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带土阴沉沉的挡住卡卡西的去路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一条寂静的街道。卡卡西看着挡在面前打扮的不能更奇怪的人，转身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多谢你来看我。”卡卡西说。
“你买了丸子？”带土皱着眉问道。
“因为有客人来访。”
“你是说有别人要来？”
卡卡西笑了，“给。”他从盒子里拿出一串丸子递给带土，“应该还没凉吧。”
带土没有接。
“你就是客人啊。”卡卡西说。
带土坐到了卡卡西身边，接过了丸子，听不出情绪的说：“你倒是一点不惊讶嘛。”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毕竟打扮成这样除了你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带土把面具掀开一条缝，把丸子从缝隙中塞进去，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少了顶端的一颗。
“至少它很有用，没人能认出我。”面具里传来了咀嚼的声音。
“哦。”卡卡西短促的应了一声，“是吗。”
可以想见，他的潜台词是：我不就一眼认出了吗？
带土突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无礼的耍赖：“这是意外，因为你是个怪胎。”
“哈哈。”卡卡西笑了，“我是个普通人而已。”
带土嚼着丸子，他当然听出了卡卡西的话中有话，但是他不予置评。
卡卡西不再说话，静静的觑着眼看自己的手指，带土也用余光瞥了一眼，是白皙修长的手指，干净的出奇，仿佛从没有沾到过杀戮的鲜血一样。
卡卡西叹了口气，慢慢的说：“其实你完全用不着费力，藏身于神威空间里的话就没人能看到你了。”
连卡卡西都不能。
“可是有时候……”带土翻了翻眼睛，“我喜欢这样。”
其实他想说的是“可是有时候我得出来”，还有半句压根就没打算说出口的“救你这个笨蛋。”
他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因为除了拌嘴吵架之外，他们好像真的没有多少话题可谈，他们曾有那么一大长段的时间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并以此为基础建立了大相庭径的世界观以及对万物运行之道的理解，带土惊讶的发现，他们之间所有的共同财富就只有回忆而已。
但即便那点少的可怜的回忆，都因为后来的经历变的让人难堪。
怨恨，互不理解，歉疚，长时间里他们对彼此的情绪都超不出这三者之外。
沉默令带土心灰意冷，他知道卡卡西是一个多固执的人，只不过他的表现方式较大部分人不同而已，而他居然试图改变他。
带土惊讶于自己如此轻易的得到了答案，事实上见到卡卡西的前一秒他都不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现在他确定了，同时发现了这有多难，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想打开一扇门，终于找到了钥匙，却发现它前面有刀山火海，猛虎恶兽。
带土咬着串丸子的竹签，希望卡卡西能说点什么。
但卡卡西只是拿出另一串丸子递给他。
带土忽然怒火中烧，他想把那丸子扔的远远的。
事实上他确实那么做了，他那么做了，坦然的面对着卡卡西，准备迎接他的怒火。
原来我只是想激怒他。带土后知后觉的想。
卡卡西并没有发怒，他撑起眼皮，用看无缘无故乱扔玩具的小孩子的那种目光看他(要命的是，带土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确实和那很像）：“我以为你喜欢这种食物。”
“回家。”带土用他刻板生硬的声音说，只有在想让人感到恐惧或难受的时候他才会用这种语气。
“回家？”卡卡西不解的重复了一遍。
“回房子里，回你的临时住所，管你管那玩意叫什么——”带土不耐烦的说：“总之，回去。”
“连家门都不让摸到，这不会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吧。”带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姿态满是挑衅。
于是卡卡西撑着椅子起身，并成功的扶到了墙，他还要逞能的对带土笑：“走吧。”
看着卡卡西迟缓的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的动作，带土感到所有的火气都被浇灭了，他的心暗涩的像篝火燃尽后的灰烬。
带土拽着卡卡西的领子，双眼透过面具直射着他，然后发动神威之力把他吸到了神威空间。
卡卡西没有任何挣扎和反对。
带土愤然的想，如果我不把他放出来他就只能等死。
因为那只眼睛已经重新回到了原主人的眼眶，控制着一个房间的两把钥匙如今只属于带土一个人，卡卡西把自己那把归还给了带土，不管是自发的还是被迫的，他都没有一丁点懊丧，连不习惯都没有。
其实带土怎么会没话说呢？
在新地方住的习惯吗？身体好吗？伤口还疼吗？能恢复吗？
可这些问题带土一句也问不出口，所有的答案他都知道。
从看到卡卡西低头捡硬币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他还活着，但内里已经死了。
他不能再当阴阳师，那个禁锢住他一辈子的村子终于放开了他，同时也不再需要他。
他足够坚强，但显然没有坚强到所有人期待的那个程度。

4.
“关于十尾……”
“这个不用担心。”带土很快地打断了他。
“那…吃饭吧？”卡卡西尝试着提议说。
“我是不用吃东西的。”带土用炫耀的语气说，“我可以进行光合作用。”
边说着带土边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就像植物摆了摆自己的两片叶子一样。
“是这样啊…”卡卡西显得有点失望，但是也很体贴没再邀请，像是怕使带土为难似的。
卡卡西慢悠悠的进了厨房，带土听到了水流的哗哗声，煤气罐打火的嚓嚓声，淘米的淅沥淅沥声，不一会里面就传来了热气腾腾的米饭香。
看来卡卡西的适应能力的确够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全适应了普通人的生活方式。
米饭的香味愈发浓郁，带土忽然有点后悔刚才那样断然拒绝了。
又过了一会，卡卡西端着一个盘子走了出来，他打开房门，和颜悦色的对着门廊说，“哎，过来。”
缩在门廊的小狗从卡卡西打开的门缝里挤进来，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家，带土不好意思公然表示反对，只能不悦的看着那只蠢狗围着卡卡西激动地团团转，卡卡西絮絮叨叨的说：“一个人吃饭有些孤单啊，就麻烦你陪我一起吃吧。”
说着，把盘子里的食物倒进了狗食盆里，小狗早就伸着舌头在旁边上蹿下跳了，等着卡卡西的手一离开就凑到食盆前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还不忘一个劲的对卡卡西摇尾巴。
卡卡西目光柔和的注视了吃得不亦乐乎的宠物一会，就重新洗了手，把自己的食物端到桌子上，他对带土抱歉的笑了一下(好像带土不吃饭是某种缺陷一样),也开始进行晚餐。
带土看了一眼，是干煎刀鱼和茄子烧，卖相相当不坏并且分量很足。
虽然说之前是自己主动拒绝，但这个时候带土又忽然觉得很吃亏。自己不用吃饭也能生存的优越感一下子消失了——主人与宠物愉快的用餐，而自己一个人在旁边孤零零进行光合作用——这样根本更可怜了好吗！
于是带土默默的蹭到了桌子旁，他看了卡卡西一眼，卡卡西便把旁边的空餐具推了过去，带土盛了米饭，就坐下来不声不响的和卡卡西一起吃起来。
这次他把面具掀开的幅度大了一点,卡卡西能够看到他轮廓清晰的下颌、上下活动的喉结还有不时鼓起的腮帮子。
卡卡西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却什么都没说，在带土努力夹鱼肉的时候还帮他按着鱼身子。
一顿饭吃的还算愉快,气氛融洽。吃完饭带土便主动承担洗碗任务,自然而然的站起来把餐具敛敛就向厨房走去。
对于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即使他们的关系决不仅限于此——洗碗这一点,卡卡西似乎感到相当不安,三番五次的要进去帮忙,不过都被带土赶了出来,弄得他留也不是走又不好意思，最后只得不尴不尬的站在门口抓头发。
带土向来不讨厌家务活，也不觉得吃完对方做的饭自己来洗碗有什么不妥，眼前莫名其妙杵了根竹竿的现状令他相当不满,但是这时候他的手上满是泡沫又没办法再把那人推出去,便不耐烦的开口:
“都说了分工合作，你负责你的我负责我的，快别站在那里碍眼。”
明确分工,团队合作这一原则并不是带土心血来潮杜撰出来的，而是在他们还作为见习阴阳师组队的时候就确立并曾被他们几年如一日的沿袭下来的,比如卡卡西负责念咒带土就负责用灵力催发阵法,卡卡西负责分析案件的来龙去脉带土就负责打探消息，或者扎营时卡卡西布置防御圈带土就去扎帐篷诸如此类云云——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了卡卡西做饭带土洗碗这一项。
只不过当时卡卡西能够自由的使用式神，带土却没有学会，因此他向来最讨厌这个差使，经常吃完饭一抹嘴就耍赖逃避责任，却每每都被卡卡西用咒缚住身体乖乖的任其使唤，常常出现的情景时：小孩一边骂着混蛋放开我却一边身不由己的洗完整个小队甚至其他小队的餐具，也经常有气的哭出来的时候，眼泪掉进已经洗好的餐具里就会被强迫着再洗一遍。
卡卡西当时觉得很有趣，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却不胜唏嘘，在他的成长历程中，他不知道后悔了多少次当时的做法，每每都在想，如果能回去的话他一定不会再干那样的混蛋事了，即便带土再怎么耍赖，即便自己帮他洗，他都再也干那样的事了——一直到多年前死去的少年以完全不同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他都没有停止过一刻悔恨。
“喂。”
“喂，卡卡西！”
带土略微提高了声音，但显然没能把发痴的人的神志拽回来，常常陷入发呆——这是卡卡西新近添的又一个毛病，难道智力这种东西也会跟着灵力一起消失掉吗？带土忍不住这样想，如果让小时候的他看到他现在这种懒懒散散得过且过的作风，估计连长大都不想长大了，说不定当场就会哭出来吧。
想到那个念咒字正腔圆的小阴阳师哭着跑开的样子，带土僵硬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小到难以辨认的笑容，因为它还没得以最终形成就被眼前这个大了几号的白发阴阳师给郁闷回去了。
看着卡卡西持续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出神，带土真想撬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的结构和自己的到底有什么不同，他啧了一声,懒得再提醒他，直接用神威之力把人运到了沙发上。
世界一下子变的清爽了。
带土擦干手出来的时候卡卡西正坐在沙发上翻着书页,看着一屁股坐在自己旁边的带土,卡卡西便把书合了起来，几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问:“今晚不打算回去了吗？”
带土刚在寻找一个舒适的坐姿，这时候正四仰八叉的窝在沙发里,慢半拍的回应，“啊?”
“是说,今天打算在这住下吗?”
带土摸着下巴咋了咂嘴，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回答：“这里可是边境,又在晚上，谁知道有多少游荡的妖怪鬼魂，万一撞上一两个可就不是好玩的事了。”
其实他们都知道,以带土的能力,不要说撞上一两个妖怪,即便是遇到了百鬼夜行,都只有替那群鬼感到担忧和抱歉的份。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在这样危险的晚上离开吧？”带土忽然凑近了卡卡西，目光如炬。
“不是,当然不是。”卡卡西忙不迭否认，眼睛避开了带土的目光，“欢迎你留在这…你知道，这地方的晚上冷清的可怕。”
说到这里卡卡西短暂的笑了一下，他的语调已经恢复平静，就像一粒石子落入了古井，只溅起了一朵小水花，之后就又重归平静。
卡卡西的平静，像一潭死水，固若金汤。
“不过因为只有一间卧室，”看出带土想说什么，卡卡西补充道：“和一张单人床。”
“所以今天晚上我在客厅睡。”卡卡西随意地说，随意却又不容置疑。
带土张口想拒绝——他对睡觉的地方向来不挑剔,必要的时候随便在神威空间的硬地上都能睡,当然这并不是说卡卡西有多娇弱,毕竟他曾经是那么有名的阴阳师,同时又是个任务狂,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风餐露宿。应该说，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能在温暖的屋子里睡觉而不用时刻担心被哪个昏了头的鬼怪攻击，这已经算是值得庆祝的事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看看卡卡西那死人脸色,带土相信他最需要的就是一晚充足的睡眠。
然而带土还没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卡卡西就又重申了一遍：“你睡卧室。”
“如果介意和我共用寝具的话柜子里有备用的。”卡卡西说。
这不对。
带土想着，除非出于对规定地服从，卡卡西几乎从来不像这样直接把自己的意愿加给别人,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
带土立刻明白了，他有什么事情要做却又不想让自己知道。
因为从卧室出去必然经过客厅，那带土就一定会有所察觉。带土看着卡卡西的脸，但那平和的面容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带土说道：“那是当然，难道我这个经过长途旅行的人还要睡沙发吗？”
听到带土这样应承下来，卡卡西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他们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也确实没什么好谈的,卡卡西只是翻着书。带土打了个哈欠假装奔波了一天很累了,便洗了澡早早的上床去了。

呃，这是早更好的一章，在lof上忘记搬过来了…看见这帖子浮上来才想起来…所以其实这篇文依然是停更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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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陲小镇
8.
“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请放心。”
卡卡西说道，此时花火被喂下了石菖蒲熬制的汁液，带土又用灵力促使它们渗进全身的每一部分经脉，男孩的神情看上去放松多了，似乎已经陷入真正的睡眠当中。
屋子里老妇人留下继续照顾花火，雏子一直把卡卡西和带土送到了门外。
阻止了雏子的一再道谢，并成功的说服她回家去了，带土有点迫不及待的要和卡卡西讨论这里的奇怪之处，却在看了卡卡西一眼之后临时改了口：“你怎么回事？”
卡卡西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听见带土这么问却笑着回答：“没事啊。”
“没事？”带土强忍着怒气开口。
卡卡西依旧淡淡的说：“没事。”
带土气呼呼的绕过卡卡西向前走去：“那太好了！我们步行回去！”
带土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卡卡西苦笑了一下，慢慢的跟上了他。
雏子家的宅院里的气息似乎对普通人的影响相当大,尤其是对本来就不算强壮那类来说。
没有灵力的保护真是太糟糕了。卡卡西想,连去那种阴阳之力凝结的地方都会受影响,当然那不算是一种十分和善的力量,但是不适应到这个程度,还真是让人心生挫败啊。
想不到作普通人这么辛苦,当跟在带土后面却和他拉开的距离越来越远时,卡卡西昏昏沉沉的想。
其实这时候他倒宁愿带土用神威之力把他们两个弄回去，尽管被吸进去的过程也不是什么舒适的体验，但总好过现在脚在土里生了根，每一步都像拔树一样困难的境地。
他忽然撞到了什么东西，尽管力量不大，但以卡卡西眼下这种状况还是难以维持平衡而向后倒去，带土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子，原来他撞到的就是突然停住的带土。
带土凶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的骂了句“笨蛋！”，然后他就被吸入了神威空间里。
带土的这个空间真是好用极了，它是介于阴态和阳态之间的一个空间，不仅可以通过它进行空间跳跃，必要的时候还能用来躲避追捕和逃命，不管对手是阴阳师还是鬼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共享过这里,带土的空间是十分欢迎卡卡西并与之完全契合的,尤其是在他状况不佳的时候,在这个空间里卡卡西被十分温柔的气息包裹起来,这是自从这次和带土见面后才出现的气息。之前在战场上他们在空间里战斗的时候这些并不存在——比如像细沙滩一样柔软温暖的地板、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馨香空气、柔和的静谧的黑色光线——徜徉在里面，卡卡西觉得自己想要做美梦,或者踏踏实实的睡很长的一觉,甚至连在这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不定,都显得那么美妙。
当被放出来的时候卡卡西已经恢复了一部分体力,但是从空间里到现实那一刹那,他还是感觉像在冬天跃入了刺骨的冰水里一样,卡卡西有点踉踉跄跄的,但好歹能维持独立行走,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们已经到家了，正站在客厅的地板上。卡卡西勉强对带土笑了一下,“我睡沙发……”
他话没说完,就被带土扔进了卧室的床上。
卡卡西俯面扑倒在床上，皮肤接触到了浆洗的很干净的有点硬硬的床单，是新铺上去的。
“果然还是介意的吧。”
卡卡西喘匀了一口气，积攒力气翻了个身，他撑开眼皮，但能看到的只有乏味苍白的天花板，还有在角落里忙着织网的一只圆滚滚的蜘蛛。
卡卡西瞟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过了平时的睡觉时间，睡着就显得格外艰难了。
角落里的小动物不断重复着吐丝和拉丝的过程，时不时的从这端荡到另一端，然后再荡回来，不厌其烦而且富有韵律。
感觉和十几年前的某个夜晚惊人地相似，只不过那是两个人还可以无所顾忌的共用寝具的时候了。
那是卡卡西和带土第一次独立接下委托的夜晚，任务内容并不难，只是驱逐鬼屋亡灵。
两个人并排躺在鬼屋的榻榻米上，屋子里只点了一盏微弱如豆的烛火，即使没有风火焰还要来回摇晃，错落的阴影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屋子的格局，他们在等着亡灵现身然后将其捕捉。
这个过程对卡卡西来说相当无趣，带土又把能找的话题全说了一遍这个时候正在憋着想新的话题，百无聊赖的卡卡西只得睁着眼数屋顶上的蜘蛛荡了几次，旁边的带土却紧张的不行，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还有什么可谈论的，索性隔几秒种就叫卡卡西的名字一次，生怕他睡着了留下自己一个人面对亡灵。
起初卡卡西还回应一两声，但带土又说不出有什么事，如此重复几次之后卡卡西就不耐烦搭理他了，翻了个身背对着带土。
得不到回应的带土还以为卡卡西真的睡着了，便隔着被子使劲推他：“卡卡西！卡卡西！”
“我醒着呐！”卡卡西烦不过，只得没好气的回应带土。
卡卡西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用这种语气对别人说过话了。
“卡卡西，卡卡西…”但那家伙还是聒噪个不停，一直隔着被子摇他。
卡卡西被弄得没脾气，无奈的说道，“我没睡着。”
脑子里像忽然被人打开了开关一样，眼前的情景像幕布一样退下去，卡卡西的显意识挣扎着浮了上来，他猛然间发现，自己好像睡着了，而把自己吵醒的声音还在持续着，他想答应一声，不过他不确定有没有出声。
有温热的东西隔着毯子传递进胸膛并向全身蔓延，那是和在神威空间里感受到的一样温柔而包容的东西。
耳边隐约传来了带土的叹息，是卡卡西从没听过的叹息。
人在昏沉的睡梦中对情感的控制力都下降了,卡卡西感到内心袭来一阵酸涩，这时候他是真心在难过,他多么想抚慰带土，把什么都给他。
把自己的心都给他。
但是他不能，他已经没有心了。
他难受的想,带土说得对,我真没用。我给不了他一颗心。
胸膛里沉甸甸坠着的那东西不是心。
带土需要的是一颗健康的，温热的，活力如初的金子般的心。
卡卡西给不了他，卡卡西有的只是一堆灵魂碎片和一个千疮百孔的空壳。
那是足以支撑他在平常维持笑容的所有东西。
“居然睡过头了。”
卡卡西顶着满头七拐八炸的银发坐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强忍住想呻吟的冲动，他撑住泛疼的脑袋想，不管多少次，这种一觉醒来发现身上一丁点灵力都没有的体验都让人喜欢不上来啊。
同样泛疼的还有膝盖的伤口，侧腹的伤口，从肩膀一直划到腰侧的交叠的伤口。
那全是被带土拿着符咒割伤的，虽然当时带土已经尽量手下留情了，但对于没有灵力也没有治愈师帮助的卡卡西来说，还是相当麻烦。
好在昨晚有带土替自己换药并重新包扎，感觉已经轻松了不少，比他一个人不方便换绷带而扯痛伤口时已经好太多了。他觉得带土如果能多呆一段时间的话他肯定很快就会痊愈。
当然对这种优越的待遇他不能太抱有期待。
卧室的门是开着的，卡卡西坐在床上正好能看到客厅的沙发，上面的沙发垫叠得整整齐齐的，茶几上空了（他隐约记得昨晚带土把面具放在那里），衣架上挂着的带土的袍子也不见了——卡卡西感到肺部哽了一下，像是有一口气被漏掉了。
他坐在床上对着空空的客厅发了一小会呆，便趿上拖鞋慢慢向盥洗室走去。
过了一会，卡卡西一边刷着牙一边向外走，他准备去院子里漱口，然而刚踏出门口，便发现带土正背对着自己蹲在墙角。
带土在唠唠叨叨的自言自语：“下次别逃跑了知不知道。”
“你的主人是个笨蛋，废物，虽然估计你也聪明不到哪去，不过你要保护他。”
卡卡西这才看到被带土吓得缩在墙角的自己的狗，小狗同时也看到了他。
“哎混蛋你别跑。”带土重新把打算扑向卡卡西的狗拽到了跟前。
“你到底能不能听懂，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狗，就算那家伙真的没有灵力了，我也不相信他那三个学生会这么放他走，你肯定就是他们安插在他身边的吧。”
带土边说边翻找着狗的皮毛，试图在里面找出咒术的印记来，不过显然一无所获。
“别装蒜啦……”带土不死心的把狗按在地上翻了过来，又在它肚皮上找起来。
卡卡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它真的只是普通的狗啊。”
带土听见卡卡西的声音一惊，顿时松开了禁锢着小狗的手，小狗立刻翻身起来，屁滚尿流的跑到了卡卡西脚跟后面躲了起来。
“哎，你已经喂过它啦，多谢。”卡卡西给小狗顺了两下毛。
带土站了起来，回过头盯着卡卡西在小狗背上来回滑动的修长的手指，语气平淡地说：“这畜生一大早就去挠门，你睡得像头猪，一点都没醒。”
卡卡西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一般不这样的…”
但从带土从鼻子里发出的那声响亮的哼声来看，他一点也没有相信。
卡卡西的手停留在小狗的脑袋上，他咽了口唾沫，（里面充满了呛人的牙膏味）舌头有点僵硬的说：“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带土“啧”了一声，他抱起了胳膊，卡卡西能够想象出他的面具下是怎样一副不满的面孔。
“解决了那件事之后吧。”带土口吻随意的说。
雏子是个相当温柔的孩子，带土一向喜欢温柔的孩子，所以放不下这件事情也很正常。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卡卡西还是有意无意的提出： “奥，其实接下来也没有什么你非常感兴趣的部分…”
带土慢慢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对哪部分不感兴趣。”
卡卡西猜不透带土抱有的是怎样的态度，于是试探性地说：“像是根据线索推测事实的真相什么的…你一向不喜欢的吧…”
他真了解我，带土想。
然后他厌恶地打断了卡卡西，“你闭嘴吧。”
带土的语气很不好：“你是凭着什么以为你了解我的，我们有近二十年没有见面，我已经不是十几岁的那个笨蛋了。” 卡卡西确实没有理由认为自己还了解带土，面对质问他无话可说。
见卡卡西不说话了，带土恶狠狠的警告道， “别打如意算盘,你又想自己包揽下来吗?”
卡卡西讪笑着摸了摸头发,轻描淡写的说:“没有的事。”
带土严肃的说:“你最好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
“我知道。”卡卡西打断了带土,他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