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那一季的荼糜(上)
太过冗长的人生是一个巨大的谎言。曾经有人这么告诉阳子,带着不露痕迹的淡笑。
谎言?阳子眯缝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似乎总是放浪不羁的男子,微微有些诧异。
这似乎是专属于老人们的感慨啊。看来英武的延王殿下也已经老了呢。她笑着打趣,极力忽略那句话中所透出的淡淡的萧索与落寞。
这个男子,不应该有那样的语气。他应该永远豪迈,英武,而年轻。
不是吗?
那个人微微抿嘴,端起身边的酒碗一饮而尽。他喝酒的样子总是十分好看,带着一点散漫的洒脱。有时候似乎会有淡淡的疲惫透出,但总归是豪迈的,优雅的,在不知不觉中令人迷醉。
于是阳子也端起酒碗,大口大口地饮下甘醇的佳酿。
在他面前,她也是想显出一些豪迈的。纵然知道终归是不同,她还是想做能和他比肩之人。看着他,想着他,似乎总有些属于江湖儿女的热血在蠢蠢欲动。
酒的劲力慢慢上来,她扶着发热的头,笑得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切轻轻晃动出波浪似的光晕,是一点浅色的柔和。
那个人坚毅的面容似乎也就这样被连带得柔和了。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黑色的眸子穿过浅淡的酒雾,磁石一般明亮而深邃。每每此时,阳子总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触碰那双黑耀石一般的眼睛。然而这短短的距离,却仿佛隔着险山恶水。阳子的手总是在半空中便失去力量,轻轻垂下。
于是她只能重新端起酒碗。
于是她只能看着那双眼睛在遥远的彼岸烁华闪亮,璀璨夺目。
“阳子。”她总是听见那人轻轻的唤,像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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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子。。”很多年以后,阳子才明白冗长的涵义。于是她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有个人在这么轻轻地唤,然后扬起恣意而温柔的笑容。
然而终归是梦了。
或许,从认识那个人起,自己便沉在了梦中,沉在了这一场热烈而狂乱的梦中。
怎能不沉迷呢?相遇的那幕,太过明亮。光怪陆离星火漫天都在霎那上演。那一瞬的光华,绚若荼糜。
于是转过身便能看到当初的模样。那一个日子,凡世的阳光明亮纯净,像水一样安然流淌。那个人便这么从街角走出,带着凛厉的剑,不羁的笑,和排山倒海般无可抗拒的尊贵与气势。
这般意态飞扬的男子,生来便兼具着优雅与危险的气息。大理石般坚毅的面部线条,却因为那洒脱的笑而沾染上年轻人的豪气与灵动。轩昂的身躯卓立如山,随风而过时只听得那衣袂在长风中猎猎作响。
倘若能与这样的男子在樱树下对坐饮酒,当是人生一大快事。这竟是阳子在那次短暂的初逢中最大的感慨。
在此后许许多多的日子里,阳子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时。那颗动摇着的迷惑着的心,为何会在那一瞬宕开了所有云雾,如重见天日般收获了满世界的阳光。那次会面的每个细节,零零碎碎却都如水晶的碎片安静地沉坠心底,每次拾起,都仿佛有暖暖的感觉流过,这总让阳子轻轻地微笑,脸上漾开些许沉静而温柔的神情。
有些事在一瞬间就已注定。有些事却在与岁月旷日良久的角逐中慢慢改变。然而因为这么一场华美的梦,却让冗长也似乎能算作别样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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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子。。”他总喜欢这样轻轻地唤,然后扬起那招牌式的邪气的笑容。阳子总是瞪他一眼,怪他无事乱唤她的名,然而心底却是暗暗欢喜着的。他的声音深沉而富含磁性,有着一种独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在唤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声音里是轻柔的,又掺进了丝丝愉悦的笑意,便实在是无法抗拒的温柔。
“尚隆老头。”她总是狡黠地笑,将通红的脸藏在举起的酒碗背后。这时候他的笑容便更扩大了些,像是有一些宠溺,又有一点无可奈何。她总是着迷的托着腮帮,看着那人的眼在黑夜里闪闪发亮。那光亮是否因自己而发,当时的她终是不知道的,然而却也能感觉到一缕无可名状的幸福,像是在被包容着,保护着,和,喜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