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哈吉都没有回答。
在窗外雨夜的电光闪动中，我仔细地看着这个黑衣男子，他脸上抽动着的阴冷和暗地里的张狂，映着柜台上明灭的烛火，一览无余。
他经历的这半辈子，想想一定充满了辛酸和争斗。
鲜血浸过的路，走过来，依然活着，也就不在执着于生和死的界限。
我示意哈吉倒了杯大麦酒，男子伸手托住了木杯，腾腾的热气中，他的脸色开始变得柔软。
哈吉的神情，也慢慢地缓和了起来。
风雨不停，雷声依旧。
男子泯了口酒，望向了我，眼神中突然溢满了不甘和愤怒，但渐渐地，还是消退了。
他往后挪了挪身子，影子大半没入了黑暗里，一声苦笑传来，“我的故事，听听就好。”
--神学家的故事--
我是一个神学家。
这把异端尖叉，我曾用来对付异教徒，最后却回到了我自己的胸前。

一双绣花鞋。
这人世间，有很多绣花鞋。中国的，日本的，韩国的。
她在亚洲出现就意味着守节和矜持，和羞赧和温存。
在欧美出现，就显得婉转与含蓄，饱满地带着东方的神秘与一丝平淡悠长的哀愁。
我还小的时候，曾经拉着盖住了我大半边太阳的父亲的手，一起去过东方。
东方的女子，都有着黑色的瞳孔，黑色的头发，白色偏黄色的皮肤，已成年的女人看起来却和孩子无异。
东方的语言，语调丰富，表意精确感性。走在闹市街头，经常可以看到黄皮肤的女人在小摊前叉腰站立，对着摊主张口大嚷，语气抑扬顿挫层次分明，似乎是和对方有深仇大恨。最后摊主似乎终于屈服，女人买下东西，低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孩子，把攥着的糖葫芦塞到孩子的手里。
那一瞬间的表情，开成了一朵温柔的花。
父亲总说，西方的女人，像长了长头发的男人。而东方的女人，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花瓣轻悬的露珠，倒映出的始终都是自家男人的影子。
父亲总是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抚摸着怀里的绣花鞋，一边叹气。
我坐在一边，看着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在他额前的皇冠上，闪闪发着耀眼的光。
虽然他从来也不说，但我从身边从小就不缺的异样目光里，早就清晰地意识到了什么。
父亲一生征战，战马戎歌，一颗意气风发的心早就被一层又一层的鲜血喷薄得坚硬冰冷。
这样的心里，自然是容不下一个独立倔强的西方女子。
只有东方的女人，忘记自己，默默奉献，一遍又一遍，绽放着自己的温存，才让父亲体会到了不曾体会过的东西，成熟了一颗国王的心。
我看着哈吉脚上的这双绣花鞋，笑了笑。
我不曾体会过的东西，是什么呢？
哈吉愣了半晌，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了。”
他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掏出了他的那根挖耳勺（提供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