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他还相信这些东西。我坐在长椅上,看着他做礼拜。正值意大利温凉的秋季,恭弥穿了一件百色毛衣,圣母面前虔诚地低头时,我只觉得他是我的天使,那个圣母什么也不是。
现在突然间卑微的请求,玛利亚能听见吗?
我想见恭弥。我想抱着他。
那天出了教堂,夕阳下我和他沿着河流慢慢走回家,我问他为什么相信。
他反过来问我:为什么不信。
我不知道不信的理由,或许我只是不喜欢这些看来有些愚蠢的自我安慰,希望需要自己追求欲望需要自己满足。玛利亚也许会为你的不幸哭泣,但是她的怜悯有何价值?
『我和她说,我希望你能平安。』
恭弥这样和我说。
『她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但我能做的只有这样,也许有一天我不用站在你的对面,但也许有一天我不得不对着你开枪。』
『我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所以我姑且,相信她。』
印加教堂内的神像并没有被损坏。如果没有恭弥的那段话,也许我会让人烧了印加教堂。因为在恭弥扶着手臂受伤的泽田纲吉离开的时候,那神像,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在嘲讽我的失败。
我买下了飞往日本的机票。十年来不知道这是第几张,也记不得有多少张被我丢在抽屉里,最终成为废纸。
手机在脸颊边上,微微有些发烫。
“IceSlave出了新的口味。”
恭弥十年间变化是很大。到还是喜欢甜食。我们两光顾IceSlave也有十年。
“带到日本会化掉。”
“对呢……”所以求求你快来我的身边。
“Xanxus带着瓦利安脱离了彭格列。”
恭弥好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事。
“那彭格列现在……”
“一片混乱。”恭弥的语调有些奇怪,“瓦利安真是送给阿纲一个巨大的圣诞礼物。”
“我不喜欢你这样叫他…太亲密了……”
“你多大了迪诺…”恭弥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说,声音都带了轻笑的颤音。
“那彭格列……”失去瓦利安的支持也就等于失去在美国的部分优势,基本上就把彭格列的势力范围缩小到亚洲,如果亚洲这时候再给她一击。
日本。
我承认我想趁人之危。
“我想也许我不能离开彭格列。”恭弥如果这时候离开,没了风纪财团的支持,恐怕都不用我再去参一手了。
虽然我有这个自信。用强硬的手段切断恭弥和彭格列的联系。
“我知道。”
我真的知道。知道你放不下的理由。知道你执着。知道你。
但是时间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腐蚀了金钱玉石,也腐蚀着感情信任。
生锈的感情日益膨胀却畸形变质。信任也被损坏,只留下一点渣和几句单薄的话。我说我知道我理解我相信,却甚至无法说服我自己。
“迪诺。明天是圣诞节。”
“嗯。”
“泽田纲吉虽然少了瓦利安的支持,但通过这次的事件他成熟了很多。”
“恭……”
“先听我说,迪诺。日本现在并不安定,下面有好几个小组织正在挑衅彭格列的尊严。彭格列组织内也出了内贼。”
恭弥顿了顿。
“前几天彭格列的一个集会点被炸了。当时彭格列大部分人在本部商量事宜推迟了行程所以没有出太大的伤亡。但到当时在那准备器械的哲和入江正一,到最后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草壁遇难了。
我感觉到恭弥的不安。
“你在哪?”
“你要来找我?”恭弥的声音里听不出悲伤或者愤怒。
“你等我……我?在办公室啊……”
“那就对了。”
一直紧闭的办公室门被推开了。房间里我只开了一盏浅黄色的壁灯。我看向门口,恭弥单薄的身形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
恭弥站在门口,手上拎了一袋东西。
我还保持着听着手机套西服的可笑姿势。恭弥挂掉手机,关上门,走进来。
他穿着去年圣诞我送他的白色西装。黑色的衬衫,敞开了领子。
“什么时候来的?”
我把手机往桌上一丢迎上去接过袋子放在桌子上,一看,满满一袋苹果。
“我问你吃苹果没的时候,就已经在楼下了。”
也就是说刚才我隔着门在和亲亲恭弥聊天! 哦不玛利亚呀,不带这么玩的……
“你不说些什么吗?”恭弥凑到我身边,我把他搂过来。
“亲爱的来掐我一把。”
“不如揍你一拳?”
“恭弥……”我把头埋在恭弥的肩上,因为在外面站了太久恭弥现在的脸还是冰冷的,“要不要再把暖气开的足一点。”
意大利的冬天的确不是那么冷,但恭弥穿的也真的很单薄。
“没关系,”恭弥摇了摇头,“我一把日本的事处理掉,就来找你了。”
“嗯?”
“我把风纪财团解散了,把所有资金转移给了泽田纲吉,然后去了下火葬场,又回了次并盛。”
我吻着恭弥的耳朵,抱着他的腰的手越来越用力,他的西装已经被我弄出了褶皱,也许因为还有点冷,恭弥有些颤抖,我感觉到他的手指正慢慢用力揪住我的衣服,他的掌心滚烫,脸却是冰冷的。
“以前在天台上不是你在我边上晃来晃去,就是哲在另外一边沉默。说起来我一个人的时候,反而不多呢。”恭弥用手指绞着我的头发,语调平静,像是藏着暗流的水面。
“没想到那么快都十年了,哲跟着我都那么久了。”恭弥把我推开,反而凑上来吻我嘴角。
“这种事,避免不了的。”我吻了吻恭弥。将他搂地更紧好像快要透不过气。
世界是公平的。每个人都会死,但作为黑手党,多活一天都是幸运。也许有一天恭弥会突然永远离开我,也许有一天我会突然离开恭弥。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