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托洛麻西亚的故事,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却很希望这只是那个小丑所写的另一个故事。
这是法奇亚的脑海中,现在唯一停留的想法。
『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五分钟的时间够他写故事吗?
『如果不杀了对方的话……』
他能够在五分钟内写出反转现况的故事吗?
『这个世界就会毁灭……』
以他的力量能够写出将世界被毁灭的结局反转过来的故事吗?
『永远的毁灭……』
法奇亚看著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枪,银色的枪管闪烁著冰冷无情的光芒狠狠地刺著脆弱的心。
雅喜儿天蓝澄澈的大眼,忧心地看著法奇亚。
法奇亚紧紧地握著那把手枪,过度的施力使得枪口以巨大的幅度不断地颤抖著。
时间一点一滴毫不留情地过去,五分钟的期限正残忍的倒数著,法奇亚仍然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不敢看雅喜儿的眼睛,他的眼不敢面对雅喜儿无辜的澄澈。
他不晓得为什麼会发生这种事,为什麼被选到的人会是他?被选择到的为什麼也有她?
如果不扣下板机,世界就会毁灭,所有他所在意的一切就会永远的消失,包括自己也会一起迎向托洛麻西亚最喜爱的悲剧。
如果扣下板机,所有人拥有的一切与未来都不会消失。
阿额托瓦、卡隆、还有蕾洁儿……
然而……相对的……会永远消失的东西……
他好不容易以为终於可以跟她在一起了,明明也发过誓会永远陪在她身边的。
自己也下定决心要保护她的。
但是,现在他即将要做的事情……
「不......」
我明明应该要保护她,而不是伤害她。
「我不会下手的……绝对不可以……」
雅喜儿彷佛看见了那天她在马厩时,法奇亚曾经露出的恐惧表情。
她其实也清楚地听到了,那个令人绝望的预言。
她很害怕自己会就这样子死掉,可是……
这是不得已的吧?莉莉、比姬、赫米娜、芙蕾雅、玛莲……
她的朋友们,以及那些仅只有几面之缘的朋友们,那些她在意的所有人们……
「法奇亚……」
「我绝对不会下手的……绝对不可以……」法奇亚激动地大吼。
「可是……」
「你什麼也不要说也不要做,我会想办法的……我会写个故事……」
「法奇亚你听我说……」
「写个故事来逆转……或者是延迟时间……」
「可是你现在没有纸笔,而且……」
「没有纸笔没关系,还有其他方式……」
「法奇亚!听我说!!!」这次反过来换成雅喜儿大吼。
「你才要仔细听我说!!!」但法奇亚却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
他平日稳重的嗓音已被惶恐吞噬,「我会保护你,我不会让你再认为自己是既渺小又什麼事也办不到,所以……」
雅喜儿小小的双手覆上法奇亚握著枪并强烈颤抖的双手,法奇亚彷佛从她的手中感受到宛如萩萩公主那样的怜悯的情感温度。
「……没有关系的,法奇亚。」
雅喜儿异常平静的口吻让法奇亚浑身一颤。
「虽然我很怕,我真的很怕,可是我更害怕莉莉、比姬还有芙蕾雅她们没办法继续跳芭蕾……」
「芙蕾雅说她终於能够跳她一直很想要演的花仙子了,莉莉也说比姬终於交到男朋友了,她很想看看他们到底会为了什麼事吵架而分手。」
「玛莲也说最近有很多人想要请她为他们画肖像画,她很开心有人喜欢上她的画了……」
「但是如果这个地方……这个世界消失的话,芙蕾雅就没办法演花仙子了,比姬就不能去跟男朋友约会了,莉莉也没有办法知道比姬她男朋友之后会不会跟她吵架了,玛莲也没办法为其他人画她最喜欢最想画的画了,我喜欢的大家也没办法去做他们喜欢做的事了……」
「所以你说你要消失吗?这点我绝对不允许!!!」
亚喜儿抬起头正视法奇亚的双眼,在法奇亚的眼中,哀痛的泪水死死的在眼眶中打转,仅仅靠著脆弱的意志力不让它不争气的滴下来。
「我从来也没有想到过我能够再变成人类,也没有想到过我能够再一次感受到跟人互动的情感,再一次感受到爱的情感。」
「法奇亚,我能够再次体验到这些都真的要谢谢你。」
「但是这让我变得更贪心了,因为……」
「这让我知道接下来华亚要做的事情对法奇亚来说会是多麼的痛苦的伤害!」雅喜儿的嗓音逐渐地带著哭音,她想要压抑这个即将爆发的难过,然而心痛的情绪却屡屡刺痛著她的所有感官。
「我不想要法奇亚受到那麼大的痛苦,但是我也不想要让比姬、莉莉、芙蕾雅她们也感受到那样的痛苦。」
「我也知道法奇亚一直都很害怕自己的能力,虽然现在已经能够成功地运用了但还是非常的害怕,所以我也不想让华亚用那个能力。」
「万一如果失败了,法奇亚会崩溃,而且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但是如果我真的杀了你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法奇亚颤抖著吼出这句话,同时懊悔又不甘愿的眼泪也夺眶而出,缓缓地自面庞流下。
「可是……我会原谅你,会原谅你为了我们在意的那些人,逼不得已杀了我,而且其他人也绝对不会怪你的。」
雅喜儿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也颤抖著,这并不算是违心之论,她确实很害怕自己会就这麼地死了,没有办法跟比姬、莉莉与大家一起跳芭蕾,也没有办法继续再跟法奇亚在一起。
但是,如果法奇亚为了不杀死她,在害怕恐惧的情况下而写了一个不成功的故事,法奇亚一定会崩溃的,一定会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错的。
不过,如果是自己要求法奇亚这麼做,那麼再怎麼样也绝对不会是法奇亚所做的错了。
「你说你会原谅我,但是我绝对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就算所有人都不会怪我,都会原谅我,但我仍然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因为这样……你就会永远的消失了!藉由我的手……永远的……」
看著法奇亚眼中接近崩溃的犹豫,雅喜儿伸出手……
「我不会消失不见的。」
她将手轻轻地覆上法奇亚的胸前。
「因为我会一直在这里。」
雅喜儿难过地低下头后退了一步,最后她仍然是给了法奇亚一个灿烂的笑容。
「所以法奇亚不要难过,不要自责了!好不好?」
看著雅喜儿泛泪的笑容,雅喜儿沉痛的闭上双眼,将枪口直直地指向雅喜儿的胸口……
一道枪声,响起。
「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如赐予女人的一杯毒酒,心甘情愿的以一种最美的姿势一饮而尽,一切的心都交了出去,生死度外!」————张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