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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搬文】执犬之手(虐攻,HE,超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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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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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事实证明董一杰果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下午他自己开车出去一趟之后,回来时手里便多出了好几个大袋子以及一个硕大的箱子。
抽出其中的一袋,然后把另外几袋塞进冰箱,董一杰抱着那个袋子还有箱子冲正趴在客厅里打瞌睡的我招呼道:“毛毛虫,跟我上楼。”
无可无不可地懒懒打了个哈欠,我爬起来远远地跟在董一杰身后走进他卧室。
将怀里抱的东西往地上一放,董一杰唰唰唰地将箱子的外包装拆开,然后冲我得意地扬眉笑道:“看!喜不喜欢?”
好奇心被他脸上的神采给满满地勾起来了,我探头一看,真没想到,箱子里竟赫然是一个既结实又漂亮的大狗屋!
就这么愣愣看着那个尺寸惊人的狗屋,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冷不防,董一杰探手过来往我头上就是一通蹂躏,末了在我免费赠送的白眼里看起来颇为愉悦地将箱子里的配件一一拿出来,再把底座稳稳地安置在露台上,“毛毛虫,记得以后这就是属于你的别墅了!”边安装着那个重达上百斤的木头房子,董一杰边对蹲在一旁的我轻快地说道。
不知是不是露台上的阳光实在太刺眼,我下意识地别开眼睛不敢往那边看,然后注意力就被地板上那个落单的大袋子给吸引去了。歪头打量了半晌,我终于忍不住用脑袋对准它猛地一撞,哗啦啦倾倒出来一堆东西。拿爪子拨拉了一下,什么橡胶骨头、咬胶球、橡皮鸭子、毛绒玩具……总之给宠物犬玩的东西应有尽有。
听到响声,董一杰回头冲我又是一挑眉,“哟,被你发现啦?真聪明,这些全是你的!”
“……”望着那个蹲在地上忙乎的挺拔背影,我在心中轻叹:以前我没有富余的钱来给毛毛虫买这样那样它肯定会喜欢的好东西,现在要来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换成是毛毛虫,这种时候它一定会开心地咧开嘴扑到我怀里拿大脑袋使劲拱我吧……
只可惜我的睹物思犬也无法改变心思迥异的一人一狗就此开始分享起共用一个空间的亲密来的事实,结果就是直接导致我很快便体会到了什么叫惶惶不可终日:
早上。每一天都在响动中被惊醒,睁开眼包管可以看到一个宽肩细腰倒三角体型还接近□的男人在睡眼惺忪地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然后在这漫长的一整天里都要跟这个我恨不能躲之而后快的男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另外还要被迫吞下不计其数的各式董氏创意食品……
晚上。我说大少爷,非要抱着我看电视,你不热么?你不热我都热了!……
夜里。明明还没有睡意却非得逼我道晚安,门一关害我想跑都没法跑,只好亮着一双眼躺在窝里听那床上传来的细微鼾声,想不郁闷都难……
早些天独自在家确实无聊透顶,但我宁可无聊也不愿像现在这样每天从早到晚都如履薄冰地过日子啊!
愿望虽然美好,只可惜现实却是董一杰看上去完全没有要回公司的迹象,还是那样悠哉游哉地每天种种花,做做菜,大有乐此不疲的意思。眨眼的功夫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星期,不知为什么,清闲度日完全处于度假状态中的董一杰又开始日益将脸拉长,周身还隐隐散发出易燃易爆的气体来。
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很倒霉地撞到枪口上去给他当成出气筒使的。
事情的起因是某晚我恹恹地趴在他卧室地板上发闷的时候,董一杰非要把他给我买的那些我不感兴趣的玩具铺满一地,然后蹲下来握握我爪子,眉头攒成一团,“毛毛虫,别老呆着不动,你都快变成大懒虫了,快起来玩玩!”
我不为所动地把爪子缩回来然后使劲一划想把玩具们推开,谁知偏就这么巧,爪子正好挥中了其中一个球,结果那球就这么倏地飞了出去。


IP属地:江苏45楼2014-01-04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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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里哐当——”一阵清脆的响声过后,前方地板上顿时多出了满地的青瓷碎片以及一个还在滴溜溜乱滚的球。
    糟糕,闯祸了!!我目瞪口呆我胆战心惊我如临大敌,那只可是董一杰心爱的花瓶!当初我亲眼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捧回来的!
    这不,身旁蹲着的男人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嘴里一声怒吼:“毛!毛!虫!你干的好事!”
    我第一反应就是腾地爬起来,掉头就往外跑。
    后面立时跟着传来咚咚追赶的脚步声,“你还敢跑?!”
    危险指数瞬间爆表,我慌不择路,一下子蹿进了隔壁我自己的卧室里,在稍微观察了一下地形之后我当机立断,一头钻进了床底下浑身打颤。如果我是只猫,那么现在全身的毛无疑已经一根一根倒竖起来了!
    要知道董一杰一生起气来下手便不知轻重,上次被他对准鼻子胖揍一顿的事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来着。所以说大灰狼就是大灰狼,不要指望他能转性变成小绵羊!
    才刚刚藏好,董一杰也已经紧追进来了,强大的压迫感顿时铺天盖地袭来,直逼到眼前。我只有本能地拿爪子死死抠住地板,然后全神贯注地捕捉着外面的每一点细小的动静。
    谁知房间里却是一片异样的安静。自从进来以后,不知为什么,董一杰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站在床前一动不动,也不知到底发现我了没有。
    这样的安静比起怒骂来却更让我发毛,正七上八下地暗自揣测着外面到底怎么了,突然,在长久的静默之后,董一杰终于闷闷地开口说话了:“你也很想念云天吧,连躲都往他床底躲,他对你那才叫疼爱有加。……出来吧,我再不打你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躲在床底了!可是……“也”?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惊疑不定地缩在里头,不敢动弹。
    等了一小会儿不见我出去,董一杰大概又开始不耐烦了,他蹲下来一把撩开床罩,然后在我满眼的惊惶里伸手进来拽住我两条前腿,不容分说就把我从床底拖出去拉到怀里,劈头盖脑就是一顿乱揉:“都说不打你了,还躲什么?胆小狗!”
    在这样状若凶狠实则亲密无嫌隙的动作里,我只能愣愣地抬起头望着董一杰那张说不清是无奈还是黯然的脸,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等董一杰终于揉出了胸中一口恶气,心满意足地停下手来,一人一狗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一粗一细的两股呼吸声。等我猛然发觉我现在是两只前爪搭在董一杰的髋部正面扑在他怀里的姿势时,顿时窘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连忙手忙脚乱地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去这时门铃适时地响起来了,“叮咚,叮咚——”
    逮住董一杰愣神的功夫,我一把逃开远远地躲到墙角里,董一杰也不甚以为意,轻飘飘瞪了我一眼然后站起来抓抓头发,“这么晚了,谁呀?”一边说着,他一边迈开两条长腿往外走去。
    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可以归位了,我蹲在墙角呼哧呼哧地直喘气。不知变相救了我一命的是哪路英雄好汉?
    不一会儿,楼下就传来了对话声。
    董一杰的声音里整个透着意外,“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公司?”熟悉的不冷不热的调调。原来是方定。听清来人是谁后我顿感无趣,直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竟是哪个角落都避不开楼下的对话声,于是我干脆信步踱到外面阳台上去,图个清静。
    七年了,我和董一杰从开始到结束,人生轨迹画了一条线,前后两端点都印着方定两个大字,宿命般避无可避。现在再去掺和进他们二人之间实在没有必要,有道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想要自个避开事非倒也不算太难。
    然而心中的忧闷并没有因为这清静而减轻半分。有个问题自我变成毛毛虫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又因为刚才的冲突而变得更加尖锐,那便是:目前的处境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虽然没有底气以犬只之身说出离开董家我能活得更好这样的豪言壮语,但像现在这般提心吊胆地跟在董一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状况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日子也实在太考验人了!
    本以为已经把前半辈子搭了进去,再多的恩怨瓜葛也早该交割得清楚,谁知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
    旧伤新痕迭加起来是如此难忍,然而除了忍也别无他法。
    想到闹心处,我忍不住把脑袋探到栏杆外,眯着眼深深呼吸了一口还带着花草生命蓬勃气息的晚风。
    董一杰和方定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到前院里来的。
    伴随着沉闷的脚步声,只见方定默默地从屋里走出来,董一杰双手插着裤兜低头在其后几步处不紧不慢地跟随着,两人之间别说对话了,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
    怎么看上去气氛不太对头?我不由眨了眨眼睛,这种淡漠而疏离的感觉完全不是一对甜蜜恋人所应该有的。难道,即使是方定主动前来,两人还是没有办法冰释前嫌么?


    IP属地:江苏46楼2014-01-04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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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下意识地想要逃离,突然耳边传来“云天!”的一声低呼,我的左前爪一下子被某只冷如冰的手掌给紧紧攥住了。
      被这不带半点预兆的动作惊吓得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我只能僵在原地张口结舌地看着董一杰的双眼猛地睁开来。
      两只向来锐利得像刀子一样的眼睛空洞地凝视着我,虽然清楚对方只不过是陷在乍醒之后的迷糊之中,但我还是本能地油然而生“不会被他看出原形了吧”这样无稽的担忧来。
      就这么直勾勾地盯了我好一阵,董一杰的神志才逐渐有了苏醒的迹象,他喟叹了一声,“原来是你啊,毛毛虫。”听上去倒有几分怅然若失。
      说着,他颓然放开我的爪子,伸手在额角无力地抚按了一下后将身体躺正来失神地望向天花板。我忙放下被子,然后趁董一杰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赶紧把两只前爪从床沿上缩回来。
      明明已经把空调给关了,室温也正在逐渐回升中,但董一杰已经不仅仅是嘴唇惨白如纸,连脸色都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我从来没见他精神这么差过。而且他似乎完全没有在一条狗面前把内心的情绪掩藏起来的打算,种种神情在脸上变幻而过,让我看得一清二楚。
      对着这古里古怪的大少爷,我实在是浑身不自在,正战战兢兢地计算着偷偷溜走的成功率,董一杰却突然侧头看向我,抬手拍拍身旁的空位,“毛毛虫,上来陪我躺一会儿吧。”


      IP属地:江苏51楼2014-01-04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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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52楼2014-01-04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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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53楼2014-01-04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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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54楼2014-01-04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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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56楼2014-01-04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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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57楼2014-01-04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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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58楼2014-01-04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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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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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重获了渴望已久的自由,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不再有人逼我吃东西,也没有人非要押着我玩这玩那,真可谓是来之不易的宁静时光。
                    然而在这来之不易的宁静时光里我却只能在闷闷不乐中度过。
                    闷闷不乐的原因是,在独处的时候,我终于从云里雾里的状态中回过神生出几分真实的感觉来。就好像那些一下子被灌下一大瓶烧刀子的人,入口时其实整个都已经麻木了,那股辛辣而浓烈的后劲完全是在回味中慢慢翻上来的。
                    原来,董一杰还有句未说出口的潜台词:他喜欢我!而且认真得不得了!——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的我只能抱着还带有董一杰手掌触感的脑袋趴在地板上,把脸皱成一团。
                    无可否认,董一杰这两天那让人跌碎眼镜的表现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近乎天方夜谭一样的事情居然一夜成真,任谁都得有个心理适应的过程,而且期间还要晕乎乎地一再反问:这是真的么?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之所以转变的原因姑且不论,自说自话的董一杰已经把心都掏出来了,只剩我信与不信,而我想没有怀疑他在一条狗面前撒谎的必要。
                    那么,剧情峰回路转至此,我很难不晕头。
                    突然有仰天大笑的冲动。从头到尾都只跟着感觉走的董一杰,算什么?等哪一天他发现原来他也不如想象中喜欢我,到时我又算什么?
                    或许没那么糟,但这种险却也不值得冒。
                    更重要的是,我的心境也早已沧海桑田了。放以前肯定会欣喜若狂的事情,现在却只是徒增困扰而已。
                    我自然是能够转身走开的,哪怕手心冰凉也还是要过自己的生活。但董一杰不行。
                    那个男人撞了南墙也死不回头的韧性我是再清楚不过的。就算以前不清楚,看看他是怎么一头热地等了方定七年也该了然了。
                    而现在,他等的人却换成了我。
                    那个男人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对一条狗说,等我回来他就会好好待我,把最好的都给我。
                    然而与他嘴角笑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话像足了盘(一一)古开天辟地的那一斧——如此的雷霆万钧且义无反顾。
                    这可真让我哭笑不得。
                    什么赚钱养家……亏他想得出来!得有多么大条的神经才能理清董一杰那匪夷所思的逻辑关系啊!想不出对策的我苦


                    IP属地:江苏59楼2014-01-05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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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上述问题都可以容后再议,没有必要非在一时三刻间想得清楚明白的话,那麽现在迫在眉睫的是,董一杰确实在等我,并且看样子还将一直等下去。——连迟钝如我也已经发现了,在深夜时分的万家灯火中,总有一盏等待的灯光是为我而留。
                      然而我又能怎麽办呢?莫说我现在处境诡谲,就算是全须全尾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我也不知怎麽处理才称得上最好。
                      他赠我生离,我还他死别,这般不留一丝余地的决绝真的有必要麽?我迷惘地缩爪把自己盘成一团。
                      毕竟,无心和狠心,差别仅在一字之间。
                      就这麽郁勃难舒地恹恹过了两天,董一杰看我精神越来越差,於是决定带我去郊外爬山散心。第二十七章
                      董一杰驱车带我直奔而去的这座已经开发出来供市民攀爬的山岭并没有什麽冠绝天下的景致,但胜在足够幽深僻静。一人一狗沿著进山的羊肠小径信步往深处走去,等终於置身在不绝耳的空山鸟语之中时那种种俗世的困扰似乎都没有了意义。
                      正新鲜无比地左看右看,身旁的董一杰突然朗声开口道,“怎麽样?毛毛虫,没带你来错地方吧?回去可不能还是没胃口吃饭哟。”
                      一边说著,董一杰一边随手折下一枝略带春雨的桃花,他故意将之举起来轻摇几下,娇嫩的花瓣便跟下雨似的纷纷扬扬地拂了我一身。
                      本已宁静不少的心在刹那间又乱了,董一杰是这般坦荡荡地表达著他对我的好,一如春风拂面般暖意熏人,却怎麽也抵不过我心中受之有愧的感觉铺天盖地。於是我唯有沈默地将头上的花瓣一一抖落,然后脚一抬就飞快地窜到前面去了。
                      “毛毛虫别乱跑!当心走丢了!”后面立时跟著传来董一杰焦急的呼唤声。
                      我置若罔闻地在狭窄的山路上往前全速奔跑著,好像这样就能够远远逃离那些难以面对的人和事。跃过淙淙流淌的小山溪,穿过藤蔓缠绕的小树林,然后在拐过一道弯之后,小径突然从山腹间直冲出去转到了山壁的外围,视野因此而变得豁然开朗起来。远近群山仿佛约好了似的,齐齐在这里等著俘获游人的惊叹。在扑面而来的长风中,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极目远眺。最是一年春好处,浩如烟海的云雾下早已是云蒸霞蔚、芳菲无限的一派明净春光,大团大团灿烂的桃花在新绿色的原野之上开得泼泼洒洒,倒是一点都不会寂寞。
                      任是心情再寥落的人,看到这满山满谷的热闹景象恐怕都很难继续冷漠以对。於是我当下便忍不住仰天长啸起来:“汪——!汪汪——!”
                      要不怎麽说大声喊叫是纾解负面情绪的好办法呢,一啸完毕之后,一时间我感觉花也香了树也绿了,正满足地大口大口哈气,冷不防从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董一杰不知什麽时候竟已悄悄站到了我后面,“叫得好啊毛毛虫!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你叫唤呢!害我一直以为你是条不会叫的狗。”
                      心里一紧,方才的惬意顿时不翼而飞,我只能百感交集地循声向董一杰望去,却只见他踏前两步站到我身旁将双手卷成筒状放在嘴边,然后学我刚才的模样对准对面灿若霞烟的桃花林用尽全力大喊,“云天——!我和毛毛虫在等你——你知道吗??”
                      在阵阵“你知道吗”的回声中,心脏好像被一枚细针径直钉入深处那样的抽痛,我几乎想要再次夺路而逃。
                      身旁那男人对我的挣扎一无所知,自顾自地颠来倒去喊了好几遍,末了才带著点恍惚的神情低头看向我。他眼睛里的落寞与渴望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清晰得毫发毕现,但嘴角却已往上一弯,微微喑哑地冲我道:“毛毛虫,我们跑上山顶去吧!”
                      巴不得董一杰快点转移注意力,我忙听话地跟在他身旁继续往上跑去。
                      谁知在行将登顶的时候,竟然淅淅沥沥地飘起雨来。
                      雨丝知趣地维持在一个不大不小的范围内,像是来助兴般一洗我胸中无法宣之於口的憋闷。迎著带有春雨潮湿气味的山风,我和董一杰用同样的速度一起向前无所顾忌地不断奔跑著,将风声雨声都远远甩在了耳后。
                      幕天席地间只剩下并肩前行的一人一狗,一如天荒地老般的宁静。
                      寄望於时间停转岁月不老自是不实际,但这般久已未曾体验过的毫无芥蒂即使只属於这雨停前的短暂一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已足够幸福。
                      正天马行空地出神著,冷不防我一脚下去泥浆四溅,原来竟失足踩到了一滩积水。
                      我应声停步,低头看著从胸腹间不断淌下的浑浊泥水正哭笑不得,一旁的董一杰却忍不住指著我喷笑出声,“哈哈哈哈,大泥狗!”那忍俊不禁的嘴脸怎麽看怎麽欠扁。我斜了他一眼,故意慢吞吞地凑到他身旁然后突然抖起毛来。


                      IP属地:江苏63楼2014-01-05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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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也太小心眼了!”躲避不及,董一杰看著自己身上突如其来地多出来的一堆泥点,不禁又气又笑,弯腰一把将还在拼命甩毛的我抱起来就往山下走去。
                        我心有不甘地还想要挣扎,结果被董一杰在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乱拱什麽,你不知道那水有多脏麽?万一皮肤被感染就不好了,你得赶快洗澡。”
                        於是我不言不语不动弹了。
                        一路无话地下山,到家后董一杰又将我从车里抱出来径直往浴室走去,看样子竟然是打算自己亲自动手。
                        给金毛洗澡绝对不是什麽小工程,这实在太出乎意料,於是在苦苦思索对策的时候我已经被董一杰放进了浴缸里。
                        我身上原本神气活现蓬松顺爽的金色长毛被水一湿,塌下来贴住皮肉的样子难免变得滑稽,董一杰忍不住再次对著我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我边磨牙边拿眼神警告了他一下之后才轻咳两声将揶揄的笑意统统收拾停当,开始动手往我身上倒不知什麽时候买回来的宠物浴液。
                        那个男人倒也不嫌累,一绺毛一绺毛细细地搓洗,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地无所适从泡在水里,只听得董一杰一边洗一边自言自语道:“毛毛虫啊毛毛虫,我这麽辛苦把你洗得干干净净,云天回来看到一定很开心。”
                        说这话时,他脸上是一种温柔与怀念相交织的神情,眼睛明亮得吓人。
                        我忍不住猛地低下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有水流进鼻子里去了,很难过。
                        好不容易洗完后,董一杰拿大毛巾包著我擦了半天再用电吹风耐心地吹,足足吹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是把浓密的底毛都给吹干了,他这才挂上一副欣赏艺术品般的满意神情拿手指轻轻梳理著我干净的长毛,却在抬腕看表的时候吃了一惊,“居然十一点了?你这小笨蛋,为了你我浪费了一个早上。”嘴里虽然在埋怨,口气却无限宠溺,“好了,我也得回公司去了,下午有个仪式我不能缺席。”
                        说著,董一杰半蹲下来把手掌伸到我面前,“毛毛虫,我去换身衣服就走,先和我道别。”
                        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呆呆望向眼前这个男人衣服上明显的泥巴和水渍,额角处湿润未干的汗,再看著他坚定地摊开的大手以及那对隐隐透著期待的眼睛,我鬼使神差地将爪子抬起来轻轻送到了男人的掌心。
                        没想到董一杰接下来的反应只可以用大喜过望四个字来形容,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紧紧握著我的爪子,然后用另一只手将我一把捞到怀里用尽全力抱住。我被迫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只听到他在我耳边欢喜不尽地一叠声开口道:“毛毛虫,你终於肯信任我了麽?我太高兴了!”第二十八章
                        董一杰满脸春风地走了之后,我一直盯著爪子怔忡著发呆。
                        没想到我的一个完全可以称之为无意识的举动却给董一杰带来了那样发自内心的狂喜……
                        一想起那个男人方才激动至变调的嗓音和溢满幸福的眉眼,十年间的影像在这一刻重叠,我心底的感觉,不是百转千回四个字所可以轻易形容。
                        两个人唯一可以坚守的道路,或许,是给予彼此同等的爱和宽容。谁也不是谁的陪衬和附属,谁也不是被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虽然董一杰确实曾经做得一塌糊涂,但,以此来断言他就此无药可医是否太过绝对?
                        那个男人现在连一条狗的喜恶都尊重到了十分,舍弃了所有粗暴干涉的方式,而选择了一条相对来说更为曲折,也艰难得多的道路——拿出超乎寻常的耐心,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般慢慢去争取。
                        在这个过程中,他让我看到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温柔和诚意,根本没有任何可以作假的余地。
                        既然这样,我又有什麽理由不相信,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这种事再不会发生在董一杰身上?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他每一点一滴的细小变化,没有人能比我看得更清楚。
                        然而问题却也随之来了:这种情况我该怎麽应对?
                        那天晚上董一杰回来得比平时都要早,六点刚过我就听到从外面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而后董一杰挺拔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出现在门口:“毛毛虫,我回来了!”
                        故作镇定地抬眼看向那个把西服上衣随意地搭在手肘上,正笑得一脸热切地朝我走过来的男人,我拿不准该用什麽态度去面对他。
                        直到被董一杰抱起来坐上沙发亲亲热热地逗弄了一番,我才咧开嘴巴露出一个大概好看不到哪去的笑脸。
                        不知怎麽就是不忍心让这个男人发现,其实他自以为的冰释前嫌水乳交融大半是假象。
                        董一杰显然没有看穿我皮笑肉不笑的本质,心情在我一笑之后似乎变得更好了,揽著我笑说了一番“下午自己在家乖不乖啊”诸如此类的废话后才打开电视,在直接搜索到了本市的电视台后他把遥控器放一边,换了手机握在手上。
                        刚好六点半,本市的每日焦点新闻开始了。
                        我不禁纳闷地打量了一眼董一杰那瞬间专注下来的表情,这档新闻以前我每日必看,但从没见这个男人对它产生过什麽兴趣。
                        然而接下来,“今天下午,著名青年企业家董一杰捐款百万援建市孤儿院”的新闻播报声却没有任何预兆地从音箱中传出,字正腔圆,清晰可鉴。
                        就好像一道惊雷在耳畔骤然炸开了一般,我腾地直起身子,目瞪口呆地望向电视画面上一一出现的格外慈眉善目的奶奶,以及西装革履正儿八经看上去一派精英模样的董一杰。


                        IP属地:江苏64楼2014-01-05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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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慌乱地抬手在自己脸上胡乱擦拭了一通。
                          那泪却像是有生命一样自动涌出来,总也擦不完,最后董一杰干脆赌气似的再不理会它,只颓然在草地上躺了下去,蜷成一团。
                          蹲坐在一旁怔怔看著眼前的男人这幅无助至脆弱的姿态,以及他眼睛里浓得化不开的伤感,我心中也不禁酸涩难当。董一杰的眼泪仿佛有著滚烫的温度,一滴一滴地烙掉我坚硬的外壳。
                          我以为我早已不在乎他了,我以为我早已不再受他影响,谁知等到亲眼看见这笨蛋不管不顾地当著一条狗的面沈闷地哽咽出声,只有心疼才是真的。
                          明明是再怎麽艰难险阻,就连跟方定翻脸这样的致命打击都没有掉过一滴泪的人,此时却泪流满面哭得像个和双亲失散的孩子。
                          我不该忘记的,作为在爱情中更为迟钝的一方,他的痛苦不见得比我少,他的彷徨不见得比我少,他的患得患失不见得比我少。谁也不曾告诉他怎样做才是正确的,於是他只能靠自己本能地摸索著一小步一小步笨拙往前走,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也从没听他吭过一声痛。
                          可这不代表他就真的不会痛了。
                          而这种种与以前的我如出一辙的心情却总被我忽视了去,於是我和以前的董一杰又有什麽分别。
                          在揪心的自责中,我没来由地想到,相识多年,也许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董一杰深藏在强悍表象之下的另一面:不暴躁,不强求,有的只是温柔的守候,和卑微的期盼。
                          因为一个真心去爱的人,总有一颗柔软得不堪一击的心,更何况董一杰还是那样一个死心眼的笨蛋。
                          在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中,哪个付出得更多一些,哪个更一往无前义无反顾,到如今,谁还说得清?爱情确实是天底下最没有道理可循的事情,人的喜恶与爱恨,为什麽会复杂到一个无从辩驳的境地。
                          然而,即使心里早已难过得翻江倒海,狗还是不会哭的,我只能凑上前去,怜悯地伸出温热的舌头,将那个男人哭花的脸一点一点地慢慢舔干净。
                          陡然轻颤了一下,董一杰泪眼朦胧地冲我恍恍惚惚地一笑,然后伸手将我揽入怀中,像怕冷似的紧紧地,紧紧地抱住。
                          夜风刮过树梢,发出哭泣一样凄厉而悠长的声音,实在叫人心口堵得慌。


                          IP属地:江苏66楼2014-01-05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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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一杰却毫不以为意,像是对此早有准备似的长叹了一声,“如果你知道半个月前董事会便已开始提防你,而且刚刚才再次为此召开了紧急会议,你又作何感想?方定,你太心急了。”
                              啪地一声,方定呼呼喘著粗气伸手用力切断了对话,脸上表情一时很是狰狞。
                              我冷眼看著这个情绪明显开始失控的男人,只没想到深呼吸几下之后他已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从兜里掏出手机:“喂?是保安科麽?我们楼下有不明身份的闲人逗留,麻烦你们请他离开。”
                              闻言的一瞬间我有著微微的愕然,有必要做得这麽难看麽?
                              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方定才挂上手机,他大步流星走过来跪在我身旁,一把将毛毛虫从我身上温柔而坚决地剥下去拥入怀里,双手环在它脊背上紧紧箍住,而后将脸深深地埋在它胸前,“我不会让你回去的,不会!”
                              在方定强势的拥抱下,毛毛虫没有挣扎,却也没有回应,只回头拿两只黑漆漆的眼睛求救似的巴巴地看著我。
                              我不由就出了一身冷汗。
                              这诡异的一幕是怎麽回事?难道说方定竟然对毛毛虫……动了些不该有的心思??这可真是太荒谬了!
                              在静默了片刻后,方定突然神经质地一抬头,拿手紧紧抓住毛毛虫的一只手抵在自己胸前,眼神痛苦而真挚:“云天,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一辈子照顾你,所以……你不会怪我的,是不是?”
                              疑惑很快得到了解释,方定在稍微收拾了一点随身物品后便将毛毛虫打横抱起,同时呼喝命令我一起下楼去。看著这再明显不过的跑路前兆,我终於开始为自己是条手无缚鸡之力的狗而著急起来,心中飞速盘算著我该怎麽脱身?
                              谁知方定才刚带著我和毛毛虫驶出小区大门,便有另一辆车子从斜刺里开出来,在后面固执地紧跟著不放。
                              从观后镜里看著后面熟悉的车子,我心底的慌乱霎时间便为找到主心骨后的沈静无畏所取代,理所当然得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方定啧了一声,加大油门想要甩开尾随的车子,然而在市区的滚滚车流里又怎麽舒展得开手脚?於是在不知不觉中,一前一后追逐著的两辆车子已经愈开愈见僻静。毛毛虫在这过快的车速中显然很不适应,委委屈屈地抱著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哼唧,我只能把全身心都放在它身上,不停地舔它的脸好让它不再害怕。
                              就这样,直到我猛然察觉耳边的车流声不知什麽时候已经换成了哗哗的水声,才发现原来方定竟已将车子开到了远离市区的一处无人海滩上。
                              正准备站起来看看董一杰还在不在后头,不料有辆车突如其来地从后面呼啸著飙上来将车身一横,陡然挡在了我们的前头。这种找死一样的突兀行为让改方向避开都变成了完全不可能的事,方定只能死死踩住刹车,高速飞驰的车子终於在撞上去的前一秒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
                              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方定抬手对准方向盘就这麽愤怒地来了一下,砰地一声。毛毛虫吓了一大跳,惊惶地紧紧巴著我,直至看见我自始至终都镇定自若的模样才慢慢放下心来,於是它像个笨拙的小孩一样松手爬起来凑到窗前好奇地往外看去,一张脸几乎贴上了窗玻璃。
                              谁也没能料到,与此同时,外面竟也有个人飞快地冲到车子旁边扶住车顶弯腰往里张望,於是两下里都措不及防,刹那演变成两人只隔著一块冷硬的玻璃鼻尖对鼻尖的局面。
                              我在后面手脚冰凉,眼眶发热,简直不知该用什麽表情来面对这一幕好。
                              是董一杰!那个做了所有他所能做的去寻找我的董一杰!!


                            IP属地:江苏70楼2014-01-05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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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当我们因为年轻而走的这种种弯路俱已褪去了原有的惨烈色彩,沈淀为记忆中柔软熨帖的可以娓娓道来的存在,董一杰这会儿大失水准的表现仍然被我一再取笑,而每次胆敢“冒犯天威”的结果自然是被恼羞成怒的男人拿嘴唇将我的话紧紧堵回去。
                                扯远了,只说当时,毛毛虫好奇地凑到窗前,却毫无防备地一下子跟董一杰迎头遇上,要不是有玻璃挡著,恐怕当下就要来个结结实实的贴面礼了。於是毛毛虫再次被吓了一大跳,飞快缩回我身旁不敢乱动了。
                                该来的终於还是要来了啊。
                                微微颤栗著望向车窗外的男人,我心中一片空白,一时就剩这一句在空旷中久久回荡。
                                与我的情绪瞬间到达顶点不同,外面的董一杰却霎时间凝固成了石膏像,甚至都忘了将由於吃惊过度而无意识张开的嘴巴给合起来。
                                就连方定也像被传染了似的,只在方向盘上颓然伏了下去,跟董一杰一样一动不动。
                                就这样,我身旁的三个人几乎同时陷入了诡异的静默里,而这平静的表象底下却是暗流汹涌,不知什麽时候就会砰地一声打破平衡喷薄而出,将我们统统淹没。
                                胶著到了最后,最先开始动的还是董一杰,只见他像慢动作分解似的,一节一节地缓缓直起腰杆来。我以为这男人终於回魂了,谁知他只是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而后又再度弯腰将脸凑向车窗小心翼翼地往里看,由於注意力过於集中,就连额头在玻璃上“碰”地轻轻磕了一下都不自知,一张向来一本正经得让人望而生畏的脸甚至因为在玻璃上贴得太紧而扭曲了五官。
                                我有点想笑,却眼睛发涨,有些什麽情绪正从心底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距离我们仨上一次聚首的那个决裂的夜晚,至今已经一个月了啊。


                              IP属地:江苏71楼2014-01-05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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