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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碧血照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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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见对方仍不答话,便向前走了两步,抻着脖子张望门里,问:“你身后这间石室里面是……”
“再往前半步,就要你的脑袋!”一个冷冷的声音恐吓道。
小鱼儿停下脚步,瞄着石室的门,左右晃了晃脑袋,道:“看见了,门里面的是……邀月?她还在练功?练了这么久,居然还没练成?好慢。这明玉功,你师父要冲破第九重的关口,所以,她现在才练到第八重,对么?你现在是第几重?第七重?”
花无缺:“……”
小鱼儿见他默认,便显摆道:“我和我爹的嫁衣神功,刚才可是都练到第九重了。你这么弱……还是别总想着杀我爹了吧。”
花无缺听小鱼儿挖苦,竟没有动怒,只是闭目反唇相讥道:“哼,你如此想,只能说明你没见识。这两种内功截然不同,根本不能仅凭重数来比较,不一定重数高的便厉害。这明玉功的第八重,我若真练起来……料想也应不算太难。只是我现在还没打算练罢了。”
小鱼儿笑道:“能练为何不练?我看……你只是在吹牛。”
花无缺冷冷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配与我师父并驾齐驱,如果她都练不到第九重的话,我又怎配练到第八重?况且,这功夫驻颜的效果太强,若是年纪太小便练成了的话,人便长不大了。否则……”
小鱼儿笑道:“否则?否则你早就练成了?口气倒是不小。难道你故意不练第八重,是想等自己长得再大些,好与你师父般配么?”
这兄长怒道:“放肆!”
小鱼儿调笑道:“害羞了?难道……”
花无缺瞪眼喝道:“住口!再不住口,休怪我……”
小鱼儿接茬道:“无情?你本就无情,我才不会觉着奇怪呢。开开玩笑,何必认真?不过……你对邀月这么忠心……替她护法,怎么也不进去呢?还刻意离她很远,背对着她,连眼睛都不敢睁?”
一掌切来,又是直取要害,小鱼儿见这疯子又冷不丁出手夺命,急忙招架。你攻我挡,二人只动手、不动脚,瞬间在原地已拆了十招。
不分伯仲。十招过后,小鱼儿向后跳开,笑道:“怎么样,不光是内功,如今我的拳脚功夫,也已今非昔比~想一招杀我,并不是太容易了吧。”
花无缺哼了一声,冷冷道:“不挪步子比的话,你的拳脚……还算凑合吧。但若加上身法,估计你连我在哪里,都不一定能找得到。移到你背后,在后心上插一刀,或者直接把脑袋切下来,不费吹灰之力。”
小鱼儿暗暗冒汗:万幸万幸,刚才这几招果然精妙,若不是小花早在当初跳舞的时候就露过这些招式,自己早有准备,光凭看这兄长与爹对阵的几日功夫,再聪明的脑袋也是来不及琢磨出破解之法的。不过这兄长,怎么突然就怒了呢?他对邀月的感情,果然好可疑……嘴上却笑道:“后面的话我没听见。‘你的拳脚还算凑合吧’这句话,算是夸奖么?”
花无缺冷笑道:“厚颜无耻。对付你,我脚都未动,而且只用了一只手,你便已应接不暇了,还敢在此夸口?”
小鱼儿笑道:“不挪步子,是因为你要为邀月坐阵护法,不想让开门口的位置,怕我溜进去偷袭她,同时也是为了节省体力。只用一只手对付我,是因为你的左臂已被我爹折断。你虽用冰心诀暂时冻上了伤口,但其实还是不能太着力,对么?不打了。你……还是先好好疗伤吧,老子可不想占你的便宜。”
“哼,劝我好好疗伤?疗谁的伤?”花无缺见小鱼儿未再靠近,便又冷笑一声,合上双目,继续站着运功。
沉默。小鱼儿虽还想探探这兄长的口风,但见他闭目调息,完全不理自己,想来还是在死撑装硬,那内伤并未完全摆平。他带着伤跑过来,是担心邀月的安危么?算了,先让他调息一会儿吧。于是小鱼儿便闭了嘴,只边喝酒,边游游逛逛的在无缺身边溜达,瞅着门里的邀月运功吐纳。几股很强的寒冰之气交织着流转于她的周身,似乎很厉害?却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好安静……小鱼儿摇了摇头,咂了口酒,觉着在此间的三人之中,竟只有自己是个活人。
“呀!你师父怎么了?难道是走火了入魔?”小鱼儿发觉邀月的样子突然有些不对,忍不住惊叫,却见花无缺仍不睁眼,似已入定,便继续道:“不骗你!看!她的脸变透明了!”
无缺听言猛惊回头,睁大双眼向门里观瞧。果然,邀月的皮肤变得光亮晶莹,甚至有些透明,似乎她脸上的血管都能隐约可见,这人……看起来不知是像玉,还是像冰。
这兄长失声道:“练成了……她居然在这个时候练成了?!”他眼中竟同时迸出了欣喜和痛苦的神情。
小鱼儿奇道:“练成了?这怪样子竟然是练成了?”
花无缺似有些失落的喃喃自语道:“练成了。没想到,她看不见江枫,苦练二十年,都练不成……见了江枫,却马上就练成了?!”说罢竟气血翻涌,似是又岔了气?他赶紧又转回了头,闭目调息,生生把喉中的血又咽了回去……
运功疗伤必须断情绝义。他动了情念?小鱼儿忆起江枫说的冰心诀要义,心想不妙,忙安慰道:“练成了,是因为她很恨江枫吧,恨意使她很专注?你运功不专心而岔气死翘的话……邀月她一个人即便是练成了这第九重,也是对付不了我和我爹两个人的~”
花无缺仍不言语,但小鱼儿此话一出口,他气息便平顺了些,脸色也回缓了些。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80楼2017-09-04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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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鱼儿心中窃喜:这怪人果然比那小花好哄得多,便又转移视线道:“对了,问你件事情。你之前说自己从不说谎,还说那窝囊废已死。那刚才他怎么……又好好的活过来了呢?你故意骗我?”
    花无缺闭目长出了一口气,恨恨道:“谁稀罕骗你?他没死,我也很意外。我本以为他终于可以乖乖的永远消失了。都怪那个讨人厌的铁心兰!若是我一见面就杀了她,不留这个祸根,那个窝囊废便不会仅仅是见到她坠塔,便又被吓醒了。”
    小鱼儿此时心中竟还有点泛酸,想:吓醒?小兰,对于那情种,果然很重要。重要到会有起死回生的疗效么?真是不服不行……
    兄长听小鱼儿不答话,竟问:“怎么?你刚才与我说了这么些,只是惦记着那个快死的人,所以才要讨好我,来打探他的消息么?你想不想……现在就看见他?看看他是怎么死的?”说罢竟狞笑着睁开眼,有些兴奋的盯着小鱼儿,等他答话。那阴晴不定、毫无理性可言的眼神,令人完全无法猜出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举动。
    “不不不,我暂时还不想见他。”小鱼儿见他似是要玩儿命,忙一脸真诚的道:“那个又多愁善感又**的人,其实很难相处、很烦人的……”
    花无缺只“哼”的冷笑了一声,闭目不再言语。
    足音,伴随一股凛冽的真气而至。邀月,从石室中走了出来。
    无缺知邀月已走近了,忙转身低头行礼道:“师父。恭喜师父大功告成。”
    邀月并未看他一眼,只冷冷的问小鱼儿:“你们也练成了?”
    小鱼儿笑道:“练成了。我已经摸清楚了,另一道石门直通外面,只可惜……打不开。我爹,他正在那里等你。”
    邀月只冷冷说了三个字:“带路吧。”
    ====
    小鱼儿带着邀月和花无缺,去与江枫汇合。他竟然还没忘了那短剑,神秘兮兮的凑近邀月道:“宫主。借一步说话。”
    邀月瞥了无缺一眼,无缺便识趣的停住了脚步。
    小鱼儿又向前走了十步,料想这一听八卦就会死的兄长,应该是听不见自己和邀月咬耳朵了,才压低声音道:“机缘巧合,我爹找到一把宝兵器,觉得不错,便托我转交给您,不知您……”说着便递上了那把碧血照丹青。
    邀月见小鱼儿笑得很诡异,皱了皱眉,居然想也没想便接过了剑。她抚摸着剑身,冷冷道:“果然是一把好剑。”
    小鱼儿笑道:“您喜欢收下的话,我爹他一定会很高兴。”
    邀月的心竟怦然动了一下,但她却仍只是冷笑道:“哦?既然如此,那我便先留着罢,给它找个好去处……”
    不多时,四人在洞口石门前重新聚齐。邀月和江枫再次碰面,又默默瞧了彼此一眼,心中不禁感慨:合四人之力,便能破门么?石门一破,就是所有事情的终结了么?
    四人运足功力将掌力同时向石门齐发,响声震天,地动山摇。但那石门……竟还是没动。如此铜墙铁壁,魏无牙一生的心血结晶,果然很了不起。
    形势很不乐观,小鱼儿依旧在笑着说风凉话:“完了完了,如果当世最强的两个人都劈不开这门的话,我看大罗金仙都救不了咱们了”,一面却在扫眼观察周围的三个人:无缺,他似乎什么都没想,师父劈石,他便跟着劈石,师父停手了,他便站着闭目运功疗伤,心静……人果然会变得如木偶一般的无趣。江枫,自从骂过小花之后,他就一直心事重重,是在纠结要不要与邀月讲和么?邀月,她似乎也注意到无缺的伤势加重了,未再勉强这兄长换小花出来,也未再理他。不过,适才她收下了那把剑,现在为何不马上将剑取出,去劈那石门呢?难道……她其实并不怕死在这里,也不着急出去?
    “无缺……”,邀月这一声轻唤,打断了小鱼儿的思绪。
    邀月瞅着江枫,冷冷命令道:“无缺,你现在就去杀掉小……”
    要命,自己的男人就在眼前,这婆娘怎么还没忘掉二十年决斗的这一节?小鱼儿不等无缺回话,赶紧笑着抢白道:“诶诶诶,宫主大人,您真是太贴心了,感激呀感激。原来,宫主你这么疼我,江湖上的人果然都误会您了……”
    邀月怒道:“谁疼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小鱼儿笑道:“您是不是想让花无缺现在杀我?好呀,很好呀,正好给我减少了不少犹豫和痛苦。这洞里没水没粮没出口,咱们早晚都是要死在一起的,我正在考虑要不要自尽,您就替我拿了主意。您不是很恨我娘,所以才要杀我的么?但您现在做这件事,非但不是在报仇解气,反而是在帮我,帮我早登极乐,对么?”
    邀月被小鱼儿说得一愣,正在犹疑之中,魂不守舍的江枫却开了口:“邀月,我有些话,想跟你讲……”
    邀月并未马上答话,但她的眼睛居然不由自主的亮了一下。
    有门儿~看来小花的话果然奏效了。小鱼儿见这气氛,心里乐开了花,会意的笑道:“哦……那二位既然有话,便先在这里聊着,我和花无缺正好也有些事情要谈……”却见无缺根本不看自己,便拽了他的手,想与他回避一会儿。
    好冷的一只手,而且居然有些颤抖,这手刚被小鱼儿的手攥住,便马上从中抽脱了出来,顺手便狠狠甩了小鱼儿一个耳光。
    “啪”,这耳光的声音,好响。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81楼2017-09-04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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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挥我?!谁与你有事情谈?!”这狂人似是找不到别人来撒气,只瞪眼朝小鱼儿咆哮道。
      小鱼儿脸被打得生疼,正要发火,却听邀月冷冷的发话了:“无缺,休得无礼。你……先跟着他退下吧。”
      这狂人气势汹汹的架势……瞬间便泄去了,他略微有些委屈的瞄了邀月一眼,双手垂下,头也低了下去。
      邀月当着外人的面,如此行事……好像在数落一个小丫头一样。小鱼儿捂着被扇的半边脸,见这狂人的挫败相,心中甚是解气,便朝邀月抛了个媚眼道:“还是宫主明事理,肯替我做主,谢啦~”又朝无缺耀武扬威道:“看,不听我的话,惹得你师父生气了吧,还不快跟着我走?”
      这狂人没理会小鱼儿的挖苦,这是把身子转向小鱼儿,似是在犹豫,要不要悻悻的跟着他离开。
      小鱼儿见他一脸怨气,便调笑道:“你家大人要说两句悄悄话,你也要插手管?别那么小气嘛,君子有成人之美,开心点儿。你师父若能就此嫁出去,脾气,定然是会比现在要好上一些的~”
      肩头在抖,邀月见无缺背对着自己,肩头在猛烈的抖动。少顷,无缺竟回过身子,抬起头,眼睛战战兢兢的直视着邀月的目光,双脚站定,一寸都不动了。
      邀月见这个无缺竟敢无视自己的命令,还敢正眼直视自己,恼怒的很,不耐烦的道:“怎么?你也敢不乐意?退下,你没听见我说话么?”
      沉默。无缺的肩头在颤,嘴唇在抖,似是怕得连顶嘴的话都不会讲了。恐惧,本能的恐惧。服从邀月的命令,几乎已是他身体不由自主的习惯。但他这一次,却没再想也不想,就遵从自己的本能,而仍是不错眼珠的看着邀月,没有退后半步。他不想退,退无可退,因为他已几乎一无所有,如果他现在再退出了这间石室,很可能,便会失去自己想拥有的唯一的东西。
      他用自己那有些混浊的目光,痴痴望着邀月,眼神虽然卑微,却带着半分的期待。这是他此生对师父第一次的正面顶撞,他在赌,赌这第一次顶撞,会不会成为最后一次。
      无缺这边虽然很纠结,但邀月那里却根本未有半分犹豫。只见她细眉一皱,轻袖一抚,一掌击出,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将这不愿意退下的人带离地面,转瞬之间,无缺的身子便已从石门飞了出去。接着,远处便传来一声身体撞击石壁的沉闷声音。
      这不是在碎石破门,而是在打人,还是她唯一的徒弟!她要直接把人给打死么?江枫锁紧了眉头,小鱼儿更是大惊失色。没有惨叫声,无缺连吭都未吭一声,就已经被邀月打死了么?
      “他不遵命,你骂他两句就是了,对自己的徒弟下手怎么可以这么狠?他原先的内伤还没好呢!”小鱼儿来不及反应就见无缺又已被邀月重伤,气得直跺脚,狠狠瞪了邀月一眼,慌忙出门去探看。
      被扔飞出去得好远。小鱼儿追出石室,在远处的一面石壁前,终于又找到了花无缺。
      这兄长,倒在地上,已被掌力震出了满口鲜血。他尝试着爬起来打坐运功,挣扎着爬了两次,竟都未能坐起。小鱼儿忙伸手想把他扶起来,让他可以靠着墙坐着,那人却仇视的瞪着自己,那眼神似是在说“滚远一点,谁要你可怜?”,根本不许自己碰他。
      无缺,最终还是自己挣扎着坐了下来,开始闭目沉气吐纳了。但他的这次运功,却大不如前。身上不再覆盖冰雪,脸上也不再是面无表情,而是带着些许心痛失意之色。气息很乱,看上去很勉强。血,他现在根本没能力压住气,几口瘀血吐出之后,他的脸色也已变得像小花一样的惨白。
      小鱼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忿忿不平道:“迎面而来的一掌,你为什么不躲?就这样被她打?你到底有几条命?要被她如此糟蹋?不怕被她一掌打死?”
      花无缺闭目不屑道:“你懂什么……她……她有分寸的……”
      小鱼儿气道:“别傻了。这样还叫有分寸?你对她如此忠心,她却只为了和我爹说上一句话,便痛下杀手,根本不管你的死活?你还能指望她对你……”
      “闭嘴!你若不想让我……和那个窝囊废现在就一起死……在这儿的话,就一个字也别再说了……”无缺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便咬紧牙关,冰雕一般的不再动了。
      小鱼儿见他如此伤势,硬吞了一口气,乖乖闭上了嘴。因为他知道,这个傻兄长,他的确从来就不会说谎,自己再提一句关于邀月的事情,也许,他真的会立时毙命于此。
      ====
      石门前,只剩下了江枫和邀月。
      江枫见邀月如此对待无缺,心中也甚是气愤,怒道:“你果然还是视人命如草芥么?对自己的徒弟都这么狠?”
      “放心,他死不了的。”邀月轻描淡写的冷笑道:“再说……我怎么教徒弟,是我自己的事。他是我从小捡来、从小养大的,就算我现在一掌把他给打死了,又与你何干?江枫,你叫住我,是又要满口仁义道德的说教嘛?除了一决生死之外,你与我,究竟还有何话好讲?!”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88楼2017-09-07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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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简直不可理喻!”江枫几乎又要拂袖而去了,但……昨日小花的一席话,似是让他终于鼓起了探明内情的勇气。镇定,不要再因一语不合便与她不欢而散。石门无法打开,自己和月儿……多半是要命丧于此了,无论谁是谁非,问清楚真相再死,又何须再计较那么多?问,要先问哪一桩呢?果然,还是……
        “月奴……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江枫问,这是他最在意的事情,他很想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邀月一听就火冒三丈:“你!你和我二十年没有说话,一开口,竟然还是在提那个**!”
        江枫皱了皱眉,强忍怒火的问:“**,又叫别人是**。算了……不与你一般见识。我且问你,当年,我未来得及见月奴最后一面,她便亡故了。稳婆告诉我她是临盆血崩而死的。但你在月奴的尸体旁边留书说二十年后要我携子决斗,只撇下刚出生的小鱼儿在死去的母亲身边啼哭,见此情景,一般人会怎么想?是不是你害她临盆时血崩的?我二十年都未找到你问话,现在只想听你平心静气的亲口说一句,她……是你杀的么?”
        “不是!”邀月瞪眼嚷。
        “不是?那你为何……”江枫得到了令自己惊喜的答案,心中更有了一丝的松动,竟微微一笑,那笑容依然灿烂而迷人。
        邀月却还只以为他在意的仅仅是月奴,怨念道:“哼,我是很想杀她,千刀万剐,可惜她在我动手之前就死了。她要是能死得再慢些,我定然亲手杀她出气!”
        江枫怒道:“你这女人,果然歹毒!”
        邀月恨道:“没错,我就是很歹毒,你既然已经认定了我很歹毒,那我就要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歹毒上一千倍!”
        二人越吵越凶。正在此时,只听一声巨响。
        石门,居然轰隆隆的打开了!
        ======
        石门打开,阳光泻了进来。尘烟四起,却又被风吹散。风,这石室里终于又透进了新鲜的空气。
        一个银铃般的娇媚声音在洞中回荡,那声音在殷切的呼唤:“小鱼儿~小鱼儿~你还在里面么?”
        一个火红的身影从石门走了进来,小鱼儿循声而至,发现这红衣少女正在欣喜若狂的望着自己,恍若仙女,张菁。
        小鱼儿暗惊:她是怎么进来的?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春梦?
        “怎么?看傻了?傻得连句‘姑娘你真伟大’都不会说了?”张菁跳到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小鱼儿面前,笑嘻嘻的道:“我说过我最厉害吧,娶我就是你赚到~”
        小鱼儿问:“听你这意思,难道说,这门是你打开的?”
        张菁得意的道:“正是。”
        小鱼儿奇道:“你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并不稀奇。那樱桃本就是你的马,是它带你来这附近的?但,这魏无牙的机关牢不可破。这洞窟大大小小的地方,我都找过了,没有开这大门的机关,你是怎么找到开门方法的?”
        张菁笑颜如花,得意的道:“哈哈,本姑娘是谁?我的本事,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实不相瞒,我仰慕魏无牙的机关术,曾拜他为师,当过他三个月的徒弟。在这三个月里,我把他这儿的机关都给拆坏了。他一怒之下把我赶出了师门,但他设计机关的思路,我倒是懂了些。哎呦,魏无牙对邀月的心思,是远近闻名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石像……”却忽然红脸顿住了声,改口道:“不提这个,我被樱桃带到了这附近,就瞧见了几个六神无主的宫女,随便哄了她们两句,她们便照实把事情都说了。这困住邀月的机关,果然精妙,整个陵墓被锁得严严实实,我居然连陵墓的入口都找不到了。”
        小鱼儿问:“连入口都找不到,那……”
        张菁得意道:“不过,是机关,必然就有破解的方法。尤其是这种结构庞杂的夺命机关,必须设计万全,开关必然多得是,而且里外都有。此机关既然是殉情专用的,那里面的开关自然不会被人轻易的找到,但在外面,魏无牙必定是会设一个应急开关以防万一的,谁没有把钥匙锁在家里的时候?况且,这魏无牙爱养老鼠,万一他不在天外天的时候,这老鼠……或者哪个不听话的徒弟触动了机关,那岂不是他连自己的家都回不去了么?……”
        张菁喋喋不休,开始了机关术知识长篇大论的启蒙,小鱼儿瞪大了眼睛,居然听傻了,真想现在就上去啃她一口。二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似是把愣在旁边的江枫和邀月都当成了死人,手拉着手,走出了天外天。
        洞外阳光明媚。张菁挽着小鱼儿,边走边继续道:“……于是,我就飞鸽传书,叫来了慕容家的众人,还有那些与你有交情、愿意来帮忙的宾客。在这山上一寸寸的找可疑的东西。我们把这山都快走遍了,终于顺着地脉,找到了魏无牙偷偷藏的机关图,然后在这附近挖出了他设的开关~”张菁兴高采烈的讲着,小鱼儿注视的却是小仙女深陷的双眼和那双已被磨破的手,不禁有些感动。看来这几天,她焦急劳碌,吃的苦头应该是不少的。
        吃苦头的自然还有不远处在树后纠结的铁心兰。铁心兰的眼睛,依然是红肿的。她见到小鱼儿出来,惊喜万分,但见到他与张菁出双入对,却不敢靠近打扰他们,她想开口与小鱼儿说话,却欲言又止。
        小鱼儿早猜出了小兰的心思,悄悄对她说:“你的花无缺,他还没有死,我在洞里见过他一面了。”
        小兰又惊又喜,忙问:“真的?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89楼2017-09-07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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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鱼儿笑道:“又睡了,一时难以说清,回去再讲。”小兰不明就里,却也不敢急着追问。
          慕容九,居然也来了,她仍是大家闺秀般的站在姐姐们的中间,矜持而高傲,但心中的忐忑,无人知晓。慕容正德及九妹的姐姐姐夫们,人来得也很齐,救助九妹未来的夫婿,本就是家里人义不容辞的事情。加上那些比武招亲未散去的宾客,现在这洞口之外,竟已围满了人。
          江枫从石门中走出,他脸上虽还留有愠色,但见众人救自己脱困,便平息了怒气,上前拱手向一干人等道谢。人群中年岁较大的侠客见到江枫,都激动不已,纷纷围上去叙旧。就连慕容盟主的眼中都流露出钦佩喜悦之色。慕容盟主见江枫欲给自己见礼,竟主动迎上前去,探问江大侠是否安好,这些年来为何音信全无?听说您来过庄上?我们竟未来得及款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正聊的热闹,人声,却忽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凝在了一个地方。
          邀月。
          邀月从石门中款款走出,仿佛她每踏一步,都能将周围的空气冻住一般。脸气得都快透明了?看起来……她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令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人群之中,年轻的晚辈不认得她,只是赞叹这冷艳丽人的美貌和威严,而年长者,有人怒目相对,有人微微面露畏惧之色,有人对她未改的容颜惊诧不已,却没有一个人敢立刻开口喊打喊杀,提报仇雪恨之类的茬。好强的杀气,她……又和江大侠吵得很凶,而要迁怒于别人大开杀戒了么?
          “慕容正德,你当了现在的武林盟主么?”邀月从洞中走出,开口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对慕容盟主说的。“当了”,这语气虽不大尊敬,但没说“你也配当”,对于邀月而言,已算是给足了盟主面子。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了盟主。慕容盟主故作镇静的答:“是。邀月宫主,别来无恙。”
          邀月冷冷的一笑,那笑容美得令人窒息,发话道:“好。有件事情,想请你主持一下。”
          “哦?何事?”慕容盟主竟有些受宠若惊。
          邀月阴笑道:“我与江枫,有个二十年的约定,如今约期……已然过了。三日之后,龟山之巅,我的徒弟花无缺,要挑战江枫之子江小鱼。二人单打独斗,至死方休。您,是否愿意给我们做个见证?”
          慕容正德心惊,问:“花无缺既然是我未来的女婿,他若要与人决斗,这个见证,我自然是不能推辞的,但不知江大侠……”
          江枫沉声道:“邀月,咱们的恩怨,咱们自己来解决。何必牵扯到下一辈?况且,那花无缺才刚被你打伤,此时小鱼儿若与他决斗,胜之不武。”
          话音未落,一人从石门中默默的走了出来,花无缺。他面无表情,青丝与白衣纹丝不乱,嘴角的血迹已不知所踪。他的脸色虽有些苍白,步伐虽有些慢,但走起路来,身子却没有丝毫的摇晃。
          花无缺没有斜眼看门外的任何一个人,只瞧见了邀月,便低垂着眼帘,稳稳的站到了她的身后,恭顺的候命。
          众人见花无缺走出,安然无恙,并未感到太惊奇。九妹见到未婚夫,心潮暗暗起伏,却也忍住了,没有马上冲过去。铁心兰满怀希望,仔细辨认了一下邀月身后的那个人,发现不是小花,有些失落。但江枫和小鱼儿,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居然还能走?
          邀月见江枫满脸惊异之色,得意的阴笑道:“怎么样?我的徒弟比你的宝贝儿子强百倍。心虚了?怕你儿子即使是与一个受了伤的人对阵,也依然会敌不过么?”
          “你!”江枫恼怒,真想把这决斗一口应承下来,但想到小花那满眼泪痕的眼神,还是有些犹豫。
          邀月见江枫不答,便添柴道:“这样吧。本宫决定,明日一战,胜者将接任移花下任宫主之位,此战过后,本宫将退出江湖,从此再不问世事。江枫,你看,如何?”
          众人哗然,没人知道邀月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江枫一惊,未来得及答话,小鱼儿却笑着抢白道:“邀月宫主,您这赌注下得可是够大的。不过,宫主大人,您吃错药了吧。让我当这个移花宫主?据说你那宫里面既豪华,美女又多,我若是能赢了这一局,倒是赚翻了。但花无缺,他本就是移花宫的少主,他继承宫主之位,本就天经地义。如此的生死相搏,对他一点都不公平。”
          邀月并未回头瞧无缺一眼,只笑道:“无缺,杀江小鱼,你想要什么奖赏么?”
          这兄长正在邀月身后暗运真力疗伤,听她问自己,便抬起头,双眼直直的盯着小鱼儿,眼神中没有半点内伤绞痛之色,却透着点兴奋?
          “杀江小鱼?”这兄长强顶住真气,竟笑了笑,有些惊喜的问邀月: “师父,您真的允许我亲手杀他?这……便已经是您对徒儿最好的奖赏了。”
          小鱼儿看这兄长竟用小花的嘴说出此等话来,觉得浑身不自在,但想起他被邀月打伤时的模样……只觉得他傻得很可怜。
          铁心兰见神志不清的无缺竟如此仇恨小鱼儿,自责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人群中开始有人小声议论,有几个熟悉的声音,小鱼儿听得真真切切:
          黑蜘蛛道:“恩,我早就看这江小鱼聪明机智、非同凡响,原来他是江枫的儿子。此战小鱼儿若是能胜,便可一战成名,成为大英雄了。”他如此说,是不是想借刀杀掉轻敌?无人知晓。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90楼2017-09-07 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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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剑道:“江小鱼?他怎么可能赢呢?绝对是我妹夫能赢,他若赢了这一战,接掌了移花宫,再与慕容家联姻的话,移花宫从此便不可能再是魔道。”当然,“慕容家的实力从此不可撼动”这种话,他是不会明说出口的。
            慕容姗姗道:“这邀月虽是个妖女,但她果然还是无法忘怀江大侠,为了报复,她居然连宫主之位都可以抛下……”女人,果然是多愁善感。
            南宫柳道:“无论邀月此次约战是出于什么目的,这巅峰的一战,若能成事,无论谁输谁赢,从此移花宫便不会再兴风作浪了,真是武林的一大幸事。”他能如此想,也算是有公允之心。
            神锡道长道:“是啊是啊,江大侠义薄云天,绝不可能再推辞邀月的约战。”看来,爹是被架在这里了……小鱼儿瞧了瞧江枫,只能苦笑。
            江枫,他听人如此议论,见面前的邀月,一副盛气凌人的挑衅架势,又看到花无缺如今一副嗜杀的举止,跟邀月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终于认定,这个祸根,果然是不能妇人之仁的姑息……
            “小鱼儿,你愿意出战么?”江枫神色凝重的终于开口问了。
            小鱼儿仍是没有紧张感的笑道:“爹,谢谢您还愿意问我一句。不过,事到如今……我怎么还可以不愿意呢?”
            “好,三日之后,龟山之巅,我们定然赴约。”江枫望着邀月,与其击掌为誓。邀月点了点头,非常满意。
            慕容正德见双方都已同意,便答应作此次决斗的见证人。
            人群渐渐散去,两方各自回去休整,只等三日后的这一场生死对决。
            =========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91楼2017-09-07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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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战前夜,龟山玄武宫。
              夜已深,风已静。邀月半躺在躺椅上,背对着窗子,将纤纤玉足放进了洒满花瓣的脚盆里。
              她浑身放松,垂眼看着自己脚下的男人,他正为自己按摩着穴道……
              “其实这种事根本不必你来做的,嘱咐那些宫女做就好。你明天还要决斗,今天……还是早些歇息吧。”邀月对无缺说话的口气,仍是带着几分慵懒。
              无缺没有抬眼,只是仔细的把面前的这双脚擦干净,幽幽道:“没关系,只要是月儿你喜欢,我做什么都乐意。况且,我也不喜欢让她们的脏手碰你。就寝的房间我已命她们打扫好了,这里不比宫里,三天之内往返太赶,只能在这里因陋就简、先将就一下,现在还有哪里不习惯么?我还可以再让宫女们去换……”
              邀月已懒得再听无缺唠叨的回禀,于是便坐起身,伸手托起了他的下巴。无缺立刻收了声,也抬眼看着邀月。
              邀月冷笑着左右仔细端详着无缺的脸,此时无缺有些媚气的笑容……果然比另一个更不顺眼,便没好气的道:“你真是太会讨我喜欢了。只是你太爱讨我喜欢这一点,我却不怎么喜欢!”
              “你……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另一个?今夜还是有点想让他出来陪你?”无缺看似有些失落。
              邀月冷笑不语。
              无缺的语气竟变得有些发嗲,嗔道:“有件事情,我一直都很好奇,却不敢问。月儿……你究竟喜欢他什么?屈辱的眼神么?还是伤心痛苦的样子?你真喜欢的话……我若多学学,肯定也是能学得来的……”言语间竟是有点吃醋。
              邀月忆起另一个无缺,略加思索了一下,阴笑道:“还有一点,他的身子……比较暖和。”
              无缺耍性子般的哼了一声:“暖和不是说明他的功夫练得太差么?那家伙的功夫本就不如我,跟着江小鱼他们成天的嘻嘻哈哈,更是退步得都快没了。月儿你太高估他了,你那轻轻一掌,我接到还可以,但若是换了他……哼,我现在放他出来也必然是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只会扫你的兴。看来今天,还是我陪你比较好……”
              邀月不置可否,只是凝视着说自己坏话的无缺,无缺觉得她许久都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自己了,竟是有些脸红,问:“月儿……你在想什么?明天的事么?”
              邀月随口应道:“是啊。”眼神中透出了一丝怅然。
              无缺乖巧的趴在了邀月的膝上,幽幽道:“嗯……其实,我也在想呢。”
              “怎么?你也在想?伤好了几成?难道你会怕输?”邀月居然笑了,似是对无缺会考虑“明天的事”有些意外。
              无缺哼了一声道:“输?我怎么可能输?这伤,宫里最有效的法子都用上了,好了能有五成吧。不过,无论好了几成,我都是不可能输的。我只是在想,在我杀了江小鱼之后,那江枫若是要替他报仇来杀我……你会不会阻止?”
              他惴惴的观察着邀月的反应,他多希望邀月说“会”,但邀月一个字都没说。
              邀月不答,无缺又换了一个问题:“那……我去杀他,可以么?”
              邀月轻蔑的笑道:“杀江枫?你敌不过他的,上次的苦头,还没吃够么?”
              无缺仍不死心,试探的问:“我若杀得了,你便允许?”
              无缺多希望邀月这次会说“允许”,但邀月说的却是:“没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无缺犹豫了一下,声音竟是有些颤抖,道:“那日江枫如果真的将我打死,你自然是会高兴的吧。因为让他亲手打死自己的儿子,远比让他的两个儿子自相残杀致死更能打击他,让他痛苦,是么?但高兴之余,你……会不会有一点点伤心?”
              邀月一下子从半躺的状态坐直了,大惊道:“你?!这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无缺颤声道:“这事情,我什么时候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以后,对你的心根本不会改变!我只想听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一句,明日,我杀了小鱼儿之后,如果告诉江枫实情,他便不会轻易的杀我。那时候,我若还想跟着你,你可还要我?”
              等,无缺在巴巴的等,他多想等到一个“要”字,但这一个字,他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小鱼儿的话在无缺脑中回荡:“你杀了我之后,确信她还会重新收你为徒?”江小鱼那个咒死人不偿命的**,他居然猜对了么?
              无缺见邀月看自己的眼神依旧冰冷,点了点头,忿忿的问:“你……果然是想让我替你保守秘密,明天杀了小鱼儿之后,乖乖等着被江枫杀?难道你要等我们两个都死了之后,才肯把真相告诉他?”
              他以为这次还会是静默,哪怕是静默也是好的,但邀月却斩钉截铁的道:“你出宫一趟,似乎学聪明了些。不错,既然你已猜到,那么我也省得再开口吩咐了。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办吧!”
              无缺的身子晃了一下,瘫坐在了地上。邀月轻轻扶住了他的肩膀,也蹲下了身子,抚摸着他的脸道:“你……很怕死么?你的一切全都是我给你的,现在,我只是把它们全都收回去而已。二十年,你知道我等着这一天等得有多辛苦,这一次,你就委屈一下,成全了我吧。我知道,你一向是最听话的……”她说话时的语气虽不娇媚,却也是难得的轻柔。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97楼2017-09-09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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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缺听着邀月温柔而残酷的话语,呆呆看着挂在窗前的空鸟笼,近似哀求的苦笑道:“鸟儿你杀了,我可以再抓。你心里不高兴想打人,我也可以让你出气。无论你让我做什么,只要你喜欢,我都尽力做到完美,我从来没指望你把我当作什么,也不介意你把我看作是谁的影子,哪怕只看作这笼子里解闷儿的一只鸟儿,没空的时候就丢在那里,有空的时候逗一下,听我叫两声,只要能一辈子陪着你,我也是乐意的。我不怕为你而死,但我没想到,这么多年,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都无所谓,你需要的,仍仅仅是我为你而死这一件而已!”
                邀月从没想过这个无缺会有勇气把这些话说出来,小小的惊诧了一下。不过她不喜欢听抱怨,只想知道结果,便长身而起,立于坐在地上的无缺面前,冷冷的问:“如果我说,我确实只需要这一件,你,到底愿不愿意为我而死呢?”
                无缺见邀月仍是无动于衷,终于有些恼怒了:“宫主之位,我不在乎,你让我杀的是我的什么人,我也可以不在乎,甚至你一辈子都不在意我、不给我名份、不许我离宫、也不许向外人提起我们之间的事情,我都可以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你可知道,你的喜怒哀乐,除了我之外,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在乎!我死以后,这世上就再不会有人在乎你了!江枫,他将会恨你入骨,难道你还能指望他在乎你么!!”
                无缺几乎将自己此生不敢说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他在邀月的脸上找寻着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有么?就算她不改变决定,哪怕是露出一丝感动或痛苦的神色,都是好的……但邀月,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仍只是俯视着他,静静的等待他发泄完。
                无缺的牙床都要咬碎了,他低头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向窗外看了看夜色。
                夜色,很美。
                这夜色中的邀月,美得朦胧,似乎近在眼前,但事实上,却永远难以企及。
                为何难以企及?我偏不信!无缺着了魔般的站起了身,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的月儿。虽然月儿的身子……比他自己的身子更冷,但只要如此亲昵的抱着,心里……仿佛就很暖和。
                无缺贴在月儿的耳边轻柔的道:“我知道,你心里是不舍得我死的,对么?有那么多次,只要你再多打一下,我就断气了,但你每次都没忍心让我断气,是么?你疼我,才教给我疗伤的心法,而且知道我若是好好练功,应该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所以才会时不时的下回重手,来考考我是否真的专心练功了,是么?我知道,你其实想打的人是谁,我身体里既然流着那**的血,你打我,也是应该的……不过你既然恨他们,那为何偏偏现在还要在意那个背叛你的**呢?我比他好,因为我虽然长得有几分像他,但我绝对不会背叛你!!你知道的,只要我活着,永远都不会!!”
                “住口!”邀月劈手一巴掌扇了过去,无缺便摔在了地上。邀月压住怒气,缓缓道:“孩子,你想太多了,我平日里没有杀你,只是觉得……那样死,太便宜了你,也太便宜了你爹和你的兄弟。我留下你,只是为了明天,你若贪生怕死,心有不甘,那干脆明天在上场的时候就换另一个你出来,让他决斗好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说不定,还会更有趣……”
                坐在地上的无缺,捂着脸忿忿道:“结果都一样?怎会一样?另一个?你不要指望他,你以为他死心塌地护着小鱼儿是为了什么?这事情……我猜他八成也是知道的。月儿,你别被他骗了。就算这事情他不知道,我猜他也是不会忍心去杀他那个朋友的。这**武功不行,却比谁都会装傻。瞒着我,骗着你,不知做出过多少阳奉阴违、背叛师门的事情!我每次和你说要多防着他些,月儿你总是不听,以为我只是在吃醋说他的坏话?”
                邀月皱了皱眉,无缺见势继续告状道:“真的,好几次我差点被他拖累死!这家伙根本就只会坏你的好事。吃过几次苦头之后,我已能猜到这吃里扒外的家伙现在在想些什么,他成天都在等着机会跑出来,然后一头撞死,让人不得不防。上次在天外天那老鼠洞里,月儿你耍性子非要我放他出来,你不知当时有多凶险。他若不是忌惮着不合四人之力破门,江小鱼也会难逃活命,那家伙恨不得见上自己兄弟一面就自尽了。不用等到明天,月儿你猜,现在我若是放他出来,他会不会就在你眼前自尽?!”
                邀月片刻惊诧后,俯下身子拍了拍无缺的肩道:“如此说来,果然还是你有良心,你若明天依计行事,也真算我没白疼你一场……”
                无缺见月儿就在近前说着软话,终于再也无法压抑自己,近乎撒娇的搂住了月儿的脖子嗔道:“你要报仇,折磨那两个人还不够么?再多折磨一个,又能带给你多大的好处?我可以替你杀他们,折磨他们,你想怎样,我都依你!留下我,你不会后悔的!难道你真就那么喜欢呆在这陵墓一般寂静的宫殿里,一个人度过每个漫漫长夜么?你的武功很高,命会很长,这样的长夜,会多到没有穷尽,多得你自己想数,都数不完……不过,只要你愿意留下我,我便会一直陪着你,尽心尽力的服侍你……”
                邀月并没有挣脱无缺的怀抱,只是冷冷的做出了她最后的决断:“白费口舌,我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了。想捐躯还是想伏法,悉听尊便。不过……你若是肯乖乖听话,我便会永远记着你的好。”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98楼2017-09-09 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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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远记着我的好……”无缺几乎绝望的眼中闪过了一瞬的光,“永远记得”,这件礼物他似乎很想要,也许,这会成为他从月儿这里借来却不需要还回去的唯一的东西。
                  邀月见他被哄住了,便肯定道:“对,永远记得。”
                  “好……月儿,无缺明白了。”无缺玩味着“永远记得”这四个字,无力的松开了月儿,叹了口气,竟转身站起,径直向门外走去。
                  “站住!你想逃么?!”邀月抬高调门喝了一声,她知这个无缺心智不定,言语中已透出杀气。
                  “逃?呵呵。”一线生机已然泯灭,无缺苦笑道,“放心,我还没那么糊涂,我是逃不掉的,这一点,我很清楚。明天在约定地点,我会出现,而且,我会听你的话……”
                  “那就好。”邀月宽了心,又思索了一下,道:“明天要是江枫顾着江湖面子不愿先动手杀你,你便需要逗他出手,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无缺自信的阴笑道:“简单,杀完江小鱼便直接去杀江枫,和上次一样,再不行就大开杀戒,去杀些旁人,让你一定亲眼看到我死在他的剑下。这个做法,你满意么?”
                  邀月点了点头,道:“那……你现在去哪里?”
                  无缺回头幽怨的看了她一眼,苦笑道:“今晚,是最后一晚,我本来是想和月儿你好好过的,但……既然月儿你那么喜欢一个人呆着。那不如,就从今天开始习惯习惯吧!”
                  邀月听他说话还带着些怨气,也不阻拦,只是吩咐道:“我信你,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我,想必是不会反悔的。想透透气,就出去透透气吧,记得不要误了明天的时辰便是。桌上的东西,带走,送你的。”
                  桌上的东西?无缺打开桌上那个长形的盒子一看,一把青幽幽的短剑——碧血照丹青。
                  无缺见此剑竟大笑了起来,他拿起这把剑紧紧的抵在胸口,就像抱着自己的情人。
                  邀月冷笑道:“你可认得此剑?可还喜欢?”
                  无缺嗤了一声道:“月儿,你考不倒我。这剑,也算是宝兵器了,碧血照丹青,不就是那把有名的“自寻短见”的短剑么?月儿你难得送我一样东西,只要是你送的,无论是毒针还是毒药,我都喜欢!你也无需送这个来提醒无缺,明日……我必会如你所愿!”说罢似是一刻也不想在这房里呆了,提起那把剑,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门。
                  ==========
                  夜色苍茫。邀月望着无缺消失在这夜色之中的背影,有些若有所失,刚刚恩断义绝的气势转瞬间便已消失殆尽。她独自坐在床上,暗问自己:最后一夜……从明天起,真的要适应没有无缺的日子么?一声轻叹,她在心中自答:一时之间,也许会有一些不习惯吧,不过总会慢慢习惯的。把他捡回来,究竟是不是一个自讨苦吃的错误呢?一念之差,如果不是二十年前那心血来潮的决定……自己这些年来的日子,也许会清静无为上许多……不禁陷入了回忆的沉思中:
                  那一年,她寻着江琴给她指的路线找到了江枫和月奴栖身的草庐,还未进屋,便听到了一个男婴强而有力的啼哭声。
                  那**生孩子了?!邀月冲进屋观瞧。找到了,确实生了,月奴身旁躺着一个湿乎乎、血淋淋的男婴,连脐带都未来得及剪断。这对***已然有了**?!有些蹊跷的是,月奴这**的身旁居然没有别人?她竟然是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的?
                  与此同时,满头大汗的月奴也吃惊的瞧见了邀月,咬着嘴唇,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她,却已完全没有力气开口求饶。
                  哈,**,你也有今天,既然这孩子你生下来不易,那我就在你面前将这小**杀了,哭死你!邀月得意的瞪了这**一眼,掏出一把镶珠的匕首,手起刀落,便刺向这婴儿的咽喉!月奴吓得连魂都快掉了。
                  就在此时,另一声啼哭从月奴身下传出。邀月一惊,那出手的一刀便扎歪了,只在婴孩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婴儿放声大哭,两个哭声交相辉映。
                  还有一个么?邀月走近前去观瞧,果然,还有一个,这**生的竟是双胞胎?而且还是连脐带都连在一起那种?一对**!好吧,一个两个都是一样的,都去死吧,让你们在这贱娘面前,立时化作两团肉酱!
                  **,**?邀月回眼看月奴,却见她业已血流一地,面色惨白,惊恐的圆睁着双目不动了……摸了摸鼻息,已然断气。她这么快便死了?邀月很是不爽,自己没能亲自手刃她,竟连杀她的孩子们,也没让她亲眼瞧见?怎能让她死得如此便宜?!这两个**,根本不懂得什么叫作痛苦,若现在杀他们,便直接去和那**团聚了,似乎也很便宜……
                  对了,有办法了!有办法向这对***报复深仇大恨了!这**虽然生的是双胞胎,但这事情本就不算太常见,现在四下无人,更是没有人会知道。如果自己留下一个,把另一个带回去抚养,便绝对不会有人知道出世的孩子原本有两个。先出生的那个孩子,脸上多了那么一道刀伤,想来以后长得与自己的兄弟是不会一样的了,脸上有一道疤,以后也好辨认。自己带走的孩子,将成为今后对付江枫父子最有力的武器,好好培养这个**,让他们去尽情的厮杀吧。无论谁亲手杀死了谁,都将让他们后悔痛苦终生!让月奴这**的魂魄在地下也不得安宁!这个机会是上天赐给我的,岂可错过?!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99楼2017-09-09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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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邀月留下战书,用匕首戳在桌上。把这两个血淋淋的孩子,仔细洗干净,脐带剪断,包好。这种事情,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做。孩子,可爱的孩子,如果他们是我的,该有多好?邀月暗自神伤,为人母的喜悦,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尝到了,而这**,却替枫哥偷偷生个两个孽种?!死有余辜!我要让你们一生痛苦,来替你们的贱娘还债!
                    往事历历在目,邀月不禁又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外面似乎下雪了,无星无月。她只记得自己把那个脸上没有伤的孩子带回宫的那个夜晚,天上,是有一轮满月的。月满无缺,邀月口中念道,就叫他无缺吧,花无缺。宫中繁花似锦,此情此景,花好月圆,人,却是永远也不会再团圆了,好讽刺的名字。
                    孩子被带回宫,安顿下来,有一件事情却令邀月稍稍感觉有些意外,就是她没有想到,自己临时起意,定了这个计划,枫哥真的会默许了,很听话的信守二十年约战的承诺不来找她。她原以为,以枫哥的性子,过不了几天,定然会上门来给月奴那个**寻仇的。十天半个月过去了,他,居然没有来?不仅没有来,不久之后居然自己刻意去找,都找不到了,父子二人从此销声匿迹。他们都躲到哪里去了?难道,都死了么?
                    失去了江枫的消息,邀月心中没有了着落。在这移花宫里,任何一件曾经属于过江枫的东西,她都已经砸个稀巴烂后丢掉了,除了一件,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也要杀掉么?暂且留下吧,起码留到确定那两个人已死之后。
                    时光如梭,无缺由哭到爬,由爬到走,由牙牙学语到习文学武的过程,邀月全都看在了眼里。她一度曾刻意不想见这个孩子,把他支派到最偏僻的殿里,就当他不存在,眼不见心不烦。但没过几天,她便发现自己错了,这孩子不在眼前,自己心里依然会冒出很多杂念,而变得心浮气躁:这孩子,他现在在做什么?在偷懒躲悠闲么?替月奴养儿子,怎可以让他过得如此舒服?江枫父子若是没死,他那边的孩子若是很长进,无缺会不会敌不过而丢了自己的脸?
                    无缺的学业进境,邀月忍不住还是要过问的,宫人的回禀令她更加闹心:他很讨某个授业宫女喜欢?那便让那个不懂规矩的宫女消失吧。没有人教,他自己读书习武也很惬意?那便多让他修些功课,更充实一些吧。累病了?没用的东西,若是等不到那两父子出现,便病死了,岂不是令我前功尽弃?不管是真意还是借口,几番过后,邀月又把无缺召回来自己的身边,开始亲自严加管教。
                    这孩子在自己的身边,越长越大,看着他,邀月却觉得自己越来越恍惚。果然是父子,他……越来越像枫哥了,尤其是声音。变声过后,他的嗓音与枫哥的嗓音居然能有九成相似。有时候,她背对着无缺听他讲话,真的会把他错当成了枫哥。无缺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枫哥的气息,时不时会令邀月想起自己与枫哥当年的种种的美好……她知道这种事情是不绝应该想的,这些回忆对于自己而言是奇耻大辱,想起来就令人心烦!
                    更令人心烦的是,这**的长相居然越来越像月奴,尤其是眼睛,他眼中透出的温柔眼波,他笑时候的狐媚样子,简直和月奴一模一样!那**生的,果然一样是爱骗人的**!故作清纯,休想再让我上当!他笑的时候,自己好几次恨不得一掌就把他劈死!
                    不喜欢看他笑,那便看他哭吧。不知何时开始,邀月变得很喜欢看这个孩子哭,因为他哭时候的眼神,更像月奴。每当这孩子哭的时候,邀月心中便涌上一种无法言语的快感,仿佛看着他哭,就能感觉到那**的鬼魂在哭一样,这快感令她忍不住想再多折磨一下他,让他哭得更凄惨些。不过,这孩子渐渐不爱哭了,也不爱笑了,起码在她面前是这样。他倒是很聪明,看来他已经找到了规律:自己笑,师父便会让他哭,自己哭,师父便会让他哭得更惨。
                    如此教养,这孩子的性子越来越内向,脾气越来越硬,想让他哭,也越来越难。自从某次邀月一时失手,令这孩子险些丧命之后,她终于决定把冰心诀的心法传授给了他,以备万全。
                    七年前的一天,忽有宫女回禀,宫主要找的孩子,找到了。有人曾在恶人谷外,瞧见过一个脸上有疤的孩子,约莫十二三的年纪,和少主长得有几分像。那孩子追着一个小女孩出谷嬉戏了一阵,便又跑回恶人谷里去了。宫女捉回了一个出谷的恶人,一番审问后,那人招认:那脸上有疤的孩子?哦,他叫江小鱼,只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拜四大恶人为师。江枫……?!不知道!没见过,真的!完全没见过!不关我的事!饶命!
                    那恶人也是个臭男人,他在被灭口之前是如是说的。听此消息,邀月暗自多了些期待:好吧,虽然枫哥生死未卜,但起码另一个孩子还活着,手足相残的游戏,还是可以继续进行的。恶人谷,寻遍天下都寻不到,竟然会是在如此切近的地方?无缺这个讨厌的孩子,总算是没有白养,再忍他七年,就可以解脱了……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00楼2017-09-09 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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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年,邀月渐渐发觉无缺的性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经常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时而乖巧得令人不舒服,时而沉稳持重,而且他自己做过的事情,经常会不记得。练功走火入魔了么?明玉功果然过于阴柔,不太适合男孩子练?听脉象……似乎并无异状,问这孩子有何不舒服的地方,他也只是微笑着摇头。但由刚才无缺所言来看,也许,他是因为知道了小鱼儿的事情,才会心神不宁,而走火得入魔?不过,邀月当年却对这件事情并没太在意,他真变成了两个人也好,只是耍把戏哗众取宠也罢,只要他随时都肯听自己的话,便无所谓了。反正无论耍什么伎俩、玩什么花样,他永远无法取悦自己,无论他做什么,都只会令自己讨厌。
                      邀月原以为无缺扮作两个人的游戏,只是一时的,还因此狠罚过他。但她后来才发现,不是的,一个人做的事情,另一个人是真的不记得,而且这两个人性子的差别越来越大,时至今日,她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谁,所以她便也慢慢习惯了分别给这两个听话的孩子下命令。
                      两个孩子。刚才耍小脾气跑走的,便是最听话的一个,也是最讨人厌的一个。因为这孩子,过于幼稚、过于粘人、也过于体贴了。有时候邀月觉得他体贴得就像一个宫女,甚至比宫女都还细心些。而且纵使如何打骂侮辱,永远都是和颜悦色的,哪怕是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不仅不会表现出痛苦,反而会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微笑,这令人一看上去就很不顺眼!不过这孩子确实很长进,也很省心,自从他练成了冰心诀,就基本不用再去担心他的生死,而是可以放手大胆的去拿他撒气了。他若是难受得过了头,自会用他自己的法子去排解。但有一点,邀月想漏了,随着冰心诀的炼成,这孩子做事的风格也越来越像自己,不禁有些后悔,照这样发展下去,他杀掉自己的兄弟之后,真的会痛苦么?
                      杀江小鱼这件事情,已不能够期待他了,只能期待另一个。
                      另一个……邀月果然还是宁愿见到另一个,因为他比较像个凡人,一个很安静、很善良、很老实的凡人。唯有从他那里,自己才能得到折磨凡人的快感,也还能找到些枫哥的影子……不能让他消失。既然他们彼此似是完全不知道对方经历的事情,那么,这个孩子出现的时候,便对他稍稍客气一些吧。
                      在这移花宫里,邀月与这孩子朝夕相处,便觉得枫哥从未离开过自己。二十年杳无音信,枫哥他……已经死了么?为何每次自己一想到他已死,便想召见无缺过来陪自己呢?
                      无缺终于长得足够大了,命令那个平凡的孩子去杀江小鱼之后,他竟带回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江枫,还没有死。居然没有死!江枫!你这负心的臭男人,没有死,却不出现?本宫这二十年无一天的宁日,你却在优哉游哉的专心练功?好吧,让那个平凡的孩子跟着小鱼儿慢慢的找吧,等他们情谊变得更深厚些,再迫使他们相杀致死,就死在你江枫的眼前!令你痛不欲生!
                      二十年了,邀月几乎天天都在幻想着这父兄相残的种种情景,从天外天出来的这三天里,更是如此。她想象着江枫知道这真相后痛苦和悔恨的表情,他会变得一无所有,想起来就令人痛快不已。月奴的鬼魂若是也能看见,她会哭成什么样子呢……
                      但,之后呢?邀月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只要一想到江枫的痛苦,就兴奋得想放声大笑,这似乎已经成了她人生中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快乐了。而刚才无缺所说的“漫漫长夜”,却似真的让她从这种狂喜的期待中抽离出来,有了些许落幕后的空虚感,让她有了一丝犹豫。
                      要放了他么?……不!不可以再被这**生的**诱惑!苦等二十年的心血,绝对不能白费!放了他?就凭他这两句另有所图的甜言蜜语么?当年枫哥又说过多少甜言蜜语呢?到头来还不是……江枫!他让本宫如此痛苦,我又岂可轻饶了你这个臭男人!
                      ====
                      夜。龟山顶上,狂风暴雪。
                      无缺从玄武宫里跑了出来,身上仍只穿了那件白麻衣衫。他狂奔向山顶,山顶上风雪大作。
                      在这风雪之中,他不觉着冷,反而觉着很热,热得快着火了,即使是这暴风雪,也浇不灭他此刻胸中的怒火。
                      他挥动银扇在林中胡乱的砍着些什么,所到之处,枝叶折断,树木歪倒。寒风如刀般割着他的脸,但他脸上的泪水却没有被冻住,因为,根本就没有泪水。
                      他,是不会哭的,此刻即使是想哭,也流不出半滴泪来。也许……眼泪这种无用的东西,已被那个窝囊废全部偷走、全部都用光了,现在才回半滴也没有么?那窝囊废才会流的丢脸玩意儿,自己根本不稀罕要!
                      他,没有眼泪,他有的,只是即将喷涌爆发的恨。他能恨谁?恨月儿?月儿只是太痴情了,为了江枫这个人渣心碎这么些年,真的很傻,很不值。明天自己死后,江枫若是盛怒之下来杀她,她真的会狠心下手杀江枫么?江枫若是杀不成她,她真的会退隐江湖,一个人面对那数不清的漫漫长夜,夜夜锥心刺骨的想着那个她恨的人,暗自流泪么?连一个发泄对象都找不到。
                      “傻瓜,为何这么作践自己,留着我给你做伴有什么不好?!”无缺在雪地里对着风雪嘶吼,话一出口,血又从口中顶了出来。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01楼2017-09-09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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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脏六腑,如火烧般的疼,早在苦求月儿之时,那内伤便早已冻不住了,但他旧伤复发,是绝不会让月儿看出来的,不可以让月儿看出来,自己竟也是个“没用的东西”。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无缺擦干自己嘴角的血迹,对着山林狂吼:“为什么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放弃了自己的一切,所有的事情都听你的,可你最终……还是不要我?!这究竟是谁的错?!”除了风声之外,他不可能得到任何回应。
                        这个无缺,完全不擅思考,他只能在狂乱思绪中笨拙的替自己找答案:月儿的错?不,不可能是月儿的错,不是月儿的错,那会是谁的错?那**的错?可她已经死了,自己即使是想报仇,也无法再杀她一遍。对,都是那对父子的错!没错,江枫,这个令人嫉妒的老家伙,明明拥有这世上所有男人都得不到的爱,为什么他却一点都不珍惜呢?如果我不是他的儿子,该有多好……如果我没有小鱼儿这样的兄弟,该有多好!若是他们当年便全死光了,该有多好!若真如此,月儿她会不会正眼看我一眼?会的,一定会的!
                        无缺现在只想把这两个人从世上完全抹杀掉,最好让他们像是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他的怒火似乎要把他所有的理智都烧掉了。消失!让他们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刻也等不了了!
                        ===
                        一弯血色的新月,亮得刺眼。周围白雪皑皑,那雪,也亮得刺眼。
                        这里……是哪里?小花惺忪的张开眼,觉着在这刺眼月光的照耀下,被积雪覆盖的一切事物,也都变得刺眼起来,令人无法直视,只能眯着眼,依稀认清它们两层重影的轮廓。
                        小鱼儿……他似乎就在附近?小花恍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一棵大树下,在这刺眼月光的映衬下,那高高的树上,朦朦胧胧似是挂着一个人。
                        不,那已不是人,而只是一具尸体了。
                        那尸体被一把利剑穿胸而过,剑尖戳进了高高的树干。
                        那尸体上上下下有千百条纵横交错的割伤,皮开肉绽,左臂和右腿几乎已被利刃切断,骨头外露,只留了一丝筋肉还使残肢连接在身体上。那残肢挂在躯干上随风摇摆打转,而血正顺着那些伤口往下流,从脚尖一滴一滴的滴到地上。那尸体睁大了双眼,眼神中带着无比的恐惧和一丝的不解。
                        不会!那不会是小鱼儿!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02楼2017-09-09 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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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脑中嗡嗡作响,他呆立在那,木然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把目光低垂下来,再也不敢抬头。他只看到树下的地上扔着的一把带血的铁扇子。
                          不要再骗自己了,是他,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就算眼睛瞎了也依然能感觉得到,那确实是小鱼儿。是我……是我亲手杀了他……
                          小花想单足点地,飞身掠起,把那尸体从树上放下来,却觉浑身除了颤抖之外已使不出半点力气。他向前栽倒在雪地上,脚似千斤重,连挣扎着重新站起身,都做不到。
                          “你再醒来的时候,一定还能再见到我。”自己昏倒前小鱼儿才刚说过的,他的声音似还回荡在耳边,这便是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么?“再见”,便是以如此的方式再见么?!“信我你便不会死”,所以,死的人便是他么?
                          两行清泪,默默的流了下来。
                          是梦,一定是梦!小花仍抱有一丝幻想。
                          五脏六腑的一阵绞痛随之而来,好疼,如此之疼,我居然还是没有醒?不是梦,竟然不是梦……
                          为什么不是梦?小花悲愤的刚想开口问天,却被一阵胸口的钝痛和腹部的绞痛完全击倒了。痛彻心扉,肠子都要被搅出来了,他浑身痉挛,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用力捂住口,跪在雪地上缩成了一团。
                          一阵干呕,鲜血从那捂住口的指缝之间流了出来,而眼泪也随之喷涌而出。
                          他用力提了两口气,想站起身,还未来得及动,却又是一阵干呕,新喷出的血顺着指缝从手腕一直流到了袖口里。眼泪,根本止不住,泪水流到了他的手背上,已和鲜血溶成了一片。
                          他牙根咬碎,嘴唇咬破,却发不出任何一丝声响,痛苦的趴在了这冷冰冰的雪地上,却还要拽住地上的荒草,努力挣扎着想爬到挂小鱼儿的那棵树下,却抖得连爬,都快爬不动了,只能在这无声的痛苦中徒劳的挣扎。
                          一串轻盈的足音,袅然而至,一阵兰花的幽香,沁人心脾。恍惚间,小花感觉到一双轻柔的手,将自己扶了起来,揽入了她的温柔乡之中。
                          小兰?小花无助的抬眼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子,朦胧之中,那永远都惹人怜爱的清澈眼波里,已不见久别重逢的喜悦,却只剩下心如刀绞的伤怀。
                          “怎么了?你要不要紧?”小兰的声音是如此的空灵,如此的体贴,如此温暖,但此刻却只会令小花更感内疚,内疚得想死。
                          “想哭,就哭出声来吧,哭出声来会好些。”空灵的声音见他不答,再次安慰道,仿佛一位宽恕罪人的女神。
                          小花胸中的悲愤之情早已超出了极限,他听到这一句,仅剩下的一丝坚强也已被彻底击垮,他再没力气压抑自己的感情,一把扑到了这温暖的怀中,与她抱头痛哭起来。
                          哭,不再顾忌任何人的耻笑、疑心或怪罪,丝毫不再掩饰内心情感的嚎啕大哭。小花记事以来,第一次毫不避讳的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深夜山谷中的鸟儿都被这哭声惊走了几只。那温柔女人见此情景,也忍不住流下了泪来。
                          这呕血哭泣的男人浑身震颤,几次几欲气绝昏倒,却又勉强支持着自己的神智,不给自己任何一个昏倒的机会。小兰只觉得小花的手紧紧的捏住了她的肩膀,捏得是如此之疼。
                          已经迟了,不可以再等了。小花的声已嘶哑,泪水已哭干,那红肿的眼睛之中竟冒出了几分杀气。他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用纯黑的双眸自责的望了一眼面前的铁心兰,牙一咬,猛然从腰间抽出了那把碧血照丹青!
                          剑……呢?小花还未来得及用此剑做任何事情,却感觉手中一空,小兰……她把剑夺走了么?她还是不想让我死?我已经迟钝到连小兰都可以夺走我的剑了么?
                          女神般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你这是做什么?!”话语中透着些慌乱和焦急。
                          听这声音如此问,小花痴痴的抬头,去望那高树上的尸首,红着眼眶哽咽道:“他死了。我答应过他的,若死的人是他,我必替他报仇……”说完又已泣不成声。
                          “替他报仇?你看见他被杀了?你知道那仇家是谁?”那声音试探着问。
                          小花眼中带着杀意,忿忿道:“是谁?除了那个丧心病狂的我,还能有谁?!猪狗不如的**!为了痴心妄想的跟着那个邀月,他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要杀?!而且手段还如此残忍!”说着又扫视了下四周,怒道:“这里……明明不似比武之地,决斗之期还没有到?难道,他连等到比武之时再杀自己的兄弟,都等不及么!!!”
                          “亲兄弟?小鱼儿是你的亲兄弟?”那声音吃惊的问。
                          小花见亲人已逝,万事皆休,泪珠又滑落了下来,心碎的坦言道:“是……我和小鱼儿是双胞的兄弟,当年娘亲生的是双生子。邀月留下了小鱼儿,但是却带走了我。她定下毒计,想让我们成人之后骨肉相残,终生痛苦。她,她终于得逞了……”
                          “天哪!原来如此!”那飘渺的声音似是大惊。只这短短的一句,一切一切的疑团,都似乎解开了,这千头万绪,似乎都连接了起来。
                          “你确定么?这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呢?”那飘渺的声音却还是想知道这消息的确切性。
                          小花痴痴答:“我……我听邀月说梦话的时候讲的,人越是想隐藏秘密,心里却越是有说出来的冲动,不是么?”
                          =======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07楼2017-09-10 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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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事到如今,仍只用“说梦话讲的”一句带过,而不详述,是因为有些事情,他非常不想让小兰知道。这些事情,他不希望这世上的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小兰和小鱼儿。他希望小兰和小鱼儿,永远都是笑容满面的,而自己面对他们时的样子,也永远都是笑容满面的……虽然那仅仅是自己很少有的表情。铁心兰和小鱼儿永远都不会知道,在移花宫里的花无缺,是个什么模样。花无缺得知自己身世秘密的那一刻,又是个什么情景。
                            泄露天机之时,正是在六年前的那个夜晚,无缺人生中最糟糕也是最美好的夜晚,他不愿意回忆、却忍不住千万次回忆的夜晚:
                            那个月圆之夜,是小鱼儿的十五岁生日,自然也是花无缺的十五岁生日。那日午前,师父为他举行了冠礼,本应二十岁弱冠的,十五岁便行礼,似是要他知道,从那一天起,他就是一个大人了。入夜之后,有宫女传令让他沐浴更衣,然后去宫主的寝宫侍寝。侍寝?无缺被惊得一愣,他之前完全没被告知会有这种安排。但,这既然是宫主的安排,便是无可商量的决定。他能做的,只是一语不发的执行。
                            ……二更已过,无缺静静的候在寝宫的窗边,等待着姗姗来迟的邀月的驾临。邀月的决定,他从来就不能问“为什么”,置疑便是大不敬,但她越是不让问,无缺便越想知道。夜色撩人,他对着这满月,千般疑惑在心头:师父……她到底把我当作什么呢?我尊她敬她,视她如师如母,难道,她并不仅仅把我当作她的徒儿么?不当作徒儿,而是当作一名男子?她似乎对世间一切的男子都恨之入骨,但……她为何偏偏要收我为徒?现在又为何会突然想要我呢?能看出来,她有烦恼,她有忧愁,她有痛苦。难道,她认为……我可以帮到她?我又如何能帮得了她?如果与我行房中之事,能带给她一丝慰藉的话……那即使是舍弃自己一切的骄傲,应该,也还算是值得的吧。事已至此,既然这是她的决定,那我,从此就一心一意的待她便是……就当是为了报恩。
                            邀月,终于来了,满颊绯红,依旧美若嫦娥。移花门规,酒不沾唇,师父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为何她此刻身上却散发着浓浓的酒气呢……
                            邀月目光游离的看着无缺,但……无缺在师父的眼睛里,却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影子,仿佛她看得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在看一个她深爱的人,和两个她痛恨的人。
                            沉默。无缺事先并未被教化过任何相关的礼数,此刻有些不知所措,只低头等着师父吩咐。
                            邀月没好气的问:“你……还没走么?怎么现在还赖在这里?你不是说你走之后,便再也不回来了么?!”
                            无缺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该如何作答,邀月又细细辨认了一下他的脸,似是很扫兴,丢了一句:“去,躺下,把你自己那讨人厌的脸遮起来,别让我看见。”
                            之后在床上的那一段,无缺的记忆已完全变得含混不清,辨不清真伪了。他只记得那夜邀月的兴致很高,时而暴戾如罗刹,时而又柔情似水,只听到她时而笑得很疯狂,时而又哭得很伤心。被她摆弄得生不如死,无缺虽不是第一次,但以此种方式,生平却还真是第一次。
                            摆弄过后,邀月心满意足的睡了。无缺解下蒙在自己脸上的东西,不解的看着枕边人紧蹙眉头的睡脸。一滴泪,从邀月的眼中划落,她在思念着谁么?无缺想伸手过去帮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就在此时,她在梦中深情的喊出了江枫的名字,而接下来,无缺听到了他今生都不应该听到的秘密。
                            “师父把我当作什么”,这从小就困扰着无缺的问题,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无缺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明白了邀月对他身上常年施加的“严格训练”,是为了什么,知道了她亲手责罚他时那眼中迸发出的怒火,是源自于谁,她不允许任何一个接近他的宫女生存,是要防着谁,她偶尔为他绽放出的纯真笑颜,是把他当成了谁,她难得的些许温柔又是对谁,她有时命令他私下唤她的小名“月儿”,又是想听到谁的声音……
                            什么成大事苦其心志,什么严师高徒,什么期望很高,都是骗人的!骗人的!此时此刻,无缺不得不承认,无论他如何勤学苦练,如何恪守本分,如何委曲求全,如何乖巧体贴,如何逢迎讨好,都是徒劳无功的。他的命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从生到死只不过是一个被玩弄的对象,像一个被摆弄的木偶,供人消遣发泄,供人设计情节和对白而成为英雄或者死掉,最终被玩厌之后被随意丢弃在什么地方。只不过这个木偶被教会了冰心诀,任人怎么折磨得不成人形,那副皮囊总是会回复完好如初的状态,不会变得有任何的瑕疵,有碍观瞻罢了。
                            这些年来,他抱着一线希望承受一切“考验”,总以最善良的好意去理解师父的一切言行,希望总有一天,自己会做得足够好,能够被师父所承认。但这一切努力最终得到的,却只可能是这一种结果?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08楼2017-09-10 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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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了,我受够了!随着这一线希望的消失,无缺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只为了让她报复江枫而解气么?她教给自己骄傲,却仅仅是为了以各种方式践踏?教给自己武艺,却仅仅是为了用它来杀自己的兄弟?教给自己守孝悌,却只为让自己背上弑兄的罪孽?他要永远重复着被砸烂、被修补、被梳洗干净、被摆在一个她希望自己出现的地方,等着下次再被她砸烂的过程么?直到他杀掉兄弟之后变得终生痛苦的那一刻为止?自己为何又要让她称心如意?
                              不会让你再把我砸烂了!我要把自己砸烂!让你无论如何修补,都补不好!无缺陷在自己绝望的思绪之中,似已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出寝宫门去的,他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站到青云峰的崖边上的,他也不知道当时如果不是恰好遇到小兰,自己会不会,真的跳下去。
                              ====
                              在青云峰月色的映衬之下,小花回头看到铁心兰的时候,就好像有一种忽然从噩梦中惊醒的感觉。
                              这姑娘……她叫住了我,劝我别想不开,她想帮忙……她又如何能帮得上忙?
                              她笑了,她居然敢笑。好美,这个姑娘笑起来真的好美。她的一颦一笑都是如此光彩照人,小花从未想到,这移花宫之外的女子,居然是这样一种生机勃勃的存在。她的每个神态都是如此的鲜活动人,似能让人忘记世间一切的烦恼,就好像刚从池中钓上来的一尾锦鲤,而相形之下,那些宫女却像是已被开肠破肚炸好、被整整齐齐排在一起的炸鱼,就和自己一样。
                              她讲了一个很符合小花此刻处境的笑话。她逗他笑了,她还说他笑得很好看,她透亮的眸子告诉小花,她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不掺一点假。她把他暂时从刚才绝望的情绪中拉了出来,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她关怀一个她素不相识的人,而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此生……竟从未被如此关怀过。小花甚至有些怀疑:她偏偏在此时出现,会是上天派来给自己的么?如果上天,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话……
                              她叫……铁心兰,很巧,与那个因自己而死的宫女重名,本来要送给兰心的簪子,自己还带在身上,留着也是伤心,送给她吧。她脸红了……原来女孩子脸红起来,这么好看。她爬这么高,就是要采草药给她爹治病?好孝顺的女儿……
                              坠崖!铁姑娘坠崖了?!小花未能赶得及救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我为什么会把她留在那个悬崖上?为什么不找个更周全的地方先让她躲起来?又是一条人命,这宫里女人的生生死死,其实小花见得多了,但这一次,令他格外的痛惜。
                              遣走了那些宫女,小花继续站在悬崖边,眺望着小兰跌落的方向,思考着自己该何去何从。他仍在犹豫:要随那位铁姑娘一起下去么?她救了我一命,却又被我克死了?果然,稍稍对我好一点的人,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有过好下场,我留在这世上,完全是一个祸害。那深不见底的深渊,对于此刻的小花而言,仍有一种无法言语的诱惑,只要飞身一跃而下,一切烦恼和痛苦,都将烟消云散……
                              不!经过邂逅小兰的这一节,小花已基本冷静了下来。他认为此刻就自尽,是非常不智的:这世间……也不见得是完全的无聊,自己还未曾出过移花宫,移花宫外面的世界,自己还从未见过,比如刚才的那位铁姑娘。外面的世界……也许会很有趣吧,每夜的梦中之人,虽然辨不清面目,但料想便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兄弟?看他也似刚才的铁姑娘一般,总是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定是个有趣的人,不由得很想见他。况且,自己若是就此死了,邀月会怎么对付他呢?是会派人去恶人谷杀了他?还是把他捉来,代替自己的位置继续整日折磨他出气?不知道,都有可能……这个真相,只要自己佯装不知,邀月暂时应该是不会动他的,他起码还可以在恶人谷开开心心的再活上五年吧……也许,他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自己凭一时之气一死了之,便要在此时就断送掉他的一生么?做人岂可如此自私?
                              邀月,每天还必须要面对她……铁姑娘骂得不错,任她在人前飞扬跋扈又如何?呵,在我花无缺的心里,我只当自己娶了一只母猪罢了!
                              还有五年。小花对着那满月,暗暗的思量:不算短,也不算太长,等待固然令人煎熬,却总比没有可等之事,要强上百倍了。
                              从那天开始,小花便只剩下一个生存目标,活下去,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兄弟,活下去,起码要活到能见到他的那一天。要学更多的东西,让自己变强,不动声色的找到对付邀月的方法。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09楼2017-09-10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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