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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搬文】执犬之手(虐攻,HE,超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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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董一杰是轻快而又急切地推开我房门一头撞进来的,“云天!云天!”
光是听到他极为罕见的飞扬语调就知道他心情相当不错,我笑着迎上前去,伸手替他松开领带,然后把西服外套的扣子一一解开,“要先洗澡吗?”
“不了,今天我不想做。”董一杰握住我的手,眼睛一弯,一张俊美的脸弥漫出明亮的光彩来,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被他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快乐感染到,我也情不自禁地翘起嘴角,刚想问他遇到了什么好事,董一杰已经将我一把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他靠在我耳边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地说:“云天,云天,你知道么?方定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IP属地:江苏22楼2014-01-04 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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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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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陡然一僵。
    四周突然变得出奇地宁寂,能听见阳台上的毛毛虫正在咂嘴舔爪子,偶尔抬起腿搔痒,能听见楼下客厅里的大座钟在不停地滴答滴答,安魂曲一样的残酷而又安详,更远的地方,宽阔的人工湖畔的那一丛修竹被夜风扫过,发出沙沙的微响。
    我木然地倚着董一杰怔怔跟着他念道:“……方……定……?”
    “嗯!就是方定啊!你不是见过他么,他终于从美国回来了!”将我抱得更紧,紧到都有点呼吸困难了,董一杰把头搁在我肩膀上,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哽咽的味道,“云天……我,我好高兴……”
    “…………”
    心直直地往下沉去,我茫然注视着董一杰身后那幅巨大的落地窗。窗帘没有完全拉上,能从中看到外面的树影婆娑,灯光摇曳,一栋赛一栋精致华丽的小别墅星星点点地镶嵌在大片的绿意中,正是所谓的高尚社区。
    明明近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却又遥远而陌生得令人丧气。
    一如无论如何也无法真正靠近的我和董一杰。
    董一杰仍然赖在我身上自顾自地往下说:“云天,这些年来我也拼命赚了不少钱,连公司都已经上市了,你说,这次他会愿意留在我身边了么?”
    说这话时,董一杰在我身上撒娇般地蹭蹭,连耳根都有一点发红,生生从一个成熟的成功男士退回到七年前尚带着一丝青涩的大男孩。
    我无力地闭上双眼,不知该怎么回答。
    方定回来了,那个董一杰曾经哀求他为他留下来的人,那个董一杰唯一深爱着的人,回来了。
    还用问么?董一杰心里属于爱人的位置当然是预留给他的。
    理所当然得让我连嫉妒都显得多余


    IP属地:江苏23楼2014-01-04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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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我们果然没有做,董一杰像小孩子一样不带任何情/欲地跟我缠手缠脚躺在床上,嘴里还在不停絮絮叨叨描述着他的方定,说他们火星撞地球针尖对麦芒般的初识,说方定有着怎样聪敏而又清冷的性子,似笑非笑看人时眼神是怎样的迷人,说他们在大学期间是如何的棋逢敌手……
      我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我知道他这个时侯需要的只不过是一名合格的听众而已。
      当董一杰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呼吸开始变得均匀而绵长,我在他的怀抱里轻轻翻了个身。
      在夜灯柔和的光线下,从我的角度稍微一抬眼就能看到董一杰那有着淡淡胡茬的下巴。往上一点,即使在梦中,嘴角也分明还带着甜蜜的弧度。继续往上,是线条张扬而骄傲的鼻子,以及因为闭合而暂时掩盖了其中锋芒的眼睛。
      整整七年了,我守在这个男人身边,亲眼见证了他年少时英气的眉眼是怎么一天天变为如今的硬朗深邃的……
      心脏深处忽然生出一种尖锐的疼痛来,我忍不住颤抖着贴上董一杰坚实的胸膛,将自己深深地埋了进去,仿佛那里是能够包容万物的广袤大地。
      第二天起床后,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我绝口不提昨晚的事,宁可假装它完全没有发生过。没想到董一杰也已经恢复了正常,再没有说起方定这两个字。
      平静过头就显得反常了,我忐忑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将我卷向某个不可测的方向,然而日子却仍是安止如镜,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大约一个多星期后,当我几乎以为方定的回来只是我做的一场并不让人感到愉快的梦时,残酷的现实便以一种最毋庸置疑无可辩驳的方式正式宣判了以上仅仅只是我的痴心妄想。
      董一杰竟然毫无预兆地把方定带回了家。
      即使已经过了这么久,我仍然能第一时间认出当年在巷子里无情地拒绝董一杰的这把声音。不同的是,如今方定和董一杰在不断低声谈笑着,显然关系相当良好。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恍然发现,原来两个当事人都已经从当年的不快中走出来了,只有我还傻乎乎地替董一杰酸楚替董一杰不平。
      名副其实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从方定进门开始,连照面都没打我就把自己关进了卧室,不想出去面对他们,也不知该怎么面对。
      假如方定问我:“你是谁?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我怎么回答?“哦,我是董一杰的性伙伴”?……
      董一杰又会怎么回答?
      ……何必给他出难题呢。
      妖孽攻7
      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大概是董一杰正带领方定在房子的各处参观吧。然后不知他们说到了什么,董一杰突然爆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有着少年般酣畅欢快的意气。
      我赤脚坐在地板上搂着毛毛虫,边用手梳理它身上的长毛边黯然地喃喃道:“毛毛虫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他这样笑了……”
      毛毛虫一动不动地蹲坐在我怀里听我说话,时不时还凑上来伸舌轻轻舔过我的脸,然后用它琥珀一样温润的眼珠子看着我,好像在让我不要难过。
      然而我只有更加难过的份,为什么连狗都比人要来得更可靠更有指望……
      “小东西,我只有你了……”左胸的某个部位痛不可当,我干脆在地板上躺下去蜷起身子,仿佛这样就能够把那些灰暗的情绪统统从身体里挤压出去。毛毛虫绕着我转了两圈,见我丝毫没有要动弹的意思,便也将头垫在我手臂上盘腿躺了下来,温热的身体和我紧紧依偎在一起。


      IP属地:江苏24楼2014-01-04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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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落地窗外透进来的絮絮天光逐渐淡了下去,视野里只剩下一块又一块深深浅浅的黑白灰。我仍旧蜷在地板上,楼下的欢声笑语不断穿墙而过,那一声声轻笑仿佛化作了一把把飞刀,毫不留情地往我身上刺。
        小时候我以为饥饿与寒冷是这世上最难以忍受的两件事,长大后才发现其实还有比那更痛苦的,——这痛苦正由于不会致命因此变得加倍的难熬。
        按理说不应该消沉成这样的,我不是早就比任何人都清楚方定在董一杰心中的分量了么?
        或许是因为,长久以来,方定在我意识里只是一个符号,符号是没有威慑力的。因此尽管七年前董一杰就已经说过“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喜欢方定”这样无情的话,但那时我毕竟还可以安慰自己说,隔着关山万里,他再喜欢方定又如何,陪在他身边的只有我。
        直到今天,符号突然变成了一个鲜活的人,董一杰再次明明白白地把我跟方定摆在了一起作对比,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我彻底明白了什么叫自不量力。
        他们俩那一幅幅软语轻笑的画面,直接构成了对我最残酷的否定。
        种种情绪在胸口汹涌而过,一时怨愤,一时彷徨,一时不甘,一时悲哀,心里分明已经隐约预知到我和董一杰大概只能一起走到这里了,却还是宁愿躲在黑暗里逃避他们俩,逃避那我绝对无法接受的最终宣判。


        IP属地:江苏25楼2014-01-04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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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坚硬的沥青路面上,铺天盖地的黑暗在一瞬间将我吞没,记忆中最后的影像,是强光掩映下毛毛虫惶急的双眼。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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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飘渺的意识一点一点逐渐归位,随之而来的首先是从腹部处传来一股硬邦邦的压迫感,那冰冷而粗粝的触觉使我感到极不舒服,下意识地想要翻个身。
          床怎么会这么硬?我迷迷糊糊地疑惑着。
          ……对了!!我已经离开董家了!一幅幅画面电光石火般蹿过脑海:怒发冲冠的董一杰,笑眯眯的房东女人,哈哈大笑的巡警大哥,还有变故陡生朝我直冲过来的车子,尤其是记忆里毛毛虫最后那个定格的眼神,一瞬间我禁不住连头皮都在发麻,不知从哪来了力气,眼睛猛地睁开。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在路灯黄澄澄的光线照射下安静空旷得很有几分诡异味道的马路,正是之前我昏过去的地方,而现在我正整个身体朝下俯趴在路边,难怪会觉得不舒服。
          头晕乎得厉害,身体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连稍微挪动一下手指头都要花上巨大的力气,我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声,喉咙却像受了伤似的,发出来的只是一些异常简单的音节。我茫然地转头四下环顾,却没有发现毛毛虫的踪影,装着我全部家当的那个旅行箱也同样不翼而飞,连肇事车辆都不见了,简直就如同方才的一切全部都是我的幻觉一样。
          然而,与此同时我却惊恐万分地发现,视野里竟然多出了几样绝对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我自己的鼻子和嘴巴!以及鼻子两侧长长的胡子!
          心一慌,动作却变得顺畅了不少,我忙伸出手去想要摸摸自己的脸,然而刚伸出去的瞬间我就像是被雷劈中一样,睁大眼睛死死瞪着自己的手,骇得魂飞魄散。
          那并非二十几年来日夜相对的手,而是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低头一扫,不仅手无端变成了爪子,连全身各处都已经长满了灿烂的金黄色长毛!分明就是一条狗!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IP属地:江苏27楼2014-01-04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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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骨碌想要站起来,却力不从心地又软了下去,后肢根本无法支撑起直立的身体。我只能像条真正的狗一样茫然蹲坐在路旁,望着这骤然变大了数倍的世界吭哧吭哧地直喘粗气。
            惊吓到了极点脑子反而渐渐开始清醒过来了,我强忍住胃里不住翻腾的违和感,伸出一只前爪翻来覆去地打量。之前曾无数次握过抚过轻拍过一模一样的爪子,所以我轻易地就认出来了,这是毛毛虫的身体!
            得出这个令人诧异的结论后,我忙仔细观察了一下全身上下各个部位,果真全都再熟悉不过了,显而易见是毛毛虫的身体没错,只是毛毛虫的脖子上应该还系着一条牵引带的,现在却消失不见了。
            但,我怎么会跑到毛毛虫的身体里来了?那毛毛虫又被我挤到哪里去了?还有,我自己的身体呢?随之而来的一连串无解的问题冲击得我头昏脑胀。
            更重要的是,作为一条生存能力有限的狗,接下去我又该怎么办??
            抬头看了看,此时东方晨曦微露,天空是好看的深远的蓝。不知是不是归功于毛毛虫这副与人类的构造大相径庭的身体,我耳朵里可以轻易听见附近楼宇里传来早起的人们在走动、洗漱、说话的声音,沉睡中的城市开始逐渐醒过来,这里随时会有人路过,我也随时会有被人发现的危险。
            而,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特别是看上去没有什么凶性的流浪狗会有什么下场,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了。
            当务之急是必须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容身!
            想了想,又想了想,我所能去的地方……
            不管情不情愿,似乎,确实只有那一处了。
            我咬咬牙,毅然转身在凌晨清寒彻骨的空气里开始沿着来时的路往回飞奔起来。
            道路两旁那些原本熟悉的景物都因为发生在我身上的超自然现象而变得莫名地面目狰狞,我心中恐惧而又敬畏,只能撒开四条腿在这灰蒙蒙的天地间一路低头往前跑跑跑,一直跑到昨晚才刚与之断了一切联系的那栋房子跟前。


            IP属地:江苏28楼2014-01-04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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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下张望了一下,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没有,于是我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前院的矮篱笆围墙上跃了进去。然而房子的大门是紧紧锁上的,我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无计可施,只得先在草地上趴了下来,闭目养神。
              远远传来几声清晨的鸟雀轻啼,天空开始慢慢地变明亮了,等到万道霞光泼泼洒洒地倾泻下来,终于传来咔嚓一声,大门打开了,董一杰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我条件反射地一把惊跳起来。
              再次看到这个本以为可以永不相见的男人,心中难免百感交集。只不过才短短几天,感觉却恍如隔世,那些不悔的深情似乎都已经是隔了几辈子般久远的曾经。
              不知是不是睡得不好,董一杰那向来神采奕奕的英俊脸孔上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疲倦。看到我在院子里,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转而抬头望望二楼的阳台,大概是怀疑我从那跳下来了。
              明显还不曾发现我已经走了吧。
              然后他一言不发地往侧边让了一步,和大门拉开点距离,往屋里扬扬下巴示意我进去。
              我连忙从他身旁小跑进去。
              大门在我身后又重重地合上了,随后从车库里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我一个人,不,一条狗孤零零地站在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大房子里,深深的疲惫感从心底蓦地涌上来。俗话说债多不愁,现在我是问题多了也不烦恼了,只想要先好好睡一觉。
              于是我拖着绵软的身体往自己原来的卧室走去,幸好昨晚离开的时候只是把房门虚掩了一下,我拿爪子把门推开,一纵身便扑到了床上。
              等我醒悟过来我现在只是一条狗,而且还是一条刚刚从大街上跑回来的狗时,为时已晚。
              只见走之前我特意将之洗干净了的淡色床单上赫然出现了四只脏兮兮的爪印。
              我懊恼万分,连忙从床上跳下来,耷拉着脑袋走到外面阳台上勉强躺下去,把身体盘成了一团,头痛欲裂。
              这千头万绪纷繁透顶的人生呵。
                


              IP属地:江苏29楼2014-01-04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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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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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连串让人目不暇接的惊天变故之后,我睡得却比意料中的沉,罕见地连梦都没做一个便摊手摊脚地从红日东升直接睡到了日影西斜。
                醒来的时候有好几秒钟反应不过来身在何处,我大睁着双眼茫然望着周围那一栋栋沐浴在金色余晖中的小楼,然后才像电影倒带似的,陡然想起目前是什么处境。
                爬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我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重新躺下去,将头搁在前爪上,发呆。
                世事如棋局局新,于是我脑子明显不够用了。
                本来打算离开董家,谁知居然不得不主动回到这里来栖身。
                本来预想和毛毛虫相依相伴安心过日子,它却突然不知所踪。
                本来指望好好做人,不料竟然莫名其妙变成了一条狗。
                ……真是彻底乱套了,用啼笑皆非四个字远远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感受。
                还有,这里虽说看上去似乎是要比别处安全些,但董一杰那个人……会比别人更加危险也说不定。以后我该怎么办?难道从此就只能混吃等死?
                思绪脱了缰,漫无边际地驰骋开去,直到楼下传来“嘟”的一声喇叭响将我拽回现实世界,应该是董一杰回来了。
                我稍微抬起身子探头往下望去,刚好看到一个陌生男人从董一杰车子的副驾座上下来。
                虽然没有任何理由,但我偏偏就可以肯定,那是方定。
                换作以前,大概又要有好一阵子心碎神伤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在董一杰让我彻底心如死灰之后,我对这事确实看淡了不少。
                人的心情,人的爱恨,原来真的可以在顷刻间改变。
                我把头漠然地缩回来,继续发呆。
                谁知没过多久,突然有人一把推开我卧室的门走了进来。抬头一看,是董一杰,后面跟着方定。
                算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正正经经地跟方定迎面遇上。他身着一套剪裁得体的灰色西服,正好勾勒出纤长的身形,鼻梁上还架着副黑框眼镜,狭长的眸子里偶尔精光一闪,正如董一杰说过的,他是个聪明人。
                我爬起来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俩。
                虽然心上人就在眼前,董一杰的脸色不知为什么却不大好看,阴郁而沉闷得就像行将下雨前的天气,他走进来直接将各个衣柜一一打开,里面原本就不多的东西被我清空后更是什么都没有了。
                 


                IP属地:江苏30楼2014-01-04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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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种情况,董一杰似乎有些气恼,用力磕上柜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同时却夹着几声金属碰撞所特有的清脆响声。我这才注意到他右手掌心里攥着几把钥匙,不用问,当然是我放在餐桌上还给他的那几把。
                  原来是终于发现了啊。
                  董一杰关上衣柜后又拧起眉头往墙角看去,理所当然的,他看不到我一直搁在那的旅行箱。
                  “平时都谁住在这里啊?上次我来怎么没看见别人?”方定四下打量着房间,随口问董一杰。
                  “……”略略一滞,董一杰将目光从墙角收回来,然后若无其事地回答道,“一个朋友,上次你来时他不在。”
                  “哦,这样。”没有详细问下去,方定随意地一转身,却突然发现了蹲在外面阳台上的我,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过来蹲在我跟前细细地打量我。
                  和他犀利得仿佛可以将人穿透的眼神碰撞在一起,我无端端打了个冷颤。
                  “这你养的狗?”方定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我,头也不回地冲董一杰问道。
                  董一杰不以为然地斜了我一眼,大概是懒得解释,他在嗓子眼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真是你养的?怎么上次也没看到?”方定疑疑惑惑地回头望了董一杰一眼,继而试图伸手摸摸我,“这条金毛可真漂亮!尤其是这身毛,养得又亮又顺滑,一定花了不心血吧?” 我头一甩,猛地避开了他的手。
                  方定的手僵在了半空,讪讪说道:“怎么脾气那么大?在金毛中算是少见了。”当下便不再理我,方定重新直起身子,“你朋友上哪去了?搬走啦?怎么搬走前也不跟你打声招呼?”
                  董一杰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他在我卧室的椅子上坐了下去,长长的腿叠在一起,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敲。眉头紧锁了一小会儿,然后像是突然捕捉到什么关键之处似的舒展开来,董一杰如电的目光倏地射向阳台上的我,吓得我一哆嗦。
                  若有所思地盯着我,董一杰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跟方定解释道,“他把这条狗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如果要走怎么可能舍得不带走,……大概上哪旅行散心去了吧。”
                  方定点点头,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董一杰却对这个结论显然深信不疑,一挺身便利索地站了起来,“好了,我们下楼吧。”
                  刚要推门出去,董一杰的目光无意从床上滑过,霎时间僵住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心里大呼不好,还没想到该怎么办,两道愤怒的目光已经死死绞在我身上。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爬上椅子!不许爬上沙发!更加不许爬上床!这是什么?!”董一杰指着床单上那几个明显出自我脚下的爪印冲我怒吼道。
                  我瑟缩了一下,低垂着眼,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的锋芒。然而装乖却不足以平息董一杰的愤怒,他顺手拿过放在阳台上的一根鞋擦便朝我鼻端挥了下来。
                  我痛得哀哀的号叫了一声,真狠,鼻子是狗的命门,以前即使是毛毛虫最淘气的时候我都不舍得这样打它。
                  “算了算了,你同一条狗生什么气?”方定连忙拦住董一杰夺下他手中的鞋擦放回原处,然后将他使劲往门外拖,“下楼下楼,你刚才不是一直嚷嚷饿了?那还在这耽搁半天。”
                  火头上的董一杰不能惹,这是多少年来我积累的经验,然而对于董一杰而言方定是无敌的,哪还顾得上什么经验不经验。这不,就像烧红的铁骤然浇上冷水,董一杰霎时间便没了脾气,自动变身乖宝宝。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地哼了一声,董一杰却还是任由方定将他拖走了。
                  等他们的身影双双消失在门外,我拿爪子捂着痛得钻心的鼻子龇牙咧嘴地直抽气,心里连连悲叹除了自投罗网,真的没有什么词语能更贴切的形容我一门心思回到董家的这个愚蠢的行为了。
                  然而很快我便发现,其实更为悲惨的还在后头。
                  悲惨来自于董一杰的脑子里压根就没有丁点喂狗的意识。


                  IP属地:江苏31楼2014-01-04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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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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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渐渐的深了,我早已饥肠辘辘,肚子里叽里咕噜响成一片。毕竟从昨晚到现在,在整整一天的时间里不但滴水未进,还经历了诀别、撞车、穿越等种种极为耗费心力的事。但楼下那两人正沉溺在甜蜜的二人世界里,估计谁也想不起楼上阳台还有一个我。
                    我四肢虚软地瘫在地上,耐着性子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终于传来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了,董一杰和方定一前一后走到了前院里。
                    对话声随着晚风飘进我耳朵,原来那两人是如此的无聊,为董一杰要不要送方定回家这样奇怪的问题也能争论半天。
                    董一杰说:“我送你吧。”
                    方定连忙说:“不用不用,真的不用,召辆出租车来就可以了。”
                    诸如此类的对话几次三番地重复之后,董一杰也就不再坚持,掏出手机给出租车公司打了电话。
                    出租车很快就来了,董一杰将方定送上车后,目送着车子消失在转角处然后才转身进屋,锁好大门。我立刻全神贯注地竖着耳朵听,但董一杰关好门后楼下又恢复了沉寂,一点动静也没有,看来实在是不用指望了。
                    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我只好拿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地上那个毛毛虫的专属饭盘,那哐当哐当的震天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有着惊人的穿透力。
                    这招果然有效,才拍打了一小会儿,董一杰便猛地推开我卧室的门走进来点亮壁灯,一脸的不耐烦:“你吵什么?!”
                    也难怪他会不爽,毛毛虫以前可从来不敢这样闹腾。
                    说话间董一杰已经来到了我跟前一步的地方,腰杆挺得笔直笔直地低头瞪着我,因为身高悬殊的缘故,一种比以前更为凌人的气势泰山压顶般笼罩在我头上。
                    这就是我爱了半辈子的人……
                    以突如其来的脚伤为开始,一直到今天人狗殊途的心伤为结束,曾经的纠缠牵扯,爱恨嗔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都已经悄悄失去了重量。眼前这短短的一步路,我自知永远也跨不过去了。
                    董一杰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时侯我花了多大力气才压下心底那滔天的巨浪,没有让翻涌的情感在脸上流露半分。
                    于是我只能学着像毛毛虫那样,蹲坐在地上乖巧地摇摇蓬松的大尾巴,然后仰头一脸无辜地瞅着他,间或低头瞄瞄地上那空空如也的饭盘。
                      


                    IP属地:江苏32楼2014-01-04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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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一杰无语地看着我,脸上的神情古里古怪的。
                      令人难堪的沉默持续着,就在我几乎以为行将被其再次修理的时候,董一杰居然颇为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宽宏大量道,“饿了是吧?跟我下楼。”说着,他弯腰拿起我的饭盘,率先走了出去。
                      不是吧?居然这么好说话?我连忙受宠若惊地起身跟上。
                      进了饭厅,董一杰将手中的饭盘放在餐桌旁的地板上然后便打开壁橱翻找狗粮。餐桌上的东西都还没有收拾,我蹲在一旁冷眼打量着桌上的残羹冷炙,明显是从超市里买回来的半成品牛排放微波炉里随便加工了一下。
                      原来方定也是个不会做饭的……
                      翻箱倒柜的声音一阵阵传来,我转头无奈地看着那个向来精明的男人此刻笨拙地在对他而言异常陌生的一溜橱柜中埋头翻找。
                      “狗粮到底放哪了?!”翻了老半天没找着,董一杰又开始显露出发怒的迹象,不满地抱怨道,“云天你怎么东西也不好好放?真不象话,光顾着玩也不管管自己的狗!”
                      为什么他脾气越来越坏了,动不动就发火,以前在大学时明明是个大方又开朗的男孩子。我望着董一杰挺拔的背影暗自感叹。
                      狗粮被我带走了,董一杰自然不可能翻得到,然而抱怨的声音却突然停住了。
                      我好奇地探头一看,原来被他翻出来一堆外包装上贴着小纸条的瓶瓶罐罐。
                      董一杰莫名其妙地拿起其中一罐,是螺旋藻粉,外面的小纸条写着:“多多食用可以抗疲劳,一杰,这个对身体好,你该多吃点!”
                      沉默了一下,董一杰放下螺旋藻粉转而拿起另外一瓶,是深海鱼胶原蛋白粉,小纸条上写道:“现在抗衰老是早了点,可谁让你都忙得没时间运动了。一杰,这个适合你,记得要多吃!”
                      又换了另一个玻璃瓶,这次是鱼肝油,上写“一杰,宵夜吃这个不好!拿它当早餐吧!”的小纸条在瓶盖上醒目地粘着。
                      其余的都大同小异,董一杰将那堆瓶瓶罐罐一样一样地拿起来仔细地看,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两道浓眉微微蹙在一起。
                      我就知道这大少爷一年到头也难得打开一次橱柜,时过境迁,现在看到这个场景却显得如此的突兀而又可笑。
                      我抖抖一身的长毛,在地上百无聊赖地趴了下去。
                      然而没过多久,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装满饭菜的饭盘,董一杰在我面前蹲下:“快吃吧。”
                      听到这陌生的温存语气,我不由站起来纳闷地审视了他一眼,董一杰却是一副心情颇佳的样子,


                      IP属地:江苏33楼2014-01-04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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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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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填饱肚子以后全身上下都有劲了,我却逐渐觉出闷来。作为一条最特殊的狗,我当然不屑于撕咬抱枕或者抠挖墙角这样无聊的事,可除此之外也确实找不到什么正事可干。以往的生活重心全都扑在了董一杰和毛毛虫身上,而现在我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诺大的屋子里跑上跑下,最多到后院里扑个蝴蝶数数蚂蚁,隔空欺负欺负隔壁家的小花猫咪咪。
                        在我闷得发慌的时候,太阳依旧悬在空中不紧不慢地踱步。长这么大,我头一次知道时间少了会很痛苦,可原来多到奢侈的地步也同样是在受罪。
                        不知以前毛毛虫是不是也像这样,在不断重复的每一个寂寥长日里唯一的惦念便是翘首等我回家陪它玩上那么三两个小时。
                        一想起毛毛虫,心底便不可抑止地生出一片针扎似的疼来。
                        记得从它还是一条刚开始长牙的小小狗开始,我们便从来没有分开过哪怕仅仅一天。它在我身边从软绵绵的小东西慢慢长成了威风凛凛的男子汉,为我带来数都数不尽的快乐和温暖,如孩子一样急切,像亲人一般体贴。这栋房子的每一处都曾留下它金毛涌动的身影,然而现在它却说不见就不见了。
                        不,不能说它不见了,任何人都可以作证它明明还好端端地在这!——然而,只有我知道,它确确实实是不见了!
                        想着想着我自己也脑筋打结了,到底我是谁?谁是我?简直是乱七八糟匪夷所思!
                        到现在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牵挂的人,也没有人牵挂我,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掉,估计也没有谁会为我奢侈地奉上一星半点伤心。
                        除了毛毛虫。
                        所以我才加倍地想念它,不知道它现在究竟在哪里,不知道它遇到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境况,甚至不知道它是不是还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
                        ……这真令人丧气。
                        晚上董一杰仍然是带着方定一起回来的。他们到家的时候,我正在浴室里无所事事地把爪子探到浴缸里去清洗,然后鞠点水出来擦擦嘴边的毛。自己洗不了澡,但洗洗爪子洗洗脸还是可以勉强做到的。
                        因此董一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趴在浴缸壁上把爪子探进去这样一幅画面。
                        他在门口呆了呆,估计是从来没见过像这样玩水的狗。我若无其事地把爪子缩回来,然后跑到他面前故作天真地抬头望着他。董一杰轻咳了一声,道:“跟我下楼,给你买了排骨饭。”
                        怎么对毛毛虫的态度突如其来地变好了?真叫人疑惑。乖乖跟在董一杰身后走出卧室,我望着前面的厚实脊背百思不得其解。
                        走进饭厅,董一杰果然给我倒了满满一盘香喷喷的排骨饭,我边吃边偷眼看去,只见方定正在厨房里站在灶前手忙脚乱,董一杰杵在他旁边越帮越忙。
                        不一会儿,空气中就有阵阵焦味飘来,简直惨不忍睹。
                        吐吐舌头,我好整以暇地细细咀嚼着我的排骨饭,吃完就自顾自跑到客厅的落地玻璃门旁的厚地毯上趴着,不知那两人最后是怎么解决掉晚饭的,总之他们吃完之后也从饭厅转移到客厅里腻歪来了。
                        在宽大的皮沙发上,董一杰跟方定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坐在一起,乍一看似乎很亲密,实际不然。
                        最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董一杰就那么规规矩矩地坐着,连半点油都没揩,向来冷得可以结霜花的脸上甚至还不时露出几分羞涩的神情,看得我下巴差点掉下来了,当真是纯情得可以。
                        对心爱的人自然不能乱来,能乱的对象大概只有像我这样无关紧要的人吧?我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坐在董一杰身旁,方定倒是显得大方又自然,修长的身体深埋在沙发里。但就这么干坐着也实在不像一回事,只没想到首先动起来的却是方定,他突然伸出手去,轻轻盖在了董一杰放在自己膝盖处的手背上。董一杰不由神情一暖,也反手握住了他。两人头碰着头手牵着手,喁喁私语,就像是一对最普通不过的情侣一样。
                        这种音量放以前我肯定是听不到的,只怪毛毛虫的身体太好用,现在我躺得也不算近了,声音仍旧顽固地直往耳朵里钻。断断续续地我也大概听明白了,原来方定已经进了董一杰的公司,似乎还是个握有实权的职务,两人在那聊公事来着。
                        聊公事也不用靠那么近吧?!我跟了董一杰七年,记忆里都从来没有这样亲密过!看得我真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想想看,现在待在这客厅里的三个生物,一个是变成了狗的男人,一个是这个男人的男人,还有一个是那个男人的男人的男人,这是怎样的一种诡异的组合!
                        再也呆不下去了,我爬起来旁若无人地伸伸腿,弯弯腰,然后迈着小碎步头也不回地跑上楼去了。


                        IP属地:江苏35楼2014-01-04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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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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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个天气晴好的周末,董一杰却十分少见地留在家里没有出去,我下楼的时候他正懒懒地歪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翻阅着当天的报纸,身上还披着件松松垮垮系着腰带衣襟半开的睡袍,浓郁的家居气息顿时扑面而来,看得我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正准备偷偷摸摸地顺着墙根溜下去,董一杰眼皮一抬就发现了站在二楼楼梯口的我,他将手中的报纸折起来往茶几上一搁,坐正来冲我招手道:“你,过来。”
                          老实说,虽然董一杰对毛毛虫的态度不知怎的有所改善了,但说到要跟他独处,我仍不免心惊胆战,实在是因为以前领教过太多次他说翻脸就翻脸的本事了。
                          然而没办法,这个时侯我只能按照他的意思乖乖走下楼梯,站到跟前睁大双眼探寻地望着他。
                          董一杰将他那张硬朗的脸凑近一点,对着我淡淡扬眉:“你叫毛毛虫是吧?我听云天都这么叫你。”
                          即使我是个冒牌货,但听到毛毛虫的名字,我依然忍不住欢快地摇摇尾巴,向董一杰咧嘴笑开了:“嗷呜~~嗷呜~~”
                          真意外,还以为毛毛虫在他眼里就一个彻底透明的存在呢。
                          然而董一杰对我的友好却视而不见,眉峰忽然皱起,两道锐利的目光将我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口中啧啧连声:“你这条狗,怎么搞得这么脏?!”
                          ……太打击了!从大街上跑回来的能不脏么?!我立马闭嘴不笑了,郁闷地夹着尾巴准备远离这个危险人物。
                          董一杰的心情似乎着实不错,对我的爱理不理毫不计较,爽快地一拍大腿,自顾自下决定道:“好吧,今天有空,就带你去洗澡好了。我上楼换衣服,你在这等我。”
                          说着,他果真站起来往楼上走去。
                          如果我能开口,这个时侯我一定会大声地质问他:“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然而我毕竟只是一条不会说话的狗,所以我只能扭头目送着他的背影,一头雾水地眨巴眨巴眼睛。这个男人的心思,越发让人搞不懂了。
                          “快过来,我们走吧。你不用绑着也行吧?给我听话一点,知道没?”在我纠结的当口,董一杰已经换好衣服出现在客厅门口吆喝我。
                          简简单单的衬衫西裤也能被他穿出卓尔不凡的效果来,真叫人牙齿痒痒,我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走出去。进了车库,董一杰首先将后车门打开让我上去,我便乖乖地钻进去在座椅上趴好。
                          相信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条活生生的狗坐上了他的车子吧,其实别说是狗了,就连我在当人的时候统共也没坐过几次他的车。
                          现在想来,这几年我在他家扮演的角色不外乎是厨师、保姆、清洁工、园林工、性伙伴等等,共同点是24小时工作制还不带轮休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爱人?不指望了。
                          惨是惨了点,不过能怪谁?毕竟就像董一杰所说的,他又没有逼我,是我自己像个牛皮糖一样紧巴着他不放的,怨不得他打从心底瞧不起我。
                          想到这,我又是伤感,又是唏嘘。
                          董一杰对来自后座的怨念浑然不觉,平稳地驾驶着车子直奔社区附近的一个宠物美容店,那里离家不算太远,平时我也是把毛毛虫带去那里洗澡的。
                          在店门前泊好车,我跟在董一杰身边走进去的时候,算是挺熟悉的一个小哥热情地迎上来跟董一杰打招呼道:“你好你好!这位先生,很面生呐,第一次来我们这吧?今天怎么不是云天带毛毛虫来?”说着,小哥弯下腰来摸摸我的头,“毛毛虫,咱们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啵!”
                          看到熟人,亲切感油然而生,我冲他粲然一笑。
                          “哦,云天暂时不在家……”小哥的疑问董一杰轻轻巧巧地就应付了过去,然后指向我:“请替它洗个澡。”
                          “好的!”小哥扬声回答,然后指指一旁的沙发,“你可以在这里坐坐,旁边的架子上有杂志,请随便看。毛毛虫,跟我来吧!”
                          洗,吹,梳,剪,一整套程序走下来,果然大变样。我怔怔看着对面镜子里英姿飒爽的毛毛虫,心里的伤感尤甚,这种心态跟一个好不容易把呱呱坠地的小婴儿拉扯成健康漂亮的小孩子结果孩子却失踪了的父亲根本没两样。
                          更叫人无力的是,我这个“父亲”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连报案都没法子。
                          终于拾掇得整整齐齐了,我一走出去便看到董一杰正叠着两条长腿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翻着杂志,小哥跟在我后面走出来,一边解下身上的工作服一边笑着冲董一杰道:“毛毛虫还是这么乖,要是别的狗洗澡时能有它一半听话我们可就舒服多了。”
                          我走到董一杰跟前,他伸手替我梳理了一下胸前飘拂的柔顺毛发,随口答道:“哈,我也觉得它挺乖的。”
                          “不过……”小哥顿了一下,略有点疑惑地望向董一杰,“刚洗澡时我发现毛毛虫好像比以前瘦了?最后给它过过秤,确实轻了好几斤呢。怎么?它最近食欲不好?”
                          “是么?我没留意过。”董一杰挑起一边眉毛抬头看了小哥一眼。
                          真是大实话……
                          小哥点点头:“你是云天的好朋友,对吧?不然他怎么肯把毛毛虫托给你照顾。他呀,简直把毛毛虫当成了心尖上的宝,回来看到它瘦了,还不得心疼死。”低头看着我,小哥倒掌不住自己笑了,伸手捏捏我肩膀,“小东西,眼睛真好看。”
                          董一杰正想回些什么,“滴滴滴——”他的手机响了。
                          “哦,好,我马上就来。”接完电话,董一杰站起来抱歉地跟小哥说,“对不起,我有点事,得先走了。”
                          “行,你忙你的!”小哥客客气气地将我们送出店外,“毛毛虫,跟哥哥再见!”
                          我朝小哥挥挥爪子,又跳上后座去,董一杰关好后门坐上了驾驶座,边系安全带边对我说:“我要回公司签几份文件,没时间带你回家了,等下你安分点别给我添乱。”
                          末了,董一杰还特地加了句,“够乖的话今晚给你加餐!”说完,车子就汇入了滚滚的车流里。
                          我趴在后座上安静地望着窗外那些一闪而过的繁华,心中很不是滋味。难道从此真的要乖乖展开一段毫无意义而又一眼看不到头的狗生么?


                          IP属地:江苏36楼2014-01-04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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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最熟悉的陌生人,不外如是。
                            当电梯停下来的时候,门一打开便直接通向了董一杰的办公室。秘书小姐脸上挂着微笑,目不斜视地为他打开门,就好像完全没有看到我一样,职业得无懈可击。
                            董一杰朝秘书小姐淡淡吩咐道:“把小李叫上来。”
                            我自顾自地往前走去,不消说,这也是我第一次来到董一杰的办公室。睁大眼睛环顾四周,这里干净、宽敞、明亮、舒适,总之可以满足一切我这想象力匮乏的脑子所能想出来的关于顶级商业决策者办公场所的词汇。
                            如果硬要挑剔的话,只能说没有人味。豪华归豪华,却看不到任何稍微温情一点的摆设。不过依着董一杰的性子,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太奇怪。
                            正愣愣地在办公室中央站着,董一杰也已经随后走了进来,低头向我道:“你自己随便找个地方睡觉吧,别乱跑就行。”
                            也许是对我一路上的合作十分满意,他的语气总还称得上是比较和气,我便慢条斯理地走到他办公椅旁边老实不客气地趴下去蜷起身子,全手工制作的羊毛地毯躺上去果然是与众有别的舒服!
                            董一杰的嘴角意味深长地弯了一下,也拉开办公椅坐了上去,随手整理了一下其实并不需要整理的桌面。
                            一会儿过后,有个干练的职员捧着几个文件夹脚步匆匆地走进来,大概就是那个小李。董一杰从他手里接过文件,一边认真地翻阅着,一边不厌其烦地向其仔细询问哪怕是听上去非常微不足道的一些边边角角的问题,那个职员从容而谨慎地一一回答着。
                            向下属盘问半天后总算是满意了,董一杰在文件上逐一签名,那职员捧着文件又恭敬地退了出去,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阳光斑斓地洒在红木桌面上,漫出一点温暖的光泽。董一杰把身体往后斜倚过去,脑袋搁在椅背上,两个手肘支着两旁的椅子扶手然后在胸前交叉相叠着纹丝不动,视线不知停留在天花板的哪个点上,整个人显得心事重重。
                              迟迟感觉不到身旁之人的下一步动作,我将眼皮抬起来一点,正好董一杰也侧头朝我看下来,眼神凝然。
                            和董一杰的目光对撞在一起,我没来由地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缩缩爪子,略微有些戒备地瞅着他,然而董一杰的视线已经转了回去。他松开交握着的双手,探身拿过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却又并不急着拨号。
                            怔怔望着手机,董一杰脸上居然出现了罕见的犹豫。
                            我不由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好奇心,会让董一杰都觉得难以面对的,该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似乎终于积攒了足够的勇气,董一杰抿了抿唇,打开手机滑盖,有力的拇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按下了一个又一个按键。
                            我愣住了。
                            他拨的分明是我的手机号码。
                            按完号,董一杰不着痕迹地轻咳了一声,将手机凑到耳边。不一会儿,甜美却机械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好像有些不高兴,董一杰闷声不响地把手机盖上又扔回了桌面,重新将头靠在椅背上,发呆。
                            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我困惑地抬头望着董一杰的侧脸,在阳光下,那上面有着桀骜而又带着一丝落寞的剪影。
                            落寞?!我一定是眼花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词和董一杰都没有任何关系!
                            果然是看错了,只发呆了一小会儿,董一杰便将办公椅往后移动,站起来迈着两条长腿走出了办公室,步子稳得很。
                            将视线收回来,我把脑袋垫在爪子上,开始闭目思索。
                            关机的原因不外乎两个:自然断电或是人为关机。我那破手机,待机时间没这么长,算算也早该自动关机了。
                            然而没这么简单,其实这是件挺毛骨悚然的事情——我手机在我身上,然而我的身体却不知道上哪去了——所以我的手机现在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可能出现任何问题。
                            这个事没办法深想,因为从来不曾听说会有这种事发生从而整件事都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
                            正想得入神,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我抬起眼皮,是方定。
                              


                            IP属地:江苏38楼2014-01-04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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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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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温存得不着边际的举动究竟具化成了一颗什么样的石子,在董一杰的心湖里又投出了怎样的涟漪我不得而知,然而接下去几天他对我的态度确实莫名变得和颜悦色甚至可以称之为肉麻起来了。
                              就比如说刚才,当我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后院草地上滚来滚去消磨时间的时候,又从屋里传来了那种这几天一再出现的带着浓浓诱哄意味的吆喝声:“毛毛虫~~快来尝尝新鲜出炉的番茄酱烤鳗鱼咯~~~”
                              一听这声音我就开始条件反射地胃胀,连忙一头扎进花丛里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按说一般人失恋后不总爱制造出一副忙碌的假象以图化悲痛为力量,顺便借以填补骤然多出的那一大截空白时间么?谁知董一杰到底不是一般人,自从满腔热忱被方定当头一棒之后他生活节奏反而蓦地慢了不少。向来总爱事事亲力亲为的公司是干脆不回了,反正自有各级主管替他坐镇着,乱不了。于是那个这些年来都没怎么休过假的人硬是心安理得地整天窝在家里鼓捣些有的没的,尤其是不知怎么就对下厨燃起了非比寻常的兴趣。
                              热爱下厨自然是没问题,但每次都非要拖我去品尝那些匪夷所思的动植物尸体组合就变成有问题了啊!
                              思绪不禁又飘回那一晚,当我和沙发之上消沉之中的那个男人面对面地两两相望时,他眼角处随着岁月流逝所冒出来的细碎纹路清晰地落在眼底,我心中突然就因此而生出某种寂落的情绪来。
                              不得不说,亲眼看着一个男人坚持了多年的幼时信念走向崩塌,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
                              世界原可以在忽然之间就天昏地暗,再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个中滋味。
                              被种种感同身受的心情所牵引,当下我便没有半分不情愿地屈腿在董一杰身旁蹲坐了下去,试图像毛毛虫之前千百次蹭到我身上和我依偎着取暖时所做的那样,温顺地把脑袋靠上了董一杰的大腿。
                              即使因为眼睛的闭合而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敏感的下巴和董一杰腿部相触着的部位仍清晰地传达着他的惊愕与僵硬,不离不弃地偎着,倒也渐渐放松至服帖。而后后颈处突然一暖,是董一杰的大手再次覆盖了上来,他轻轻贴在我皮毛上将手指舒展开来柔而缓地抚按着,竟是不可思议的温情和睦。


                              IP属地:江苏42楼2014-01-04 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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