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到西螺老镇，郑秀妍是头一回，难免感到新奇又有趣，那样古色古香的小镇，对于在城市里长大的人而言确实新鲜得很，尤其能够进入那种百年老宅内一窥究竟，穿过前栋大厅、天井、中栋穿堂、后天井，抵达后栋大厅，一路上她的眼神出奇神亮，掩不住兴奋之色。
　　然而当她一见到那个身上挂着几百斤猪油，神态更是猥亵到令人呕吐的中年瘸子，脸色马上翻为鲜绿色。
　　“金先生，请你，不，求你，千万不要告诉我那家伙就是你表哥！”
　　“……他是我表哥。”
　　“……甘乃迪！”
　　“嗄？”
　　“好像猪！”
　　“……”
　　“好了，我们见过面了，可以回去了吧？”
　　“请等一下！”金在中硬扯住她。“这是礼貌，我起码要为你们介绍一下。”
　　为双方介绍是很快，三个人而已，又下是一拖拉库，但后续就很麻烦了。
　　金在中刚介绍完毕，郑秀妍还没来得及喊撤退，那边的“甘乃迪”就流苦口水摸过来了。
　　“我喜欢她，表弟，你带了那么多女孩子回来给我看，就数她最高级了！”
　　“很抱歉，你是猪，我是人，我们不是同一种族的，0K？”
　　郑秀妍恶着心退开一百万步，以为这么说对方一定会生气，会放弃，没想到那只“甘乃迪”反而乐得哈哈大笑。
　　“好好好，太好了，我就喜欢这种泼辣货！”
　　“简直不敢相信！”秀妍喃喃道。“你是变态吗？”
　　再多一句“评语”，那只“甘乃迪”更兴奋了，继续盯着她流出满嘴瀑布，恨不得当场吃掉她似的。
　　“姨婆，就是她了，除了她，我谁也不要！”
　　“绝对不可能！”郑秀妍不屑地打回票。
　　老太太在一旁早就听得两眼放冲天炮，根本不喜欢这个跟驯服两个字眼完全搭不上边的女孩，但没办法，要结婚的主角喜欢，更正确的说法是，见过那么多女孩子，他只喜欢她，老太太只好临时改变主意，决定等他们结婚后再好好修理修理这个不懂得敬老尊贤的刁丫头！
　　“她的父母呢？”她尖声问金在中。“叫他们来，我们谈谈聘金的问题，然后就可以决定婚期了！”
　　很奇怪的，金在中不但没有回答她，反而退后一步任由郑秀妍自己去应付。
　　“不必找我父母，他们也没来，因为这件事完全由我自己决定！”
　　“哪会有这种事？”老太太一脸不信。
　　“就是有，不然你以为金先生为什么只带我一个人来？”
　　老太太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金在中以寻求正确答案，后者依然不吭声，她想是他默认，只好再转回来面对郑秀妍。
　　“你要多少聘金？”
　　“一块钱也不要！”
　　老太太错愕的瞠大眼。“那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因为……”郑秀妍冷哼。“我绝不会和那只猪结婚！”
　　“你这个刁蛮的野丫头！”老太太发怒了。“你可知道我们金家是什么身分，竟敢如此不知好歹，我……”
　　郑秀妍猛翻白眼。“请别在这里怀旧了，老太太，你甚至没有裹小脚呢！”
　　金在中突然发出一声奇怪的咳嗽，老太太差点气歪了脑后的发髻。
　　“你你你……”
　　“啧啧，真是凶悍，我爱死你了！”那只“甘乃迪”愈来愈痴迷地喃喃道，旋即不顾一切的以饿虎扑羊之势抱过来。“我就先睡了你，不怕你不和我结婚！”
　　眼见那副足有她三十倍大的体积泰山压顶似的崩塌过来，郑秀妍不禁大吃一惊，慌慌张张往后退，没注意到后面一张藤制圈椅占在那边阻碍世界运转，一个踉跄跌坐下去，来不及起身，眼前就黑了一整片，她正想试试自己尖叫的嗓门能拉到几分贝，蓦地，横里一条人影先一步挡到她前面。
　　“够了，表哥，她不想和你结婚，你没有权利逼她！”金在中冷静地请表哥关闭他的口水瀑布。
　　“但我只要她！”　“甘乃迪”像任性的小孩子一样抗议。
　　“你不能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为什么不可以？”
　　“你没有资格！”
　　听到这里，老太太也怪叫过来了。“你这个杂种，竟敢……”
　　“姨婆，我会另外再找其他女孩子来给表哥看，秀妍不行！”
　　“但你表哥只要她，”老太太蛮横的道。“她就得留下来和他结婚！”
　　金在中徐徐眯起眼。“姨婆，我一直想跟你讲一句话。”
　　见他的表情有点不对，老太太不由心生忐忑。“什么话？”
　　“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
　　“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金在中慢条斯理地说。“如果姨婆再不懂得收敛，以后将得不到我任何支助，无论是金钱或任何事！”
　　话落即牵起秀妍的手大步离去，后面那只“甘乃迪”一边怪叫一边追，老太太更是破口大骂，他都置若罔闻，出了老宅，他们坐上计程车直奔火车站，搭上最快出发的火车回台北。
　　回途上，金在中始终默然无语，仿佛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郑秀妍也闷不吭声，她在生气，气金在中竟敢带她来见那只“甘乃迪”。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见他了！
　　恰恰好两天后，当她和杨太太见面时，以为杨太太要带她去会见另一位相亲对象，没想到杨太太却带她到一间刚装潢好的小公寓，并交给她一把钥匙。
　　“这是干嘛？”郑秀妍满头雾水。
　　“金先生因公事到澳洲，大约一个星期后回来，在这期间，他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和他结婚，你所提的条件他全都接受，所以，如果你同意的话，请你先搬进这里来，并准备好你那边所需要的文件，他一回来就会和你结婚……”
　　“卡！”秀妍面无表情地看着杨太太。“请问，你说的金先生是金在中？还是他表哥？”
　　“当然是金在中先生，他表哥我还在替他另外找对象。”
　　“是他？”郑秀妍目瞪口呆。“为什么是他？”她才发誓说再也不见他，他却要和她结婚？
　　“这个……我也不清楚，他跟我提的时候我也很意外。”不过，只要能多赚一笔介绍费，她绝不会反对。“还有，这三万元是他要给你做生活费的，如果你不同意和他结婚，等他回来后再还给他就行了。”
　　杨太太再交给她一个厚厚的信封，郑秀妍茫然看着手上的信封，脑袋里已是混淆一片，全都是乱码。
　　究竟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