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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碧血照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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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师父,您既已收我为徒。那徒弟倒有个想法,斗胆说给您听听。”小鱼儿入戏很快,亲热的叫上了:“师父,听过您的这些梦之后,我觉着,您……还是别去地府了吧。为什么呢?一来,师祖是神仙,根本不在地府的管辖范围之内,生死簿上不一定有。二来,地府的小鬼们难缠,它们不一定乐意帮您,说不定还会像噩梦里一样,故意刁难为难您。三来,师祖与您有缘,他一定知道您的身世,只要您能找到他,身世之谜自解,也不需要去地府查了,对么?所以徒弟我想,与其去地府领罪,不如与我一起回宫还阳。我还阳之后,便带上您的真身《兰姨手抄》离开移花宫,游历四方。一路上,您教我仙术、帮我找我兄弟丢失的魂魄,而我帮您打听师祖的身份和下落。咱们边走、边炼、边玩儿、边找人,既开心,又不违师祖之命。您看……这主意如何?”
睡熟了。小鱼儿讲完一大通,低头一看,小家伙早烂醉在自己胸前睡熟了。
书虫……我讲了这许多,你到底听见了没?小鱼儿白费了唇舌,苦笑端详书仙的睡脸:小脸红扑扑的,还真像桃花一样。面带甜甜的微笑,这笑容到底是单纯的醉笑,还是对我的提议表示赞同呢?
不知道,先让他睡吧,这席话他若是没听见,我就明天再讲一遍便是。小鱼儿会心一笑,探身想扶书仙躺下,不料孩子却拽着衣襟不肯撒手,还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扎。
牛皮糖?连醉困抱人这一点都与黑花别无二致。好吧,看在你噩梦连连的份上,今天就特别优待一回,抱着你睡吧~反正你化作一团白气的时候,也没少抱。小鱼儿将孩子搂在臂弯之中,自觉酒醉困乏,便也在睡实在了。
抱睡,小鱼儿不知道,自己这一看似无足轻重的决定,又搅乱了多少鬼神的计划。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怀抱,将毁灭了谁,又将复苏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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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14楼2018-07-23 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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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
    子夜之时,乌云遮月。不一会儿,稻田里竟飘起了雪花。
    小鱼儿越睡越寒,忽听怀中之人娇嗔道:“冷,饿。大哥,我又冷又饿,快起来帮我找点儿吃的……”
    谁?叫我大哥……小鱼儿睁开醉眼,见一童子正小鸟依人的窝在自己怀中撒娇。
    书仙?不,这孩子的样貌虽是玉箫,但他红雾缠身,连眼珠也是红的,笑起来的样子更是邪门得很。
    “剑……魔?”小鱼儿迟疑道。
    “对,大哥真厉害,一猜就中~”剑魔赞道:“大哥,上次可多亏了你,我又有力气化成人形了。 我可要好好谢谢你呢~”
    “谢我?”小鱼儿不懂。
    “对呀。几天前,你不是在寝宫中用我刺穿了心魔和吊死鬼的心了么?”剑魔笑着解释:“你一刺,我便吸到了它们的怨恨,吃到了它们的心。他们满含怨恨的心,力量很强,可好吃得很呢~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恢复人形。大哥,这一次我要吃……”
    “徒弟……你在与谁讲话?”此时剑魔身后竟又有人出声了。小鱼儿定睛一看,发觉自己搂住的孩子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如今说话的竟也是个玉箫模样的童子。这童子贴身躺在剑魔身后,头发蓬乱,睡眼惺忪,魂色却很澄清,正是书仙。
    “头,好疼……徒弟,你讲这么久,遇见熟人了么?”书仙揉着眼睛问。
    “就是他!”剑魔回头见书仙醒了,便摇着小鱼儿撒娇道:“大哥,这次我要吃他!帮我……”
    “吃?”书仙被一句话吓醒了,睁大眼睛打量剑魔,看清之后坐起惊问:“魔?徒弟,你怎么和魔在一起!难道……你不想成仙,却要入魔?他要害我,你会帮他么?”
    “他是我大哥!当然会帮我~”剑魔搂住小鱼儿的脖子亲了一口,扭脸向书仙炫耀:“什么入魔,有眼不识泰山。我大哥早就是魔了!他不但是魔,还是人神皆惧的魔王!随便说句话就能掀起血雨腥风,令良田变为战场,城池化为火海,数十万人被活埋,上百万人身首异处、埋骨他乡!”
    “你们……”书仙被吓得变了颜色,退了两退,掉头就跑。
    我是魔?剑魔在吓唬书仙?小鱼儿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还没醒过味儿来,便被剑魔点住了大穴。
    “大哥,刚才我是与你说笑的。”剑魔媚笑道:“我既恢复了人形,又怎会再劳烦大哥动手呢?那小妖精的心,我自取便是,顺便还可以舒活舒活筋骨,玩儿上一玩儿~你就在这里安安心心的等看好戏吧。你最爱看的,一剑穿心的好戏~”说罢娇笑一声去追书仙了。
    到底哪句是说笑?他疯了么?小鱼儿穴道被点,不能行动,只得边运功解穴,边旁观这一仙一魔的斗法。
    不是斗法,的确是在“玩儿”。打斗的明明是两个人,但小鱼儿看到的,基本只有摔倒、爬起、逃跑、再摔倒的书仙而已。他全没料到书仙气功虽强,却不懂丝毫的外功。双脚无力,下盘不稳,再加上雪地湿滑,逃得更是跌跌撞撞。而剑魔却是不折不扣的鬼魅,身法飘忽,出手迅捷,一纵便能截住书仙的去路,一掌就能把他打得吐血,却又故意不出重掌,多次任其逃远之后才追,活像一只在玩儿耗子的猫。
    “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一记耳光。书仙刚要开口问话,便被不知从哪里打来的一掌掴中,接着便是胸前或背后的几拳或几脚。无理可讲,如此情形之下,他除了逃以外,也的确没什么更好选择。
    不能再耽搁了,再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小鱼儿见书仙渐渐体力不支,心急如焚,终于冲破了穴道,起身赶去劝架。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16楼2018-07-31 0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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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绫。
      小鱼儿循着书仙的身影追向山腹铁门,远远望见他已到了门前,正慌张的伸手拉门,却不知剑魔正拿着一根白绫、悄声立于其背后,欲套住他的脖子。
      “小心背后!”小鱼儿失声喊。
      书仙听到示警,惊转回头,急忙后退一步闪开。剑魔未能得手,倒也不急,只放了白绫,改用双手去扼书仙的脖子。
      轻而易举的扼住了。书仙眼看着剑魔的手伸了过来,却躲不开,脖子被掐住之后,更是掰不开剑魔的手。剑魔狞笑着将他按在门板上,慢慢加大手上的力道,欣赏着他挣扎时的痛苦表情。
      “住手!”小鱼儿怒,却见剑魔回眸,笑得很是从容:“大哥真厉害,这么快便冲破穴道了。怎么,嫌我们跑得太远,看不清好戏,便冲破穴道跑来,要近距离的观赏么?”
      “剑魔!他不是你的朋友么?”小鱼儿不解问:“你怎么翻脸不认人?下手还如此狠毒!”
      “朋友?”剑魔咯咯笑道:“大哥,你可真逗。那早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八百年前我曾有个朋友,但早已被五鬼分食了,我哪里还有朋友?至于为什么狠毒?大哥,你忘了么?我狠毒,全都是被你逼的!”
      “被我逼的?我何时逼过你?”小鱼儿边说边往前蹭步。剑魔却似对这动作并不在意,只叹了口气道:“好吧,大哥,你既不记得,我便提醒提醒你吧。还记得……你为什么会杀心魔么?”
      “因为他要谋害黑花。”小鱼儿边说边进。
      “所以你便杀了他,对么?”剑魔又问:“那你还记得那吊死鬼,是为了什么才自缢而亡的么?”
      “他想缢死黑花,替菖蒲报仇。”
      “结果他自己虽然死了,却没找到黑花的魂,没报成仇。那你还记得,那吊死鬼被你刺了一剑,在魂飞魄散之前,哭求你帮他做的事情,又是什么么?”
      “求我……杀黑花。”小鱼儿答,似品到了些玄机。
      “你答应他了么?”
      “没有。”
      “那么,你还记得,吊死鬼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么?”
      “最后一句……”小鱼儿一时间还真说不上来。
      剑魔一字字道:“他说:‘你这个是非不分的骗子,我恨你。’他本来还想说:‘以后无论生死,万事我都不会再求你!’却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断气了。”
      “你怎知道得这么清楚?”小鱼儿大惊:“难道你不是剑魔,而是心魔和吊死鬼?”
      “不,三个我都是。大哥,我吃了他们的心,便有了它们的记忆和怨恨,与他们融为了一体。你想看那吊死鬼么?”剑魔阴笑,个子瞬间长高,化为十八岁书仙的模样,颈上还带着勒痕,满身红气却未变。
      与吊死鬼融为了一体?怪不得杀气这么强。小鱼儿想起自己拒绝吊死鬼时的情形,心有亏欠,觉着不妙,却听剑魔厉声道:“骗子!我成了剑魔,便不用再求你了!在你怀中蛰伏这么多天,为的就是等机会接近这妖孽,亲手报仇!”
      “亲手报仇……可他已经……”
      “改邪归正了?”剑魔呸了一声,道:“他根本就不是改邪归正!而是被你消掉了记忆,对么?瞎了眼的骗子!他是黑的,我才是白的!为什么你消他的记忆、教他修仙,却任由我被缢在梁上,成了厉鬼呢?怪不得我找了他那么多年,都找不到,原来他被你藏在了书里!大哥,你被他蒙蔽了,这妖孽坏得很,为了成仙,竟残忍的吃掉了玉箫,然后化作他的样子到处招摇撞骗!老天有眼,派鬼差来吃掉他,而你却又救了他的性命,还千方百计阻挠他去地府领罪,甚至许诺还阳后带他游历四方?你……”
      我消掉了书仙的记忆?书仙残忍的吃掉玉箫?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鱼儿越听越觉着蹊跷,正要问,却见剑魔忽的大叫一声松开了扼书仙的手。再细一看,原来孩子趁剑魔聊天分神之机,狠狠咬了他一口,撒腿便向小鱼儿的方向逃来。
      傻孩子!别拿后背对着敌人!你跑不过他!小鱼儿被书仙鲁莽的举动惊出一身冷汗,赶忙上前接应,却见他只跑了几步,便骤然站住了。
      剑尖。小鱼儿赫然瞧见青森森的剑尖已从书仙的前心刺了出来!剑魔只阴笑着说了句“回来”,魔剑便又从伤口中拔出、飞回其手中。接着,书仙整个人便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栽倒了下去。
      “书仙!书仙!”小鱼儿大惊失色,忙奔到其身旁。
      “小……鱼儿……”孩子听到呼唤,缓缓睁眼,含泪问:“告诉我,你……是我师父么?”
      “是。”小鱼儿瞧着孩子渴盼见到“师父”的眼神,是怎么也不忍心否认的,只得红着眼眶点头。
      “师父,果然是您,我终于找到您了!”书仙大喜过望,拉住小鱼儿看了又看,道:“我真笨……怪不得您会骂我不争气,还一口咬定邀月不是师父……原来……”
      “傻徒弟!”小鱼儿心疼怨道:“你不会武,便乖乖等师父来救就好了。干嘛非要逃呢?如此激怒他……”
      “我……是故意的。”孩子说得吃力,笑得却很开心。
      “故意?你故意挨他一剑?”小鱼儿惊。
      书仙神秘笑道:“师父……抱我……我告诉您一件好事。”
      小鱼儿抱起书仙,将耳朵凑近倾听。
      “师父……您很想念白花,对么?”书仙轻声耳语道:“徒弟无能,没什么能帮到您的,却有办法帮您再见到他……”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17楼2018-07-31 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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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白花和挨一剑有什么关系?小鱼儿糊涂了,却听书仙笑道:“剑魔……剑魔就是白花啊。您看,他手上有金线。”
        金线?小鱼儿经书仙的指点,朝剑魔的腕上望去,居然真瞧见了一根与自己相连的金线,觉着很不可思议。
        “师父,”书仙微笑道:“白花……终于回来了。可惜他失了心性,堕入了魔道……不过别担心,他是因我才入魔的,只要我一死,他的气一消,一定很快又会变回来的……”
        书虫,你太傻了!只凭金线就认定剑魔是白花?他哪里像白花?小鱼儿暗暗皱眉:莫论这根金线是不是伪造的,就算是真的,心性已失的白花,哪能因为你一死,说变就能变得回来呢?况且,让他变回来的法子,也不一定只有“你死”这一种,何必急着去搭性命?但看书仙已然受到致命重创,又一副帮师父达成心愿、死得其所的样子,只得默默强颜欢笑。
        “师父,”书仙的眼睑越来越沉,却拉着小鱼儿的手恳求道:“答应我,好好待剑魔……听说魔的性子都很急,所以万事都要先让着他些,与他慢慢讲清道理。他非常在意您,您与他讲道理,他一定……是会听的。千万别再伤他,更别因为我的事情而责怪他。不然……徒弟死不瞑目……”
        “好。”小鱼儿感动于书仙的体贴,哽咽点头。
        书仙的眼睛本已闭上,但听小鱼儿语声哽咽,便又眯眼笑道:“师父……别难过。您的兄弟在那边。我只是个与您不相干的恶人,杀人无数,本就该死……不值得您难过……”
        “不,你不是恶人,也不该死!”小鱼儿哭着摇头。
        “是么?有这一句……值了。”书仙的声音越来越低,心满意足的合上眼,依偎在小鱼儿怀中似是要睡,却还轻声问:“师父……虽不该问,但……我死之后,您……还会偶尔想起我么?”
        “不会!”一人抢白,那嗓音刺耳得似是能把死人吵醒。剑魔。
        “妖孽,别痴心妄想了。”剑魔铁青着脸立于书仙身前,厉声道:“我大哥日理万机,身边死士如云,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讲出这么恬不知耻的话来?看清楚,他是魔王,魔王都是没有心肝的!我曾尽心尽力的服侍过他十年,可他杀我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呵,记着你?你一死,他明天就会只记得我,我一死,他又会造出别人来服侍他!对于他而言,根本没有差别!”
        “住口,别胡诌!”小鱼儿抬头怒视剑魔,却见他居高临下,手起剑落,将剑再次插入了书仙的胸膛!
        “碍眼的妖孽,快死吧。否则等你被他抛弃的时候,心便会很疼,比现在还疼上一千倍!”剑魔边说边猛的转动剑柄,将伤口搅得鲜血四溅。
        不容“慢慢讲道理”。书仙的心被剑绞碎,立时痛得浑身张紧,圆睁双目惨叫一声便咽了气。
        快,太快。小鱼儿虽近在咫尺,却是措手不及,只看到剑魔将剑柄一扭,鲜血便朝自己脸上喷来,本能的闭眼别过了头去。
        “妖孽,瞧见了吧。”剑魔也被溅得满脸是血,却兴奋的笑道:“我说得怎样?你还没死,我大哥已经讨厌你了。你现在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可爱,眼睛凸出、嘴张得老大、舌头伸直、满身是血污,恶心至极。我大哥一看你就怕,恨不得马上把你扔在地上,掉头就跑。你还指望他记着你?呵呵。”
        泪水。孩子的尸首睁着眼睛,听这奚落不再做出难过的表情,只有还存留在眼眶中的泪水,仍在无声滑落。
        毫无人性的杀人狂徒!小鱼儿见书仙死后仍被剑魔如此凌辱,气冲脑门,盯着还插在他胸口上的剑,恨不得立时拔出剑来杀了剑魔,却念在孩子“好好待他”的遗愿,只得忍住。
        “别忍了,神仙师父,还顾及着你徒弟刚才的话,怕他死不瞑目么?”剑魔瞧出小鱼儿的心思,将剑拔出,递到他手边笑道:“他已经死不瞑目了。此时若是还能说话,说不定会改了主意,求你帮他报仇雪恨……”
        疯子!小鱼儿怒视剑魔,却未接剑。剑魔笑:“不接?那我便在你徒弟身上再多戳……”
        “你敢!”小鱼儿大怒夺剑,将刃抵在剑魔颈上。剑魔却纹丝不动,只斜眼瞅着他,嘴角挂着讥诮的笑。
        不行,下不了手……小鱼儿僵持了半刻,终于咬牙把剑丢远吼道:“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就知道你不敢。”剑魔扫兴嗤道,白了小鱼儿一眼,却没滚,只坐下来饶有兴致的欣赏他的一举一动。
        孩子,看来你是白死了。你为成全他而死,他却以伤你为乐。变回来?难。小鱼儿搂着怀中书仙的遗体,瞧着他被绞心而死的惨相,甚是替他不值,便轻轻替他瞑上双目,合拢嘴,拭干脸上泪痕和血迹,整理好衣衫。做完这一切之后,余光扫见剑魔仍静静坐在自己身旁不知在等着什么,便头也不抬的骂:“**,没听见我叫你滚么?他已经死了,你也该解气了。还赖在这儿干嘛?”
        “解气?”剑魔笑叹道:“气,的确是解了一些,但还远远不够。我和他的账结完了,和你的却还没结清,怎么能走呢?”
        “和我的账?你想怎么结?也要把我杀了么?”小鱼儿冷冷问。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18楼2018-07-31 0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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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剑魔笑道:“大哥,你说到哪里去了。你是君,我是臣,弑君夺位的事情我可不敢做。我只会敬你爱你,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给你看好戏,陪你赏美景!你看周围的景致可好?”
          周围的景致?小鱼儿听言扫视左右,发觉鹅毛大雪下了很久,四周早已变为了冰天雪地。此时一阵狂风卷来,将浮雪吹尽,竟露出漫山遍野的冰雕来。
          不是冰雕,而是人,死人。小鱼儿仔细一看,那些冰中封着的都是尸体。这些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相互堆叠,姿态各异,却个个都穿着白衣裳,个个被一剑穿心,睁着惊愕的双眼,死不瞑目。更恐怖的是,他们都长着相同的面容!
          全是花无缺?!
          小鱼儿看得触目惊心,却听剑魔陶醉的卖弄道:“这美景壮观么?他们……全都是我杀的。我把六界之中所有与我相似的人或鬼全都杀死,将尸体存在这里,已存了九千九百九十八具。那小妖精是第九千九百九十九……”
          “变态!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小鱼儿见铺天盖地、满眼都是花无缺惨白的遗容,立时觉得心慌难耐,忍不住垂下目光破口大骂。
          “呵,因为你最怕看到这些。让你看到这些,比你让死,还难受、还痛苦,对么?”剑魔冷笑道:“哼,江小鱼!你敢在寝宫杀我,方才却不敢下手,是因为如今我的样子是花无缺,而不是江小鱼,对么?”
          这一点,小鱼儿无法否认。剑魔怨道:“他们说得一点也没错,你是个色鬼,只爱花无缺的脸。无论是人是鬼,是仙是魔,是善是恶……凡是长着这张脸的你就喜欢,而且很花心,见一个爱一个,甚至想全部收为己用,一起来伺候你,对么?做梦!我要把他们全杀光,你一个也别想得到!包括我在内。”
          包括你?小鱼儿不解,回眼再看剑魔,却见他已脸色煞白,唇色乌青,嘴角渗出一截黑血,便警惕的问:“你的嘴,怎么了?!”
          嘴?剑魔似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抹干嘴脚瞧了瞧,竟爆发出狂笑:“哈哈~好戏终于又来了。毒!仙毒!他们说得一点儿都没错。神仙的心,果然最毒,一吃便会毒发,死得很难看!”
          仙毒?仙的灵气能杀恶鬼,书仙的确曾提过。小鱼儿大惊,却见剑魔毒发得很快,呼吸越来越乱,连坐都快坐不稳了,忙放下书仙的尸身去扶他。
          “疯子!知道会死你还吃?!”小鱼儿捏着剑魔的肩膀问:“解药,这毒有没有解药?”
          “解药?呵呵,”剑魔笑得快岔气了:“傻哥哥,如果我不想死,用白绫勒死那小妖精便是。又何必刻意去吃他的心呢?”
          “故意?你也是故意的?为什么?”小鱼儿不解。
          “因为……”剑魔狂笑道:“我要去凑那第一万个呀~小妖精死后,我便是最后一个如此长相的鬼,我再一死,六界中便再没有如此长相的人了。我恨你!所以要用我的死来报复你!”
          “疯子!别傻了!”小鱼儿吼:“报复我,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么?”
          “重要!你这个人渣!只要能让你难受,我魂飞魄散也愿意!”剑魔吼道:“小妖精已死,我便全告诉你吧。真相,他们全都给我看了!!五年前,你魂游来我的寝宫,授那小妖精仙术的时候,你知道我在哪么?我就在你背后!已自缢于梁上!你却只看见了在灯旁睡觉的他,而没看见在暗处自缢的我!”
          我不是书仙的师父,刚才只不过是在安慰他。小鱼儿知道自己即使是如此说,剑魔也不会信,只得听他继续怨道:“你刚来的时候,我才刚踢倒凳子,我双脚腾空,脚还在用力的踢。你却没听到声响,只叫醒了那小妖精,慢条斯理的授他口诀。你没授几句,我的腿便踢不动了。我的腿在蹬最后一下的时候,你正对他夸夸其谈,说做神仙如何如何好。而当你授完口诀,把他封入书中,自己大摇大摆的迈出门槛的时候,居然对天伸了个懒腰,说了句‘大功告成,心情真好’!放着我在梁上打晃的尸首不管,扬长而去。你说,看到这一切之后,我该不该恨你?”
          这是谁给你看的真相?小鱼儿想问,剑魔却根本不给他插嘴的机会,狂吼道:“瞎子,你为什么不回头看我一眼?!我们不是心意相通的兄弟么?那小妖精只不过是我掉出来的一个魂魄,而我却是个带着肉身的活人!如果你能回头看我一眼,想办法先救我,我就不会死!他也不会死,咱们就能活着见面了!为什么?!为什么你永远都只看前面,而不知回头呢?!”
          那不是我。即使是,眼睛长在前面,一般人谁会时不时的总回头看呢?小鱼儿瞧剑魔越说越急,脸色却越来越差,没心思与他辩论是非,只低头思考他看到的“师父”究竟是谁,该如何先套出解药的下落,给他解毒,却无良策。
          “骗子,你跟吊死鬼已经没话讲了么?”剑魔发泄了一通,见小鱼儿默不作声,便阴笑道:“好……那我便换一个和你有话讲的人出来,让他跟你好好聊一聊,聊到死为止~”
          有话讲的人?难道……小鱼儿抬头一看,只见剑魔的模样又变了:二十三岁,面上结霜,唇色黑紫,头发和眉毛上尽是雪屑,全身被冻僵……
          白花!化形?还是?小鱼儿急问:“剑魔,你在吃心魔的心之前,你还吃过谁的心?白花的心,你有没有吃过?”
          剑魔苦笑着摇头,呕出一大口黑血,身子一歪,便瘫软了下去……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19楼2018-07-31 0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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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别晕!说清楚,你吃过他没有!”小鱼儿用力摇晃剑魔,却没得到回应。
            越看越像白花,剑魔此时身着的衣裳,是去雪山那天穿的单薄夹衣。小鱼儿下意识的去摸他的后脑……血!一处很大的砸伤,伤口还在流血。
            昏厥后现了原形?书仙说得没错,他是白花!千真万确!小鱼儿认定这一事实之后,眼泪夺眶而出,大喊:“小花!别睡!快醒醒!”
            剑魔听小鱼儿叫“小花”的名字,终于又缓缓睁了眼,幽怨的问:“大哥……你终于……又认出我了……?”
            “认出来了。”小鱼儿又悲又喜:“小花,你终于又醒了!你被剑魔吃掉了,对么?既已恢复神志,解药,快告诉大哥,仙毒的解药在哪儿?”
            “恢复?”剑魔哭道:“傻哥哥,我从来就没丧失过神志,何来恢复?我的魂魄被埋在雪里回不了家,才会附身在剑上。我燃尽元神,真元匮乏,才会很饿,很想吃心,而入了魔。我吃到了他们的心,满心欢喜的要回来找你,他们却嘲笑我傻,说你早已忘了我,而且说我一旦入魔,杀气变重,你便不会再认得我了。除非我再吃一颗神仙的心,毒死自己,在临死前显出原来的样子,你才能再认出我来。我不信,他们便激我一试……臭男人,你果然很健忘!你曾说过,最乐意与我做兄弟,还说要与我同生共死,还说我很强,可以去吃掉别人,还说绝对不会把我和别人弄混……”
            “是我错,是我眼拙,下次一定一眼就认出。”小鱼儿哭道:“小花,你怎样怨我都没关系,先告诉我,解药在哪?”
            剑魔得意的微笑,吐了口血,却不说话。
            小鱼儿急道:“好了,别赌气了。我发誓,以后我只认得你,只对你好,不看别人只看你,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守着我?”剑魔喋血怨道:“骗子……又是空话。一万次了,你从未守住过我。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从来都不在。君心难测,你要忙你的大事情,我怎么能奢求你守着我呢……”
            “那你要我怎样许诺才肯信呢?”小鱼儿看剑魔眼神散乱,说话已开始语无伦次,却绝口不提解药的下落,只等着毒发身亡,都快急疯了。
            “这样吧,”小鱼儿急道:“我找一把锁,把咱们两个锁在一起!今后时时刻刻都与你在一起、保护你,让你时时刻刻都能看得到我。怎样?”
            “真的?”剑魔对这提议似是很感兴趣,眼睛一亮。
            “真的!”小鱼儿见这招管用,赶忙添柴:“我明日便找铁匠过来。快告诉我,解药在哪儿?”
            “在……我怀里。”剑魔犹豫了犹豫,终于心软吐口,小鱼儿忙翻出解药来喂他服下。
            有效,见效很快。剑魔服下解药,脸色虽还是很差,却立时不再吐血了。
            小鱼儿见他性命保住,也舒了一口气,忙替他抚背顺气,边顺气边想:很显然,幕后有黑手。有人给白花看了许多伪相,注入邪念,搬弄是非,引他成魔,还教唆他杀人后自尽报复。
            “小花,告诉大哥,”小鱼儿见剑魔心绪渐渐平稳,便试探道:“刚才你反复提的‘他们’,那些告诉你‘真相’的人,还有嘲笑你的人,究竟是谁?”
            “他们?”剑魔气喘道:“他们自然是……”
            “他们就是我!”背后一个飘渺的声音道。
            “谁?”小鱼儿猛回头,却没见人。
            宝剑穿胸的声音。
            小鱼儿听到身前有异响,再转回头,却见剑魔正惊睁着双目,望着自己。剑,如鬼魅般的短剑,不知何时,朝自己刺了过来。而剑魔起身一护,帮自己挡下了这一剑,胸膛已被剑刺穿,鲜血四溅!
            “小花!”小鱼儿大惊。
            “哥……”剑魔抖着嘴唇,颤声唤道。
            “我在!你要什么?又是我的心么?我给!”小鱼儿泪奔,忙抓紧他的手。
            “锁……”剑魔只痴痴说了这一个字,眼中的光便消失了,身子如断线木偶般倒了下去,成为尸堆中的第一万具尸首。
            与此同时,金线脆断,消失于无形。
            “小花!撑着点儿!大哥这就找锁匠过来!别死!”小鱼儿一脚蹬空,尖叫着惊醒,看到的是一片晴朗的夜空。
            ======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20楼2018-07-31 0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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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明月,稻香扑鼻。
              小鱼儿猛然惊醒,发觉自己依旧躺在稻田里的原地。周围既没积雪,也没尸堆。
              心慌,手忙脚乱,虽使尽浑身解数也无力回天,好久没做过这么差的梦了。小鱼儿虽早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中梦,但每每梦见无缺殒命时的样子,依然会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
              **。究竟是哪个**托的梦!小鱼儿边抹眼泪边骂,却又猜:梦魔么?他不是被雷劈死了么?没死?他教我救书仙的方法,应该算是朋友。如果他没死,还托噩梦给我……是不是想借这梦,告诉我些什么呢?
              金线还在,伸向远方。书虫呢?小鱼儿被梦闹得心神不宁,此刻非常想看到书仙的脸,无论是几岁的,都可以,环顾左右却没寻见人,只寻见一本摊开在身旁的书——《小鱼儿梦录》。
              梦魔给的笔记?不小心掉出来被书仙拾到了?糟糕!小鱼儿才沉下的心又被提起,忙拿起书看。只见摊开的那一页上写:
              “……书仙元婴夭折,元神化为一团白气。梦魔授小鱼儿再造魂形之法,于门后遭五雷轰顶……”
              铁门前的真相,上面果然记了。书仙看过此段之后将做何感想?会认为梦魔是他的师父么?小鱼儿下意识的眺望铁门,隐约望见那里有个白色的身影,正在盘膝打坐。
              书仙?他想看门后面的情形,却打不开门,便坐在门口等了么?小鱼儿这些天来已试过多次,自从雷劫过后,铁门就似铸死般的锁住了,完全无法再拉开。
              与其瞎猜他的心思,不如直接去问本人。小鱼儿将《小鱼儿梦录》揣回怀中,向铁门走去,越走却越觉书仙的样子很不对头:
              那个打坐的身影,真的是书仙么?还是别的鬼?魂形又变回成人模样,倒是没什么稀奇。但……太白了,不仅衣裳白,浑身上下都是白的。发白如雪,连眉睫都是白的。肤白如鬼,似从来都没见过阳光。细看虽能辨出他五官清秀、面貌尚轻。但粗眼望去,那正襟危坐、纹丝不动的样子,倒像是位百岁老仙飞升后留下的法身。
              飞升……小鱼儿有种不祥的预感,轻声走到纯白魂魄跟前,低下身子瞧他的正脸:双目低垂,神情肃穆,脊背挺直,衣着整齐,鬓发一丝不乱。面上却还带着两行未干的泪痕。
              泪痕?他曾哭过?小鱼儿将手放到纯白魂魄的鼻前……没有气息。
              死……?!不,别乱想,鬼本来就是死的,魂形被咬烂都可重铸,没气息也不代表什么。小鱼儿颤声笑问:“师父在练什么功?练功需要闭气?为什么边练还边哭呢?”
              垂着双目,岿然不动。如此情形,小鱼儿竟不敢去摇他,怕自己一摇,那人便会散架一样的倒掉。
              剑……剑在哪儿?书仙被绞心而死的情景从小鱼儿眼前闪过,他突然疑心起刚才的噩梦并不是梦,忙去摸碧血照丹青,却搜遍全身也未寻到那剑的影子,转而猛的去扯纯白魂魄的衣裳!
              剑不在,伤却在!小鱼儿扯开纯白魂魄衣裳的前襟,赫然瞧见他心口上竟真有一处穿心的剑伤!一剑纵贯前心后背,力道极大,伤口却没流血,也没结痂,只是单纯在身上开了个透风的洞而已。白衣上全无血迹,若不扒开衣裳看,谁也不会料到此部位会有一处致命伤。
              刺心而亡……剑魔来过?他杀了书仙?杀过之后又整理了遗容,换下了血衣,将其遗体摆成打坐的姿势后才逃走的?还是说……死在这里的是剑魔,被幕后黑手杀掉,同样整理了遗容?凶手究竟是谁?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小鱼儿愣愣瞅着穿心剑伤,脑子乱成了一团,半晌后才爆发出心痛的嘶吼:“谁?究竟是谁?”
              是谁,谁?寂静的稻田中只有回声,却无人回应。
              “梦魔,你在不在?有没有看见是谁干的?”小鱼儿吼。
              没人。此次梦魔却没再冷不丁吱声,更没再显出小鱼儿样的鬼影。
              果然已被雷劈死、指望不上他了?小鱼儿得不到梦魔的解答,脑中全是剑魔“你一个也别想得到”的讥笑声,和“你从未守住过我”的哀怨声,再次陷入了心慌的狂乱之中。
              我才只是睡了一小会儿,怎会变成这样?言灵……无论如何,要找人问个明白!小鱼儿含泪帮书仙整理好衣裳,又神经兮兮的对着旷野喊:“这周围还有人么?鬼?神仙?妖怪?魔?土地公?鬼差?黑白无常?什么都好。只要有,就滚一个出来说话!告诉我,我睡着的时候,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别……吵……”此时背后居然有人答话了,语声极其微弱。
              “谁?”小鱼儿惊喜回头,发现声音的出处竟是书仙,破涕为笑问:“书虫?是你在讲话?原来你没死?!”
              “别吵,再扰我……我便要死了。”书仙又道。小鱼儿此次却瞧得一清二楚,语声虽源自于书仙,但书仙的嘴唇却未动。
              腹语术?运功疗伤,讲话需用腹语?小鱼儿纳闷,却顾不得计较这些细节,只焦心的在旁守望:静,非常静,只要不说话,就像是死了一样。冰……心诀?与用冰心诀疗伤时的黑花极为相似。但黑花在疗伤时,起码还是有呼吸的,这纯白魂魄却完全没有,也难怪自己刚才会误以为他死了。
              无聊,运功时不能打扰,那你练我也练吧。小鱼儿盯了书仙近半个时辰都没见他动一下,忆起昨夜他教的炼气口诀,便也想借此时机,试试炼气修仙之法。
              “别练,会死。”小鱼儿才刚提起一口真气,便听纯白魂魄如此告诫。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21楼2018-07-31 0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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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死?真的假的?我只提了一口真气,他便察觉到了?小鱼儿听警告虽不知缘由,倒也很听话的罢手了,也知自己在旁会惹其分神,于是便走远一些,再行观望。
                剪短解说。几个时辰过去,吃饱了青蛙魂魄的小鱼儿,终于又盼到纯白魂魄吐纳收功的一刻,忙凑回他身边搭讪。
                鬼上身?小鱼儿见纯白魂魄收功睁眼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看自己的手脚,活动自己的手指,就好像在适应自己的身体一样,不由得又提高了警觉。
                不是鬼,而是比重伤时的白花,还要娇弱上千倍的病仙子。这是纯白魂魄活动完手指,抬眼笑望小鱼儿时,给他留下的第一印象。
                灰色的眸子。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眼中却似藏着些伤感。神态高贵,笑得淡然,不卑不亢,令人生出一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敬畏之感。
                气息很弱,似一阵风便能把他刮倒。但他眼中锋芒不露的倔强,却又令人无法小觑他的意志。如此态度,如此雌雄莫辨的美,很容易令人萌发出一种“保护他”的冲动。
                他到底是谁呢?魂形虽是花无缺,但气质却既不像白花,也不像黑花。他腕上既没有金线,也没有锁链,眼中没有迷惘,所以……他也不是昨日苦恼于“师父是谁”的书虫。
                “徒弟,这铁门……徒弟?”纯白魂魄问。
                “啊?哦。”小鱼儿看纯白魂魄看得发呆,听到呼唤才如梦初醒的应声。
                “徒弟,这铁门,你打得开么?”纯白魂魄笑问。
                “打不开,铸死了。”小鱼儿答。
                点头。这事情完全在纯白魂魄的预料之中,却还是令他微微皱了下眉头,似有些黯然。
                “比起这门……”小鱼儿顺着纯白魂魄的口风问:“师父,您的头发怎么突然白了?”
                “我已三百岁,头发不该白么?”纯白魂魄微笑反问:“徒弟,此等模样,才是我的真面目。”
                答得滴水不漏。小鱼儿又问:“那么,您心口上的伤,疗好了么?是谁伤的您?他为什么要伤您?还有……”
                “问题好多。”纯白魂魄浅笑道:“徒弟,说来话长。我看你口干舌燥,来,咱们先坐下来,喝口茶,再慢慢聊吧。”
                =====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22楼2018-07-31 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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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张矮案,一套茶具,一位伊人,一缕茶香。
                  好香的茶,小鱼儿落座于蒲团之上,边闻茶香,边看隔案之人优雅的泡茶,觉着心跳的节奏都慢了下来,却又纳闷:这茶虽香,但这茶案和茶具……他一时之间,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呢?
                  “那你又是从哪里变出桃花酿的呢?”纯白魂魄笑着反问。
                  “桃花酿?那是我随意想、随口说的。”小鱼儿脱口而出,却猛然意识到:“读心”和“造物”这两样法术,眼前的魂魄都会。
                  “微末伎俩,只会一点,比不上你的言灵术神奇。”纯白魂魄自谦,将茶递过去,似不经意的问:“徒弟,你的脸色有些差,有多久没晒过太阳了?”
                  脸色差?你脸白得根纸似的,还说我脸色差?多久……来到这稻田之前,是在山腹,山腹之前是寝宫,再之前……小鱼儿一时答不上来,却听纯白魂魄提醒道:“你的那本笔记,可以翻开查查。”
                  小鱼儿翻查了下,答道:“最后一次在梦里晒太阳,是兰心的梦。梦景是夕阳西下的花海。推算起来,是十几天前的事情了。”
                  有这么久么?小鱼儿答后暗惊:如此说来,梦景……果然大部分都是夜景!水鬼的船舷是月夜,玉箫的花海是月夜,青云峰是月夜,山腹是暗无天日,寝宫是夜。我与书仙逗留在这稻田之中五六天,也从来都没天亮过……
                  “徒弟,”纯白魂魄追问:“那真实的太阳呢?按梦里的时间推算,你有多久没晒过了?”
                  “晒真实的太阳?”小鱼儿回忆道:“是在海晏的大街上。我在酒楼被芙蕖迷晕之后,关进移花宫的黑屋子,当晚被剑刺中,卧床休养。算上十年梦境的话……已有十几年没晒过太阳了?!”
                  这样一算,还真是惊人。
                  “徒弟,还阳吧。”纯白魂魄劝道:“你总魂游于阴气很重的幻境之中,只晒月光而不见日头,这样下去……”
                  还阳?绕了一大圈儿,又是老生常谈?小鱼儿试探问:“师父。您劝我还阳,是让我一个人回去,还是咱们两个一起?”
                  “一起。”纯白魂魄笑。
                  “您不去地府查生死簿了?”小鱼儿微惊。
                  “暂且不去了。”纯白魂魄笑道:“做师父的不能把徒弟连累死。况且昨晚你的建议也很有道理。我斟酌了一下,决定先与你还阳,然后……”
                  “你究竟是谁?”小鱼儿终于忍不住挑明问了。
                  “你师父。”纯白魂魄面不改色答。
                  “你怎么证明这一点?”小鱼儿邪笑问:“把魂火亮给我看看。”
                  “孩子,你果然机灵,一通百通。”纯白魂魄见身份败露,边夸赞边点亮了魂火。
                  青色的。纯白魂魄魂火的焰色纯青,有如冶炉中的烈火,不带一丝杂色,燃得凄厉却很微弱。
                  冤气……书仙说过,青色是冤气,红色是杀气,看来他也不是剑魔。小鱼儿排除了剑魔的可能性,越发猜不透来者的身份,却听他重新自我介绍道:“孩子,你师父已然大彻大悟,羽化飞仙,去寻你的师祖去了。我是千年未散的冤魂,由此路过,灵力损尽,就快要散了。你师父看我可怜我,便把他不要的魂形让给了我,还命我陪你还阳……”
                  不是三百岁的小神仙,而是一千岁的老鬼?怪不得谎话编得这么快,还说得这么淡定。小鱼儿无心听千年冤魂胡扯,直截了当的问:“你刚才有没有看到过剑魔?”
                  “剑魔?”千年冤魂听这二字眉头立时拧紧,问:“孩子,怎么会突然提这名字?”
                  小鱼儿坏笑不语。
                  千年冤魂猜:“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小鱼儿未置可否。
                  “孩子,你的那本书……”千年冤魂瞥了眼小鱼儿放在手边的书,恳求道:“能否借我一阅。”
                  借?小鱼儿一听“借”字来了精神,坏笑将手拍在了书上,问:“借,可以呀。但‘由此路过的千年冤魂’,江湖规矩,你懂不懂。你问我借东西,不先说明自己的来历,报上自己的名号怎么行?”
                  “来历?”千年冤魂笑:“你可记得那船上的恶灵,是怎么被五雷轰顶的?”
                  怕说了来历便遭雷劫?小鱼儿笑:“就算来历和真名不便透露,您也总该花些心思,编个顺口好听些的绰号,来方便别人叫,才算有诚意吧。‘由此路过的千年冤魂’,这名号既拗口,也不好听。”
                  “好听的名号?”千年冤魂抿嘴笑:“你喜欢叫我什么?”
                  让我起?小鱼儿见千年冤魂不敢透真名,也不深究,托腮瞧着他,开始起名字:“长得和花无缺一样。不是白花,也不是黑花……眸子是灰的,小灰?不,你的魂火是绿色的,小绿?”
                  “黑……白……”千年冤魂叹:“孩子,平心而论,你给黑花和白花起的绰号,我认为,有欠公允。是非曲直,各有公断。你的白花在邀月那边便是黑的,黑花在慕容九那边便是白的。世上哪有那么多黑白……”
                  “丹青。”小鱼儿脱口而出。
                  冤魂被叫得一愣,惊望小鱼儿,小鱼儿笑道:“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丹青’二字,是我灵机一动,刚想到的。你说世上没有黑白,那红绿总该有吧,丹青便是红绿的意思。我丢的那把‘碧血照丹青’剑名的最后两字也是丹青。‘丹青’这名字,好听么?”
                  “好听……”丹青的眼眶竟有些湿润,垂下双眸,快眨了几下眼睛后才道:“那么,丹青恳请小鱼儿小英雄,把书借我一阅。”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23楼2018-07-31 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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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书?”小鱼儿见对方一副执意要看的迫切样子,眼珠一转,又变本加厉的要价:“向我借书,给我什么好处?”
                    “好处?”丹青又被问得一愣,转而笑问:“小英雄,你想要什么好处?”
                    “又让我提?”小鱼儿笑得更坏:“提什么要求都答应?”
                    “你说说,我听听。若能接受,我便答应。”丹青笑,眼中尽是宠溺之色,就像是一位在逗孙子吃糖的慈祥祖父。
                    =====
                    “哗啷啷”。
                    小鱼儿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件黑重的铁器,拿在手中晃荡。丹青仔细一瞧,一副带着手铐的锁链。
                    “喏,我要的好处便是这一件。”小鱼儿笑道:“此物为箫咪咪的情锁,金刚不坏,坚固无比。她曾把我与江玉郎锁在一起,让我们共同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成了患难的兄弟。我记着,那时候我与江玉郎亲密无间、形影不离,一起游泳、一起赌钱、一起赶路、一起看书、一起洗澡、一起睡觉。连他的朋友请他吃饭,我都得作陪……”
                    “卡巴”。丹青还在琢磨这所谓的“美好时光”与“我要好处”究竟有何关联,却冷不防已被小鱼儿铐住了右手。
                    “不错,收到。”小鱼儿将锁的另一端铐在自己左腕上,志得意满道:“你既不反对与我锁在一起……这书,送给你,拿去看吧。”说着便把书册递了过去。
                    怪孩子,“锁在一起”,这算什么好处?丹青完全参不透小鱼儿的用意,觉着此举莫名其妙,倒也不大反感,只当作小孩子淘气胡闹,皱眉瞥了那锁一眼,便摇头叹气,微笑拿起书册,举卷翻阅了起来。
                    燃了。丹青刚将书册翻到最后几页要看,却见纸张无火自燃,顷刻间化为了灰烬。
                    怎会这样?丹青拧紧眉头问:“孩子,你最后做的梦,是个大凶之梦,对么?可否将那梦……详详细细的说与我听。我会解梦,或许能帮到你。”
                    “好。”小鱼儿本就在意那噩梦,见此异相便不再推脱,绘声绘色的讲起剑魔的梦来。
                    “岂有,咳咳,简直岂有此理!”丹青刚听到一半,便受不了了,气得猛拍茶案,连连咳嗽。小鱼儿本以为他只是咳两声,未料到他越咳越凶,手捂着胸口急喘,忙道:“您没事儿吧。我懂些医术,要不要……”说着便要去切脉。
                    “无碍,小毛病……”丹青摆手婉拒:“继续,请继续讲……”
                    咳得声音都变了,小鱼儿哪还敢继续,道:“您不舒服,便先休息一会儿……”
                    “没,没事……”丹青强笑,欲拿起茶饮两口,压压火气,却抖得连杯子都碰翻了。
                    “让我看看吧。”小鱼儿不再理会对方的拒绝,去抚丹青的脉门,手刚一触到他,却觉自己最后的梦在眼前迅速的闪回:书仙的死、剑魔的挑衅、万人尸堆、仙毒、哭诉、中剑……
                    “混……混……”丹青被气得两眼发直,喘了两喘,竟一口气未提上来,身子一歪,栽倒了下去。
                    小鱼儿忙绕过茶案,俯身去唤:“您怎么了?”
                    没有回应,丹青昏倒在地,已是人事不省。
                    看刚才的症状,急喘咳血、脸色潮红,九成是肺痨。不过……手好凉,而且根本没脉。小鱼儿未摸到丹青有脉象,心反而踏实了,想:果然,鬼不会生病,更不会被气死,这症状只是他生前痛苦回忆的再现罢了。难道,他生前是患了痨病、又被人活活气死的?他看了我的梦,怎会被气成这样?
                    双眉紧锁,双唇微抖,满头盗汗。小鱼儿虽知“鬼死不了”,但见丹青此时的可怜模样,却还忍不住心疼,去拭他头上的汗水。
                    “王兄?”小鱼儿触到丹青的额头,忽听脑海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
                    小孩子?小鱼儿左右张望,并未看到身旁有别人。
                    幻听?小鱼儿收回目光,二次将手放上丹青的额头,却又听见了一声:“王兄?”
                    他在做梦?我听到了他梦里的声音?小鱼儿好奇,手抚上丹青的额头,将眼睛闭上,用心感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不过“王兄、王兄”的呼声却又响了起来。
                    ………………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24楼2018-07-31 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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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叩窗声。
                      “王兄,王兄?”一个俏皮少年殷切唤道:“王兄!我来了,快把窗子打开。”
                      “又干嘛?”一个敦厚少年边开窗边答。
                      “王兄,今天天气不错,别闷在屋里念书了,去郊外陪我遛马吧~”俏皮少年撒娇道:“要治国,那老头子教的圣贤之道,不一定能派上用场。这书,要看你晚上再看。来,跳出来~门口的老头子正在打瞌睡,咱们别和他啰嗦了,好么?”
                      “真拿你没法子,下不为例。”敦厚少年被磨不过,叹气笑答。
                      马蹄声。鸟语花香。
                      “王兄,你说……咱们所有的吃穿用度,包括这马儿,和这玉,都是你一件,我一件,几乎一模一样的。天下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只有一件,咱们两个不能平分的呢?”俏皮少年问。
                      “有。”敦厚少年一本正经答:“王位。”
                      “王位?切,不稀罕,当王累死了。看你整日被老头子们关在屋子里学着学那,我就闹心。还是做个逍遥自在的侯爷,能到处玩到处疯的好。别的,别的还有没有?对了,姑娘。如果咱们将来看上了同一位好女子,这一女不能嫁二夫,可怎么办呢?嗯……如果咱们让她选,你猜她会选谁呢?”俏皮少年问。
                      “选谁?王家的婚姻都由父王定夺,咱们和她都没有挑三拣四的权力,听父王的。”敦厚少年答得依旧一本正经。
                      “切,没劲儿。如果她身份高贵,是大国的公主,父王给她挑选的权力,你猜她会选谁?”俏皮少年追问。
                      “让她选?不看玉,她能分得清咱们两个谁是谁么?”敦厚少年这次答得居然很狡猾。
                      “能,当然能。能被我看上的姑娘,一定才华出众,冰雪聪明,这点小事,怎能难得倒她?况且咱们两个的性子根本不一样,就算是普通婢女,与咱们多处两天,也自然能将咱们分得清清楚楚。快说,她会选谁?”俏皮少年穷追不舍。
                      “嗯,不一定,要看那位千金的志趣……”敦厚少年边想边认真作答。
                      “咦?为什么不直接答‘会选我’呢?承认吧王兄。一直以来,都是弟弟我比较有女人缘,会讨女孩子们的欢心。你怕争不过我,又不愿认输,所以才推三阻四,不肯正面作答的,对么?呵呵。”俏皮少年笑。
                      “……”敦厚少年一时语塞。
                      “哈哈。被我说中了。王兄,你脸红了。”俏皮少年咯咯笑:“王兄脸红时的样子最好看,比哪家的千金都好看~嗯,如果将来真如我所言,有这样一位千金,那我就把这千金送给你,只当做……咱俩的定情信物!”
                      啾。策马跑远之声。
                      “你!”敦厚少年怒:“举止轻浮,成何体统!看我怎么教训你!”
                      扬鞭,追逐。勒马,马嘶声。
                      俏皮少年:“好啦,体统体统,别跟老头子们学得那么古板。又不是在宫里,这里连半个人都没有,我才敢玩笑两句的。”
                      敦厚少年:“哼!在宫里也没见你收敛,你这行径我若是告诉父王……”
                      “别!千万别。”俏皮少年讨饶:“王兄,你错怪我了,我并不是要故意捉弄你,只是一时说跑了题。其实弟弟问你问题的本意是很好、很讲体统的呢~”
                      敦厚少年:“哦?很讲体统?你倒说说看,怎么个讲法。”
                      俏皮少年:“嗯……老头子们不是常说,做人要忠君爱民、恪守孝悌的么?这长兄为母……”
                      “不对,是长兄为父。”敦厚少年纠正。
                      “嘿嘿,没错。”俏皮少年回嘴:“别人的长兄都像严父,可我的长兄却偏偏像慈母。他不但会在父王揍人时替我求情,而且看我屁股被打烂的时候,还会掉眼泪呢~”
                      “谁掉眼泪了?造谣!越说越不像样!”敦厚少年怒气更盛。
                      “哈哈,别挠别挠,王兄饶命。你没掉过,没掉过,行了吧。”俏皮少年讨饶。
                      “哼。”
                      “只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而已~”
                      “你!”
                      俏皮少年笑:“不逗你了,再逗,该把正经话都快逗忘了。王兄,我要说正经话其实是:咱们的生辰快到了。弟弟本想在生辰之日,送王兄你一件礼物,讨你欢心的。回忆起来却发现,你似乎并没有太钟情的东西。于是弟弟便想送你一个承诺。那便是,如果将来王兄你有了钟爱之物,那东西举世无双,只有一件、咱们不能平分。那么不管那东西是什么、有多好,我都不会去抢。如果那东西不在咱们手上,我定会想办法,帮你拿到手~”
                      “嗯。”敦厚少年气消,笑应道:“这件礼物,我也送给你。”
                      ………………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26楼2018-07-31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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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闯门而入声。
                        婢女:“小王子?您回来了?请留步,大王子偶感风寒,刚服药睡下,您还是别……”
                        “王兄!听说了嘛?父王要改立储君?!”俏皮少年不理禀报,急道。
                        “你,回来了?嗯……听说了。”敦厚少年气虚答道。
                        俏皮少年:“你没做错任何事,他为什么要改?你不好意思去问,我帮你找他理论去!”
                        敦厚少年:“别去……父王有父王的考虑,他是为大局着想才……咳咳。”
                        俏皮少年:“废长立幼不可取。那帮整天‘嫡长、嫡长’念叨的老头子们也不出来替你说句话么?全都是见风使舵的奴才!王兄,你才是……”
                        敦厚少年:“咳,你不用顾虑这些。父王已交代过,不颁诏书,只换名字,换身份,换玉。这样一来,不知内情的人便不会注意到王储已改……”
                        俏皮少年:“荒唐!废长立幼还要偷偷摸摸?!父王太不像话了!我若不乐意换,就算是他,也奈何不了我!”
                        敦厚少年:“就依父王的吧。咳,其实,群臣之中早有人议论,你比我更聪颖、更有魄力、在军中颇有人望,是储君的更佳人选……”
                        俏皮少年:“他们怎么议论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再说了,我性子急,坐不住,充其量也就是个将才,以后帮你打打仗还可以,若论治国韬略,还是王兄你比较行。换名字?咱们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哪能说换就换!父王这样做,根本没考虑你……”
                        敦厚少年:“不,你错了,父王这样做,正合我意。咳,你说过的,做王很累,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之前不敢讲出口罢了。把储君的帽子扔给你,我便不用再念那么多功课,可以很悠闲,很自在,咳,幸灾乐祸的看你读书。”
                        俏皮少年:“你不生气?不恨我顶了你的王位?”
                        敦厚少年笑:“咳,弟弟,你多心了,我为什么要恨你呢?你的便是我的,只要咱们将来同心协力,一同治国。谁坐在上面,谁站在下面,又有什么差别呢?”
                        俏皮少年:“王兄……你看得好开。”
                        敦厚少年:“好了,别再王兄王兄的叫了,听父王的话,早些改口。你才回来,车马劳顿,还是先回去……咳……咳咳……咳……”
                        抑制不住的咳喘声。
                        脚步声。帘帐掀开的声音。
                        婢女急道:“小王子请留步!”
                        掀开床帐的声音。
                        敦厚少年急道:“别过来!会被传上的!”
                        俏皮少年:“传上?什么传上?”
                        敦厚少年:“……”
                        俏皮少年:“王……兄?王兄!我才出去了个把月,你怎么就……就病成这样!”
                        敦厚少年:“……”
                        俏皮少年:“不是风寒么?究竟是多重的风寒?不对,他浑身这么烫,出这么多汗,怎么你们也不开门窗,却要拉上帘帐?有事瞒着我?你们都有事瞒着我?你,说!什么事?”
                        婢女恐惧的支吾声。
                        俏皮少年:“那你说,传上什么?”
                        另一婢女支吾声。
                        俏皮少年:“说呀!”
                        “肺痨。”敦厚少年道。
                        俏皮少年:“……什么?他说什么?”
                        敦厚少年:“肺痨。咳,别难为她们了,她们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父王怕我忧心,命她们别讲,咳,但我一早就偷听见御医的话了。他说,肺痨与热咳并染,不退烧,照这样咳下去,百日之内,就……咳,咳……”
                        俏皮少年:“……不,你一定是听错了!喂,你们说,他是不是听错了?”
                        婢女们的呜咽声。
                        敦厚少年:“我还听说,父王之所以会安排咱们调换名字,是因为……咳,御医束手无策,却有巫师请仙告诉他:我无人君之命,却居王储之位。上天才会发难,令我罹患此症。咳,我与你调换身份之后,说不定……反而能多活两天。也许,这就是天意……”
                        俏皮少年:“……”
                        敦厚少年:“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敢见你,不敢和你讲,就是怕看你这样看着我。快回去吧,别去找父王闹,他已经够烦的了。咳,你既知自己性子急,以后便稳重些,像样些,少惹他生气。咳,替我……好好孝顺他。”
                        俏皮少年:“替你?什么意思?突然说这些做什么!少自己吓自己,你还……”
                        敦厚少年:“听话,回去,吾命已绝,如今你是父王唯一的希望,决不能再有任何差池。这病是恶疾,以后没什么大事的话,别来这里。”
                        俏皮少年:“别来?你生病我怎么能不来?不!我偏不!我发誓,只要我活着,每天都来看你!王兄,别怕,我结实得很,什么样的恶疾都传不上!对了,我听坊间谣传,说痨病是痨虫作怪,只要有人肯把痨虫吸出来,病就能好。弟弟帮你……”
                        敦厚少年:“呜!”
                        挣扎声。响亮的耳光。
                        敦厚少年暴怒:“混账!你疯了么!你,咳,你!你这样分明,咳,分明是想气,气死……咳,咳咳……”
                        咳出肺一样的狂哮。
                        婢女:“血!大王子又咳血了!”
                        俏皮少年:“王兄!王兄你怎么了?王兄!”
                        “滚……”如蚊虫样的怨声只轻声说了半句,便没了下文。
                        俏皮少年:“王兄,王兄!你醒醒呀!王兄!王兄!别吓我!”
                        婢女:“快,快去叫御医!”
                        杂乱的脚步声。
                        婢女哭:“小王子,大王子是不是已经……”
                        俏皮少年:“闭嘴!王兄,我不滚,你生气了,才不理我的,对么?呜,别气,是我错,我滚,我这就滚,千万别气,御医马上便来……”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27楼2018-07-31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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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跑远声。
                          ………………
                          清晨鸟鸣。开窗声。
                          “喂,我来了。你醒了么?”俏皮少年抬高嗓门朗声道。
                          “……”空屋样的回声。
                          “装睡没用,我知道你是醒的。别逃,依照父王的吩咐,今天,你该叫我什么呢?”俏皮少年又道。
                          “王……兄……”屋内传出的声音极其微弱,而且叫得极不情愿。
                          俏皮少年:“嗯,不错。叫不习惯么?那便练习练习,多叫几声。”
                          敦厚少年:“王兄……你……”
                          “诶,乖,丹青真乖~”俏皮少年听“王兄”二字美得不行,笑道:“别说你不习惯,我也很不习惯。其实,昨晚我练了许多次了,‘弟弟’这两个字怎么也不好意思喊出口。不如这样吧,以后我就直呼其名,喊你丹青,怎么样?呵呵,有趣,父王的安排还真有趣。我明明是在叫你,却是在喊我自己的名字。”
                          丹青:“王兄……咳,前日我已说过,没什么大事的话……别来这里。”
                          王兄:“但前日我也说过,只要我活着,每天都会来看你。”
                          丹青:“……”
                          王兄:“丹青,别紧张兮兮的,痨病并没那么可怕。我已问过御医了,他说,我虽不能像从前那样,再与你同一个碗里吃饭、同一张床上睡觉,但站在窗外与你聊天,应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对了对了,我来这里,也有大事。大事就是:神仙显灵了!昨天晚上,我梦到一位神仙。我求那神仙治好你的病,你猜那神仙说什么?他指点我说,我若是心诚,就给你连续讲一百天的笑话,逗你笑一百天。你笑一百天之后,他就把你的病治好!丹青,咱们既已换了名字,说不定这就是上天的旨意呢~今天是第一天。嗯……讲什么好呢?就讲……”
                          ………………
                          “非常好,”老者惊喜道:“给您道喜,烧退咳止,已无性命之虞了。不过此病无法根治,您此后必须时刻注意,别受风寒,别过度操劳,戒恼怒,戒忧思,戒酒色,多静养,清淡饮食,才可保平安。在下再给您换两副药,长期调理……”
                          王兄:“知道知道。药方吩咐外面的人记下吧。”
                          老者:“好,那在下先告退了。”
                          关门声。门外传来百思不得其解的自言自语:“奇迹,真是奇迹……”
                          王兄:“怎样,一百天过去,神仙显灵了。连御医都说是奇迹。”
                          丹青:“王兄,谢谢你……”
                          王兄:“谢?傻瓜,你就是我,帮你就是帮我自己,为何要提谢呢?对了,丹青,你知道,我梦到的那位神仙,长的什么样子么?”
                          丹青:“什么样子?”
                          王兄:“和你长得一样,但比你帅气得多!”
                          “那岂不是……”丹青笑:“王兄,你又变着法子夸自己!”
                          王兄:“呵呵,你笑得样子还是那么好看。”
                          丹青:“……”
                          王兄:“脸红的样子也还是那么好看。”
                          丹青:“你!”
                          王兄:“生气的样子也还是那么好看!”
                          丹青:“!”
                          王兄:“丹青,你终于又能脸红、又能笑、又能生气了~真好……”
                          丹青:“……”
                          王兄兴奋道:“丹青,明白了么?我根本没梦见过什么神仙,那巫师请仙,也纯粹是在放***!别信命。哪里有命?哪里有上天?天命只不过是天子编出来愚弄百姓们的说辞罢了。如果有上天,我就是上天。信天不如信我。对!我既变成了你的王兄,以后就由我来做你的天吧。信我,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丹青:“少得意忘形。我才刚好,你便口无遮拦……”
                          王兄:“好好好,你不爱听,我就不讲,以后你爱听什么我就讲什么,再不惹你生气了,行不行?总之此次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别再因为生个小病就听巫师胡说、自暴自弃的了,好么?我这就把御医的话告诉父王,让他也高兴高兴~”
                          丹青:“嗯。”
                          ………………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34楼2018-08-01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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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那样的话你便是有去无回!用股肱之臣去争取一点备战的时间?阵前自断一臂,谁会这么傻!况且你许诺过我,要一直留在我身边的!”
                            丹青:“姜王就是料定了你不会答应,才如此要求的。王兄,股肱之臣不敢当。试问一下,丹青即使是一直留在你身边,又还能再留上几年呢?不如让我放手一搏,去会一会那姜王。别担心,此去未必会有凶险,姜王并不只向咱们一国要质子,也向另几国要了。如今他国力鼎盛,欲在南面的诸国之中立威,即使是有意出兵杀一儆百,也许还没决定好打还是不打,打哪一国。这个时候,切不可做出头鸟……”
                            王:“不行!绝对不行!其余几国的质子都只是王子王孙,还多以“游学”之名暂居,他却唯独对你搞出天子赐婚的花样,这哪里是没想好?分明是眼馋咱们土地肥沃,三年丰收,要来寻衅滋事,打家劫舍!女儿?那老狗看你染疾,连个亲女儿都不肯出,只随便找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出来充数,摆明了是……”
                            丹青:“姜王向各国要质子,哪里有那么多亲女儿可嫁?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我是奉诏而往。咱们与姜国并非邻国,不管那公主是不是姜王所出,联姻毕竟是联姻,两国应更为亲近友好才是。诸国并起,姜王若要称霸,敌人非常多,我入他庭下,若能对其晓以利害,将他的眼光引向别国,说不定还能促成两国结盟。到那时……”
                            王:“说客?你让我把你只当作一名说客扔出去?姜王的为人,你以为我不清楚?他若是殷商纣,你就会变为伯邑考!行了,不必再说了。我是王,如何定夺,我说了算!”
                            丹青:“主上,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的羽翼未丰,兵力不及对方十一,姜王若是攻来,就算你是军神在世,也是万难抵挡百万大军的。北面的许国和蔡国已是前车之鉴。你是一国之君,切不可意气用事、以卵击石。明日朝堂议事,群臣也一定大都赞同我的意见,我若在朝堂上主动请缨……”
                            王:“明日?如此说来,丹青,你的脸色好像突然变得很差,不如明日别上朝了。来,随我来一个好地方。”
                            ……………………
                            夜莺啼叫,流水潺潺。
                            王:“丹青,这碧竹林,翠竹千顷,凉爽宜人,这碧青居,清雅别致,远离车马,最适合你避暑休养。我早已命人盖好,一直忙忘了,才没带你来看。怎样,在此小住一段时间,你喜欢么?”
                            丹青:“王兄!深夜带我来此,你……你要软禁我?!不可如此鲁莽!姜王那边……”
                            王:“姜王?不只是姜王,明天所有的王都会听到一个消息:昨夜你已病逝,谥号文贤,我悲痛万分,一病不起。”
                            丹青:“诈死?姜王一下书,我就突然病逝,他会信么?此事万一走漏了风声,可是欺瞒天子的大罪!”
                            王:“什么大罪不大罪的。你身染顽疾,此事天下皆知。姜王下书刁难,害得一个病人忧思过度,病情加重,不治身亡,我还要找他去问罪呢,他怎敢来问我?先在此避一阵子吧,我自有打算。”
                            丹青:“可……”
                            王:“好了好了,别那么多‘可’了。丹青,此地偏远,又要避人耳目,这阵子……我不能每天都来看你了。玉你留下,见玉如见我。有什么需要,就跟这几个侍卫、侍女讲,他们都是靠得住的人,会尽力帮你找的。御医我也带来了,听他的嘱咐,按时吃药,照顾好自己。”
                            关门声。拍门声。
                            丹青:“王兄!等等!”
                            未果。拍窗声。
                            丹青:“王兄!放我出去!你有什么计划?仔细说来听听。不一定非要把我关起来啊……咱们万事好商量!”
                            “商量?”窗子打开,王一字字道:“丹青,别的事情我都可以跟你商量,但唯独‘你离我而去、客死他乡’这一件,不可以商量!听话,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天不会塌。信我!我已不是你不懂事的弟弟,而是你的王兄。两百日,不,一百日,百日之后我定然会料理好一切,亲自来接你出去!到那时,你再怎么骂我,我都听着。”
                            关窗声。侍卫:“侯爷,请回吧。”
                            马嘶声。急促的拍窗声。丹青:“王兄!回来!别胡闹!军国大事岂可儿戏?稍有不慎,便会生灵涂炭,国破家亡!放我出去!咳咳……快……”
                            马蹄声渐远。
                            ……………………
                            “别胡闹!”丹青边哭边在口中念叨:“别走!求你……你要把我,咳咳……气死多少次才满意?”
                            “我不走,也不气你。”一人笑嘻嘻答。
                            “真的?”丹青睁眼瞧见身前朦朦胧胧坐着个人,忙抓紧他的手。
                            “真的。”“王兄”笃定答。
                            “一言为……”视野渐渐清晰,丹青看清眼前人的脸,却未再说下去。
                            疤。那不是王兄。头顶是星空,身下是稗草,面前的魂,是小鱼儿。
                            “原来……是你。”丹青的语声沉下,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
                            “是我。不然还能是谁?”小鱼儿问。
                            也对。丹青苦笑,却听小鱼儿接道:“以为我是你的王兄么?后来呢?你王兄百日之后回来接你了么?”
                            “你!你在用读心术偷看我的梦?!”丹青又惊又怒。
                            “对不起,”小鱼儿抱歉笑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在替您擦汗时,碰巧触到了您的额头而已。而且,也并非偷看,只听得见你们谈话,看不到任何梦景。”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36楼2018-08-01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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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到,还好看不到……丹青暗舒一口气,却听小鱼儿兴致勃勃的追问:“我蒙对了,您本名就叫丹青,对么?那您王兄又叫什么?他用诈死的法子成功骗过了姜王、护住了您么?对了,你们是哪国人?你王兄立誓要替父报仇,成为一代霸主,后来他实现自己的誓言了么?那姜王有没有再找茬……”
                              “后来……”丹青冷冷截口,眼中透着苍茫,仰天叹道:“后来,我死了。誓言,他也许曾实现过。再后来,他也死了。国……便灭了,已灭了千年。”
                              沉默。
                              令人扫兴的答案。“死”,这的确是所有人最终的“后来”。“灭”,也无疑是所有国最终的“后来”。“千年”,人的生死,国的兴衰,相对于“千年”而言,都只是转瞬即逝的泡沫。小鱼儿听故事的热情被几个字浇灭,瞧着这国破家亡的幽魂,更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意,暗猜:我这么问,触到了他的伤心事,引起了他的不悦?他是冤魂,难道……他当年被王兄软禁,没熬到百日,便病死了?抑或是,时局不幸被他料中,王兄行事莽撞,招来了大祸,他便气急攻心,一命呜呼?还是……
                              链响。丹青醒转便不愿再躺,手扶地想支撑着坐起,却力有不逮,未能如愿,只碰响了腕上的锁链。小鱼儿见状忙收回思绪,伸手相搀,却被冷冷警告:“别碰!”
                              如高墙般的两个字。小鱼儿的手本已要触到丹青的臂,却愣是被这一声“别碰”吓得又缩了回去。
                              “好,我不碰。”小鱼儿用笑容掩饰尴尬,道:“不过莫忘了,如今您已没了肉身,不会再传痨病。其实……并不需要再避旁人。”
                              “不是痨病……而是冤气。”丹青知小鱼儿是一番好意,也知自己的语气过重,便收了愠色,和颜解释道:“孩子,要时刻记住:阴阳有别。你还活着,是生魂,便不要碰死魂,更别碰像我这样老的死魂。死魂无怨则会去轮回,久不去轮回的,不是冤气冲天,就是煞气极重。生魂碰过之后,便会耗损许多阳气。另外再奉劝你一句,读心术并不是什么好法术,最好别用,更别用它来读冤魂或厉鬼的心。冤魂和厉鬼的心里都不会装什么好故事,你读他们的故事越多,便越会被冤煞之气所染,渐渐忘记自己的故事,做不回快乐的小鱼儿了。懂么?”
                              “懂了。”小鱼儿点头道:“您不让碰,我便不碰,您不让我读,我便不读就是了。”
                              “孺子可教。”丹青颔首微笑,慢慢支撑着坐起,听见链响,便又问:“孩子,这锁……你信了噩梦,认为我是‘最后一个花无缺’,怕我被害,所以才要以链为束,寸步不离的保护我,对么?”
                              “对。”小鱼儿认得大言不惭。
                              “傻孩子,那么荒诞的梦,怎么可以信呢?”丹青笑:“把锁打开吧。你都听到了,我不是花……”
                              “那您心口上的伤,又是从哪里来的?”小鱼儿截口问。
                              “那伤……”丹青将目光垂下,低声道:“那伤……是旧伤。”
                              在说谎,但……还是别再戳穿他了吧。小鱼儿瞧眼前人肿着眼睛应对盘问时的无助模样,心头竟笼上了一层莫名的负罪感,不由得将“那伤是旧伤?真的么?您之前的说辞可是‘我捡了书仙不要的魂形’。如果是真的,那您当年不是病逝,而是被人刺杀的?”之类的问话咽回了肚里。
                              “孩子,你信我么?”丹青抬起目光,眼中透着些期盼,问:“以你的直觉来看,你觉着……我会害你?”
                              “不会。”小鱼儿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那便别多问了,快随我还阳!”丹青急道。
                              又催着还阳?小鱼儿不禁问:“为什么这么急?”
                              “把魂火亮起来给我看看。”丹青急道。小鱼儿乖乖亮起魂火放到他面前:火苗很旺,但与昨日相比,白气、紫气大盛,金气却少得快不见了。
                              “三天。”丹青估算:“你的魂魄滞留黄泉,补阴损阳,阳气方才又被噩梦和我折腾掉不少,如今看来,顶多只能再撑上三天。三天之内不还阳,阳气便会损尽。此后即便是再寻到自己的肉身,也进不去了。铁门紧闭,原路封死,咱们要回去,只能绕路……”
                              “即刻出发,”小鱼儿笑道:“赶马车走如何?您身体不适,我赶车,您在车内休息,这样赶路,是不是最快?”话音刚落,一辆高蓬马车已现于眼前。
                              “一直向东走,越快越好!”丹青对小鱼儿的言灵术丝毫不感到惊讶,只吩咐了一句,便咬牙支持着站起,入了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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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37楼2018-08-01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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