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国的向日葵
主注视着万物。
他谛听着孩童的啼哭。
他赞叹着繁茂的树木。
他垂怜着悲叹的迟暮。
我主收拢手心，万物必将汇集，成一粒沙。
我主张开手心，万物必将散落，成新的轮回。
——题记
1917年6月，彼得格勒。
一个月前一场违背时令的暴风雪袭击了这个处于东欧中心的城市，庄严的红塔建筑和街头激进的标语被雪白覆盖，惨白的天空阴沉沉地漂浮在城市上空，令人想起母亲菜色的病容和孩子声嘶力竭的啼哭。凛洌的寒风刺破云层，吹着号角无所顾忌地疾驰，带起轻薄的雪花。这些像羊绒一般的精灵们落地即无声无息地融化，和领袖的画像一起被无数急匆匆的脚步踩得污秽不堪。
四个月前那场火山喷发般的动乱所带来的阴霾，岂是一时半会能够消散的啊。
冷雾更浓了些，寒风愈加张狂，刮起雪花狠狠地拍在行人红肿或菜色的脸上。行人皆是行色匆匆，偶有高大威风的马车经过，也是连羡慕的眼神都无暇投去。他们或许背负着一个家庭的存亡，也或许背负着一个王公贵族一根雪茄或一杯伏特加的消遣——这其实很好分辨，后者的脚步或姿态皆比前者匆忙数倍，若是单单背负一个家庭的重任，他们大可停下脚步，被这狂暴的风雪湮没。

part. 1
我醒来的时候大脑昏昏沉沉，神经仿佛成了一团不断摩擦产生静电的毛线，让我一时间想不起任何事情。嘴里劣质伏特加和解酒茶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让我恶心，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翻来倒去，喉咙发出一阵阵的“咕噜”声。我在床上缓了五分钟然后慢慢爬起，推开我身边睡得正香的麦克，裹上我唯一能御寒的黑色坎肩，走到燃尽的炉火边暖手。楼下伙计酒客的招呼吆喝声此起彼伏，伴随着酒杯的碰撞声和啤酒的开塞声一起涌入我混沌的大脑。
木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面容姣好身量苗条的年轻女子探出头来：“林今天醒得好早，果然昨天那两瓶伏特加真够劲呢。”
“我？两瓶伏特加？”我的眼皮依然沉重，几乎看不清女子意味深长的娇媚笑容。
“看来林你还没醒酒呢。”女子轻笑道，将手撑在门板上显示出她完美的身材曲线，笑容中戏谑意味显露无遗，“昨天酒吧开派对，你和麦克每人喝了两瓶伏特加。我试图给你们的酒杯里掺水，但还是被你们阻止了。我想着两瓶伏特加也不算什么就让你们喝，谁知道你们的酒量这么差，还比不上我这个女人呢。”
不知道是不是酒劲还没过去，我的脸有些烧：“你该拦住我的，你知道我还小，喝不了烈性酒。”
“小？”女子抿唇发出“咯咯”的娇笑，“林已经十六岁了，在我的眼里已经成人了。男人应该试着去接触酒精不是么？它们是人类在这个糟糕年代的唯一兴奋剂。”
“这就是奥娜你的酒馆如此火爆的原因？”我抬眼看她，“给予士兵和穷人以精神麻醉么？”
“人们给我卢布，我给他们伏特加。”奥娜慢慢走下楼梯，“同样都是可以麻醉人心的东西，效果却迥然不同，不是么？”
她带着一连串妩媚的娇笑，下楼去招待熟客了。
我托住额头，觉得自己好像也被麻醉了。

我叫渊·林，十六岁，奥娜酒馆现任帮工，除了名字和身高外全无特别之处，所以我不明白奥娜当年挑选帮工时是怎么一眼看中我这个神态不讨喜、体格也不强壮、才十四岁出头的少年的。为此我曾经问过她，而比我高一个头的奥娜则温柔地掐着我的脸说：“林这种孤僻内向的孩子，最擅长闷声不响地干活啦。”
被她说中了。

呜呜存稿吐完了只能慢慢更拉～～

在这里小纹要给大家下跪求原谅……因为要在网站发文的原因……贴吧不能更了对不起

对，对不起！小纹要断更了！因为要去网站发文了什么的所以贴吧不得不断更……对不起米娜桑

之后不定期更，这次先把存稿吐完

不好意思把人称修改了一下，顺便前面一段也改了…

四个月前，彼得格勒断粮，连一块黑麦面包都买不到。顷刻之间食物成为了民众最基本的渴望——实际上这种渴望积压已久，断粮只是它的催化剂。工人和士兵们不堪忍受长时间的饥馑，拿起各自用来安身立命的工具进行反抗。政府派兵镇压，工兵损伤惨重，一夜间彼得格勒好像空荡了很多，连奥娜亲手酿的伏特加里都好像混合了其他液体的腥甜味道。报纸就此大做文章，但除了开头那一句“在那场火山爆发般的事件中”与事件有直接关系外，作者居然用足足三百字的篇幅来赞扬英明神武的临时政府在动乱中所表现出的临危不惧的风范，且如同狄更斯说的那样“不吝使用最高级的溢美之词”……不过那句话也没错，饥饿和更加肆虐的恐惧像火山灰一样覆盖了彼得格勒，让这座城市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

相比某些不得不靠隐秘手段来谋生的人，能够自力更生的渊已经足够幸运了。所以他还是相当感激奥娜，如果没有她，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为谋生存，凭着这年少气盛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但如果奥娜解雇了渊，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必须早做打算，想要一直保持如今的安稳生活显然只是个奢望而已。
渊拨着壁炉中早已凉掉的残渣叹了口气，将手缩进袖子里，慢慢
地下了楼。

楼下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暖，没有楼上漏风的窗户和冰冷的壁炉，有的只是噼啪作响的火焰和酒客们烧红的脸，以及滚烫的皮肤散发出的温度。空气里都是劣质酒精的味道，与汗水浸透的鳕鱼腥味交杂在一起狠狠刺激了渊尚未清醒的大脑。奥娜像一只波斯猫一般在熟客和伙计之间轻巧地踮着脚滑来滑去，媚笑着用她带口音的软言蜜语为酒吧招揽客人。她看见了渊，丢过来一个媚眼问渊早安，之后又融入了汗味和酒味的大潮。

渊礼貌地冲酒客们打了个招呼，然后急匆匆地小跑着跑向后厨，以逃离让他几乎窒息的放荡气氛。现在快中午了，是工人和士兵们得以暂时小憩的高峰时刻，后厨里的杯子早该堆积如山了。渊推开油腻腻的门，迅速适应了后厨的微光环境，将杯子放进桶子里进行清洗，苍白的手渐渐变得红肿。后厨的一扇木门将渊与前厅的喧嚣隔离开来，狭小的黑暗空间里只听得见液体翻溢的声音，以及柴火堆中的不明生物穿行在木屑上的“簌簌”声。尖嘴细腮的老鼠在渊头顶的房梁上窜过，绿色的长眼睛散发着奇怪的光芒。

奥娜还是相当贴心的，每天在渊醒来之前都会烧一小壶水替渊倒进桶子里，等渊开工时水的温度就刚好可以温暖他冻僵的手。作为一个精明的老板娘，她知道伏特加密封多久才会有最辛辣的口感，自然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叫渊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