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汤婆婆,我拒绝,彻底地拒绝。”
听到少年的回答后,坐在摆满金银珠宝的办公桌后面的魔女露出了一个阴险的微笑。她慢悠悠地把面前的账本合上,硕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应该称得上是愉悦的情感,
“一如既往地固执,你应该很清楚你拒绝我的要求的后果是什么才对。白龙啊,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识时务,但自从那个瘦弱的人类女孩离开了之后,你变得愚蠢了。怎么了,是人类污染了你吗?”
“恕我无礼。我并没有被人类污染,我也不认为千有着能污染别人的污秽之处。相比于这个世界的八百万神明,她要纯净得多。”
“啪!”魔女愤怒地拍打桌子。
“你说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白龙,别太嚣张了,区区一个人类,要比尊贵的神明纯净?开什么玩笑!更何况,你自己也是个神明!”
“您说得对,但我身为一个神明早已弄脏了自己的双手,也被汤屋的贪婪所污染,险些丢失了本心,在这一点上,千比我纯净。”
少年的声音始终平稳而没有丝毫的慌张,他丢下这一大段后,便转身要离开。他能感受到背后魔女那到达极点的怒火,他也深知如果汤婆婆不想让他活命的话,他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但他早在看见千寻那颗纯净得如水晶一般的心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无论将来遇到怎样的威胁,就算是搭上自己的这条性命,也不愿意再为汤婆婆那所谓的利益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情,一切只是为了守住自己那条归家的路。
刚走出厚重的红木大门,腹部一阵剧痛猝不及防地出现,那痛楚似是要将他撕裂,白龙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额头上析出细密的冷汗,他也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蜷缩起来。
这就是……代价……
捂着腹部没多久后,喉咙尝到一丝腥甜的味道。“哗”的一声,一滩鲜血出现在光洁的大理石地砖上,有几滴溅落在白龙蓝绿色的裤子上,变成了黑色。
白龙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擦去了嘴角边残留的带着唾沫的血液,扶着墙,站了起来。
待到身体的痛楚消失之后,白龙的手上出现一个光团,光团落在地上,原本被血污染的地面瞬间变回原来干净如明镜的样子。
他能感觉到,自己违背契约所造成的诅咒正在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生命。
“但就算要付出生命……”白龙在心里默念着,踏出了脚步。
“我也不想变回那个冷酷无情背叛本心的我了。”
饭点时间。
千寻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手上的饭菜,然后拿起一旁的篮子,快步走向电梯。
今天是她负责给锅炉爷爷送饭菜,她知道锅炉爷爷的脾气不小,虽然自己与锅炉爷爷的相处不错,但千寻觉得锅炉爷爷不会就此原谅她的饭菜送得太迟。
电梯迅速地往下降,一股失重感出现在千寻的身体上,千寻并不擅长过山车之类的项目,而对于这突然迅速下落的电梯,千寻也总是被吓到。
待到电梯停稳打开门,千寻快步走了出去。身边是正在运转的大齿轮,千寻每每经过总是会被它们吸引住自己的眼球,毕竟在千寻十六年的人生里,她能那么近距离地观察超大齿轮的运作的机会并不多。
拉开那一扇小小的木门,千寻钻了进去,却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
汤屋上下穿着白色狩衣的人只有一人,千寻不解,白龙身为管理阶层的大人物,为何不像父役兄役他们选用昂贵华丽的布料,而是用这样朴素的白色棉布制成狩衣呢。
“白龙。”千寻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而对方在看到她之后也停止了与锅炉爷爷的交谈,向她回了一个微笑。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千。我就说这群煤灰精为什么会那么兴奋,原来是你来送饭了。”锅炉爷爷回过头来语气豪迈地说道,虽然看不见他墨镜之下的那双眼睛,但千寻知道锅炉爷爷心情还不错。
“爷爷,这是你的饭菜。”她乖巧地走到锅炉爷爷身边,拿出了饭菜,锅炉爷爷也就此暂停了自己手上的工作,几只手同时运动,在接过千寻的饭菜的同时又把脏碗筷放到了千寻手上。
千寻把碗筷放在一旁,在榻榻米的边缘蹲了下来,榻榻米下早就聚集了一群黑色绒球状的煤灰精,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是在催促千寻赶紧把食物给它们。
千寻无奈地耸耸肩,在框里抓过一把又一把五颜六色的星星糖,像喂鱼一样撒了出去。
在她拿第四把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出现在千寻的视线内,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手便向外撒出了星星糖。
“你好像已经完全适应这里的生活了呢,千寻。”
白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只见他一手撑在地上,另一手不停地撒着星星糖,坐姿悠闲,仿佛是哪个古老大家族的贵公子一般。
“这要多亏了白龙。”
她细细地看着少年的侧脸,嘴角不知不觉中已经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白龙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也近乎没有血色。
“适应了就好,不过千寻……很抱歉,估计你这次回来就没有办法再回去了。”
千寻听完,缓缓地把头转回去,以及其微小的声音说道:“我知道的……我已经做好了觉悟了。”
“千寻还是一如既往地坚强。那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篮筐中的星星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被少年撒完,白龙站了起身,跟锅炉爷爷道了个别后,就离开了锅炉室。看着白龙离去的身影,千寻心里暗生疑惑,可是究竟在疑惑着些什么,千寻自己也搞不懂。
只是觉得哪里很奇怪。
印象中的白龙的声音有那样虚弱吗?
这背影,有那么凄凉吗?
错觉?
在千寻的记忆中,白龙一直是一个很可靠很强大的人。
她细细回想着,把锅炉爷爷的脏碗筷放进了框内。
“爷爷,我先上去了,还有工作没做。”她说着,拉开了那扇小小的木拉门。
“去吧。”锅炉爷爷向她竖起大拇指,似是在夸奖她的勤奋。
千寻回以微笑,然后拉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