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Dark Fantasy
（一）
像是某夜梦里沾了暗色颜料的油画笔，一笔一划地晕染了整个天际。转眼，黄昏的色彩被密布的雨云遮挡得一丝不透。明明未到傍晚，却是夜色迷离一般，不禁显得有些阴森诡异。
淅沥的雨声渐渐在空气中飘起，一股股泥土的味道混进了空气原子中，掺杂进医院长廊里的药水味，竟迸发出一股类似血腥的味道。房间里，一片午夜似的阴沉。
猛然间一道闪电划过，淡紫色的光倏地冲进病房，竟然在地板上，应出一道人形的影子！影子从窗前，一直延伸到惨白的被单上！
少年的瞳孔不自觉地随着赫然加快的心率缩小，条件反射般地甩过头瞪向窗口……一刹那，一种不祥的预感像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攥住那颗剧烈颤抖的心脏。
在隆隆的雷响中，天空在雨水和橙黄的路灯光的反射下被染成血色。丁丁的瞳中映出一个熟悉的满是血迹的面孔……果然是……
……珍妮丝！！
“我不会就此罢手的。”珍妮丝开口，幽怨的神情似乎溶进整个房间的空气里。吸入肺中，隐隐的，胸口发紧。
“不……不是的，你听我说！”少年记者壮着胆朝那个身影喊到，“那个时候……”
“我、不、会、放、过、你、的。”
只觉得浑身莫名地发冷，直到一串不和谐的敲门声介入。就好像是打破了占卜水晶球中的幻象。
再一看，房间里除了丁丁，再无其他人。又……又是梦吗？
想起了那日那时冰凉的手，丁丁不禁激起一阵寒颤。
敲门声再次响起。
“请……请进！”
门轴旋开，站着的是背着一个包的珍妮特。看到那张几乎和珍妮丝一模一样的脸，丁丁不禁又是一阵寒颤。好像下一秒，她白净的脸上就会冒出鲜血，她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的面庞就会变得幽怨可怖。
“怎么了？”
“……不，没什么。”
白雪绕过珍妮特，跳进丁丁怀里。
“比起我，它可能更喜欢你吧。”少女的唇角勾起一个温婉的弧度。她从包里取出一根火腿，麻利地拆开包装。
坐在椅子上的珍妮特，穿着的是一条黑色笔挺的长裤。刚刚都没有注意呢。又是旧时的风格吗？少年摸了摸肚子，感觉有些饿了。原来，已经晚上七点整了。果然刚刚的是个梦吗？他甩了甩头，想忘掉那张可怖的脸。少女的嘴角仍然残存着一丝笑意，与那惊心动魄的幽怨形成了极端的对比。她们，虽然好像隔着一面镜子，但她们是绝绝对对的两个人。
少女朝他的方向递过火腿，少年心里泛起一阵感动，他伸手要去接，可是就当那一声“谢谢”将要出口之时，火腿随着珍妮特手的移动，塞进了白雪嘴里。

丁丁的手一僵，一种尴尬潮水似的涌了上来。珍妮特也随之一愣，接着，便无法掩饰地笑了起来。銮铃脆响似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着。而丁丁就像变成了一个人形木偶，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大笑。笑起来，还挺好听的嘛。为什么不爱笑呢？……他大概，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难堪了罢。
“这才是你的。”珍妮特递过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少年掀开，一块法式牛排安静地躺在里面，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他红着脸挠了挠头，“谢谢。”
珍妮特并未回答。许久，她轻轻地问:“丁丁先生……你知道……‘招’……咳，还是……算了。”
“‘招’什么？”
“没什么。”
晚上，十点二十五分。
“珍妮特，你还不回去吗？……很晚了。”
“哦……我倒不用着急。”珍妮特一边回答着，一边瞥向表盘。“我还有两件事呢。”
“首先，”珍妮特理了理散乱的长发，“今早……我还是太冲动了。我回去想了一下，我听说……受到诅咒的人，如果有做过负心事，或有什么心里过意不去的事情，诅咒就会针对他具像化，幻化成那个成为他心结的人。所以，珍妮丝并不是那种报复心强的人，希望你……不要误会。”
她顿了顿，站了起来。“其次。”她暗暗地握了握拳，有些严肃地站着。“如果我没有遇见你，如果我有好好地像躲着其他人那样躲着你，如果我没有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而留下名片，你也就不会受到诅咒，也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过错。”她深鞠一躬，长发垂下，遮住了表情。“对不起，丁丁先生……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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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很忙，从来没感觉到那么大的学习压力。那个新转来的学生学习真的很好啊。似乎比我一直认为我无法超过的那个第一名还要好。我只是真的不想再倒退一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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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复见旧时翠寒烟？萧然落寞，不见当年。

（下）
少年还从未如此接近地去观察少女。
两人的面颊，仅仅数厘之遥。鼻息扑在了少年的脸上，掀起了一芥潮红。少女的眼角微红，一抹死灰，若隐若现。脸上，仍然存留两道反着微光的泪痕。
少年甚至忽略了抵在他颈前的颤抖着的寒刃。而捏着这把刀的，正是眼前少女的纤纤玉手。
她给了他反抗的机会，但是他却选择了置之不理。
“怎么样？”少女的嗓音有些沙哑，“你到底打算回去，还是死在这？”
虽发狠话如此，但那只握着刀的手，仍然在无声无息地发抖。
少年什么都没有说。
他的幻想，是那样的——向她表达了心意，她同意了；然后辞掉记者这份跑东跑西的工作，移民到这个岛上来。最后，就平凡地和她一起度过这一生。
可这一切，真的要成为幻想了。他突然想起来制造幻象的曼陀罗花——那可以短暂地满足他吗？
他终于理解那时的少女了……
可是，不是说好不要让他体验那一刻吗？
这一刻，他心如刀割。
眉头颦蹙，泪水纵横。
他轻轻闭上了眼——
一秒。两秒。三秒。他仍未盼来想象中的剧痛。
少女轻笑一声，放下刀。
许久，她又举起了刀……指向自己的胸前。
“那这回呢？”
“珍妮特……！”
“是你走还是我死！！”
“……”
少女满脸泪痕。少年也是。
“珍妮特……那么，答应我……一定要……保重。”少年哽咽着开口，道。
次日。
一个白裙少女立在码头上的一处高地。
风微微捧起了她的裙摆。
刚刚离开的客轮，渐行渐远，消失在那条水天的深蓝色界限中。
她仍然望着那个方向，脸上，毫无表情。
过了好久。也许是一小时，或是两小时。她终于开口道:“走吧，白雪。”
可是当她环顾四周，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对了……白雪已经跟着他走了。”
太阳升高了。她眼中，似乎好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光。
“……保重。”
她喃喃地说。海风盖住了她的声音。
“丁丁先生……保重吧。”
她淡淡地重复道。

尾声·彼岸
就是有那么一片海。
他在这边，她在那边。
她就那么留给了他一个永远的问号。
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做出那样的选择。
而她，则是生死未卜。
或许还在折磨中活着，或许早已不省人事。
他在自己的行李中发现了一张字条。白色的纸，墨蓝的笔迹。
“Oublie ça.（请忘了它）”
泪滴模糊了字的轮廓。
怎么可能，会轻易地忘记。
荏苒冲洗了人的记忆。
即便如此，他真的会忘了“它”——在旅行中的一段支离破碎的插曲吗？
时间，是会验证一切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