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沉默已久的牢狱之门,终于在大雪漫天的这一刻,在覆满了层层灰尘之后,终于彻底大开了。柳叶般的眉间,看不到丝毫的喜悦,或者愤怒,她只缓缓起身,无半点惊色,也不曾说半句话,似火的眼眸里,闪动着一点点释然。
殿堂之上,昔日的白童子,面色中透着丝丝冷漠,显然,他对神乐,并未念及半点情份。他推开侍女送来的茶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神乐,这或许是他盼望已久的吧。然而无论侍卫怎么要挟,神乐依旧矗立在那里,并无下跪之意。
“好了,”他手一挥,示意侍卫下去,随即走了下来,缓步走向她的身边,“倘若给你个机会离开这里,你干不干?”
神乐也不看他,“有话直说,无需多言。”
“哼,”他一声冷笑,“来人,给她换了最好的衣裳,随我出去!”
神乐听罢,便出拳要去打白童子,白童子也不急,只是转过身来,嘴角斜上,“只要你把这事办成了,我给你自由。”
快要触碰到他脸上的手,顿时被镇在了那里,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现出一点惊愕,“你……要做什么?”
“到了就知道了。”
白童子一看神乐有此心意,也不明说,只是让神乐随他而去。
虽然在他的脸上,她找不到分毫的诚意,但如今自己不过是阶下之囚,生死由他,或许也只是几分的几率,但也值得一试,万一成了也是说不好的。如此也不觉得过分。
一身红衣,在那白雪之中,好似一树梅花,哪怕只是远远的观望,也能品尝到那随风而来的暗香。
夜国之外,喧闹的市井街头,夜里依旧是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吆喝声依旧如雷贯耳,在这里想寻个清净的地方看来是要费些心思的,说人间热闹,也不过如此。与夜国相比,这临近的北国,真是俨如一个世外桃源。
白童子带神乐来的地方,就是北国。
辗转几辄,他们来到了一座茶馆。众桌椅散落在一个赫然独立的戏台周围,上面那人咿咿呀呀的与下面的一位茶客对唱着,看似有些妩媚至极,却倒也有点赏心悦目,让人迷醉的不是那娆人的面容,而是那一字一句。
台上之人:雨雪纷扰,梅下琴扰,袅袅痴情,生死与你。
台下之人:纷飞不过,千年此刻,成魔成仙,碾尽尘埃。
神乐怔怔的在那里停了许久,白童子派人一把将其抓到座椅上,“我可不是带你来听戏的!”说着,他抬眼望去,她也顺着望了过去,那茶楼的雅间里,坐着一位银发男子,一身素白,袖口点缀着几朵梅花,俏丽的眉宇也掩藏不住那一身的冷漠、傲然。神乐看这人相貌姿态,想必也是贵族人家,之前倒也听过这北国的君主是一头银发、相貌俊美,虽说很是神似,但这茶楼之间,也不敢如此断言,只是随意的回了句,“难不成是来看他?”
白童子不立刻做出回答,从袖口间拿出扇子,将它甩给了神乐,“你应该已经猜出他是谁了。”他望着他,似乎她一点点的呼吸声都能让他察觉到,她倒吸一口气,不说什么,只是也冷漠的看着他。
白童子也不管他,仰身坐那椅子上继续说道,“几日之后,便是那北国君主杀生丸母亲的大寿,今天他来这里,就是要选一个人为他母亲献舞……”
说到这里,神乐也猜出那白童子是要让她去作北国的奸细的,神乐必是不愿的,但她也明白,这时候,恐怕也由不得她了。
“这就是你要我做的?让我去跳舞,被他选中,然后带到宫殿里,之后就好与你们里应外合,对不对?”
他微微一笑,这神乐果然聪慧,在她面前,果真不是所有话都要道破的。“既然你都明白了,”他端起茶碗一笑,又冲旁边的人说到:“带她去吧。”
神乐也不留恋,随即起身便跟着去了。或许并不是个好结果,但至少,目前来看,能离开夜国,也是不错的状况了。
一掀门帘,浓烈的脂粉味扑面而来,但那纱窗之下,独坐着一位少女,白衣垂地,似雪的发间,嵌着一朵白花,手握着紫檀琵琶,不曾回首,只望着那窗外之月,好是死寂,如冷月般的死寂,也如一幅画,一幅少女吟月的水墨画,淡漠,幽静,冷冷地泼洒在铜镜之中。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