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种古怪的冰凉感突然自我的赤脚上袭来,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一条蟒蛇正卧在我的脚面上将我的腿缠了一圈!!我猛地尖叫了一声,往后一跳,却踩在了蟒蛇柔软的身体上!!它吐着信子望着我,但奇怪的是,却没有咬我……
我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阿婆早已冲过来用竹扫帚狠狠地打着蛇,嘴里大声叫喊着:“打死你!打死你!”邻家有年轻小伙听到了声响,也冲了出来,三下五除二就将蛇头抓住,掸在手臂上走了。左邻右舍听到声响的,也出来望一望,外婆只是爽朗地大笑几声:“没事了没事了!有蛇爬到我这小外孙女儿脚上来了,吓了一跳!”于是左邻右舍见没事又各自进屋了,只留我一个人在原地一动不动,全身冰凉。
小孩子们被我这一吓,也不敢再在外婆家逗留,都各自跑回了家,阿淇默默走到我身边来,一言不发。
那天下午,神使鬼差地,我又走到了那家将蛇捉去了的乡邻家。蛇被他们随意地缠在院内的歪脖树上,屋外已飘起了炊烟,屋内也许正在酝酿一顿蛇肉火锅。
我站在树下一动不动地看着它,它吐着信子,只是看着我,像是很久以前我们认识一样。
(五)
那晚我发烧了,嘴里似乎胡言乱语了什么,神色也怪怪的。
晚饭后,外婆担心我,于是从院子里捉了一只鸡,带上我去了寨子里的神婆家。外婆说,要带我去“收吓(he,方言)”。
我木然地被外婆领进神婆家的门,又木然地看着外婆和神婆低声地说了什么,大致就是我被蛇缠足的事。神婆将我领到屋子中央,让我站定,不要动。外婆将活鸡郑重地递给神婆,神婆又从神龛上拿出一只破碗和一把刀来,将碗放在了地上,拎着鸡和刀开始念念有词来,外婆面色十分凝重地退到了屋子的角落里,突然,神婆手一挥,手起刀落将刀割破了鸡的颈部,霎时鲜血四溅,我被吓得更加木然了,神婆将刀放下,用手指蘸了鸡血,在我的额头上,脸颊上画着什么,嘴里仍在念念有词,直到她画完后,又做了些古怪的动作,嘴里的念词渐渐慢下来,她也慢下来,等到终于停住时,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外婆过来急切地问她,她也只是风轻云淡地摆一摆手,然后在外婆耳畔轻轻地说了一句话,阿婆的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我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但奇怪的是,我的心里突然空落落的,轻松了很多,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飞走了。
外婆再三拜谢后领着我走了,一路上紧紧地将我揽住,只是小声地叨叨着:“乖,不怕,不怕……阿婆带你收了吓了……”
那晚我是和外婆和阿淇一起睡的,外婆将我和阿淇一起紧紧搂住,一夜安稳无梦。
(六)
我后来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太婆过世后没两年外公和外婆就搬到城里与我们一起住了。乡下的祖屋也几乎荒废,我再也没能回到乡下外婆家消暑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几乎要把这件事忘掉的时候,阿淇有一天突然跟我提起。
她问我:“姐,奶奶后来跟我提起那条蛇了。”
“嗯?怎么?”
她没直接回答我,只是看着远方,又抛了个问题给我:“你相信转世吗?”
我并未言语,等着她续完接下来的话。
“奶奶跟我说,神婆告诉她,那是太婆的转世,为了未完成的心愿来的。”她认认真真地说,我却觉得似在听一个奇幻的故事。
“奶奶没有说那未完成的心愿是什么。可是你记不记得,太婆下葬的时候,你是全家唯一一个没有到的。”她顿了一顿,低头小声地说,“你可是她最宠爱的孩子。”
“太婆死时没能见到她最宠爱的孩子,心有不甘,因此就算会被人抓了去,也要千方百计转世来见你,在见到你之前,她一直在镇守着宅子。既然见到了,她的心愿也就完成了,太婆也就安安心心地走了……”
我没有反驳阿淇的话,也没有肯定,甚至我不知道是否该相信这转世论。
只是,我想起了,六七岁,垂髫时,每天坐在院子前,等着太婆慢吞吞地从山上下来,从怀里颤巍巍地拿出一包被宽大树叶包裹住的野果,摊开来,递与我。
“寒寒,你喜欢的龙船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