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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穆沙 俗世凡人——大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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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想着工作。
他突然发现开学以后高考将至,学生都还像放羊一样;学校还有许多设施尚待修缮,又没有人手;锅炉能不能再有效率一点,可做的太多太多。
穆告诉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
没时间鸡毛蒜皮。
他不能为一点小事羁绊。
刚一到岗,校长就把他找了去。男厕所的龙头漏水。
的确很多要做。
穆带着扳手,被校长领到水磨石砌的墩布池前,穆也见过打扫卫生的大妈接上水管冲刷便坑。此时细弱的水流顺着铁管眼泪一样滑落,在地上汪起一个水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毛病,但是看得人心里湿漉漉地不快。穆上前去拧阀门的螺丝。
无论怎么拧,无论缠多少胶带,流水就是止不住,仿佛一个柔软的女人在哭泣,让人无所适从。穆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他使出蛮力,把水管拧断了。
如果说他是故意的,他从来没用过这么大的力气;如果说他在发泄怒火,他又真的真的很想把它修好。
望着断裂的水管,穆怀有深深的歉疚,顿时他想到校长、父亲和沙加,以及一切可以款待、放任和挽留的。
校长拍拍他的背,“算了,该坏的总会坏,该修不好的谁也修不好。”
可是,什么是该坏的,什么又该修不好。
走廊上回荡着钢琴微弱的旋律。


IP属地:德国93楼2014-10-20 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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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时常感到背后有一道目光戳在脊梁上,回头去看,果然是沙加。中间总是隔
    着两道门,沙加的屋门和厨房的门,或者大门和消防梯,家犬一样眼巴巴地望
    着他。
    此刻的穆仍然不急不徐地打着碗里的鸡蛋,顺手掩上了近端这一扇。
    而沙加依旧不依不饶,变得愈发温驯,看他的时候不再蹙眉,目光也从不闪躲

    虔诚的目光,洞穿他的屏障。穆变得敏感焦躁。
    他怎么能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接受,这不该有的事实。
    他不想再被看见,被他铺天盖地的怜爱捕获。
    他尽量回避二人共处一室,也不愿在天台上相遇,更躲在自己的斗室里,肆无
    忌惮地抽烟。
    “我听见你夜里咳嗽得很厉害,去看医生吧。”
    “知道了。”
    “但你总也不去。”
    过了几天,餐桌的一角放了一瓶药片,下面还压了张字条。
    他受不了这舐犊般的好。
    同情老人,同情病人,同情弱者,同情寡妇,同情倒霉的人,同情失意的人,
    同情自卑的人,同情自负的人,同情傻子,同情彻悟的人,同情痛苦的人,同
    情弃世的人,同情理想主义者,同情善良的人。
    任何人都有可供同情之处。
    只要沙加想,就可以同情他。
    既然如此,那就来恨我吧。
    穆抓起药瓶和纸条,冲进了下水道。
    转身时沙加正扛着毛巾举着牙刷站在身后,表情落寞得像火山灰下掩埋的城邑


    IP属地:德国95楼2014-10-20 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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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01 02:2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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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夜里,穆在刺目的光亮中恍惚醒来,
      “沙加,关上灯,晃眼。”
      沙加回过头,锥子一样的光线里,他的样貌看不真切,但穆知道他手上拿的是他的《电子工程学教程》,他昨晚还在边缝的旧笔记上划重点。沙加把书平放在桌子上,顺手覆上旁边的双人合影,那上面的书生身着洋装,风流倜傥,腿边趴着个站不稳的娃娃,小手攀着大腿,右脚踩着左脚,咧嘴露出没长齐的乳牙,眉毛还只是两簇极浅的茸毛,原本摆在木雕的小佛像旁。
      “你不甘心。”
      穆翻了个身,想凑合着睡。
      沙加坐在床沿,摇晃穆的肩膀,
      “别睡,我们来谈谈。”
      “明天再谈吧,我困。”
      “穆,让我们谈谈。”

      “穆你在逃避。”
      穆讨厌他没完没了,只得忍住不搭腔。
      沙加还在摇晃他,搬过他的肩冲着光。穆忙把胳膊横在眼睛上。
      “看不起我,还是可怜我…随你…让我睡觉…”
      一股不均匀的潮热气息吹在穆的颈窝里,第一颗扣子被解开了。
      “你干嘛?”穆眯缝起眼睛问他。
      狂乱的手扫荡过胸口,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穆用手阻挡拉沙加,却被反握住。沙加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你太懦弱了,我要惩罚你。”
      沙加翻身钳住他的下肢,用千钧之势把他按平在床铺上,遏制了所有反抗的努力,手上的动作变成撕扯,秃指甲没轻没重地抠在穆的肉上,胡乱地留下生钝的红印。
      太多的扣子,成千上万,挤成汪洋,沙加怎么扯也扯不完。
      穆彻底醒了。他抬头看着跨坐在身上的暴徒,和自己凌乱的衣服,伸手摸出枕边的烟盒,抽出一支在嘴上点燃,同时把烟圈喷在沙加脸上,呛得他眯起眼睛弓身向后。
      烟棍高擎在唇际,笔直地矗立着,像刺破长空的方尖碑,宣告着不可一世的神圣权力,任何人在它面前只能俯首。透过烟雾缭绕穆依旧漠然地审视他的一举一动。沙加脸上渐渐浮现屈辱,手掌猛地握上那柱火光,连根拔起,在抗议出口之前,用自己的唇压了上去。
      这一吻实在粗暴生硬,如果换一种方式吐出,一定是句脏话。
      炸裂的痛感从胸膛一路清晰至指尖。穆感觉全身的力量被抽空,大脑也是空的,思考也是空的,连生的意愿都被夺走。至今还没有人敢这样放肆地对待他,让他一时间失去如此之多。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把沙加从身上推下去,拎着他的胳膊扔出了门外。
      穆在他面前沉重地关上门并让上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IP属地:德国98楼2014-10-26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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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宿穆都没睡踏实。他准备拔下门闩拉开门出去的时候,沙加就像犯罪片中被藏匿在壁橱里的尸体一样僵直地顺着门板滑下来,倒在了他的怀里。
        沙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被窝里,身上还穿着昨晚的短裤背心,手上的伤口用药水涂过,他有些诧异,连忙起身又重新跌回床里。
        “我请卡妙跟学校请假了,反正我正好也懒得去。”
        “几点了?怎么…”
        沙加这才留意起穆的房间,和他租的那间大屋完全不同,窄仄的房间仅容蓦身,显得四壁高耸。
        房间里没有窗户。
        除了一个漆黑的排风口,没有一扇可供采光,透气或者泄露隐私的玻璃,只有墙壁。整个房间就像一座塔。
        书桌上点着屋子里唯一的光亮,虚弱却分明,为穆的侧脸染上晦暗不明的表情。
        穆穿着整齐的工作服和长靴,头发拢得一丝不苟,他抽着烟,把整间屋子弄得浓烟密布。
        沙加仿佛身陷囹圄,露出囚徒的表情。他抱膝坐在床里,梳理着纷乱的情节,没有头绪,只能颓然地重复一句话,
        “穆,我爱你。”说话的时候他望着穆。
        “生病了就不要说废话。”
        “我爱你。”
        穆失笑,
        “为什么?”
        沙加红着脸,却仍在重复。
        “那只是一时兴起你没看到吗。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我不会回答你的。”
        “我不需要你回答我。”
        “这和你在广州看到的有什么区别?”
        “我不许你和他们比!”
        “我不配。”
        “只要你愿意,怎样对我都可以。”
        “我不爱你。”
        “我不在乎。”
        “我知道。这才是问题。”穆把烟头在烟灰缸里碾灭,“你并不关心我的事,你的事也与我无关。这样也好。”穆舒了口气,“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就会过去,到时候,放过我。”
        “不是...”
        “你不爱我,你不明白吗。”
        “!”
        穆起身之前把外衣扔给他,他虚弱地缩成一团,手心里的白床单已经攥成了一个疙瘩。
        他皱起眉头,像是怎么也想不通,最后颓丧地扬起脸,
        “我想吃鸡蛋面。”
        穆摇摇头,无奈走去厨房。
        等穆出去,沙加重新仰倒在床上,头顶的灯口是空的。


        IP属地:德国105楼2014-11-26 0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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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像有一月没来更了 ' 'a 下次来那啥的时候就想起来了,恩


          IP属地:德国106楼2014-11-26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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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上的伤丝毫没有影响沙加每天练琴,以及课上的钢琴伴奏,穆倒并不奇怪,即便他用玻璃把自己割伤的那段时间也没短了练琴。如果沙加有爱恋,除了音乐,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争抢。但是对于自己赖以为生的手他却从来不知爱惜。
            沙加不再和他争执,即使一起吃饭,即使下班陪着穆推车碾过铁轨。穆想他已经开始看清自己了,失望,蔑视,然后是厌倦。但是下班的时候他必定在锅炉房外等他,然后默默地,一路无言。
            那天之后穆每晚会锁门,虽然他认为这是极其没有气度的行为,并且照现在的情形看不会再发生什么了,但是偶尔夜里走出房间上厕所,沙加就裹着被子睡在他的门外,蜷缩着,像一个被遗弃的婴儿,碰巧流落在他家门口,他应该拾起,并且感激上苍的恩赐,却只迈步过去,锁上门,遗落月光在弃儿的脸上。
            日子无声无息地流过,缄默如同保守一个秘密。
            穆终于冷静了下来,理智回来,
            一切看似回归正轨,对烟的需求也减少了。
            …想去春游吗?…不去。
            他开始怀念起来。
            无尽的沉默拉扯着两个人无法逃脱的共处如同夕阳下的影子越拖越长。而不知不觉中沙加开始忙碌起来。


            IP属地:德国110楼2014-12-04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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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五月
              今天穆回到家,沙加又不在,等了半天还没回来,穆放纵地坐在天台上抽烟。到了晚上,沙加还没回来。这样的情况以前从没发生过。穆回到客厅踱步,倦怠得食不甘味。大提琴还立在墙边,可以断定不是离家出走。但是他去哪了,难道他也会自暴自弃?因为自己?这太自作多情。和谁?学校里全是谨小慎微的小市民,不代表沙加没有办法接触到社会上的形形色色。城东也有风月场,他怎么受得了。又或许他想通了,人生苦短,何必像个苦行僧一样恪守着清规戒律修行悟道。如果他终究堕入俗尘,是否因为自己…
              门开了,
              “沙加!”穆冷着脸劈头便问,“干嘛去了?”
              “校长找我开会,商量歌咏比赛的事。”
              穆挂着愤怒的表情骑虎难下,心里喊的分明是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如果你学坏叫我如何交待。
              穆瞥了他一眼,抢在反诘出口之前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更害怕的是等在那里,给沙加看他的卑劣。


              IP属地:德国111楼2014-12-04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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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坐在锅炉房门口的小板凳上伸出长腿晒太阳,听见有人唤他,
                “穆先生?”
                女孩儿穿着蓝裙子,白衬衣,化了淡妆,两根细麻花辫上的红纱团朝着日头。穆欣喜地上下打量她,他可从没见过这小妞打扮得这么俏丽过。她转了个圈给穆看,然后跪在他前面的砂土地上和他说话,穆忙递了个板凳过去,她就在上面撑住两手。
                “我报了外地的大学。”
                “是吗,很好。”

                “你会想我吗?”
                “不会,到时候你都把我忘了。”
                “我不会忘了你,我会回来看你。...你看,那辆破自行车是我爸给我买的,坏了的时候他一次也没碰过,你却给我修了三年。”
                “这里的老师用教书育人送走多少学生,我就用修车送走多少。”
                “穆,我不想走。”
                “那留下来?”
                “那就等于…要每天听爸妈吵架,看这灰蒙蒙的天,听同学谈论别人家的事…我不想。你跟他们不一样,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已经有答案了,还问我。”
                女孩又看了他一会儿,阳光太晃眼,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女孩站起来,膝盖上满是砂子。她走以后小板凳还留在原地。
                穆就这么在太阳底下坐着,一直坐到太阳落了山,他也该回家了。


                IP属地:德国114楼2014-12-11 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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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01 02: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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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依旧消沉地过。
                  直到有一天穆在信箱里发现一封航空信,邮票是一副钢印的侧面像,上面有沙加的拼音,除此之外他就不认识了。他把信带给沙加,严格遵守着不交谈的原则。
                  一个人独坐天台,父亲怪异的做法依旧纠缠着他。穆想不通,自己就这么被慈爱的父亲抛下。
                  父亲的决定自有他的道理,即便不能理解,如今的穆至少也懂得逆境中的悲苦。对于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失去尊严比失去生命更加不堪。即使正义获胜,沉冤昭雪,创伤也不可能彻底弥合。
                  父亲无法容忍清白被玷污,也没有勇气直面世事的肮脏。可他是否想过我,他还有一个孩子。
                  父亲不爱我,他只爱他自己。


                  IP属地:德国117楼2014-12-24 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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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晚饭的时候沙加毫无预兆地开了口。
                    “穆?”
                    “什么?”穆听着自己的名字,刻意地板起脸,却不可遏止地心跳狂乱,仿佛又回到了那令人怀念的旧时光。
                    往日重大的决定,激烈的争论都是在饭桌上进行的,就像请客吃饭公事公办,也像一家人其乐融融。
                    慢慢地说一件复杂的事,让他长久地再次重温曾有的时刻。
                    沙加凑近了一点,郑重其事地问,“你觉得我孤芳自赏吗?”
                    冷不丁被这么拉近距离,他往后靠了靠。如果说是就正中他下怀,穆才不想帮衬他的刚愎自用,“不觉得,有人这么说你?”
                    沙加停了半晌,有些失落的样子,说,“你说得对,很多时候我都在一个人追求常人眼中虚幻的永恒,所以孤独是因为徒劳。但是你知道吗,我并不打算知错能改。”
                    穆心想这话我没说过。
                    “穆,我爱你,”
                    “然后呢?”
                    “所以即使爱你是痛苦的,我也要独自承担。”
                    果然不出所料。穆极尽轻蔑地咧开嘴角,扯出一副难看的笑容,“有话直说。”
                    “所以我打算去美国留学。”
                    穆没做任何回答。
                    这是沙加的办法,对付苦痛,比他要高明的多。穆突然想起那个粗暴的吻。
                    他松开舌头,清晰地吐出三个字“祝贺你”,还抛给他一个真诚的微笑。
                    沙加看着他,“要我留下来吗?”
                    留下,开什么玩笑。
                    他多么渴望自己也有自由。可他从来只感到沉重,压得他哪怕喘息都觉得是犯罪。而有人却可以弃之如草芥。穆瞪着他,妒火中烧。如果一个堂堂男儿为了他断送前程那真是对他的羞辱。
                    沙加低下头。“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我只有选择自我放逐。”
                    “噢?你把自己流放到腐朽堕落的西方资本主义第一大国,你还真不吃亏啊。”
                    沙加的脸很难看,穆又一次毫不留情地刺伤了他的自尊心。以前一直以此为乐,但是临别的时候最好不要有芥蒂,也不要有回忆。“你不是害怕吗,去学音乐吧,你热爱的音乐,可以填补你的孤独。”是啊难道还要两个孤独的人站在各自的不归路上等待相逢。
                    “可孤独是无法填补的。”沙加仍不死心地同他争辩。
                    穆忍无可忍,“其实你很享受这种空缺吧。”
                    “!”

                    沙加低着头,
                    “穆,你…可曾一度…也会爱上我吗?”
                    穆失望透顶,他看见一个倔强高傲的金色灵魂在无望的期待中渐渐失色。
                    如果他说出口,也许沙加真的会留下。这才叫人操心。穆必须挑起重担,独自为着两个人的将来做打算,不是他们两人的,是两个人各自的。
                    爱情是高贵的,用它交换的一切都突然间愔愔生辉。她就像金钱,用来标价,用来衡量,不失风雅,又一目了然,与其晤在手里烂,不如拿出来挥霍。
                    如果他有个弟弟,他愿意为他付出任何代价,区区爱情又何足挂齿。
                    “沙加,走之前来场独奏怎么样?”
                    穆看着沙加笑容可掬,沙加则用那天早晨的眼睛作答。
                    “你还欠我一场。”
                    “噢,你还记得。”
                    音乐家的眼中有什么被熄灭了,轻描淡写然地起身离开饭桌。
                    “沙加…”穆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他。
                    “什么?”沙加没有转身。
                    “…和我在一起…你还会害怕吗?”
                    沙加摇头,停下,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因为看不到你的心。”


                    IP属地:德国118楼2014-12-24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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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躺在床上,美国,他在地图上看过,可以和祖国比肩的辽阔幅员,他只能在脑海中想象那里也有山岭上茂密的林海,大河奔流过平原,大都会是怎样的声色犬马。
                      穆曾经渴望力量,渴望像所有热爱冒险的少年一样出海远航,他以为父亲就是那力量,像一座灯塔,伫立在天边,无论何时回头,他都在身后不远,指引的光芒为自己照亮前路,温厚而令人信赖,永不熄灭。
                      但是最后他发现,他才是灯塔,成了一动不动的光芒,给予他人方向,却永远地困囿一方。
                      沙加也不爱我,他只爱他自己。
                      想着想着,穆已然入眠。


                      IP属地:德国119楼2014-12-24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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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坐在锅炉前,对着敞开的炉门已经烤了自己半个钟头了,最后终于从兜里掏出木头的小佛像,投进了火里。
                        木头很快就烧着了,开始变黑,一滴圆圆的松脂融化开,变浅,变成了燃料。穆看着熊熊的火光,想起那天夜里和父亲一起烧的书。可能真的是没用的东西吧,烧了也不可惜。没想到他自己竟干上了这一行,可以把不想要的都裹挟一处一起烧掉。
                        穆又喝了一大口水,关上炉膛,叉腰在门外乘凉。


                        IP属地:德国120楼2014-12-24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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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的傍晚,两个人吃完饭默默地筹办演奏会,沙加调好弦又把琴弓涂上松香,穆对着桌子收拾出一块地方,摆上三把椅子。穆让进卡妙,卡妙还啰里罗嗦地夹着个报纸包。沙加颇有介怀地瞪着他,像是在说“你怎么也在这”,卡妙毫不示弱地回敬,“我是穆的客人”。穆转去厨房沏茶了。
                          卡妙穿着那件褪了色的黑西服,衬得这个细高挑更加瘦弱了,他一直当这是他最正式的礼服,毕业典礼这样的场合才穿。穆摆上两杯茶,请他落座。卡妙打开报纸包,拿出个烛台摆在八仙桌上。是一座旧式西洋风格的铜烛台。他小心地点上每一根蜡烛,把火柴晃灭。程式庄严得恍如隔绝一个世纪。
                          “你怎么还有这种物件?”
                          “怎么把这么不中用的零碎带在身边?”
                          “不是,挺好看。”
                          “谢谢。”
                          沙加用琴弓敲着小腿,翻了个白眼。
                          卡妙走到门边关了吊灯,房间暗了下来,只有几盏烛光摇曳,陈设物件,和几个人年轻的脸庞顿时古朴起来。穆没想到他搞得这么隆重。烛火旁的卡妙支着头,似乎充满期待。
                          沙加瞪了他一眼,又看看穆,叩响了第一个音符。
                          沙加演奏的时候,穆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他的树梢,这会儿天已经擦黑了。
                          其实就是陪他们玩玩,哄着沙加玩,哄着卡妙玩,他俩才是伯牙子棋。沙加拉的曲子,卡妙全叫得上名字,那些混着数字和字母的编号,还一边聊着曲式调性什么的术语,他一个局外人,像听天书一样。
                          闲聊中卡妙问沙加什么时候动身,沙加爱答不理地回答下个月。
                          “机票都买好了吗?”
                          “先回老家上个坟。”
                          穆抽出一根烟,在身旁的火苗上比了比,觉得这烛台越看越方便。
                          “哎,你...你是哪学来这些的?”沙加怀疑地侧目,又有点惊异。
                          “我的小命就是靠掰了十麻袋唱片保住的。”卡妙偷偷笑了一下,“这钟事你们肯定也做过。”
                          穆漠然地听着。
                          沙加像是懂了,又像没太懂。他重新拿起琴弓,恢复了音乐家的姿态。


                          IP属地:德国125楼2015-01-06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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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的曲目是应穆的要求改编的。”
                            沙加报上简短的说明,琴声响起。
                            是二泉映月。比小时候听的二胡低沉,却更加冷质,干净。
                            这是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一直偷偷地反复聆听的曲子。他的手指在拨弄留声机的磁针时显得精致修长。
                            时空被迅速地拉回到十五年前那个萧瑟的深秋下午,那个小院儿里。
                            父亲已经不是校长了。当那一群人站在院子中央的时候,父亲手里正攥着这张唱片。最后带走他的是他的学生。
                            没等曲目结束,穆站起来。沙加拉跑了一个音,也停了下来。
                            “我不太舒服,先睡了,二位尽兴。”穆说着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面对穆的反常之举,两个人都愣住了。
                            穆迈步走过沙加面前的时候,被他拽住了胳膊,此时卡妙正要起身告辞。
                            烛光中三个人摇曳着扭曲且分明的巨大暗影,投射在彼此身上,交叠着破碎的残片。
                            “还有最后一首。你也不许走!”
                            穆几乎是被他按回到座位上的。他想起手上的烟,慢慢把它移到嘴边。
                            沙加捡起琴弓,在弦上敲下几声杂音,然后义无反顾地一通到底。
                            绵延无尽的震颤钻进穆的脑子里,像有人在掰。完全没有旋律可言,冰冷而又混浊。他感觉到那一排漆黑得仿佛不存在的树梢就徘徊在窗外,低吼着,伺机逼近他,复仇一般欲将他吞噬。
                            就在此时,电锯一样的声音又出现了,没有出路的冲撞,固执地迎向坚硬的墙壁。穆恍然大悟那不是为了争取一条生路,而是要用血肉之躯与墙壁玉石俱焚。
                            当两种声音同时在他脑海中激荡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揉烂了指缝中的烟,他用手拖住额头,把手指深深地插进头发里。
                            乐声戛然而止。
                            “卡妙!我问你,这首认得吗?”
                            “...不...不...不认得...”
                            “你给我记住,这首叫《致穆》!我写的。”
                            穆不知道卡妙什么时候怎么离开的。当他重新抬起头的时候,沙加还在发抖,还有汗水顺着鬓角留下,浸湿了前发贴在脑门儿上,他的嘴唇紧抿锋利如刀刃。


                            IP属地:德国126楼2015-01-06 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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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01 02: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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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忙不迭地回来更文了,你们不许看霸王文不回!


                              IP属地:德国127楼2015-01-06 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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