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五岁那年，阿父把一个人带到了府上。
届时我正坐在窗台上，装模作样的看一卷《礼经》。时属早春，我屋外的几棵桃树已经花开漫天，仿若披了数层粉纱。树下也铺了层厚厚的花瓣毯子，淡淡的香味萦绕在屋里屋外，绕梁三日而不绝，的确是醉人的时节。
午后的闲暇时光总是令人昏昏欲睡，我遣退随身侍女，对着在太阳底下一半明朗一半阴暗的竹简发呆。黑色的篆体倏尔变成一团调皮的黑色细鱼，一摇一摆的在我眼前晃荡，我迷迷糊糊的就要进入梦境，陡然间被外头一阵吵闹惊醒。
考虑到我家府邸向来比较安静，我不禁有些疑惑，睡意一下子了无踪影。放下手里的竹简，我也没喊侍从，直接一个人从后院跑到了前厅。
当我顶着一头三月的暖阳赶到那儿时，阿父正和一名艳丽的女子谈话，而他们的身旁，还站着一位少年。
少年不超过十岁，孤零零的站在两个大人中间，显得有些落寞。他背对着我，也看不见长什么样，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布衣甚为落魄。
我风风火火的出现令在场的人都转过头来看我，那个少年也淡淡的瞥了我一眼，就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时至今日，我仍旧感叹于他那过于苍白的肤色和过于瘦弱的身形，同样惊异到我的是他眉宇间流露出的与生俱来贵气，仿若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而不与之俱黑。
但当时的我怎么可能想那么多，还没等我喘一口气，阿父已经上前一把抱起了我，“璃儿，怎么到这儿来了？阿父给你的功课做完了吗？”
还没学会撒谎的我如实摇摇头，引得阿父假装生气的点了我一下额头，“那还出来野！回去，罚你抄一遍好了！”
听到要罚抄，我急得直瞪眼，倒是一旁那个美丽的女人走过来拉起我的手，神色有几分复杂，对阿父笑道，“你女儿竟也那么大了！真是叫人看着喜欢，不如你看，做我儿媳如何？”
“你也开什么玩笑！”阿父提高声音，把我放到了地上。我对谈婚论嫁什么的完全不懂，但听阿父反应这么激烈，趁机偷偷看了眼那少年，发现他还是平静如水置若罔闻，不觉无趣，然而终究抵挡不了好奇心，丝毫不知道含蓄的指着他道，“阿父，他是谁啊？”
趁我还未将罪魁祸首的食指不知好歹的指向那位美妇人前，阿父一把将我捞了起来，“简直不知礼数，快向公子还有夫人行礼！”
饶是我再怎么不懂事，也不会不知道能被冠以“公子”名号的会是何人。许是身处自家地盘底气较大，我偏偏不如他所愿，挣扎着从阿父怀里跳下来，笑道，“我才不呢！阿父，我读书去了！”
哪有那么落魄的王孙！我一边跑一边听着身后阿父无奈的喊声，心里不以为意的想道。

今天先放一章，睡去了

（三）
第二年，秦王薨。
这本不该是我该管的事，只是新王登基后不久，阿父便被拜授相国。我们全家都很高兴，阿父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其风光！
只是这风光背后，往往是暗流涌动。
阿父似乎天生具备政治才能，庙堂之间游刃有余，再加上深得君主信赖，没有人敢弹劾他。
阿父入宫，有时顺带把我也捎上。他和君主在殿内谈话的时候，便留一个内侍来看管我。
但区区一个内侍又怎么能真正牵制住我好动的性格。我是第一次来王宫，瞬间就被这里的恢弘壮阔所震撼和吸引，大气凛然的屋檐廊宇以及不拘一格的王宫布局和阿父莺歌燕舞的温香宅邸有着天壤之别，就连葱茏的草木也是挺拔苍翠集傲气于一身的。
我一路观赏过去，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一座宫殿，好奇心使然，我想也没想就跑了进去，全然不顾那小内侍在后面声嘶力竭的喊，“小姐、小姐不可啊，这是太子寝宫，不可妄入啊！！”
我边跑边不以为然的想，太子又如何？我阿父是大秦相国，他还能把我吃了？！
还未进去，便隐隐有一个清冽的声音传出来，读着我所不曾听过句子，“……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
这是我和他的第二次见面。
想来真是巧合，先前他来我府上时，正逢上我倚窗读书。这次我误入他宫殿，也听得琅琅书声。
我放慢脚步，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他。时隔一载有余，记忆中所有关于他的模糊的图像再次清晰的凸现出来。他手执一卷竹简，身前是一张大案，和第一次见面时简朴的衣着不同，他现在穿着的是秦国最名贵的黑色华服，头发被一丝不苟的用玉冠高高竖起。眉宇间竟有一丝神采飞扬，这是我不曾见过的。
我不知为何想到了这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真是应景的很哪。
我的闯入无疑打断了他的学习，当他看向我时，我竟然有些害怕，不是怕他罚我，而是怕他会厌恶我。
但他仅仅只是淡淡的看我一眼，脸上无喜无怒。
“是你父亲带你过来的？”他破天荒问我一句。
虽然搞不懂他为何问起我父亲，但和他的第一次对话确实让我受宠若惊，我甚至有些紧张，“是、是的。”
我还想说些什么，但那个小内侍一把扑了进来，进门直接跪倒在地上，直呼“太子恕罪”。
“无事。”他挥挥手，老成的不像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孩子，“把她带回去吧。”
然后又开始专心致志的读书，我有些惊讶的发现，他方才所表现出的微妙的喜悦，完全是这卷书带来的。
我万般不情愿的跟那小内侍走了出去，而他自始至终未看我一眼。
我喜欢上了一个书呆子！当时的我这样想道。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当时他所看的，就是《商君书》，而正因从小对法家经典的狂热，他注定成为一代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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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钢琴曲 - 石进

（五）
我独自坐在屋内，四处是张扬艳丽的大红，镶金的红烛吐露着灼灼烈焰，床头的香炉不时飘来阵阵靡丽的气味。
这样浓烈的场景在我素来淡雅的闺房里不曾有过，然而我依旧是喜悦大过于不适。毕竟今日是我的大婚，我一边默背着出嫁前嬷嬷们告诉我的事情，一边紧张的等着他。
红裙早已被我抓的褶皱不堪，我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只觉得沉沉黑夜似乎都压在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红头盖下一片血光，令我耳晕目眩，而我依旧等的乐此不疲。
我只希望时间过得快点，快到弥补八年的空缺。然而我又希望时间过得慢点，因为我等得起。
在我的自相矛盾中，房门就这样被一个人撞了开来。一时间，秋季微凉的晚风灌入屋内，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
他带着微微酒气靠近，慢慢挑起头盖。我带着期望抬起头，睁大了双眸，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认真的看他。
是何时他脱去了那份本不属于他的稚气，冷峻的容颜里还是这般毫无表情。亦是何时他眼底的冷漠又被一层冰雪覆盖，带着无可逾越的距离，带着不可一世的孤傲，就算是此刻的火热也融化不了。
我的手抓的更紧了，一种无言的感觉打翻在心底，只觉得一地狼藉。
我想象着无数种相遇时的情景，他记得或者不记得，这都不重要。只是我没想到，他此刻看我时，眼底竟涂满了深深的厌恶。
他是在看我么？或许他在透过我的脸看着另一个人，而这个人令他深恶痛绝。不然他为什么这样看我？我做错了什么？我一瞬间慌乱起来，心底的狼藉变本加厉。
他抬起手，在我彷徨的目光中，有些强硬的捏住我的下巴，然后俯下身，用一种近乎残忍的讥讽语调，在我耳边说道，“你也是被安排在寡人身边的耳目？庙堂之上，后宫之中，仲父考虑的还真是周到！”
仲父？他是在说我的阿父吗？
我摇摇头，想说自己不知道，我嫁给他才不是为了做什么耳目。
而他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轻而易举的把我按到了榻上。
一瞬间我的大脑变成空白，所有的事情都被忘到了九霄云外。而他的熟练令我胆战心惊，我甚至不能控制住自己的颤抖，那只手最终停留在了我亵衣的系带上。
他冷嗤一声，“明日你大可跟仲父说说，寡人今晚如何待你。”
随后腰间一阵冰凉。
我努力的睁大眼睛，满室的红色此刻正狰狞的讥笑着我，一个个都在我眼前张牙舞爪晃来晃去。
或许是因为委屈，或许是因为疼痛，我最终还是哭了。
夜色正好，烛光摇曳。满地零零碎碎的的月光，一如我破碎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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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勤奋，更了两章(*￣▽￣)y

补课无聊啊，来这顶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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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な巡礼 - 川井宪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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