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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笔墨/转载】《人生若只如初见》〔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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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客栈中。
三人如常地用着食膳,可今日方桌旁只闻得碗筷相碰的叮当声,却不闻半句谈天说地的欢声笑语。常秋和画扇二人各自怀着心事沉默,甚至都不瞧对方一眼。倒是小离左顾右盼,坐了半日觉得怪冷清的,然后得了常秋的准儿便出门溜达去了。
月色如烟,明明灭灭。
时光渐晚,客栈里的酒色喧嚣也渐渐停滞了下来。可那二人仍旧是一言不发,生怕自己一旦开口打破了沉默,几个月的情分便就此一刀两断。
饮了半日闷酒,常秋终是皱着眉把酒杯放到了一旁,然后随手抄起酒壶直接灌入了喉。不如让她继续瞒着吧。也许她只是尚未想好如何向自己开口,也许她自己都未曾习惯身份的改变,也许她是担心和九门提督这样的人物有所交集会让自己感受到压力,也许……总之,便饶她万种理由罢,若是话都摊开了说,难保未来不心存芥蒂,甚至形同陌路。既是放不下舍不得,便权当自己一无所知、难得糊涂。
常秋决心已定,便又豪饮一气,然后收起了苦笑抬起了头,晶亮的眸子凝神瞧着女子柔顺的青丝,温和说道:“时辰不早了,早点儿去歇息吧。”
待女子仰头对上他的眼,常秋便摆出了惯常的笑容,然后风轻云淡地起身甩袖,将手背在身后,意欲离去。未料到这一刻,背后却传来清冽的语声:“杜公子,可否略等一等?”
“好。请姑娘见教。”常秋复又安坐下来,面目柔和地望着画扇,却惊然发现她垂了半日的面上竟是深深的忧虑之色,“画扇,出什么事了?”
画扇定定地看着眼前面目俊朗的男子,半日方叹着气道:“你便诚实地告诉我罢,你究竟是不是那杜记米行的大少爷?”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8楼2015-03-28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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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此言,常秋先是一愣,旋即却笑了起来。他凑近了画扇的脸,也不介意她害羞躲闪,只是弯着眼角细细瞧着她的眸子,笑得明媚而自在。原以为她会因为自己瞒了身份而气愤,可她竟然连理由都没问过一个,反而为自己被案子牵扯而担忧。原来,便是面上冷清,你的心里却真的有我。
    “常秋怎么舍得让姑娘为自己一个大男人而费心呢。”少爷心情大好,眉也松了,眼也活了,言语也俏皮了起来,“不过还是得真心感谢一下九门提督大人的消息,这下常秋心里也更有底了些。”
    这下,面露惊愕的人瞬时换成了画扇。她睁大了眼,可瞧了半日发现常秋的面上只是盈盈笑意,便终是垂下了目,手托着下颌暗自无奈。还以为自己藏得多好,原来早便被他一眼看穿。
    夜愈深,雾霭渐散,而月色亦越发明亮了起来。
    两人各自回房,安静无言,却凝神望月,情发一处。
    这便是命中注定的煞吗?明明被隐瞒,却不忍苛责,只因念着他的醉人眉眼和知心情义。也怪自己木讷,如此博学广识才华横溢,怎会是上京求学旧八股的懵懂书生?只是,自己究竟该如何才可入了他的眼?既是富家少爷,想必是阅人无数吧。而自己,除了平庸,便一无所有了。至于那劳什子的九门提督家小姐,爹虽是提过几次,可自己却想躲都来不及。哪日若被安上了这么个身份,不就真成了金笼子里的雀儿,一辈子无可自在了么?
    多想无益。画扇欲转身睡去,脑海中却又浮现出常秋方才的眼色。虽说“无须过虑”,可他的面上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忧惧。能让九门提督亲自过问的案子绝不简单罢,这一次,自己可决计不能再让他给骗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0楼2015-03-28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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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辅厅中,中致和仪清如常坐着,可面色却是凝重得很。唯有斟茶的静妤步履轻快,半分也不怵。仪清根本没瞧过手边的茶杯一眼,只是紧紧攥着手中的绢子,目光跟随着少女的步伐,不多久,便泪光盈盈。
      静妤熟练地倒完茶水,放下茶壶,正准备走回平日自己站立的地方,一抬眼却瞧见中致挥手。“来,静妤,坐这儿吧。”
      那是雅安的座儿。
      待静妤屈身坐下,厅堂中便又安静了下来。中致定定地看着少女垂头的侧颜,忽生怜惜。这姑娘玲珑乖巧、温柔和善,这般为人大家的心里自是清楚,不多久前自己还想着把她嫁给洛生。可如今非但做不成半女,且竟要自己亲手将她送入狼穴,情何以堪!
      “静妤丫头,我们……对不起你啊。”中致悲从中来,声音颤颤。
      “老爷快别这么说了。”静妤起身福了一福,未见悲戚,只是恳切,“齐府对静妤有养育之恩,在静妤最艰难的时候,是老爷夫人收留了我,而且未嫌弃我出身贫寒,多年来这般器重恩泽。此番府上有难,静妤既能够出力,自当竭心,就算是报答这些年来老爷夫人的厚爱吧。”
      “你这一去可千万保重啊。”一旁仪清早已泪流满面。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2楼2015-03-28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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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时渐近。静妤已穿戴整齐,安静地坐在厅堂中,等着花轿的到来。
        她身着一袭鲜红华贵的嫁衣,犹如一朵安静盛放的红牡丹,面上的妆容亦浓烈而艳丽。方才在镜子前,她已端详了许久,却仍未习惯镜中那妩媚的女子竟是自己。倘若少爷看见了,定会嘲笑自己怎么会涂抹成这般夸张的模样罢。静妤咧了咧嘴角,却忽暗暗遗憾起来。这该是自己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可惜相守凝望的却不是那心上人儿。
        繁复的发髻之外,那闪亮的珠冠渐渐沉重了起来。静妤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红盖头,却忽闻得厅门外一阵喧嚣,然后便看见夫人仪清急急地走了进来。“花轿来了,时辰到了。”
        这便是离别了。
        静妤缓步走到仪清面前,猛地跪了下去,可声音却仍清清亮亮:“静妤叩谢夫人养育之恩。”
        “傻丫头,说什么呢。方才不是说好了,要叫‘娘’的么?”仪清的眼中又满含了泪花。她伸出双手,扶起了少女纤细的臂膊,“娘只盼得那黄家人能对你好些,否则我们定会愧疚一生的。”
        静妤缓缓立起身,笑得明媚:“娘便放心罢,好坏都是命。女儿这辈子命且不坏,娘别忧心了才是。”
        “好,好。”仪清在静妤的手背上轻拍两下,然后递上了意喻平安的苹果,“往后一切便靠你自己了,切勿逞强,千万谨慎啊。”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4楼2015-03-28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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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如轻纱的红盖头轻巧地蒙上了珠冠,少女面前霎时鲜红一片,再看不见面前的脸庞,只能瞧得影影绰绰的轮廓。身旁的小丫鬟抬着她的臂,引着她慢慢跨出厅堂,步入院落。往日那踩惯的青石小路,此刻却显得一点儿都不踏实,每走一步,都似陡峭的山路般崎岖不平、战战兢兢。她只望着前路再长一些,再长一些,最好永远都没有尽头,永远都走不出这道漆黑的大门。
          暑气渐渐上来了。少女自觉蒙起的面上已湿热一片,却腾不出手去擦拭,只得安慰自己道,不过是汗水罢了。
          “小姐,快到大门了。前头是台阶,要小心呐。”身旁的丫鬟悄声嘱咐着。
          可静妤却忽停下脚步来,转身扑向一路跟随着自己的仪清怀中,声音轻颤:“女儿不孝……这事儿可千万别告诉少爷小姐,他们的身子尚且虚弱,一时半会儿间怕是承受不起啊。”
          “娘知道娘知道,到了那儿便别再为家里的事儿操心了,好生过日子罢。”仪清轻轻拍着静妤的背脊,眼中的泪水止都止不住。自己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吉时已到——请新娘子上花轿吧!”门外的接引者拖着阴阳怪气的语调,不耐烦的催促着。
          仪清且未放开手,却是一身鲜红的少女先离了她的怀。她瞧着那亦步亦趋的纤瘦身影渐渐远去,心越发痛,情越发切。不远处,中致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了过来,他揽着夫人的肩,低声说道:“好人自会有好报的。”仪清不语,只是在老爷身旁不停点头,却未曾发现,身侧这魁梧的男子竟也早已泪流满面。
          这一别便是一辈子。今夜红轿入他门,再回首便不是自家人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5楼2015-03-28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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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时辰后,漆黑的大门又“吱呀”一声打开。只听得小厮的欢声一路跃入厅堂:“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在家丁和一个姑娘的搀扶下,多日未见的齐家少爷洛生终于颤颤巍巍地走入院来。他面色苍白,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上还隐隐可见骇人的血痕。虽是疲惫倦怠得很,可一路上,洛生却一直展着昂扬的笑颜,尤其是瞧见了在身边扶着自己的姑娘后,更是欢乐得好似忘记了身上的所有伤痛。
            “你怎么会在这儿?”洛生的嘴几乎咧到了耳后根。
            “自从听说你入狱后,我就一直在打探消息。昨儿个才知道你要出狱了,于是今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在你们府外候着。虽是候了大半个时辰,不过总算是不曾错过。”瑾夏的声气很是温和,半分也不见往日的任性喧闹。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洛生的手臂,那露出的腕上有几处皮开肉绽的伤痕,可娇小的姑娘却勇敢得很,面上不曾有半点嫌恶或是不自在。
            听到这样的语句,洛生早已是心花怒放。可满身伤痛却束着他不敢得意忘形,于是他便不言不语地任由这漂亮姑娘扶着自己,而心里早乐得飘到了天上去。
            辅厅内,中致和仪清早就坐下待得焦急了,见到儿子安全归来,自是长舒一口气。洛生的面色虽是很差,身上的伤也不少,可毕竟只是些皮外伤,男子汉大丈夫,歇息几日便可无碍了罢。故二老也不怎么担心,只要人回来就好了。倒是瑾夏的出现颇令人意外,不过中致也只是皱了皱眉罢了,未曾多说一句。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6楼2015-03-28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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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生正垂头自恼着,却又听见仪清悠悠开口:“你且养好了自己的伤再去瞧她吧。前几日静妤骗了她说你出城办事去了,没这么快回来,所以也不急于这两日。若是眼下你这满身伤的样子吓坏了她,只怕是百害而无一益啊。”
              “也对。”洛生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襟,面上有些尴尬。不过方才仪清的话似让他想起了什么,于是洛生便又开口问道,“对了,我回来了半日,怎么还不见静妤呢?”
              无人应答,空气中一片寂静。只闻得院中有气无力的鸟鸣声,却不闻这府上惯常入耳的清亮笑音。
              看着仪清举起帕子半掩面地侧过脸去,洛生满肚子疑惑,却又不好追问。倒是沉默了半日的老爷中致喝了一声:“静妤这几日忙着操持家事,也累得病倒了。还不是因为你这兔崽子才让家里头都不得安生!好好去闭门思过吧!待养好了身体记得给人赔不是去。”
              “是,是。”洛生忙忙站起,请了安后便一瘸一拐地告退了。对于仪清突如其来的悲伤情绪,他想当然地认为是家中这么多人病倒令娘一下子难以承受,便也默默不吭声,期盼着自己可以快些好起来便能为家中分忧了。
              走出厅堂,任日光洒遍全身,洛生的心里亦暖了起来。走着走着,他忽想起了回府的路上似听见过喜庆欢腾的锣鼓喧嚣声,便侧过脸来问了瑾夏:“你可知今天城中是谁家在办喜事么?”
              瑾夏摇头:“近几日尽忙着打听你的消息了,我也未知呢。”
              绿荫中,两人相携而行,渐入小院深处,好似一幅清淡的水墨画,虽只寥寥几划,可温暖自寄人心。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8楼2015-03-28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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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妤未曾理睬他,反而是把头垂得更低,身子也紧张得微微颤着。奇甫只觉得女子头上那闪亮的珠冠晃着碍眼,便抬手将之粗鲁地扯了下来,然后随手扔到了一旁的圆桌上,一边还嘟囔着:“这劳什子竟是碍事的玩意儿。”
                顺着这一扯,静妤不自觉地仰起了头,一眼便瞧见了那张油光满面的脸,那不大的眼里全是贪婪的笑意。她正急急低下头去,却听见那恼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的娘子果真是是个惹人疼爱的尤物啊。别害羞嘛,让相公好好地瞧上一瞧。”奇甫说着便转身坐在了静妤身旁,掰过她的肩,手指轻轻抬了女子的下颌,仔细端详。静妤没法躲开,只能侧过视线,任凭他凑近了随手抚上自己的脸。
                “娘子有些面熟啊。我们是不是曾在哪儿见过?”虽是饮足了酒,可奇甫尚未完全失去理智。上次见她,仿佛也是这酒醉的感觉,也是这样一副略含惊恐却佯装不屈的表情……细想了半刻之后,齐洛生一身怒气的形象猛地出现在记忆中,“你是上回寿宴上那齐洛生身边的丫鬟!”
                既被认出来了,静妤深知自己再瞒不得,便只是柔柔应道:“静妤是齐知府和夫人的干女儿,这些年来尽是视如己出般养育。若不是因为雅安小姐病重,实在无法行嫁娶之礼,老爷夫人也不会出此下策。”
                奇甫一把捏紧了静妤的下颌,怒目圆睁:“拿齐洛生玩儿剩下送给我?你们也忒胆大了些!”
                “少爷请息怒!若静妤和那齐少爷有半分瓜葛,那么齐少爷他绝不会舍得将我送来您的府上。若是真落魄到要送出自己的屋内人,这难道不会惹人耻笑么?”危急关头,原本胆小的少女亦有了急智。她虽是目含泪光,却未曾躲闪,清秀的面容上倒是平添了几分妩媚和英气。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1楼2015-03-28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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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理啊。昏昏沉沉的奇甫根本无力思考这里头的逻辑。管他呢,好坏都是个美貌姑娘,反正是白得来的,自己也没吃亏不是?
                  手里的姑娘似一只柔弱的小兔子般微微颤抖,她眼神中若有似无的恐慌让酒后的男子格外兴致盎然。他越来越凑近那洁白无瑕的面庞,然后又一次伸出手指来轻柔地抚着,从额头至眼角,从鼻尖至下颌,从耳后至脖颈。只见女子面色渐红,眼神四处躲闪、无处安放,身子亦渐渐向后仰去,却不见那男人的笑越发浪荡。
                  终于,他一把扯开嫁衣的盘扣,将少女扔进了床帐。少女想掰开那双摩挲着自己火红肚兜的粗大之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男子自乐在其中,身上的劲道也越来越大,而女子只是觉得耻,摒了许久的泪珠儿终是满溢着倾泻了出来。
                  红绡帐里,一把青丝缠结,两行清泪无言。
                  这是从未经历过的痛楚。这痛在身体深处四溢蔓延,挠不得抓不住,却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少女紧紧咬着自己的唇,生怕一松口就是止不住的哭喊。这无声和安静仿佛是自己最后的尊严。可在男子眼里,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已然成了身下的玩偶,无论她是什么表情他都视若无睹,只有春宵一刻的宣泄才是他全部的欢愉。
                  夜终是安静了下来。听着身边那人的香梦沉酣,静妤自凝望着帐外的黑暗,面目清冷。莫说不得好梦,只怕这是梦魇的开始。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2楼2015-03-28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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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待静妤从凌乱的梦境中醒来时,天已大亮。她不知奇甫是何时离开的,只是一睁开眼,便发现只自己孤身一人躺在这柔软精致的床帏中。被褥散乱,衣裙早已不知去向。她一把抓过那用金线绣着鸳鸯的大红被面挡在身前,然后慢慢坐起身,轻轻挪到最里侧的床角,隔着镂空的床帐睁大了双眼,细细瞧着这新房中的一切。昨儿个虽在此安坐了几个时辰,可却未曾掀开红盖头看上一眼。
                    这厢房不小,看上去宽宽敞敞、气气派派。墙边立着巨大的柜子,那色泽一看便知是昂贵的木材。圆桌小凳梳妆台,应有尽有。屋角一棵盆景小松,立得青翠;墙上一幅泼墨水彩,画得别致。而那只古旧的陪嫁樟木箱正安静地靠在离床不远的墙边,似在暗暗提醒着女子,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尚未醒来的梦境。
                    静妤想起身去自己的箱子里翻件衣裳,可一挪身子,却觉得腰腿酸疼得很。她轻轻叹了口气,刚想忍着疼下床来,却忽听见“笃笃笃”的敲门声。女子有些无措,她不知该如何应门,况且自己这衣不蔽体的样子实在难以见人,于是她又裹起被子缩回了床角,眼睁睁地待着那门再一次被敲响。
                    “齐小姐,您可醒了?”门外传来一个俏皮的女声。
                    门内无言。只是沉默。
                    门外窸窣了一阵,似有两个女子正低声交谈着。不一会儿,便又响起了另一个温柔却沉稳的声音:“时辰不早了,齐姑娘,我们打扰了。”
                    然后木门被轻轻推开,静妤只觉眼前一片明亮。待光晕褪去,却见两个衣着鲜丽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走在前头的那个姑娘身材修长,面上尽是高贵的神态,眼神虽是柔和,却不免让人觉得只可远观。后头的那个姑娘看起来更活跃些,不过瞧她的装饰扮相,多半也就是个地位高些的丫鬟。
                    “莺儿,去把门关上。”看见静妤那蜷在墙角的模样,走在前头那女子转身吩咐了一句。待门阖上,她便伸手拉开帏帘,屈身坐在了床侧。“齐姑娘,昨晚歇得可好?”
                    不知为何,静妤觉得自己仿佛不敢直视着那双看似温柔的眼,那眸虽是明亮,其中却似有些深不见底的凌厉。她只是胡乱点着头,心有疑惑,却什么都不敢说。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3楼2015-03-28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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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待静妤从凌乱的梦境中醒来时,天已大亮。她不知奇甫是何时离开的,只是一睁开眼,便发现只自己孤身一人躺在这柔软精致的床帏中。被褥散乱,衣裙早已不知去向。她一把抓过那用金线绣着鸳鸯的大红被面挡在身前,然后慢慢坐起身,轻轻挪到最里侧的床角,隔着镂空的床帐睁大了双眼,细细瞧着这新房中的一切。昨儿个虽在此安坐了几个时辰,可却未曾掀开红盖头看上一眼。
                      这厢房不小,看上去宽宽敞敞、气气派派。墙边立着巨大的柜子,那色泽一看便知是昂贵的木材。圆桌小凳梳妆台,应有尽有。屋角一棵盆景小松,立得青翠;墙上一幅泼墨水彩,画得别致。而那只古旧的陪嫁樟木箱正安静地靠在离床不远的墙边,似在暗暗提醒着女子,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尚未醒来的梦境。
                      静妤想起身去自己的箱子里翻件衣裳,可一挪身子,却觉得腰腿酸疼得很。她轻轻叹了口气,刚想忍着疼下床来,却忽听见“笃笃笃”的敲门声。女子有些无措,她不知该如何应门,况且自己这衣不蔽体的样子实在难以见人,于是她又裹起被子缩回了床角,眼睁睁地待着那门再一次被敲响。
                      “齐小姐,您可醒了?”门外传来一个俏皮的女声。
                      门内无言。只是沉默。
                      门外窸窣了一阵,似有两个女子正低声交谈着。不一会儿,便又响起了另一个温柔却沉稳的声音:“时辰不早了,齐姑娘,我们打扰了。”
                      然后木门被轻轻推开,静妤只觉眼前一片明亮。待光晕褪去,却见两个衣着鲜丽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走在前头的那个姑娘身材修长,面上尽是高贵的神态,眼神虽是柔和,却不免让人觉得只可远观。后头的那个姑娘看起来更活跃些,不过瞧她的装饰扮相,多半也就是个地位高些的丫鬟。
                      “莺儿,去把门关上。”看见静妤那蜷在墙角的模样,走在前头那女子转身吩咐了一句。待门阖上,她便伸手拉开帏帘,屈身坐在了床侧。“齐姑娘,昨晚歇得可好?”
                      不知为何,静妤觉得自己仿佛不敢直视着那双看似温柔的眼,那眸虽是明亮,其中却似有些深不见底的凌厉。她只是胡乱点着头,心有疑惑,却什么都不敢说。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4楼2015-04-05 0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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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小姐
                        三日后,京城杜记米行。
                        大掌柜们最近闹心得很,这杜家少爷一来果然是半点好事都没有。先是把津门那儿的盐运给停了,以至于自己手头的货全发不出去,只能烂在手里。烂在手里就烂在手里吧,这毕竟是遭有风险的买卖,待时景好了再运出去便是。可这会儿倒好,那杜少爷竟下了命令说要把手头剩余的这批盐全部销毁!竟连烂在手里也不行了么?这不是眼睁睁地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化作尘土么?
                        听到这样的命令,掌柜们自是千百个不愿意。可那杜少爷也不多话,利害关系讲过一次就够了,若再不明白事态紧急,那么多费唇舌还不如直接动手。于是一大清早,常秋便亲自来到京城最大那家杜记的库房,踏着蒙尘在昏暗闷气的大仓库里七转八弯,终于看到了那些包装齐整的“货物”。它们看上去同普通的大米无异,日常进进出出当然也不会引人注目,谁知其中竟暗藏玄机呢?
                        “这附近可有空旷的地儿么?”常秋并未询问跟在自己身后的罗大掌柜,反而是向前一步,看似不经意地问了问在前头领路的小伙计。
                        “有!有!”听到少爷问自己话,小伙计颇有些受宠若惊,“院子的西南角有一大片晒谷场,这会儿没谷子麦子可晒,场地可空旷了。”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呀!”常秋眉眼一弯,朝着那小伙计笑得温暖。可片刻后,原本憨笑的小伙计却忽然面目一紧,眼中似有几分惊恐,然后暗暗转过身低下头去,再无声音。常秋转头一瞧,只见自己身后那罗掌柜那吹胡子瞪眼的神态还未完全散去,面部尚余几分扭曲,真是可笑得很。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6楼2015-04-05 0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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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房里,常秋正细细翻阅着账本。他手头的这本账册看似与其他无异,可在其封面的右下角,淡淡地画着一个小小的菱形。在藏青色的封面上,粗一看定是难以发现,要细细找寻才可瞧见这印记。而又有谁曾料到,就是这样一本看似普通的账册中,竟记录着这偌大京城中无数见不得光的交易和货运。
                          翻了半晌之后,常秋的心里算是有了底。这账册里条目清晰,款项也都对得上,虽是用了不少暗语代号,但作为内行人的常秋阅读起来却丝毫不费力气。剑眉星目的翩翩少爷嘴角轻扬,那罗掌柜果真是老江湖,在这些方面显然是靠谱得很。
                          据账目上所言,这会儿库房中的余盐还有一百三十五袋。常秋轻声唤伙计拿来朱笔,亲身盘点了一回,每点完一袋便用朱笔在布袋上写个凌乱的“杜”字,然后让伙计将盐袋抬去那正在挖坑的晒谷场。两个时辰后,这库中所有的带这大红“杜”字的袋子便都按着常秋的吩咐整整齐齐地排在了那三尺深的大坑的周围。
                          “杜少爷,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待环顾完四周,罗掌柜的神情似乎也松快了些。他弓着身子来到常秋身边,嬉皮笑脸。
                          “把这些盐全倒进坑里,然后浇上水填平土便是。这就开始吧。”
                          然后,这些包装齐整的盐袋便被拆了封、撒入坑中,一时间,漫天扬尘,空气中尽是那咸咸涩涩的味道。常秋受不惯这盐尘,早便提起了胳膊用宽大的衣袖挡起了口鼻。可那罗掌柜却仿佛毫不在意,他甚至更走近了些,在那漫天盐尘里抬起双臂,似迎着雪花般仰头望着那白花花的粉尘,口中喃喃,笑得诡异。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8楼2015-04-05 0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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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秋垂首,面有苦笑。这掌柜必是受了刺激吧,也难怪,看着自己的心血就这样在面前化作黄土,怎可不心痛?心痛的又何止他一人?可为了几十年的家业,这会儿不得不做出些牺牲。只要安然度过这一劫,未来还不是无量之途吗?
                            一缸一缸的清水渐渐浇灭了飞舞的尘,土坑中白色的小颗粒也逐渐溶于水中、消失不见了。待盐全溶掉后,大伙儿又马不停蹄地填起了土。至傍晚天暗时,那巨大的土坑几乎已经填平,只是面上还有些起伏不平整,且新填的土尚柔软潮湿而已。反正这儿的少有人来,白天日光也足,且只是晒谷不用播种,不出几日便一切如旧、不露痕迹了。
                            在这大工程渐入尾声时,忽有个小伙计从前堂跑来在罗掌柜耳边说了几句话。看见常秋探询的目光,那掌柜倒是主动上前道出了原委——方才有几个官兵来敲米行的门,说是上头派来查验仓库的,不过机灵的小伙计倒是以掌柜的不在为由给推托了。
                            “哦?竟然这么容易便推托了?你那机灵的小伙计到底是用了怎样的由头?”常秋看起来饶有兴趣。
                            听了这问题,罗掌柜好像不太自在。他撇了撇嘴,斜睨了常秋一眼,语气淡淡:“我罗某人在京城住了几十年,家眷宅子均在此地,想跑也没那么容易不是?人不在米行也不在家中,偶尔出去喝个花酒还不成么?难道他们还会寻去青楼?”
                            “有趣!有趣!”常秋面上乐呵,可心里完全没有轻松之感。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自己必须要更快些才行。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9楼2015-04-05 0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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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客栈。
                              常秋正低头阅读着新到的家信,面色凝重。虽说这几日未有新的事案,可父亲那边也在为销毁各个仓库中的私盐而劳思费神。其他地方还不打紧,靠海的往海里一倒,靠山的往山里一埋便是。唯有那聊城的几家大仓库,官府那儿盯得紧紧的,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落入他们的眼,于是必须小心再小心,规划得精细再精细。只可惜自己人在京城,出不得半点力。不如早些完成手头上的事儿,然后早些回家。
                              “小离,帮我去城东那家米行送个信儿,就说我明日一早要去查仓。”
                              “这个……”看着少爷此刻的疲惫模样,小离颇有些心酸,“少爷今儿个都忙了一整日了,累成这样,不若歇息一天再去查仓吧。城东那间米行又远得很,在烈日底下走一趟来回也足够累人了……”
                              常秋抬起头看小离,眼眸闪亮:“你的少爷可不是那些随随便便就会累倒的人。赶紧去送信吧,我们的时间本就不多,决不可浪费一刻。”
                              小离匆匆出门,未想到却撞上了刚回到客栈的画扇。他也没打招呼,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便飞快地消失于夜色之中了。
                              而画扇也未介意,只是款款走到常秋身边,随手揽起了曳地长裙的摆儿,优雅地坐了下来。
                              常秋忽一愣,何时开始这女子竟也显出大家闺秀的范儿了?果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换过衣着和妆容后,这么一眼看上去,画扇还真像那些从名流家族中里走出来的富家小姐。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0楼2015-04-05 0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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