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三十三年，十二月，这天傍晚又下起了大雪，我打着伞站在街上抬头看，那雪铺天盖地的落下，好像回忆的潮水汹涌着呼啸着冲出来，我一向很讨厌下雪，这总是能勾起那些原本已经藏得深而又深的回忆。
我伸出手接下了一片雪花，鹅毛一般大的雪即使在这北地也不多见，掌上的温度让雪花须臾间化为水痕，我又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那日也是下着雪，我打了伞正欲出门，门外突然有一人大喊一声：“且慢！”。我停了脚步向发声处望去，那里有一身影快速向我这里奔来，明明还有很远的距离，那人却几息之间便到了，看来是功夫不俗之辈。
做我们线人这一行的，这种武人自然是见得不少，我手下甚至还有两个功夫不错的刀客。只是比起这人来，还是差了很多。
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仇家找来杀我的，那么找我是为了做甚？
在我思考着那人来意时，他抱着怀里的什么突然跪在了我的面前。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惊了一下，然后才看清他怀里原来是抱着个人，不过用毯子包的很严实，又鬓发乱着，看不清面容。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起来，你在这跪着算什么？随我进屋吧。”
他动作利落的起身跟我进了堂屋，我指了指凳子示意他坐下，他并没有坐，而是又一下跪在了我的面前。
他大声说：“我知道你有快速搞到钱的门路，我愿意做你手下的刀客，我需要钱，我需要很多钱来给她治病。”，少年抬起头来，那双明亮的眼中透着凶狠和丝丝缕缕的慌乱，像是被逼入绝境的狼一样。
这种眼神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了，似乎会是一把好刀？我心里琢磨着，却抬手掸了掸袍角，问道：“你想好了？一旦手上染了血以后，可就再也洗不掉了。这一行的规矩想必你也清楚，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年轻人，总是还有其他挣钱的门路。”。
他听完后面色闪过了一丝犹豫，可是又转眼间恢复了坚定，他说：“我想好了，我不退出。”。
“告诉我你叫什么，住在哪里，以后要找我就去西风渡，我家中可没有能招待客人的茶。”，我笑着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起来。
他站起来，依旧稳稳的抱着怀中人，“我叫岩枭，没有住处。”。
我听了点点头，对他说：“我要出门了，你走后记得把门锁上。”。
打着伞走在街上，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我一向不会走的很快，天阴沉沉的，总感觉身上压了些什么。
走到那间叫做“西风渡”的茶馆，其实茶馆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只是间地段不好，位置很偏的二层小楼。
进到茶楼，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跑堂的小哥倚着柱子打着盹，后厨的伙计坐在凳子上小声的聊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刚刚有人进来，也真亏的这茶楼还能开的下去，我笑着摇了摇头。
上到二楼，顾沉柯依旧临风坐在窗口，花白的头发被吹进来的冷风撩起。桌上摆着一个棋盘，还有一个大茶壶。
我走过去坐下，拿起一个杯子给自己添了一杯茶，顺手也给他续了一些，“你这里风忒大，吹多了仔细头疼。”，我对他建议道。
他微微地笑了笑，抬手将窗户掩上，“来，你我纹秤一局。”，他捻起一枚黑子轻落在棋盘上，看来这副模样是容不得我拒绝的了。
我捻起一白子落了，对他说：“今天我收了一柄好刀，瞧着倒会比韩枫的得用。”。
“哦？什么样的，你且说说看。”他再度落下一子。
“他叫岩枭，年龄看上去不及弱冠，武功比我手下两个加起来都要强上一些，抱着一个女人找来了我家。”，我握着杯子抿了一口后皱起了眉。太苦了，这人莫不是用苦瓜干泡的水吧，我心想。
“呵，今天不小心放多了茶叶，不过提神正好，给你精神精神。” ，顾沉柯笑道，眼中的带着小小恶作剧成功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