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耳边滑过坠落的风声。视野里一片虚无,漆黑似永不消逝的长夜。
能感到头发在面颊边的摩擦,血液凝结在发梢上,斥起的狂风将锈蚀的味道冲散,撕裂在这黑色里。胸口破裂之处已开始干涸,身体中流动的液体早失去了栖居的地方,先前还热闹地喷涌出来,现在却像舍不得了一般,缓慢地顺着衣摆滴落。
他从前还没想过死亡是什么感觉。世界的倾乱和接踵而来的无序,让自己总能够很好地找到安身立命之所。只要下定了决心,做起来倒是很容易的。
那么这就算是了,或者说已经近似了。不知是听谁说过,在死去之前脑海中会滑过曾经的种种过往。痛苦的悲伤的欢乐的,即使是毫不在乎早就忘记的,亦会闪过。
他费劲地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趁着没死透赶紧把曾经死在自己手下的那些家伙想起来比较好。这样腾出些时间来,也许在死之前的那片回忆里,就会把最近才发生的事回忆得更详尽些。
……果然什么都想不起来。没有力量的人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杀掉他们就像砍树一样。难道有哪个伐木工能够想起自己砍掉的树上有多少片叶子吗?
沉闷的混沌狂浪般席卷而来,迅速粉碎了他仅存的意志。唯一能够记得的就是如往常扬起嘴角,也不知这最后的笑是留给了谁。然后就静静地等待着殒命的时刻。
荒芜中有声音响起。四方袭来。低沉而厚重。从平静里紧绷起来,他惊得睁开双眼,滚烫到疼痛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见。
“愚蠢的家伙。”
到底是张扬了这么多年,如此直白的辱骂当着面被说出,就算是濒临绝境,他也想愤怒地反驳。一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只感觉有热流从里飞溅而出。
“只会躲避强者,不断逃跑,不曾反抗,最终凄惨地死亡。”
他听得有些疑惑。那累累白骨难道不能证明他死亡之前是一个强者吗?什么叫躲避强者,真是说笑。
“狼狈地落败,保护不了最重要的人。”
什么是最重要的人呢?一时间想不起来了。落败倒是有的,要不然现在也不会这副模样。用力去回想一下,似乎能听见尖刺与毒液穿透皮肤的声音,冷风就在那时从空荡的胸口处穿进来,流遍了四肢百骸。
刺目的红光霎时亮起,仿佛全身的剩下的鲜血都爆裂而出,在眼前绚烂地绽放,而后迅速收拢,沉淀为一只巨大的枯爪。
“看看你这一生……不过是个吞食弱者的懦夫。”
腐烂的手指蜷起,食指点进他的眼中,荡开不可见的涟漪。一幕幕光影在瞳孔间迅速滑过而后破碎,想要握住仔细看清也不行。笑声,哭声,惨叫声,声音与画面一起奔涌,震耳欲聋。
不知是过了多久,混杂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把柔和悦耳的女声,像贴在耳边似的鲜明而私密。
“克莱修。”
“克莱修。”
猛然睁大双眼,枯爪收了回去。
他开口问:“所以呢?你想把我怎么样?”右手在心脏处握紧,“把我拉入地狱吗?”
枯爪张开,墨蓝的火焰在手心缠绕跳动,渐渐凝聚。“不,我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光线从火焰中射出,穿透了他胸膛的缺口。他低下头,看着光线温柔地收缩,在心脏处凝成光球,碧蓝的光线笼罩全身,迅速修补着他破损的身体。疼痛和迟钝不复存在,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四散开来。只是再也感觉不到血液的流动。
“给你以前不曾拥有过的力量和生命,让你重生。”
话音刚落,视野顿时开阔起来。自己似乎是正沉在茫茫的湖水之中,背后湿润的土壁上生者一簇簇的菌类。他尝试着呼吸,顿时失去了重力,反应过来时,已坐在了碧绿的草地上,身周环绕着高大的树木,鸟鸣划破了天际的流云。
下意识地抚上心口,那个赐予他第二次生命的声音正在淡去。
“这是我,最后的选择。”
开头什么的完全不重要嘛,但是又难写,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