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月春归暮，依旧是暖融非常的时季。成团成簇的落英在微风里肆意飞扬，映得一天一地的琼华。
叶问水在古树下，一式一招地舞着轻剑。
李傲血就好整以暇地蹲在一旁，单手撑头望着那点粲金身影，飘逸如风，矫若惊鸿。剑光堪堪凝在偏折的一刹，直抵他所在方向。
叶问水缓缓笑起来，眉角里显现出一点君子风流的意态来。踱步到那人跟前，“如何，将军可看够了？”
“够，够。每一日都可以这样，最好不过。”李傲血答的坦然，沉沉眼底映得都是他无奈也包容的笑。在这烂漫如织的飞花之下，凝成心底最美的画卷。
二。
“这个，赠你。”
李傲血楞楞地接过，仔细地端详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是块洁白温润的玉。握在手里，还有些未散尽的余热。抬头看看，“要这个，有什么用？”
叶问水手负在身后，眼眸微沉，语气仍旧是一如既往得不急不缓，“玉可通灵，待你远赴边关沙场，能佑你无恙吧。”
李傲血嘿嘿笑了两声就将玉塞进衣襟里，拍拍，“玉在人在，玉亡人…”
“就不能说点好的麽。”不等人说完，叶问水拿起手边的糕点就塞人嘴里。
原以为总是能寻求些平安慰藉，却终是愚痴透顶的可笑寄望，由着一抔黄土隔开成了不相干的两个世界。
【某：犯困不小心把码好的删了。。。醉了〔跪〕】

五。
天策府。练兵场上。
叶问水束起高马尾，一身灿然劲装。远远看着那人于百兵之首舞划长枪的英姿，银甲流光，飒沓飞扬。唇角不由弯起，看来这柄为他锻造的利器尚称得他手。
待得几轮校练下来，叶问水站在一旁许久，只觉得脚底略有些酸痛。额发被渗出的汗濡湿，贴在脸边。微微眯起眼，似乎那点身影离得近了。当即勾起干燥发白的唇，“都结束了？”
“嗯，结束了。”李傲血擦擦脸上各处的汗，仿佛有了些底气似的，“问水你还好麽。看了你站了很久……”
“我无事，走吧，回去休息会儿。”回身欲走却被拢在浮动着潮汗的气息中。然后耳边就是那人半是调笑半是认真的话语，“晒坏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叶问水只觉好气又好笑“当某还是刚入庄的弟子？这点也撑不了，又有何资格立足于此。”
“是是，你不心疼我还心疼。”说着手又不安分地乱动乱摸。
叶问水摇了摇头，也便随他去了。
【某：_(:_」∠)_困爆。。。感觉写的有点言不由衷啊】

七。
〔接上〕
硝烟已净，尘埃皆定。叶问水头一回觉得握在手里的剑，如此的刺骨。
“为何留手。”
李傲血看也不看透过肩背染着汩汩的轻剑，只一味地注视着眼前的人，“你以为本将是为何。”
“不论为何，某都不需要。”叶问水蹙紧了眉，这人还是一如既往胡闹，宁可放着伤口流血不止。简直任性。
然而他却始终不敢动，一旦拔剑，势必引得伤口恶化。
李傲血倒像是看得出他的顾虑，仿佛全然无视了鲜红可怖的伤口，笑容邪气张狂依旧，“方才不还嚷着要本将死来着，这会儿又心疼了？果然你们浩气的，就剩这点可笑的同情心，婆婆妈妈令人生厌。”
叶问水顿默，微垂了眼睫，“将军不必特意引某动怒……待某寻得军医来……”
话未尽，便看得那人握住剑身，面不改色地缓缓抽出轻剑，“看到没。只是捅一剑，死不了。”
叶问水眼底瞬息闪过惊骇，却终归是黯淡下来，提着染血的轻剑默然伫立，停顿许久，才开口道，“还望将军莫忘记信约。”直直走过他身边，轻轻一擦肩。像是跨越过一个天涯海角般的遥远。
……呵，为何总是舍不下这份可笑的眷恋。真真愚痴透顶。
【某：不知不觉写成苦情戏我也是醉了。。。感觉少了点英雄气概啊】

八。
故人远去，轻将回忆描摹。纵然徒留我，寻遍天涯。也忍把此生付错。如何能留？
叶问水静静撑着伞，在簌簌飞雪里看着千丝万缕相互缠错的红线，一条条，凄凉地挂在树梢枝桠上。
心口百般滋味倾倒而出，眼前晃然一片，仿佛那点鲜红的身影又重回身边。
“问水，我回来了。”

九。
塞外雪落，潇潇关河远。朔风嘶鸣，迢递而来声声烽火讯令。
李傲血慢慢将手里的木牌一个一个挂在绳子上。弥漫着黄土与淡淡血味的长风劈头盖脸拂过，他穿绳的手几不可见的轻颤，“你可知，这每一块木牌挂上，我大唐就少了份守卫。”
叶问水立在他身后，听他沉沉的语调近似低语。
“而这成千上万的木牌，又是多少个生命的逝去。”
风声呜咽，卷起满地乱走的沙石。呼啸着奔向天际。
“逝者长已矣，而活着的人依然要活下去。”叶问水忽然有些怕，怕那个人也要随着这边关的冽冽风沙一道远去。上前故作轻松地拍拍肩，“人生未完，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要珍惜的一切…”
李傲血听着听着却是笑了，一回身将那人紧紧箍在怀里。脸埋在那人颈窝，“问水。”
“我在。”叶问水伸手缓缓圈住那人肩背，隔着层层衣裳传递温暖。
“问水。”
“我在。”
“问水……”
“我在。”
哪怕陪你一道葬身于这烽火遍地，边远戍关。又有何憾？

十。
出征在即。战鼓雷动，号角声响，直绵延到千里楚天外。
李傲血一人一骑，昂然立于百万将士之首，一身苍银戎装衬得人容姿凛冽巍然不可犯。
“我东都之狼，唯长枪立马。今，以己身之力，守我大唐安宁。尽诛宵小，永保社稷太平！众将士！随我，出发！”长枪直指向天，李傲血于攒动的人头里勒马回望，那一抹灿金的身影。正遥遥地浅笑望来，顿了须臾毫不犹豫地策马远去。
叶问水静静握着酒杯，死死盯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想起曾经兄长山居所作的一首诗。
大地春如海，男儿国是家。龙灯花鼓夜，长剑走天涯。
【某：这边让山居躺个枪……顺便那首诗是摘自风流里的。一直很喜欢_(:_」∠)_】

十一。
塞上羌笛幽幽，融入天际残阳浸透的云霞里。李傲血抱臂站在遭到狼烟遍染的城墙之下。四下回顾，仿佛有什么空荡荡地挂在心口，舍不下抛不得，却也抓不住。
多年行军生涯，该是早将生死看透的年纪。既为天策军，生死当了悟。男子汉大丈夫，佑这江山安宁，天下平定。何曾言悔。若真要说悔，怕也只有那一次。
让那人身赴沙场，久久不归。最终只寻得那把他随身的重剑和轻剑，一并傲然地屹立于天地间。铮铮风骨，坚决得令人心痛。
也许多年之后，乱世一过。他也就能安然地过着平凡的日子了。每每这样想着，李傲血心里总是多了份安慰。却仍是不自主地握紧了手指掐入掌心直掐的掌痕深深。
不怕岁月蹉跎，只怕将你遗没。
叶问水。
怎恁就是不等等我？

十二。
问水，你愿不愿意和我死在一起？李傲血边奋力砍杀了身边的一员敌兵一面回头问那头同样奋战于人海里的人。
只是须臾的沉默，便听得那人安定温暖的声音遥遥传来。
“我愿意。”
李傲血嘿嘿笑了几声，“那就够啦。”长枪横扫一片，一夫当关，悍勇无匹。
那些进犯的狼牙兵不能想象，为何这些人如同铁铸一般，坚不可摧。包围圈越发的缩小，李傲血银枪飞旋，撂倒一大片兵卒，驾驭着自己相伴多年的战马，冲到那人旁边，伸臂一捞，紧紧搂在怀里。叶问水正待挣扎，眼睛就被捂上。耳边是温暖入骨的低语，“别动。”然后他就安静地不动，直到行出很远之外，才出声道，“傲血，你可以放开某了罢？”谁知那人竟是动也不动，叶问水慌了心神，使劲掰开那还温暖着的手，挣扎怀抱。发现身后的人已然没了气息。
一瞬风沙俱静，天地静得可怖。唯有那人身影分崩离析在视界里的画面。仿佛从此遥远，天上人间两不见。

某：_(:_」∠)_许久不来更。。。咳咳，某真不素存心的，所谓虐虐更健康=。=而且……真的还好嘛……〔抱头遁走〕接下来酝酿个温馨的好伐～

十三。
瓢泼大雨，打在屋檐上。声如洪钟，吵得耳膜都有点作痛。叶问水看了看这间四下漏水的破庙，有点郁闷，怎的运气这么背。难得出来走动就遇上了这么大的雨。正怨念着忍不住打个喷嚏，微微抖了抖。
“我说，你不能过来点麽？”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那个人。叶问水迟迟不肯转过脸。
之前着急躲雨，匆忙跑进这间废弃庙宇，看到个精赤着上身的人专心致志地烤火，手按在腰带上似乎还要做点什么。叶问水当下就傻楞在原地，恰巧那人也抬头望过来。叶问水扯了扯嘴角，十分淡定地吐出一句，“你继续。”刚要回身就被叫住，“这位少侠，外面那么大的雨是要去哪里？”
叶问水低头一脚伸出去，“呃某还有急事，要继续赶路…”话未尽，就被人握住手臂往篝火边拖。
不由分说不容拒绝的霸气。
叶问水怔了怔，凭何他让某留下某就得留下？！刚要起身就被摁住肩膀，“脱了吧，一身湿衣服裹身上也难受的紧。”
叶问水转过脸，闷声闷气地接口，“不必。”
然后李傲血就看了他一会儿，又转开目光不再言语。
但是奈何叶二少虽有篝火在旁，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贴身上，寒气侵入肌骨总是有些难熬。
李傲血看的不忍心，“再过来点？”挪了挪位置，让了大半位置给这倔强固执的人。
叶问水默了半晌动也不动，腹中传来一点声响，立刻捂住，这个点在庄里该是要用饭了。有点懊恼干粮全耗尽，叶问水纠结到底是睡过去还是睡过去……
“给。”一抬眼，看到那人端着一碗荠菜汤递来。脸上挂着温暖爽朗的笑容，“吃吧。”
叶问水咽了口口水，犹豫了下还是接过，狼吞虎咽地扫完了汤。搁下碗，总算稍有回暖。松口气，转头看到李傲血正撑头用一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目光打量他。微蹙眉，“看什么？”
“没什么。”李傲血收回视线，“你还要汤麽？”
叶问水摇摇头，继续盯着火堆发呆。
两人也不多说什么，等到雨停，叶问水临走前才开口道声谢。李傲血摆手示意不必，目送了人离开。
〔是不是没写完的既视感= =是不是！〕

〔某：想想还是写段子算了= =实在写不出长的。。。〕
十四。
叶问水拍拍碎落在衣襟前的花生皮，一手捞过烫在红泥小火炉里的酒，倒了两杯。慢慢品尝，姿态悠闲地仿佛像樽不问世事的仙。
直到李傲血十分煞风景地往门口一戳，四下朔风乍涌和着大瓣飞雪齐齐漫灌进来。周围顿时起了点不满的骚动。
店小二匆匆奔过来，毛巾一搭肩，搓搓手，“这位爷您里边儿请嘿，塞外隆冬的怪冷。来烫壶酒，暖暖身吧。”
李傲血却是跟座山一样，纹丝不动，“请先给我的马喂点草料。”
店小二搓搓耳朵，忙不迭点头，“好嘞好嘞，客官还是进来吧您那。”说着就要去拨开那人关门，却被挡了回去，依旧是纹丝不动地声音，“请先给我的马喂草料。”
小二有点绷不住，倒是周围几个脾气大的纷纷拍案而起，“什么玩意儿？大冬天的你不冷我们还冷呐？！还喂草料，滚出去喂你马吧你！”
“莫名其妙，也不知算哪门子来路。简直堪比茅坑里的石头。”
“就是就是，不进来就赶快出去。”
……
李傲血置若罔闻，只是定定看着眼前的店小二。小二无法，只得顶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往外走。
叶问水看了半天，觉得这个人颇有点意思。单手托颔，视线依旧落在那道铠甲凛凛生光的影子上。
看着爱马口粮有着落，李傲血才拂去铠甲上的雪，慢慢往里挪步。四下扫了一圈，皆坐满了人。一时有点无言，正准备随处找方墙倚靠，就被小二请到一处桌边。一抬眼，就看到一身雪白皮裘的叶问水眉目隽秀，笑得温润爽净，“相逢有缘，不介意一同饮酒？”
李傲血顿了顿，抱拳拱手，“兄台盛情却之不恭。”于是也便大方地捞起酒杯一饮而尽，喉口浇下一路滚烫，快冻得失去知觉的身体立时暖了起来。
“这塞外寒冬的，不知阁下是往何处去？”叶问水笑意浅浅，问得漫不经心。然而虽有此问，心下却是止不住疑虑。观其模样，倒像是天策军士，缘何孤身于此。何况，这戍守边关的军营部队理应纪律严明，断不会容忍有将士落单在外，除非……
〔某：感觉一时半会写不完的样子。。〕

〔接上〕
对方似乎没什么犹豫，十分自然地答道，“有朋友托我来此。”
“噢？不知是何贵干？”叶问水夹了一筷小菜下酒，端得无比云淡风轻。
“重要之事。”李傲血依旧面上不动，不显山不露水，只是握着酒杯一杯一杯地饮。
“这样麽……”叶问水心下作了番衡量，微微扬起薄唇，“藏剑叶问水，幸会。”
李傲血抬头略略蹙起眉，眼底浮现一点困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报上名讳，“李傲血。”
初次相遇，是在这朔雪飘摇的时季。叶问水大抵是不会晓得在他从人群里远远注意到李傲血时，就已被他用尽生命里的所有力气来记住。

十五。
叶问水有点意外。
在繁华热闹的长安街上，与那人不期而遇。时逢上元，满目花灯飘飘，温暖的光此起彼伏地闪闪烁烁。
尘世里浓重鼎盛的烟火气息将整个人也浸润得喜气。
一步一步晃悠着途径各式各样的小摊子边，腾腾热气争相扑涌，又弥漫开来。伴着温暖的话语，“这位公子要尝尝新出炉的汤圆么？可甜哩～”“买盏花灯吧，多好看。”“来看看这儿……”
……
善意纯朴的面容带着诚恳的笑在他眼前交织着闪过，然而。心底却无端端地空洞迷茫起来，仿佛缺失了什么。手指静静蜷进掌心，温润眼瞳里渗出几分寥落，直至回身。
像是做梦一样。
那人正真真切切地提着一盏方灯，站在他面前。微微地笑，年轻英俊的脸映在一簇暖融的烛火下。令他不禁生出一些喟叹。
“李傲血。”缓缓伸出手，在半空被握住。起着薄茧掌心拢住他苍白骨秀的手掌。
“我回来了。”他说。
“回来就好。”他笑着回答，接过那人提着的花灯。看到上面画了一篷金灿灿的秋菊。
世有靖节先生谓君子如菊，清标傲骨，霜寒不可摧之。
倒正是应衬了眼前这人，一身粲金，隽秀无俦，风骨无双。
漫漫人海里，他牵起他的手，缓缓走向归途。
头顶上有漫天的璨然烟火，相继绽开又凋谢。
〔某：= =说好写的霸气点，，，又柔下去了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