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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皇后】原创同人文〓哑舍·玉瓦当〓From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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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又呆萌又机智又淑女的筱白,爱帝后两年,爱到不能再爱。也在上官皇后吧和刘弗陵吧潜水很久,因为学业很忙所以很少回帖。今天借这篇文来求个眼熟求个勾搭呢~我造上官皇后吧和刘弗陵吧是一个很温暖的家庭,里面的人儿都是很暖很暖的铃铛~
这里是一关于篇西汉孝昭帝刘弗和孝昭上官皇后(脑补姓名上官璟)的故事,时间由帝后大婚起至上官璟薨逝止,时间跨度为昭帝、宣帝、元帝三朝40-50年,以史实为基础,加以脑补而成。这篇文仿照哑舍每个故事的格局,以年代为顺序分成若干小节,玉瓦当是文章线索并有十分重要的作用【不算剧透叭233】。其中会有老板和医生出场。番外《隔云端》是下一任皇帝刘询和上官皇后的脑洞【绝对不是三角恋!我是帝后党!】
因为我爱刘弗陵爱的深沉,爱屋及乌地也特别特别喜欢上官皇后,这篇文因为都是我最喜欢的人物,所以从去年九月写到今天暑假,字斟句酌写得特别特别用心,全文完结后加以修改好多次才来发贴。
这篇文有60000字+,包含番外。每天定于凌晨左右更新,一次更新2000字左右。在哑舍吧,上官皇后吧,刘弗陵吧同步更新。
二楼求艾特楼。三楼正文开始。未end勿插楼喔~



1楼2015-07-27 23:43回复
    求艾特楼


    求艾特的宝贝楼中楼艾特自己的艾迪一下~ 我每一章节更文后会艾特你呢。在其他地方求艾特的原谅我会忽略。


    2楼2015-07-27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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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孩子。”
      上官璟恹恹地想着心事,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句男声,接着眼前出现一只修长的手,把一卷竹简搁在她面前的几案上。
      她回头,看见一位陌生的二十多岁的男子正注视着自己,一双眸子漆黑如深潭。他穿着一身黑色宽袖紧身的绕襟深衣,不似现在的服制。这人明显不是内侍,又是怎么避开重重侍卫到了这里的?
      未等上官璟的问话出口,那人把书卷打开,指着几行字,道:“汝看看此处。”说罢,不紧不慢地径自从楼梯出去了。
      上官璟愣愣地盯着楼梯,脑中无数个念头飞速旋转。片刻后,她甩甩头,绝对不再想这个古怪的人。不知为什么,她确定这人一定没有恶意,或者说,从这人周身散发的不凡的气质来看,他不屑于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她看着面前摊开的书卷,那人刚才指着的一段字是:……玉主阴,易与女子命运相通。……夫造物所钟之玉器,可助名中带玉之女子遂其愿。……玉器若欲凝成精魂,应有光晕萦绕身周……
      “璟”就是玉之光彩的意思,自己不就是“名中带玉之女子”?她直觉地不相信,但看着刚才那人的样子,又觉得这句话似乎不像假话。谁会巴巴地跑来只为找她寻个开心呢?
      罢了,回头拿椒房殿里的玉搔头玉茶杯玉花瓶之类的试试吧。
      ===============
      等不到皇帝哥哥,上官璟便回了椒房殿。路上仰起头望着夜空中坠着的一轮皎照的满月,心里想着这么好的月色,忙于政务的皇帝哥哥却没看见,真是遗憾。
      上官璟低下头想着心事,忽然又仰起了头。
      嗯……那轮满月好像皇帝哥哥的玉瓦当啊……
      上官璟又甩了甩脑袋,都是那个古怪的人,弄得她现在看见什么都往玉器上想!
      第二章end


      20楼2015-07-31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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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上官璟连忙敛了笑意,坐直身子。
        来者是她的陪嫁侍女菊裳。菊裳打开门,还未说话就直直跪在地上。因为下跪的动作太剧烈,整个人在光滑的地面上滑了一尺才停下。
        上官璟看着菊裳的样子,心头莫名涌上一股不安,盯着身子微微发颤的菊裳,问:“怎么?”
        菊裳的嗓音也在颤抖:“宫里来人说陛下生了急病……情形……情形很是不好。陛下让您……即刻回宫。”
        “什么?!”上官璟霍然起身,站起来后竟身子晃了晃,眼前发黑。然后,她忽然发现自己湿了眼眶。
        无故落泪,绝非吉兆……
        她定了定神,猛地把手里的簪子掷在妆台上,提着裙裾就向外跑。
        她看见另一个陪嫁侍女金衣和一个黄门站在自己住处门口说话,她疾步过去,认出这个黄门是在宣室殿内侍奉的。
        “你是宫里来传话的?”
        黄门要跪下回话,被上官璟一把拉住:“别行礼,说!”
        “回娘娘,太医令说陛下的病……”因为自己的衣襟被狠狠地攥着,黄门攥了攥拳头,又咬了咬牙,还是不敢把太医令说的“回天乏术”告诉皇后娘娘,“陛下的病来势汹汹……恐怕是……不……”
        没有说完的话,往往更可怕。
        上官璟猛地松开了抓住黄门衣服的手,扭头就向院外跑。跑了几步就被自己绊倒,踉跄了几步。她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缓缓直起腰,片刻,回身沉声向金衣菊裳吩咐:
        “菊裳,去备马车,半刻钟后,我启程回长安,你随行。吩咐沿途驿馆备好良马,我们五十里换一次马,日夜兼程赶路无须休息。”
        “金衣,你去告诉随行的仆射大人,让他按原定日期带着皇后仪仗回长安。再收拾好我居所的物品,管好椒房殿随行的婢女嬷嬷们。”
        上官璟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派两队精锐侍卫倒班护驾。”——她必须确保自己的安全,不能让眼下的局势更乱。
        半刻钟后,一辆马车、一队侍卫从官邸绝尘而去。
        上官璟妆台上的簪子上的珠花犹自微微颤动。熠熠的珠光在流转间映出桌面上轻浅的刻痕:圆房。
        ===============
        一路疾驰。
        在颠簸的马车里,两日未眠的上官璟终于靠着马车壁昏昏沉沉地睡去。菊裳暗舒口气,幸好睡着了,不然舟车劳顿,娘娘既不想进食也不想休息,饶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上官璟眼前出现了铺天盖地的大红色,红烛红灯笼红锦被红帐幔,比大婚那日还要喜庆。她自己却穿了一件鹅黄襦裙,俏生生地立在榻旁,注视着刘弗嘴角噙笑地向自己行来……
        “皇帝哥哥可知道今日我为什么没穿红裙?”
        “吾记得,汝在大婚那夜来宣室殿找吾时,穿的就是一件鹅黄的衣裳。”
        刘弗从袖中取出玉瓦当,珍而重之地放在上官璟手上:“璟儿,这是父皇为母亲做的瓦当,是母亲生前的爱物,也是她留给吾唯一的念想。今日圆房礼,吾把它送给汝,愿我们像这瓦当上的字一般,长毋相忘。”
        “嗯,长毋相忘!”
        ……
        “娘娘!娘娘……”
        上官璟听见耳边轻声的呼唤,皇帝哥哥连同那片铺天盖地的红色迅速扭曲、消退,最后只剩下一片空茫的黑暗。
        她缓缓张开眼,便看见一脸焦急的菊裳:“娘娘,您可是梦魇了?奴婢本不该扰您安睡,只是看您梦中神情仿似不大对劲,所以……”
        上官璟回过神来,明白这心心念念的圆房之景只是自己一场痴梦。她视线落在了不知名的虚空,眼里翻卷起风凝玉碎的哀凄。
        七日后。
        菊裳撩起车帘,想看看现在是否已到长安城近郊,看见车外之景,手却一抖,把车帘放下了。
        上官璟看在眼里,探手把车帘撩了起来:窗外的农家,挂起了孝布。
        上官璟死死拽着车帘,强自镇定道:“大概是这家人有亲人去世。”她脸上十分平静,却全然不知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攥着车帘的手指也在颤抖。
        “哗啦”一声,车帘竟被她拽了下来。
        上官璟漠然看了看手中织锦镂花的车帘,一低头,两滴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来,在车帘上晕出两点淡淡的水渍。
        马车越向前行驶,路边的孝布越多,随着民宅的密集,孝布几乎连成一片。上官璟再也不能哄骗自己,脸色渐渐变得灰白,身子软软地靠在车壁上,眼睛好似凝视着那片刺目的白色,又仿佛空洞茫然着什么也没看。
        行到城门下,城门正中的牌匾上也挂上了白布,在风中兀自飘荡。那阵微风吹得孝布婆娑轻扬,却那般凛冽地穿过上官璟的身体,如刀如剑,如锤如杵。她只觉被重击、搅散、分裂……整个人,轰然散开在天地间。
        她盯着那块布,像盯着生死宿敌。
        她开始思索:这仿佛是国丧的礼制。
        宫里谁薨逝了?
        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
        可自己好好地在这儿呢。
        而宫里有皇太后、太皇太后么?
        上官璟的神情从呆滞到晦暗到思索,菊裳实在不敢看她的神情,低着头把车帘举起来,想挡住上官璟的视线。
        看起来在出神的上官璟却蓦然惊醒,伸手一拦。车内死一般的沉默。
        半晌,有人轻轻开口。
        “这是皇帝哥哥的……满城缟素。”
        ===============
        上官璟风尘仆仆回到未央宫,径自去了刘弗停灵的前殿。白色的蜡烛烛光摇曳,乌木的棺椁在地上映出苍凉的阴影。
        上官璟缓缓地走过去,面无表情地俯身靠在棺椁之侧,仿佛被定格在那里。
        半晌,她侧身抚摸着棺椁,极认真地问:“皇帝哥哥,你真的在里面吗?他们说你病重,可你怎么会忽然就病了呢?你身体一直强健,只要你好好医治好好服药听太医的话好好将养,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啊!”停顿良久,又哽咽着道,“告诉我,长安满城缟素不是为了你,好么?”
        一室寂静,无人应答。
        不知枯坐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上官璟腾地站起来,一定是皇帝哥哥!是皇帝哥哥负手立在门口,含着丝笑意对她说:“璟儿,是我唬你玩的。”
        看清来人是菊裳,上官璟眼中腾起的灿然夺目到极致的光芒瞬间熄灭。前一刻还是姹紫嫣红,后一刻就变成了万木萧索,菊裳被她眼中顷刻间流转过的诸多情绪所震,愣了愣神才想起要办的差事。
        “皇后娘娘,这是陛下之前嘱咐交给您的东西。陛下的贴身内侍卢谡卢总管亲自送来,说里面有一封信,还有些其他物品,请娘娘在无人处打开。”说罢,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周围像木偶人一般沉默伫立的宫女。
        上官璟接过锦匣,身体微微颤抖。
        皇帝哥哥居然给我留了信!
        他……他会不会在信里告诉我,他没有驾崩!
        这个念头刚浮出来,上官璟便觉得自己真是可笑之至。她唇角扬起了一个悲凉的弧度,想打开锦匣,手却簌簌直抖,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菊裳想上前帮上官璟,上官璟却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向门外走去。行至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漆黑的棺椁,她多希望皇帝哥哥没有躺在里面!她要回椒房殿看信,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信里的内容,万一……万一皇帝哥哥真的没有驾崩呢!


        22楼2015-08-01 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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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哥哥……其实我应该叫你先皇,之前应该叫你陛下。叫你皇帝哥哥是于礼不合的,好在你却从来都没有管过我。当年洞房里见你一面,只一眼,我的呼吸和心跳就被你扰乱。你出了门,我的心也跟着你一起出去了。我对你,几乎可算是一见钟情……嗯,没想到吧?按照之前在家中受的教导,我本应循规蹈矩地称你为陛下,但一念之间就改成了皇帝哥哥。大概当时已经把你当做哥哥一样可以依赖的存在,可能还因为这样的称呼更显亲近,更特别,或许因此会让你对我的印象更深一点……其实我也奇怪,当年我还那么小,脑子是怎么转的,鬼心眼居然这么多,哈哈……你叫我璟儿,我叫你皇帝哥哥,这可比平常皇后陛下的称呼亲昵多了,而且我相信,除我以外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叫你皇帝哥哥……当年我为这事沾沾自喜了好久。但是后来我就忍不住想,如果我们不以此相称,或许在人前你会称我‘梓童’,在人后唤我‘娘子’或‘阿璟’;我呢,平时中规中矩地称你陛下,单独相处时或许会叫你夫君……这才是夫妻之间的称呼……多美。而不是像这样,你如我家中兄长一样唤我,我则直接就叫你哥哥……会不会如果不这么称呼,我们就不会一辈子处在类似于‘兄妹’的关系?……唉,别笑我。年岁越来越大,我总爱胡思乱想……”
          “皇帝哥哥,什么样的女子可堪与你相配?这个问题,我想了十余年。你不纳妃,诚然有外祖父阻挠的因素,但你当年受外祖父的束缚并不至于严重如斯。若你真的喜欢某个女子,你不可能纳不了她,甚至除了后位,夫人、婕妤、协理后宫的权柄……你什么都能许给她。但是偏偏,你的后宫异常冷清。我想,大抵是因为你与那些皇帝不同吧。你同样勤勤恳恳,同样爱民如子,但在你心里,渴盼着一份真正的爱情,渴盼着有一位女子进入你的世界——从此,你的眼里只有她,她的眼里只有你。不是对你予取予求,而是两心相悦,与你同行同止,同心同意。你不愿以广纳嫔御为手段拉拢朝臣巩固帝位,是因为你不想平白辜负那么多绮年玉貌的女子,让她们的青春韶光甚至一生幸福都错付在幽深的宫廷;或许亦是因为,自小目睹武帝对钩弋夫人一往情深的你,在心底对于爱情也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愿想吧。否则,你也不会在临终时仍心心念念地让我觅得良人并与之长毋相忘——这是一种悲悯,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就如同你自己过的不喜乐不自由,你便尽你所能让百姓自由喜乐,努力不让别人像你一样不喜乐不自由。于是,我便常常想,能与你并肩面对世事无常、共享江山无双的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样子。她要善良,同你一样悲天悯人,不求她兼爱天下德盖四海,但她的本性必得是善的,不是伪善,不是小善,作为你的爱人,她的善至少要涵盖万家百姓。她要懂你,无论你淡笑还是抿唇,皱眉还是叹息,她都能懂得你心中所想,了然清冷外表下你的怅然你的无奈你的感伤。她要善解你心,你需要有人分享快乐,她便是你最好的伙伴;你需要有人分享哀伤,她便是你最好的听众;你需要有人开解纾怀,她可以如那天边朝阳一般明艳,驱散你心中的阴霾;你需要有人陪伴温暖,她可以如那暗夜里的火种,静默地燃烧,给你带来光明和热量。她可以为你誊抄奏疏,为你整理书案;她可以为你做添香的红袖,待月的碧纱;她可以与你闲敲棋子,与你琴箫相和,与你赏月赋诗;她要仪态万千,气度高华,与你比肩站立而不相形见绌;她要精于女工,精于厨艺,精于弄花,精于一切贤惠妻子应该擅长的才艺;她可以灵动如脱兔,与你玩笑,逗你开怀;亦可以沉静若处子,在你身旁,默然久伴;她能作为原型被采进你的画中,也能在你遇烦心事时当你的解语花。你和她在一起,快乐远比烦恼多,笑容远比皱眉多,心领神会远比言语交谈多。不管朝堂上有多少诡谲的风云、暗藏的机锋,只要想到她,你的心便会稍稍柔软,稍稍轻松,然后更加积极乐观地,去迎接风雨——因为你知道,你的背后有她。……皇帝哥哥,我说的对么?我想,如果你能遇见这样的女子,人生也算圆满无憾了罢。”
          “皇帝哥哥,我觉得,人的一生是一定要有自己所在意所坚信的事情的。譬如我在意大汉的继位者是否贤能,是否有足够优秀的品德和能力来继承你传下来的帝位;在意大汉的后廷是否和睦祥和,皇后是否贤良淑德,太子是否睿智沉稳;在意史册是否记载着我为汉室做的努力,让我足够担当你的正妻的名号,可以与你比肩并论;在意我是否精通于书法、绘画、抚琴、吹箫、玉雕、女工、厨艺、养花、史论、地况,这些你精通的或是身为你的妻子应该精通的才艺技能,在茫茫黄泉或是渺渺来世是否可堪与你相配,成为你心爱的那个女子。譬如我坚信玉瓦当就是能助我遂愿的造物所钟;坚信如若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我们定会成为一对凤凰于飞和鸣铿锵的帝侣;坚信人有转世、有轮回,有黄泉、有天国,在百年之后,我们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重逢;坚信在漫长悠远的岁月里,我牢牢把你记在心里,那么这种记忆就会超越生死,永不消弭。可是,在这几十个春秋交替、万余次昼夜更迭中,我原本在意的、坚信的事情在慢慢动摇。真的有来世么?我真的还能遇见你么?在乎你不在乎的史册记载有意义么?你已离去,我学了几十年的才艺、读了几十年的政论纲要地质奇闻又有什么用处?皇帝哥哥……我,该怎么办?”


          51楼2015-08-19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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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况,在长乐宫的这些年,我真的做了不少有价值的事。”上官璟嘴角扬起一个自豪得意的弧度,“长乐宫的花圃被我侍弄得生机勃勃,一年四季都百花争艳,煞是美丽。但我独赏也是无趣,便把许多我侍弄好的奇花异草都移去了未央宫,倒也节省了不少请花匠的开销。我之前抚琴鼓瑟,这些年又学会了箜篌、排箫、陶笛。我练字的纸可以装满整个屋子,与你的字的神韵已有七分相似。我画的画也有百十来幅,各种风格都有尝试,虽不敢与书画大家媲美,但已比寻常宫廷画师强上许多。几米长的刺绣我绣了许多幅,从神明台到石渠阁,从上林苑到淋池,从宣室殿到椒房殿,还有从各种山水游记上看见的风景……我知道你喜欢看山水游记、地质奇闻,这些年便几乎把宫里所有这方面的藏书都看了个遍,古书残破不全或偶有疏漏,我就将它们一一订正。你想看看未央宫外的世界,我虽无法亲眼替你看到,但是大汉泱泱疆土上的每一处风光我都已熟记于心,到了那边也好讲给你听。而且我知道,若想做到懂你、善解你心,便要使自己站在一个与你同等的视野上。于是你从小到大看过的每一本书,学过的每一篇圣人道理我都细细读过、背过、思考过,只盼这样便能与你多上一些思想上的共鸣。我本想着写过的书法、画过的画、绣过的刺绣都拿来给你看看,烧了送到那边去,但是又觉得与其你我一看就罢,倒不如让这些东西发挥它们最大的作用。书法因为和你的太像,拿出去怕惹事端,但那些刺绣和画作我都让金衣菊裳悄悄地拿到市集上卖掉,把换来的钱和每月剩下的俸禄一起送到善堂去,也只能悄悄的,毕竟我是幽居的太皇太后,做事不能太招摇嘛。皇帝哥哥,我的作品卖价很高喔!这些年的收入加起来,大抵能新开一家善堂了!我知道,你爱民如子心系百姓,这样处置这些画你会更高兴。哎呀,说远了……以前若有人和我说,你精于琴艺、书法、绘画、刺绣、养花,博览群书,熟知地理,通达人文,还能自己赚钱接济贫苦人——我定然是怎么也不信的。时至今日,我却做到了这一切,让自己因腹有诗书而气度端华,因眼界开阔而心态平和,真正成为了我喜欢的那个自己——因为有你,我才能邂逅那个最好的自己!皇帝哥哥,我只是在想,璟儿已成为这样优秀的女子,来生是否可堪与你相配?”
            “这一生啊,有过焚心的苦痛,入骨的难过,但是在最后的最后回头一看,还是有这许多值得欢喜的事。这许许多多的欢喜,归根究底,只是因了一个你。我原本只是一个棋子,却因了你成为一朵花,能绽出花苞,在人间灿艳盛放,欢享阳光雨露。皇帝哥哥,我还要再说一次——幸好,我遇见了你……遇见的,是你!”


            54楼2015-08-21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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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有太医给的灵丹妙药,上官璟说了长长一段话也未免气虚。她微微喘息片刻,忽然自袖袋里拿出了玉瓦当。
              玉瓦当玉色清润透亮一如往昔,可不知怎么,那“长毋相忘”四字仿佛比之前更深了些——但因为上官璟日日含情相对,并没有觉察到这细微的变化。
              她定定地看着“长毋相忘”四个字,说:“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我就是相信玉瓦当是造物所钟之玉器,能助我遂愿。之前所有愿望都没能实现,一定是因为有特殊的原因。现在,玉瓦当,我要对你许下我此生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愿望。哪怕之前的愿望都不作数,也只请你,助我实现这个心愿。”
              上官璟轻阖双目,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玉瓦当躬身:“玉瓦当,请你保佑刘弗,永生永世平安无虞、自由喜乐,无论他的转世是天皇贵胄还是寻常布衣,都让他可以顺着自己的心意去过完一生——不要再有无可奈何、委曲求全、权谋倾轧、形单影只。也祈愿你能让他遇见他心爱的女子,与之儿孙满堂,相携白头。另,请你让我,永生永世,将他记在心里,不要因世事轮回而让他的身影在我的记忆中消磨殆尽。如果他没有遇到他心爱的女子,便请让他记起我,再让我到他身边,伴他一生。”
              “请保佑他永世平安无虞、自由喜乐,有心爱女子相伴终老。保佑我对他的记忆永远如新,永世不灭。”
              “请保佑他永世平安无虞、自由喜乐,有心爱女子相伴终老。保佑我对他的记忆永远如新,永世不灭。”
              “请保佑他永世平安无虞、自由喜乐,有心爱女子相伴终老。保佑我对他的记忆永远如新,永世不灭。”
              ……
              上官璟重复三遍,才肯罢休。
              她手指缓缓抚过“长毋相忘”,低低呢喃:“长毋相忘,长毋相忘。如果不能拥有,那么只能让自己不要忘记。可我不求长毋相忘,只求……我不要将他忘记便好。”
              平时触手沁凉的玉瓦当,此刻捧在手里竟是温的。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热度在迅速流逝。她有些艰难地探手入怀,取出了两个玉珠。
              “皇帝哥哥,早就说好你送我一个玉瓦当,我也要亲手做一个玉雕送给你,却直到今天才拿给你看。这对玉珠只有指甲大,却难得的玉色一致,纹理对称,大小统一,日光下看似有潋滟水光波动,暗夜里看周身又氤氲着清浅的乳白光晕。玉料实在难得,我也着实花了许多心血去雕刻。断断续续学玉雕许多年,这是我最满意的一件成品。看见上面的浮雕了吗?这可算是微雕了哦!既考眼力又考手下功夫。一朵牡丹,一轮满月,取花好月圆人长久之意。喜欢么?哈哈,不要以为只是这么简单哦!”
              上官璟拇指和食指捏着玉珠在阳光下转了半圈,果真玉珠的肌理下仿佛有盈盈水波荡漾不休,更神奇的是,玉珠正下方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四个浅金色的字:天地人间。
              她笑道:“很厉害吧?我用细如发丝又锋利如剑的刻刀在玉珠上刻字,深深下刀,贯通玉珠。这样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痕迹,但拿到阳光下,使阳光透过之前镂空的笔画,就会有字投射到地面上。这可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法子,玉石师傅还夸我匠心独具呢!”她又把两个玉珠交叠在一起放置,“其实啊,这玉珠的巧妙还不止这些呢……但是具体是什么,璟儿今天不想告诉你……若是来生再见,我再说与你听罢。”
              她又拿另一个珠子在指腹间转动,地上出现的字是:碧落黄泉。
              “皇帝哥哥,你是我的天地人间,也是我的碧落黄泉。你在,处处都是天地人间;你不在,我碧落黄泉地去寻你便是。”
              “碧落那端、黄泉彼岸,你在等我吗?”
              上官璟珍而重之地将一对玉珠放在墓碑边,又把玉瓦当放在心口,唇角挂着丝恬美的笑。
              ——静待那一刻,永远的结束,或是新的开始。
              思维开始混沌,她只感觉自己浸在乳白色的大雾里,没有方向,没有凭依。
              一张一张脸在她眼前闪过,端庄矜贵的母亲,英武健壮的父亲,胸有城府的祖父,深沉内敛的外祖父,明艳动人的小姨,放荡不羁的刘贺,睥睨天下的刘询,温婉和顺的许平君,敦厚善良的刘奭,忠心耿耿的卢谡,妥帖可靠的金衣菊裳……
              上官璟用为数不多的清醒意识想,难道人死之前都要这样回顾一生吗?那么皇帝哥哥病殆前,有没有看见自己?
              蓦地,所有人的脸庞都在视野中淡去,又只剩下一片空茫。
              却听见那清沉的嗓音。
              “天色不早了,皇后早些就寝吧。”
              “好,璟儿。”
              “念毋,是不要的意思,是在说两个人不可以忘记对方。”
              “璟儿,汝一夜未睡吗?”
              “璟儿,别胡思乱想。不是汝的错。汝什么都不知道,吾怎会怪你?”
              “要仔细自己的身子,莫再哭了……”
              “既如此,便把宣室殿的奇花异草移到皇后宫中吧,也省得汝为难。”
              “皇后肤光胜雪,这缎子方衬得起汝的肤色。”
              “愿我们像这瓦当上的字一般,长毋相忘。”
              “吾在世间放心不下的,便乃璟儿耳。”
              “吾更希望汝可以出宫做一只自由的黄鹄,翩飞于广袤天地之间。”
              “红尘俗世之中、寻常百姓之家,乃吾一生可望而不可即之境地。”
              “万望善自珍重。”
              “但望吾未完成的心愿,汝能替吾完成。”
              濒临消失的意识在听见这句话时稍稍悸动——自己情愿留在宫里,却无法出宫一览江山如画,竟是连皇帝哥哥唯一的心愿都没有完成……
              恰在此时,上官璟感觉自己忽然失去了重量,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飞过熙熙攘攘城池,飞过莽莽苍苍原野,飞过滔滔江河,飞过绵绵峰峦,飞过滟滟晴光,飞过霏霏细雨……
              这一霎,飞过了地质奇闻书籍上看过的大汉泱泱国土上的每一处奇美风光。
              上官璟又在想,嗯,上天真是不薄待我,死前一点遗憾都不给我留下。
              极速飞翔的身体蓦然停止。
              不知是在雾霭间还是在流岚里,不知是在虹霓间还是在蜃楼里,不知是在山水之涯还是在云天之外,反正在她看见那玄色身影的一刻,一切背景都变得虚无。
              她看见他转身,回眸,浅笑,启唇。
              隔得太远,她听不清他说什么。但她读懂了口型。
              他说,璟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斯人别来无恙?
              上官璟吐出一口血,安然长逝。
              近处的金衣,远处的菊裳伏跪于地,泪流满面。
              无人看见,上官璟的那一口血淌在了玉瓦当上,流进了“长毋相忘”四字的凹陷里。
              更无人看见,玉瓦当周身再一次萦绕起金色的光晕。
              建昭二年六月,上官太皇太后薨于平陵,并与孝昭皇帝刘弗合葬平陵,享年五十二岁,谥曰“汉孝昭皇后”。


              55楼2015-08-23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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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老板长长一个故事讲完,已尽薄暮。
                医生看着依旧香烟袅袅的香炉,看着方才赵颦坐过的地板,又看了看桌上摆着的玉色莹润的玉瓦当,忽然生出了淡淡的怅惘。
                是的,和老板之前讲过的故事比起来,这个故事并不惊心动魄波澜壮阔,只是一个女子穷其一生地爱上一个男子罢了。
                但是他心里就这样生出了怅惘——为慧极必伤的刘弗,为一步一步被深宫磨折了活泼天性的上官璟,为他们这段本有机会修成正果,却还未开始就已结束的爱情。
                医生拿出手机,在百度百科上搜索“上官璟”。
                老板轻吹茶沫,抿了一口冷茶,瞟一眼医生的手机,问:“查到什么了?”
                医生语气诧异:“天!搜不到?不科学啊。”
                “把关键词换成‘上官皇后’试试。”老板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什么?居然历史上都没有记载上官皇后的名字?诶,生平简介怎么就这么两行?”医生十分不解。
                老板还是云淡风轻的表情:“是,上官皇后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因为这名字还多了几分奇遇。可惜,史书不会记载一个无子无女默默无闻的皇后的名字。再说关于刘弗的记载也不过那么几句,又何况是他的妻子。”老板轻轻勾起嘴角,“不信你输入‘甘罗’,查查我,介绍绝对还没有上官璟多。”
                医生默然。毕竟隔了两千多个春秋,多鲜活的生命也早已化作一抔黄土。史书里能留下这些记载已属不易。
                “历史是一条长河,即便刘弗、上官璟地位高至皇帝皇后,也不过是这条河里无数朵浪花里平淡无奇的一朵。”
                “风吹浪起。风过无痕。”
                医生忽然想起什么,放下手机问:“老板,你那说的那个‘助名中带玉女子遂其愿’到底靠不靠谱啊?人家上官皇后许了那么多个愿都没实现诶。”
                “我什么时候做过不靠谱的事?”老板眄了医生一眼,“其实当时我所指的‘造物所钟之玉器’不是玉瓦当,是未央宫里保存的一件春秋时期的玉佩。但玉瓦当是优质玉料被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经两代帝王、两任太后之手,倒的确可称为造物所钟。只是器物若要发挥出它隐藏的能力,就必须要凝成精魂。而若要凝成精魂,至少需要一百年。”
                “啊?那上官璟临终许下的愿也是白说了?”医生惋惜道。
                “那倒不是。上官璟心性纯良又血统高贵,她的血容易被玉瓦当这类玉器接纳吸收。机缘巧合,玉瓦当曾两次接收她的血,这就是玉瓦当两次有光晕萦绕的原因。但过百年方凝精魂乃是天机,天机不可违,玉瓦当也是在一百年以后才炼出精魂的。不过因为上官璟的血,玉瓦当被唤醒了一些,虽然没有精魂,但上官璟的心愿已经被记忆下来。所以,从上官璟死后几十年玉瓦当炼成精魂开始,它就可以帮助上官璟完成心愿了。”
                “喔!”医生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这就是说刘弗的转世已经自由快乐安然无恙地生活了两千年了?”
                老板颔首:“应该是这样。”
                “那刘弗有没有和上官璟在一起?”
                “那是自然。他们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性格互补心意相通,在西汉那一世,上官璟已然死心塌地地爱着刘弗,刘弗对上官璟也并非无意,只是因为种种特殊原因才没有相爱罢了。或许再让他们多相处两三年,情形就会不一样。好像是在宋朝吧,我曾碰见过他们一次,他们两人天天游山玩水,靠写游记出版为生,当时就在去西湖的路上。”
                医生点点头,看着那片玉瓦当,问:“哎,老板你说他们会不会来哑舍?”
                老板也把目光投向玉瓦当:“赵颦来了,刘弗和上官璟来哑舍取回玉瓦当的日子还会远吗?”
                ……
                医生为老板忽然套用一句外国人名言而默默擦汗。
                老板的目光却越过窗子——向马路对面的某个位置,笑了笑。
                时间倒回五分钟前。
                “阿嚏——”
                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子,突然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之后她娇憨地吸吸鼻子,不自觉地伸手护住了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牵着她的手的男子一脸关切地凑过来,问:“冷了?”
                女子又吸吸鼻子,道:“没觉得啊……”
                男子把女子的围巾紧了紧,又温柔地帮她把羽绒服上的帽子扣到脑袋上:“可别着凉……”
                恰在女子为男子高冷外表下的体贴细心感动出星星眼的时候。
                男子补了一句:“……你冻着我儿子了,这样不好。”
                “……哼。”花痴小火苗被瞬间浇灭的女子本来想与他大吵三百回合,转念又想到自己和他斗嘴好像就没赢过……于是只好悻悻地哼了一声。
                恰在女子发作不得准备偷偷赏给男子一个大白眼的时候。
                男子也惊天动地地“阿嚏”了一声。
                女子正好找到一个发泄的理由,捂着毫无异动的肚子怒道:“你!吓!到!我!儿!子!了!他他他刚才踢我来着!这!样!更!不!好!快快,说一句‘亲爱的娘子,为夫错了’,我就勉强原谅你!”
                男子一边琢磨这是谁又在想我还害我打喷嚏一边随口敷衍:“亲爱的儿子,爹地吓到你了爹地错了。”
                ……女子一脸黑线。
                走了一会儿,女子已经忘了刚刚才被无良老公气到,指着马路对面的一个店面,说:“老公老公,你看那家店名字好特别!哑舍……嗯门脸也是古色古香的好高大上的感觉,咱们去逛逛,嗷?”
                男子看看表:“娘子啊,胎教班还有十分钟就上课了。明天做产检时也恰巧也经过这条街,为夫明儿陪你去好不?”
                女子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萌萌哒老公这会儿表现还算不错嗯……
                冬日暖阳即将西沉,阳光明亮而不炽热地倾泻而下,宛若碎金。
                映照着一脸甜蜜笑容的女子和脸色平静却嘴角含笑的男子。
                映照着男子修长的手指和他手里拎着的女式手提包。
                映照着手提包上一条银链拴着两个淡青色玉珠的挂饰。
                银链反射着金光。地上也有金光一闪。
                仿佛是四个字。
                是天地人间?是碧落黄泉?
                还是——
                长毋相忘。
                ——正文终——


                56楼2015-08-24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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