腮望着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坐下，也学着他的样子安静赏月。半晌，他扑哧一声笑出来，挑眉看她，“丫头，干嘛不睡觉要来打扰爷的雅兴。”
她翻了个白眼，“睡不着。”
他还了一个给她，“还想着那个人？”
她摇头，“我只是想不明白，很多事。”
寐歌的声音有些飘渺，“你最不明白的还是你自己。”
她想了想，“大概是吧。”
寐歌叹了口气，“你这个傻丫头啊，怎么让爷这么操心。”
“……对不起。”
“对不起就以身相许。”
“你许我？”
“这也不是不可以——”
“这么勉强那就算了。”
“……坏丫头！”I

【十一】心字成灰
身为贵妃宫里偶尔的应酬还是免不了的。
她坐在席间仅次于闻天的最高位置，笑着一一回应那些个前来敬酒的官员朝臣。闻天的面色还算正常，想来心情还不算太坏。倒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了许多，直到最后靠在椅背上，似完全醉了的模样。她便差了人把他扶回了寝宫。
她看着天上挂着的那一轮圆月，好似剔透玲珑的玉盘，将整个大地笼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
她将侍女手中的托盘接了过来，里面是醒酒的汤药，打发了侍女下去，她看了看面前的那座巍峨的殿宇，只有昏暗的几丝灯光隐约地透出来，外面竟然没有守卫的人。
她推开门，却发现里面好像没有人，书案上躺着一张泛黄的画像。她靠近看了看，便愣在那里。画上的少女眼神清澈，带着一丝狡黠，秀丽的面容，笑靥若花，少女穿着鹅黄的衫子，青丝缎带，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那是一张在她看来陌生又熟悉的脸，那是她么。
不，那是静姝，是已经死了的静姝。I

屏风后面的墙上有一道小门，竟像是一个密室的入口，她起了防备，端起桌上的宫灯，踏上了入口处通往一片黑暗之中的长长的石阶。
不知走了多久，石阶到了尽头，石室里透出阴冷的光线，映上了石室中央的玉床边那张掩在披散青丝中的俊美面容。
那张脸异常苍白，爬满了怪异的花纹，皮肤透明得好似看得见下面青紫色的血脉。
“是谁？”那人似很虚弱的样子，抬起头来看她，“原来是你。”那双清冷的凤眸，瞳孔竟然是深紫色。
她看着那双眼，很平静地忽略掉刚才一闪即逝的杀气，“给你送醒酒汤，不过看来不需要了。”
“醒酒汤？我倒是情愿醉了，呵呵”他扯出一丝笑，“也罢，是我疏忽了。幸而是你，便是迟早也是要叫你发现的。”
她没有接话。
“不害怕么？”
“为什么要害怕？”
他愣了愣，自嘲地笑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该让你看了笑话。”
她转身欲走，“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等等，”他叫住她，顿了一顿，声音有些沙哑，“能陪我么？”I

她点点头复又到他身边坐下，那一夜是那么长，她觉得他真的是醉了，又或许虚弱得神志不清了。以至于他能对着她说了那么多故事，有她知道的，也有她不知道的。
譬如那时，年少的闻天遇到那个自信满满保证为他杀人的小女孩，他看着那一双狡黠灵动的眼，蓦然就想起了曾经也有那么一个孩子，给予他最难忘的温暖；
譬如当闻天还是个小孩子时，在黑暗的皇宫里，甚至被胆大的奴才欺负的时候，一个人缩在冰天雪地里的墙角瑟瑟发抖的时候，曾有那么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娃偷偷递给他一件袄子，暖暖的笑容如羽毛似的落在他幼小的心上，“不要告诉别人噢，这是我悄悄从嬷嬷那里偷来的呢，我叫阿靖，你呢？”
阿靖，阿静，呵呵，他会用最温柔的声音叫阿静，他说以后你就叫静姝吧。
只可惜，阿静终不是阿靖。I

譬如他时常在月光如水的夜里，坐在床头看着床上少女熟睡的俏脸，一个人自言自语，“若是她长大了，应该也是这般模样吧。”只可惜梦中的少女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依旧天真地以为她可以陪着自己喜欢的人一辈子。
后来，已经长大的清冷男子，偶尔会喜欢一个人坐在庭院里痴痴地望着一轮明月，眼里有化不开的缠绵忧伤。他心里念的却是儿时的一个梦，这梦与她没有半分干系。
而最终他心心念念以为青梅竹马的那个孩子，却没能逃过宫廷里的阴谋诡计，他失去了那个孩子，上天却又再赐给他一个，总算待他不薄，他亲自养大了那个孩子，却终是他的一颗棋子。
不知是何时入的眠，等她醒过来时，石室已经空无一人。闻天应是上朝去了，她终于知道闻天的不同。一场大病让他将自己的身体卖给了走投无路的妖魔，却渐渐压制不住体内的魔性。每到月圆之日，就会变成那副骇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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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个人安静地回到昭云殿，却看见银发红衣的男子坐在门槛边，出神地不知在想什么。
她抬起步子到他面前站定。“小月儿这彻夜未回，是铁了心叫人家独守空闺么？”男子扬起一个媚人的笑脸看她。
她望着那双能醉人的眸，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看不清那双眸子的深处到底藏着什么，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偏要把她变作这个模样，却不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还能轻易教冷漠如斯的闻天就那样把她留在身边，或者求她留在身边。
“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她的声音沉得吓人。
“什么？”男子的笑凝在脸上。
“呵呵，什么？”她笑出声来，指着自己的脸，“你早就知道，才把我变成这个模样，你早就知道，阿静不是阿靖，你早就知道，静姝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对不对？”
男子站起身来，笑容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错愕，他握住她的手，“月儿，他究竟说了什么，你听我——”
她笑，“还有什么好说的，”她看着他一贯嬉笑好似什么都不在乎的脸上难得正经的表情，一字一顿，“我只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握住她的手紧了一紧，眸中的光彩暗了几分，没有说话。
半晌，她轻轻挣脱他的手，“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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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相思红豆
她看着妆盒旁边那面剔透的白玉镜子，终是叹了口气，其实她有什么资格去怪他。
他只是不想伤害她罢了，他帮她那么多，她何尝不知那一颗心放在她身上那么久，她却怎么也不敢回应。她觉得自己不该在麻烦他了，这样也好，他生气也好，以为她怨他也罢。她穿戴齐整，便没再看那镜子一眼，径自带了门外等候的侍女，往御花园去了。
几日未见的闻天倒是有话对她说了，只是她没想到，这句话是要她做扶风的皇后，果真她还是不懂他人的心思，不论是人还是妖的。
她微眯一会了杏眸，勾起唇角，看着明黄袍子的男人霸气的模样，“王可是认真的？”
男子揽住她柔软的腰肢，“怎么，朕说的话还有假？”
她一只手抵上他的胸膛，另一只手勾起他一缕如墨青丝，望着那似隐约可见紫色的眸，“那我可要向王讨一场特别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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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说来听听。”他饶有兴味地挑眉。
她笑得甜媚，却把目光投向了远方，“我自小便有一个愿望，就是我将来的夫君骑着白马，领着八人流苏帐顶的花轿，十里红妆迎我过门。在洒着如水华光的月圆之夜，和他共许白头，生死不离。”那时的她看着那个清冷的少年，就存下这样一个梦。
他愣了一愣，笑意更深，“果真与众不同，朕便许你一个，不过到时我怕吓着你。”
她轻敛了眸看他，“有什么能吓得到我，抑或者王放不下扶风国君的威严？”
他将她搂得更紧，直到两人之间再无缝隙，“你既不怕，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I

婚期定在半月以后的八月十五，正是月圆中秋。
这一国之主立后却终不是一件小事，闻天一力压下群臣的异议。最后还是许了她的愿，白马，红色轻纱的花轿，十里锦兰香了满皇城。
闻天一袭大红喜服骑马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似完全不像是扶风最高的掌权者，只不过是谁家娶亲的俊美清冷的公子。
她坐在轿子里，腰间的衣带里，有一把泛着逼人寒气的白玉雕花匕首。她想起了昨日，绿衣的少年执着一把油纸伞，踩着秋日里冰凉的细雨而来。少年看了看房里堆着清一色的大红喜庆的物什，几不可见地蹙了眉，复又轻笑道，“恭喜你了，当皇后了。”
她随手拿起盒子里的一只凤钗看了看放下，“谢谢柳公子。”
少年半晌没有说话，直到她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他时，才伸手掏出一个用缎子小心包着的长长的东西递给她，“送给你，算是贺礼吧。”
她好奇地打开，却发现那是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熟悉的花纹落入她的眼中，她笑了笑，“柳公子这礼真是特别，舒窈在此谢过了。”
她转身的时候便听见少年的声音传来，“这是她送我的，”她脚步一顿，少年继续道，“不过既然她不在了，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你是个特别的女子，她也是，那么要强，那般不认命。”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