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到银河系探望自己的父母时,小武也会顺便去一下黄金的家中。热情的伯父仍然记得自己,总会拉着自己嘘寒问暖。有时能看见伯母,她是一位火星女士,有着和黄金一样的金色头发和眼睛,脸上总带着一丝倦容。她的身体不是很好,但是一位温柔的好母亲,她的笑容像午后的阳光一样温暖,常对小武说,如果能有个像他一样的儿子有多好。这时她开始难过,事实上,她的心情一直像伦敦的多雾天气,自从她唯一的儿子离开。“我为他骄傲,他是个好孩子。可是他再也没回来过。”那位美丽的女士哽咽着说,金色的眼睛满是哀伤。
这一次,小武再见到她时,她又恢复了笑容,像原野上灿烂的阳光。她笑得很幸福,她说,黄金回来了,虽然只停留了几天,这对夫妇却感到满足。“他向你问好。”女士笑盈盈地说。“啊,”小武的眼中闪现出一丝惊喜与急迫,“他、那他现在在……?”“他又去了门多索星系,”这次黄先生的眼里充满了自豪,而不是担忧,“这次的任务轻松得多,很快就能完成吧。等他回来,有时间的话你们一起聚一聚吧,还有当年一起去的那几个孩子,叫上他们啊。”小武恍惚中答应着,他已经不记得当时想了什么,自己怎么离开那儿的。
因为那个消息,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只知道自己真正清醒过来时,已经身在去往门多索星系的路上。心中满是激动与恐惶,马上就能见到自己期盼的人了,但是对那个充斥着危险的星系,曾经呆过许久的格斗场,不免有些畏惧。毕竟,自己已经不比当年,恐怕就连留在他身边的能力都没有了吧,何况曾经的那份勇气,已经被岁月和思念的痛苦磨去。
和那次一样,黄金所在的队伍仍然是最受欢迎的,只是他们刚来不久,仍然停留在C区。小武不能看到黄金所有的比赛,毕竟那样需要太多钱,自己负担不起。他好不容易打听到了他们住的房间,每天在他们路过的地方停上一会儿,去他们吃饭的餐厅等带,为了等待黄金的出现。好不容易找到他,见到他,却连向他打个招呼也不敢,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目光不愿再移开,怔怔地呆望着,直到他离开。
几天后,他像之前一样去找黄金,却不见了他的踪影。“你是在找黄金吗?”一个与黄金同队的人问道,他注意到小武很久了,“我们就要去B区了,想找他的话还是快点。”小武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摇了摇头,转身便走了。他不敢去见黄金,自己该跟他说什么,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千里迢迢来这儿就是为了看他一眼,自己这些年有多么想他,被内心的感情折磨得快要发疯……他一定会觉得自己不可理喻。小武苦笑,还是离开吧……
归程似乎要漫长许多,漫长得令人难以忍受。回到地球,大概自己住了两三个月,每天都在无所事事中和对那个遥不可及的人的思念中度过,这种日子逼得人要发疯,但是小武已经快要习惯了。
这天,已经是日上三竿,小武却仍然窝在床上。昏睡中听到有人敲门,小武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不想来,就像以前在406上学时,早上不愿起床,总处于“心醒身未醒”的状态。“哐当”一声巨响,大门被强行踹开,小武被震得蹭得坐了起来,揉揉眼睛。“啧,谁呀……”“你去找过我?”眼前这个人,正是一直以来自己朝思暮想的黄金。
“你……”小武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他。黄金仍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把过长的头发剪短了些,鼻梁上的伤疤淡了一些,不那么刺眼。他背着的双肩包,还是上学时的那个,有些旧了,里面装着他的生活用品。他刚从门多索星系回来,那个队友告诉他有个人好像在找他,心中便有预感,一定是小武。果然,队友告诉黄金那个人的长相,任务一结束,他就立即回到地球,几经打听,找到了小武住的地方。
“为什么去找我?”黄金看着有些出神的小武,质问道:“那儿很危险,上次,上次就是这样,可是你现在竟然一个人去找我……”“那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小武直视着他,平静,并不大声地问。黄金一下子噎住了,“我?我听说你去找我了,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理,黄金颇费力地解释着。“我想你了,想见你一面,所以去找你。”黄金没想到小武会说出这种话,但是这个答案那么熟悉,好像……和自己心里想的答案是一样的。
“这、这样,”黄金赶紧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那个,我最近比较空闲,大概会在地球待一段时间。”“多久?”小武有些期盼地说。“不知道,不过,应该会挺久的。”“你住哪儿?”“……不知道。”“那,我这里有空房间,而且我一个人住,你可以先住我这里。”小武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哦,方便的话,真是谢谢你了。”于是顺理成章的,黄金住到了小武家。
“你知道吗,你走了这么久,大家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呢。”小武坐在餐桌边,吃着自己的早饭,对于黄金来说,则是午饭。“嗯?”黄金好像挺感兴趣,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曾经的伙伴们了。“优优她结婚了,她的丈夫是……”小武停了下来,小心地观察黄金的表情。“是什么?”黄金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仿佛这件事与自己无关。“也是地球人,是个很厉害的外交家,”看他没有不高兴,小武便接着说了下去,“瓦路亚那个家伙,还是光棍一条啊哈哈!”黄金也笑了,谁叫他那么八婆……
“那你呢?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我?”小武有些迟疑,“有是有,不过……我没告诉他。”“……这样。”黄金没有多说什么,吃完饭就去收拾小武给自己找的房间。“诶,我都告诉你了,你也告诉我呗。”“不知道。”黄金停下动作,看向小武,眼睛看不出情绪。小武站在他前面,不让他走,“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会不知道你自己喜欢谁?”“我……其实,我……”黄金思考着,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我说,你肯定是有的吧,”小武调笑着说,“你的脸红了哦!”“这都什么跟什么!边儿去。”黄金有些尴尬地把他推开,继续收拾房间。
小武走出房间,收起了笑容,郁闷地打开电视,一遍一遍地换台,最后干脆再把它关上。“唉……”干吗要这样叹气,你连自己都无法确定的感情,难道别人会替你肯定吗?
这段时间,的确是很长一段时间,足足有一年之久。中途黄金离开过一段时间,但是没多久就回来了,这让小武十分惊喜,他会继续住在这里,也许会更久。
如此长的时间,足以让小武明白自己内心的感情,并把它表达给黄金。所以,就在黄金回来的那个晚上,小武郑重其事地坐在餐桌旁,一脸严肃。这可把黄金吓了一跳,他早晨还挺正常的啊……“黄金,我有事要告诉你。”黄金被他搞得有些紧张,不知他这是要干什么。“什么……”“我喜欢你。”黄金瞬间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然后突然靠到椅子上,捂着嘴笑起来。“哈哈,吓死我了你个……哈哈!”小武有些莫名其妙,心里的紧张也跑了大半,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问:“你笑什么,我这说的可是正事。”
黄金终于停了下来,笑得有些脱力。“哈,我还以为,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告诉我不能住这儿之类的了。”“不,不是,你可以一直住这儿我也没意见。”“那就是说……你刚才,是认真的?”据说历史上地球有个节日叫愚人节,不会就是今天?“不,我是真的……喜欢你。”小武突然感到很紧张,刚才的勇气全没了,就怕他以后不会再理会自己。
“这么说,你那次说喜欢的那个人……就是我?”“……嗯,”小武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对我……”“我……”黄金搓了搓手,脸红着笑了笑,“既然你都说了,我又不能拒绝你吧,好歹你大老远的跑到其他星系去看我。”“这么说,你同意了?”“同意什么?”“就是,就是当我的……”小武想不出合适的词,如果用男朋友,恐怕不大恰当。“伴侣?爱人?”黄金接到,然后脸变得更红。“对,就是那个意思,你同意了?”黄金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只是侧过脸,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我们不必细数之后的那么多年,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当然,只得一提的是,同居这么久,他们可不只是柏拉图式的恋爱关系——咳,我们暂且不提,不过,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起初旁人对他们的关系并不知晓,小武告诉过一些人,黄金只是在自己家寄住而已,不过时间太久了,总有人会看出蹊跷。最先发现的自然是他们的好友优优夫妇和瓦路亚,幸运的是瓦路亚奇迹般地没有到处宣扬这件事情。不过最难熬的还是双方父母的质问,最终,他们也被说服——有什么会比孩子本身的幸福更重要的呢?看来,似乎没有什么会把他们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