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花吧 关注:1,428贴子:5,434

回复:【原创】碧血照丹青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沉默。小鱼儿见梦魔此时虽仍在笑,却笑得凄凄惨惨,只望着书仙的幻影灌酒,一时间也不知该拿什么话安慰他,只得也凝望幻影,默默追思了起来。
“你很宠他、一直把他当儿子看待,对么?”小鱼儿半晌后打破沉寂问。
“儿子?”梦魔含泪苦笑:“与其说是儿子,不如说是一个希望、一种习惯。几十年来,我每每回书境,他睡窗前的明月下,我睡梁上的黑影里,他看不见我,我看得见他。以这种格局睡觉,我便会睡得很舒服、很踏实。我本想着,只要他能成仙、逃离轮回,即使不认得我,我也不在乎。却未料到,这看不清脸的‘神仙师父’,竟成了逼死他的元凶……
我认输了,输得心服口服。看过幻象之后,我恹恹对老爷子讲,忽然觉得很累,世间万事……都很没意思。
老爷子拍着我的肩膀笑道:在我手下做事吧,我带你打仗,有意思得很呢。
打仗?我不懂,忽然忆起了自己来‘君’门的本意,忙掏出生死簿问他会不会开封条。
他看到生死簿,大喜过望,夸道:‘乖孙子,真机灵。没下命令,便取来了这么重要的罪证。好,记你大功一件!’说罢便扣下了生死簿。
这装嫩的老疯子,在说什么疯话?我暴怒,伸手要将书夺回,却被他的手下擒住、关进了地牢。”
“手下?他还有手下?”小鱼儿问。
“有很多,都是刚出现的生面孔,都很彪悍,看起来对老爷子都很忠心。我正纳闷……”梦魔还要继续说,却见天边尘土飞扬,一骠骑向这边飞驰而来。
“谁?”小鱼儿极目远眺,望不清骑者的真容。
“他最厉害的手下来了。扫兴,快躲到碑后面去。”梦魔低声命令。小鱼儿见他神色凝重,也不废话,溜入碑后观望。
时不多久,一匹千里良驹便如一道红色的闪电,闯入坟地之中。战马长嘶,四蹄踏地,一人翻身下马,是位身披铠甲的英武将军。那将军身材魁伟、浓眉大眼、目光如炬,神情坚毅却不桀骜,魂色火红却无邪气,反而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89楼2019-01-09 01:17
回复
    584楼戳中敏gan词,等待人工审核恢复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90楼2019-01-09 01:39
    收起回复
      “启禀少主,主上有东西赐给您。”将军来到梦魔身前,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倒。
      “又是什么?”梦魔懒懒问,并未正眼瞧那将军一眼。
      “生死簿最后一部的手抄本。”将领从怀中掏出一本簿子,举过头顶呈上:“主上已帮您解开了封条……”
      “最后一部?还手抄?”梦魔不满。
      “生死簿可上溯九十九世,前面的内容都与您无关。”将领解释:“您感兴趣的内容,主上已命人全抄在上面了,请您过目。”
      “切,小气。”梦魔边发牢骚边接过簿子查阅,第一页看得很认真,后面的页数草草翻过,看过最后一页之后皱了皱眉头,冷笑合上了簿子,问:“他要你带话来了没有?”
      “有。”将军答:“主上说:看过这簿子之后,您要是再不回去,他就……”
      “说原话。”
      “原话是:你要是再不跟着朕混,朕就当没教过你这**子!”将领流着冷汗学舌。
      “噗,”小鱼儿险些笑出了声,忙捂住嘴。梦魔却只是哼了一声,懒懒道:“回去照实跟他讲:‘老东西,少罗嗦。当不当**子,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这……”将军作难,拱手劝道:“少主,回去吧。恕末将直言,您跟主上耍性子,耍个一两天还可以,总不能这样一直耍下去吧?主上疼惜您,对您已宽宏大量、容忍到了极点。您若是再不回去,还一味激怒他的话……”
      “怎样?”梦魔瞪眼:“有本事他亲自来,亲自把我吃掉!行了,东西已送到,话也已带到,没什么事儿的话……”
      “少主,回去吧。忠言逆耳。”将军将头低得更低。
      “你是少主,还是我是少主?!”梦魔大怒,居高临下去踩那将军的肩头,想把他一脚蹬开,却使尽浑身解数,也未令对方移动半寸。
      好惊人的膂力。小鱼儿瞧这态势暗想:其余不论,就凭这膀子力气,只要这将军乐意,随时都能将梦魔整个人提起、夹在腋下骑上战马掳走。他之所以不这样做,恐怕是碍于梦魔“少主”的身份,而不敢轻易给他难堪罢了。
      “跟末将回去吧,末将不想用强。”将军再次好言相劝,语中的胁迫之意却已显出。
      “用强?殴呦,这得罪人的差事,又轮到你来做了?”梦魔听后撤了脚,又翘起二郎腿,阴笑道:“我说最近军务繁忙,那老东西怎会派自己的副手不远万里,赶来当一个跑腿传令的小兵的呢。原来……”
      “不是主上的意思,是末将……”
      “你自己的意思?”梦魔微惊,转而笑道:“有趣。呵,老宋,你还真有趣,喜欢管主子家的闲事。好吧,你既如此热心肠,老子便给你一个劝我的机会。来,说说看,我为什么要回去?回去对我有什么好?!”
      有什么好?将军被问得一愣,刚要张嘴,却又被梦魔抢白道:“别人不说,就说你吧。老宋,你为他鞍前马后、出生入死、卖了一辈子的命,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把他从一个南方小国的国君,扶成千古一帝。没有你,他可能什么都不是!而他非但不知感恩,封你为王,反而卸磨杀驴,把你冤杀。要是有人对我如此,哼,我早反了!与其跟着他混,还不如跟着我……”
      “少主!”将领慌忙截口:“这些话您醉酒后随口说说、末将随口听听也就算了,您可别……”
      “知道!你怕什么?”梦魔装醉骂道:“这里是天人鬼三界之滨,说话连天王老子都难听见,何况他还没成天王老子呢!”
      “虽还未成,”将领低声回禀:“但主上如今已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他取天帝而代之,只是……”
      “呸!这话老子不爱听!”梦魔醉骂:“讲点儿我爱听的!”
      “爱听的?您爱听什么?”将领问。
      “爱听……”梦魔想了想,狡黠笑道:“爱听八卦。老宋,你不是想让我回去么?不难。众将之中,数你跟他最久,一定知道他最多的八卦和丑闻,对么?给我讲他的八卦,揭他的老底,骂他,狠狠的骂!只要你替我出了这口恶气,我指定跟你回去!”
      “此话当真?”将领听言有些心动,却又作难道:“骂主上……有什么可骂的呢?主上天资聪颖,才智过人,心怀广大……”
      “滚!让你骂他,没让你歌功颂德!”梦魔大骂:“要么滚,要么就说点儿实在的!”
      “对不起,这套词儿说顺口了。实在的……实在的……”将领努力酝酿。梦魔见他墨迹,便将手中的酒葫芦扔过去,慷慨笑道:“不敢骂?给我喝!喝干了之后再骂。你刚顶撞了我,自当罚酒一壶。”
      “好,末将恭敬不如从命。”将军听罚酒倒不含糊,一口气直灌下去,将酒喝得一滴不剩,又将倒过来的空壶交还给梦魔。
      “实在话,”将领脸上略略泛起桃红,憨憨笑道:“少主,您想让末将骂他‘暴行无度’、‘穷兵黩武’、‘嗜杀成性’、‘错杀忠良’,对么?呵,娃娃,你还太小,主上心里的苦,你根本不懂!侯爷也不懂,六界之中,没一个人懂!只有我懂!因为我是他义弟……”
      “义弟?你们拜过把子?”梦魔微惊。
      “拜过,但后来他怕把我克死,又不敢认我了。”将领叹:“冤杀?冤杀一次算个啥?我害了侯爷的命,又害了主上一辈子的幸福,别说他杀我一次,就是杀我十次,我也不会怨他。少主,您若是恨,就恨我吧,别恨主上……”
      “哦?是你害了他们?老宋,快坐下来讲讲,你是怎么害他们的?”梦魔好奇道。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92楼2019-01-09 23:19
      回复
        武将酒已上头,一屁股坐下,侃侃而谈道:
        “少主,多体谅体谅主上吧。主上是个病人,发起病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凡事多让让他、哄哄他、顺着他也就是了。他是天之骄子,几乎无所不能,却命运多舛,永失所爱,罹患心疾,是世间最痴情、最孤独也最可怜的男子。好在他命克父兄却不克妻儿,所以如果有少主你陪在他身边,他心里一定会有所慰藉……”
        “别光说我,先说你,你和他是怎么拜的把子?”梦魔将话题转回。
        “我和他?”将领拍胸脯笑道:“不光我和他,我兄弟五人,全和他拜过把子。要从根儿上讲的话,必须从家父那里讲起。
        家父宋精国,本为营国战将,因遭奸人陷害,犯下死罪,被迫携眷出逃,辗转流落到南方。南方是鱼米之乡,国泰民安,民不尚武,却很排外。所以家父作为一个外来人,投身行伍,虽武艺超群、将才卓越,却不并被本地的将军们赏识,只作了个都城守军的百人长。
        我家世代习武,兄弟五人,个个都是家父从小手把手教出来的,我自然也不例外。六七岁的时候便经常随父在营中操练。
        某一日,父亲正在营门口督着我练拳。主上突然闯进营来,叉着腰对家父喊:‘当兵的,我要入伍!’
        家父看他只是个小娃儿,便解释道:‘孩子,我们没在招兵。况且你的年纪太小,即使招兵,也不会招你。’
        他便指着我的鼻子问:‘那他呢?他年纪跟我差不多,为什么招他却不招我?’
        ‘因为他是我儿子。’家父直截了当的答:“我儿子将来是要当元帅的,所以我必须从小就摔打他。”
        元帅?他笑:‘那如果我打赢了他,是不是也能当你儿子,也能当兵。你摔打我,我将来是不是也能当元帅?’
        ‘你可以试试。’家父很欣赏他的豪气,便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与我比试。
        他当时并没有武学根基,只会打架,不会打拳。若拼拳脚,他根本赢不了我。但他却靠诈死、偷袭、咬人、摔跤,让我吃了大亏。
        ‘你用的是下三滥的手段。’我坐在地上怒道:‘这不公平!’
        ‘公平?’他冷笑反驳:‘谁说过要和你公平的比了?再说了,你学过武,我却没学过,这比试本来公平么?小朋友,你是个军人,将来打的是仗,又不是擂,能赢才是关键,死人是没权力要求公平的~’
        ‘说得好。’家父盛赞,立时收他为义子,留他住下。家里没有空床,当夜他便和我挤床同睡。
        还没入伍就一身痞气,当了兵还得了?我起初很讨厌他。但见他在坑过我之后,竟心无芥蒂,转眼又对我笑嘻嘻,叽叽喳喳的问我‘你家里有五个兄弟,是不是很热闹’,‘上面的三个哥哥,是不是都很疼你’,问得很是亲热,又令人讨厌不起来了。
        他对我讲,他家的规矩太多,总有一堆老头子在耳边唧唧歪歪,挑自己的刺儿。他的脾气又太硬太倔,所以家里除了唯一的哥哥很疼他之外,谁看他都不顺眼,更没什么一般大小的朋友可以玩。还偷偷告诉我说,他此次其实是从家里逃出来的,若不逃出来,就会被爹活活打死。
        我不信,这天底下哪里会有打死儿子的爹?
        ‘有。太有了。’他说,他爹不但差一点打死了他,而且连他既文弱又老实的哥哥,也差一点被打死了呢。还告诉我,他娘死之后,爹又娶了几个后母,其中一个后母为人骄横、心怀不轨,怀了爹的孩子,便把尾巴翘上了天。自己只不过是顶了她一句,她便气势汹汹的要打人,反而不小心摔跤滑胎,自己小产死了。更麻烦的是,这后母娘家很有钱,连爹都惹不起。爹怕后母娘家人来责怪,一听后母陪嫁丫头的诬告,便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他往死里打。哥哥劝不住,又不忍看他被打死,便帮他拦了一下。不想竟被不长眼的爹一棍子打到脑袋,当场昏死在自己身上。
        ‘太过分了!这样的爹,不要也罢。’我为他抱不平。
        他笑:没错,我爹是个只会窝里横的**!还不如义父为人豪迈、有男子气概。所以我决定换个爹,跟义父好好习武、学兵法,以后保护哥哥,不让后母娘家人上门来找麻烦。
        我听完他编的‘身世’之后,很同情他,便对他讲:‘别担心,我爹既收你为义子,我便是你的义弟,你的朋友。以后你后母娘家人若是来了,我一定会帮你出头!’自然不会知道这故事中的爹,指的是先王,后母指的则是刚刚故去的姜贵妃。
        他很高兴,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够义气。义弟,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于是我俩化敌为友,同榻而眠。我瞄到他睡前看着一块翠中带血的玉佩发痴,似是很惆怅的样子,便逗他说:‘好漂亮的玉佩,义兄,这玉就当作见面礼,送给我好不好?’自然不会想到,自己要的竟会是国宝。
        他听后很是紧张,将玉佩攥紧,说浑身上下什么东西都可以送,就只有这块玉不能送。
        为什么不能送?我又逗他:难道……这玉是要留作定情信物,等着将来送给媳妇的?
        媳妇?他被问得一愣,想了想,竟腼腆笑道:‘不用送。这玉本就有两块,我生下来便已定过娃娃亲,另一块已经在媳妇身上了。’
        ‘啊?原来义兄你这么小就已经讨到媳妇了?’我又惊讶又羡慕:‘刚才……你是在想媳妇?怎样?见过那未过门的媳妇没有?她长得俊不俊?’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93楼2019-01-09 23:20
        回复
          ‘见过,怎会没见过?我们天天粘在一起呢。’他得意道:‘她与我同岁,长得可俊了,不但俊,而且知书达礼,学富五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最喜欢听她抚琴……’
          ‘睡觉吧。睡着后再做你的春秋大梦。’我认为八岁的女娃不可能有此等本事,他是在不着边际的胡吹,便翻身睡了。自然想不到,这所谓的‘媳妇’,指的竟会是侯爷。
          主上在我家住下,与我们兄弟和兵营里的兵士们打成一片,对家父更是张口闭口‘爹、爹’的叫个不停,问东问西,很是好学,深得家父的喜欢。直到某个上级官员偶然巡查兵营认出了主上,将他逮了个正着,家父才知自己已犯下窝藏王子的滔天大罪,忙惴惴不安的向先王去请罪。
          与主上的描述不同,先王是个十分开明的仁君。姜贵妃已故去三个月,主上却仍音信全无,先王已快急疯,见主上平安归来,还跟家父学了不少本事,非但没有责怪家父,反而对家父大加赞赏,提拔升官,并命主上正式拜家父为师,继续向他学艺。
          义父和义兄弟的事情,自然是没人敢再明着提了,我们高攀不起。但主上仍会在学艺时与我们经常见面、经常切磋武艺,有时还会住在我家,对我们的态度也如初,跟义兄弟的感觉也分毫不差。
          至于后来主上和侯爷为什么会换名字、换玉,主上为什么会继位,当时我身份低微,是不会参透其中玄机的。我只知道,自从侯爷生病之后,便再没来过兵营。先王遇害、新主继位之后,新主便不顾老臣们的反对,半年内把家父擢升三次,升为上将军。我兄弟五人,皆授以军职,令我家一跃成为朝中新贵。在迎战姜军的誓师大会上,慷慨陈词的人,也是他。
          梦魔叹:“怪不得‘后母娘家人’来犯,敌众我寡,六国不救,你家却死战到底,战到只剩你一个人,也没半个逃兵。”
          “武家本就是卖命于君王的,更何况主上于我们而言,不是君,而是亲。”将领道:“主上很信任我,家父兵法又以机动灵活见长。所以在前方战事吃紧、内忧外乱层出不穷之时,主上日理万机,最常对我讲的一句话便是‘你看着办吧’。于是我的胆子越来越大,在‘是否接侯爷回宫继位’这一问题上,便也‘看着办’了。万没料到,自己这次完全‘办错了’。而且一步错,步步错,我连错了三次,致使主上与侯爷失之交臂、阴阳两隔、永世不得团圆,酿成了延续千年的悲剧。”
          “连错三次?哪三次?”梦魔问。
          “第一次:将主上中箭之事告知侯爷,又答应助他披甲归城。”将领叹气道:“侯爷重病缠身,几乎不出宫。所以身为四子的我,从未见过他的真容。我冒主之名,接侯爷回宫之时,只看了他一眼,便惊呆了。因为我与主上从小玩到大,对他那张脸,已熟得不能再熟,做梦也想不到,拥有与主上相同脸孔的人,给人的感觉,竟会与主上完全不同。
          儒雅灵秀,恬淡如水,反应机敏,博闻强识,却又谦虚内敛,平易近人,即使对我这个‘疑似奸细’的陌生下人也进退有度、彬彬有礼。他面庞消瘦、一脸病容,我本不愿将主上中箭失踪的噩耗立刻告知于他,但随着他一步步的询问,我发现自己越来越难圆住谎,他的目光似是能洞徹人心,只要看着他的眼睛,任何人都不会忍心骗他。于是当他焦急的问我‘王兄为什么没来’,又笑着对我说‘没关系,但说无妨’的时候,我便不由自主的把实情讲了出来。却未料到……”
          “他一听就差点儿咽了气,对么?”梦魔叹。
          “唉,侯爷身旁的婢女,骂得一点儿都没错。我差点儿要了他的命。”将领悔道:“侯爷一听到‘射死于马上’几个字,便面色发青、喉咙哽住、身子挺直,只流下两行泪,便牙关锁紧、厥倒了过去,也如心口中了箭一般。若非御医在侧,怕是再难醒过来了。主上薨逝,侯爷病重。我预感到大势已去,灭国在即,觉着与其带垂死的侯爷回到即将被围的王宫,还不如让他留在碧青居避祸的好,本想等侯爷醒来后便退下。却未料到,侯爷醒后,不但不避祸,反而命我助他披甲归城。
          侯爷和主上,是一样的人。当侯爷拉着我的手,胸有成竹的对我说‘今夜备好,明早我就带你穿城回营’的时候,我立时明白:除了重病缠身、不会武艺之外,侯爷是与主上一样强悍的男人,只不过强的方式不同罢了。待到他拖着病体、下跪以谢宋家老小,我甚至认为,侯爷比主上更强,已完全被他的深明大义所感动,下决心誓死追随于他了。却未料到,我的追随,反而害了他。
          接下来,第二次失误:没阻止侯爷服毒上城谈判,导致他服毒后双目失明,须发皆白,阳寿将尽,最终未等到主上归来,便祭剑去杀姜王了。
          而我的第三次失误,也是最致命的一次失误,直接导致主上心痛发狂,那便是:不识时务,在主上得胜归城之时,便在城门口向他转述了侯爷的遗命。”
          “这失误很致命么?”梦魔奇。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94楼2019-01-09 23:22
          回复
            “事后想起来,非常的致命。”将领悔道:“那日主上率兵与姜军恶战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大胜而归,提剑入城。他本已战得精疲力尽、满头是汗,却思念侯爷心切,顾不得休息,便迫不及待的张罗着备车去城南。那个时候,我若是哄哄他、把他拖住,让他定定神、喘一口气就好了,但我却没这么做,而是直接向他禀报‘侯爷就在您手中’,还转述了侯爷的遗命。
            他一听到‘生祭剑炉’四个字,脸顿时就吓白了,全身的热汗都倒了回去。他命令我们把全国的巫婆都抓起来分尸的时候,浑身都在狂抖。待到我禀明事情的原委、告诉他‘姜王限七日内铸宝剑,今晨便是决限,侯爷有此举动,可能也是怕尸首落入敌军之手,遭人凌辱’的时候,他便苦笑两声、目光呆滞、游魂般的走掉了,连半句命令也没再对我下。
            侯爷以身殉国,我知主上一定会悲痛万分,便未敢再去惊扰他,自行整顿了三天的军务。但三天过去,他仍未出现。营军将士便有些按捺不住了,开始向我打听主上下一步的行军计划、何时遣他们归国等问题。此等大事,必须由他亲自来定夺,我只得进宫请令,一进宫就撞见了御医。
            御医将我逮住,说我来得正好,主上的力气太大,婢女们已被他打走了好几批,问我有没有办法帮他把药给主上灌下去。
            灌药?主上病了?我忙端着药进寝宫去看他。却见寝宫之内,门窗紧闭,酒壶东倒西歪,杂物丢得满地都是。我粗看没看见人,以为他不在,细听却听见衣柜里隐隐传来人声。
            谁会躲在衣柜里?刺客?我悄声走到柜前,猛的打开柜门,却见主上神色憔悴、衣衫不整、蜷缩在衣柜里,正对着一只锦盒自言自语。
            ‘主上,您在做什么?’我大惑不解,蹲下身子问他。
            ‘大胆!’他被光晃到,一拳向我脸上打来。
            我接住拳。他认出是我,便收手恼道:‘讨厌!你吓到他了!我才刚刚劝好,他才刚要出来。你一开门,又把他给吓回去了!’
            把谁吓回去?我莫名其妙,刚要开口问,却被他捂住了嘴。
            ‘嘘,你是来请示军情的,对么?’他捂着我的嘴,神秘兮兮的问。
            我连忙点头。他警惕的扫视了下左右,压低声音道:‘军情这种小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们现在正要商讨一件机要大事,非常重要、非常绝密。你轻轻走出门去、轻轻关上门,守在门外,别让敌军探子摸进来偷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我愣愣点头,转身欲退,却又被他叫住了。
            ‘等等。这药,是御医熬给他的,对么?’他瞧着我手中的药碗,痴笑道:‘给我吧。一会儿等他出来,我亲自喂给他喝。’
            我忙将碗递给他,关上柜子,逃一样的奔回御医那里,问‘主上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他的失心疯又犯了。’御医愁眉不展。
            失心疯?我大惊,连忙跟御医讲,那药被主上骗走了,恳请他再熬一碗,我再去找他一次,一定给他灌下去。还问御医这药要灌几副,病才能好。
            好?御医摇头叹息:‘那药只是败火安神的方子。灌下去也只能让主上多睡几觉、防止他自伤伤人而已。心病还需心药医。’还告诉我,五年前主上在目睹侯爷病危之时,曾被吓出过一次失心疯。那次的病,是在听说侯爷的性命保住之后,才不药而愈的。此次侯爷为国捐躯,死得又如此惨烈,主上猛然间听到此等死讯,伤情过度,脉象已乱得一塌糊涂,这病怕是……
            好不了了?像主上这样的人,怎可能疯?我不信,悄声跑回衣柜外偷听主上自言自语的内容,越听越难过,越听越害怕。”
            “害怕?什么话能让你这员猛将听着害怕?”梦魔好奇问。
            “都是些语无伦次、自问自答的疯话。”将领叹道:“有时候像讨敌骂阵,有时候像小孩子斗嘴,有时候又像调戏良家妇女。想起来就让人落泪,不提也罢。”
            “提!可劲儿的提!”梦魔两眼放光,穷追不舍:“前面的提不提都无所谓,老子想听的就是这些。他的原话是什么,全学给我听听。”
            “全学?我在外面偷听了两个时辰,他断断续续在里面讲了两个时辰,话都不带重样的,全学可学不过来。”将领努力回忆:“印象比较深刻的,有什么……
            ‘以身殉国?我呸!你的那点儿小心眼儿,别以为我猜不透!你投炉的真正原因是:我不听你的话,搞得咱们差点儿灭国。你恨我入骨,决心不再见我,所以才赌气自焚,连个尸首都不肯给我留的,对不对?说话呀,怎么不说话?哼,我猜对了吧~’
            什么‘我把你关在屋子里一百天,气了你一百天,你便要躲在盒子里五十年,要治我五十年,对不对?你成功了!我被治了!够狠!没想到你平日里笑眯眯,耍起狠来,竟比我还狠!’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95楼2019-01-09 23:23
            收起回复
              什么‘本王曾说过:“要做你的天”,还说过“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死。”可你真快死的时候,我却躲去营国泡公主,磨磨蹭蹭的不回来。所以你觉着我是个大骗子、臭***,对不对?实话告诉你,我就是个大骗子、臭***。当初花言巧语,是要骗你为我卖命,如今磨磨蹭蹭,是故意逼你投炉的。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摆着的,因为你平日里总对我指手画脚呀。你一死,便再没人敢管本王了,本王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呵,我正爽得不得了呢!怎样?我过河拆桥、始乱终弃,你恨不恨我?恨我就出来找我索命!’
              什么‘我是不守诺的小人,你是守诺的君子。君子,你曾在父王灵前发过誓:‘活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的鬼,别赖账,赶紧出来见我!’
              什么‘喂,听出来了吧。前面的话,全是假话,是为了激将见你一面,才故意胡诌出来的。我现在有非常严肃、非常有诚意的真心话要对你讲。是考虑了好几天,才鼓足勇气,决定讲出口的哟~咳咳,丹青,我的臭德行,你应该是知道的,我挑东西,从来都是挑最好的。不感到奇怪么?为什么当年我会向你许诺‘世上仅有一件的好东西,无论有多好,我都不会跟你抢’呢?今天告诉你原因吧。那是因为……对于我而言,别的东西,就那么回事儿,有更好,没有也无所谓。你才是‘这世上独一无二、别人都没有、只有我有、最好的东西’。所以我当不当王、做不做霸主、选不选妃、生不生孩子,全都在你的一句话。只要你说你想要,我就去拿。只要你得到了能开心,病能好,能一直陪在我身边,让我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你对我笑……我便心满意足了。丹青,我的那些玩笑,其实没一句是玩笑。我对你的承诺,也没一句是信口胡说。我在所有的女人身上花的心思有多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又有多少,丹青,你……留意过么?’
              ‘怎么,吓得不敢吱声了?呵,我很龌蹉、很不成体统,对么?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心系苍生、无欲无求,只把我当弟弟疼,当主君敬,胆子小、好脸面、又染了病,生不得气,也着不得急。所以有句非常不成体统的话,我本打算一直藏在心里面,到死也不告诉任何人的。但如今的情况不同了,你已被我气死,不会再死一次,咱们也不可能再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来了。我便挑明跟你讲了吧。我……我……’
              ‘呵呵,为什么话说到一半,又卡住了呢?不行,下面的内容,我必须当面跟你讲,才讲得出口。出来听……不出来?好吧,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我下面的内容便是‘我……我又骗了你!前面的话又全都是胡诌!哈哈哈哈~’闷瓜,上当了吧,心里小鹿乱撞了吧,脸已气成茄子了吧。切,要比气人、捉弄人,你怎会赢得过本王?你气了本王半天,本王也扳回了一程。哼哼,算是扯平……’
              ‘丹青,不闹了,来点儿文雅的。出来,再给我算一卦吧。这一次我一定不再笑话你算不准,一定认真听你说。我想算的是……那死老太婆“命克父兄”的乌鸦嘴,究竟是不是真的。什么?为什么问这个?因为除了那死老太婆之外,还有许多死相面的也这么对我讲,讲得我直犯嘀咕。父王和你,真的都是被我克死的?父王我不知道。但回想起来……从小到大,闯祸的人总是我,遭殃的人总是你,这一点倒是不假的。贵妃也罢,徐公也罢。你老实巴交,从不害人,却总在不停的被我连累、替我善后,最终……善后善得连把骨头也没剩下么?呜,早知今日,当初我逃出宫门,就该索性再逃得远一点,逃出国门,让父王永远也找不到我。那样的话,你和父王,如今是不是都会在宫里活得好好的?还有,我曾在私下里认宋将军为义父。若是不认,他们一家人,现在是不是也能全活得好好的?呜,可……可我舍不得跑太远,一辈子都见不到你呀……’
              ‘父王?您怎么回来了?诶呦,诶呦,别再打了,孩儿知错了,再打就该打出人命来了!王兄,好疼,疼死我了,快出来帮弟弟说两句公道话,姜王来犯的事儿,不能全赖我!呜,你不可怜我可以,不见我也可以,但总不能连父王也不见吧。快出来拜见父王!’
              ‘怎么提父王也不出来?不可能啊……哦!我终于明白了!王兄,你其实并不是不想出来,而是被烧得毁了容,怕吓到我们,才不敢出来的,对么?嗐,小傻瓜,父王没来,我是骗你的,这里只有我。放心,你是我的鬼,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呜,都是我的鬼。快,别害羞了,快出来让我看看你的烧伤。’
              ‘喂~厉鬼~你出来一下行么?我手里有上好的烫伤药,可以帮你抹一抹。什么?你的腿已被烧掉,走不出盒子了?那……那你就说句话,让我知道你在盒子里怎么样,有没有人照顾你,伤口还疼不疼,行么?什么?你已被烧哑,说不出话来了?那……那就让我打开盒子看看你,只要你给我一个眼神,我一定能猜出你想说什么话。什么?不能看,起码五十年之内不能看,一看就会死?不……我不行。五十年太长,不看你一百多天,已把我难受得要死,不看你五十年,我……我一定会疯掉的。什么?不行也得行,这是长兄遗命?你已害死了长兄,难道连他唯一的遗命也不听了嘛?!那……那……呜,那……那我就……’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96楼2019-01-09 23:24
              回复
                ‘不对!差点儿被你给蒙混过去!你是在装可怜,对么?如果你已被烧得不成人形,又怎能杀得了姜王呢?!你的伤都已经好了,而且已变得法力无边,杀掉姜王之后,便瞧不起我这个凡人,懒得再理我了,对么?哼,既然如此,法力无边的厉鬼,出来!咱们比试一下,本王武艺高强,比鬼还厉害!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样的法力无边!’
                ‘出来!给我出来!本王命令你出来。别以为你不敢出来,我就不敢进去!不就是变成厉鬼么?这有何难?对,我也要化作一把剑,你让他们铸成一尺七寸,我就让他们铸成四尺!比你长,比你强!气死你,你信不信?出来!听见没有?再不出来,我就命人生炉子去了!我走了啊,我真走了啊……’”
                “比你长?他还说过这话?”梦魔笑得直岔气。碑后的小鱼儿却听得直脸红,心想:怪不得丹青讲因果时会刻意略去这一段,这老爷子还真敢调戏良家长兄啊……
                “‘娃娃亲’、‘媳妇’,”将领含泪道:“主上和侯爷有一对玉佩,这是全国皆知的事情,我怎么早没想到呢?这‘机要大事’主上连侯爷都没告诉,只告诉了我。可我非但没替他分忧,反而把他此生的唯一挚爱送到了剑炉旁,令这‘机要’只能永远成‘机要’。我恍然大悟,却追悔莫及,听主上的言下之意,似是认为侯爷之死、先王之死甚至我家人的阵亡,全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只要侯爷不显灵出来原谅他,他随时都可能追到泉下去道歉一样。很怕他真叫人去‘生炉子’,赶紧打开柜门编出了那套‘侯爷眠于锦盒之内、面黄肌瘦’的词儿来哄他,让他去恨仇人,别总恨自己。没想到这几句不着边际的梦话,竟令主上深信不疑。他痛定思痛,知耻而后勇,忍常人所不能忍,为常人所不可为,经历坎坷,九死一生,实现了‘十年内扫平天下’,这近乎神迹的壮举。在统一天下之后,主上为了让侯爷能看到治世,更是兢兢业业……”
                “切,你少往他脸上贴金了。”梦魔不耐烦的截口:“绕来绕去说了半天,你对他尽忠,还不是因为侯爷当年那一跪么?侯爷爱惜忠良、礼贤下士。你生平最敬佩的人是他,誓死效忠的人也是他,又知他才是长兄。所以在你眼里,侯爷是真正的王,而那老疯子只是个托孤继位之人罢了。你宣读遗命的时机不对,害托孤之人彻底疯掉,觉着有负明主所托,才任劳任怨、帮一个疯子打江山、坐江山、虽死无怨的,对么?”
                “呃……”此等论断,将领竟无言反驳。
                “呵呵,承认吧。”梦魔得意笑道:“不然你是个聪明人,人望高,手中又握有重兵,怎会甘心被一个丧心病狂的老疯子冤杀呢?趁他发疯时假传个圣旨,鼓动个兵变,当个皇帝又有何难?你帮他镇守陵墓一千年,大权独揽,士兵们早就不认得他了,你若要取而代之,易如反掌……”
                “不!末将从未有过此等想法!”将领听话锋不对,连忙否认。梦魔却没停嘴,邪笑道:“对了,你成天跟着那老疯子混,却对只见过一面的侯爷誓死效忠。难道……你在碧青居时,便对侯爷一见倾心,暗生情愫?哦,我说呢。最近老爷子怎么翻遍了鬼界都找不到侯爷的鬼影,难道是你利用职务之便,抢先找到了侯爷,却对他起了歹意,将其软禁,金屋藏……”
                “少主!冤枉!”将领汗如雨下,醉意全消,跪得几乎趴在地上:“末将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您口下留德……”
                “开个玩笑,瞧把你给吓的。”梦魔嗤道:“去,回去做你的忠臣去吧。我可懒得在那老疯子耳边嚼舌根,让他阵前杀将,碎你的魂。但我回不回去、跟不跟谁混,也轮不到你来插嘴,对么?”
                “少主宅心仁厚,末将感激不尽。”将领擦了擦冷汗,转身欲去,走了两步却又站住,回首问:“少主,您最近可有看到过自己的天魂?”
                “没有。怎么了?”梦魔烦道。
                “没什么……”
                “话别说一半!”梦魔骂。
                “少主,您也看到那生死簿最后一页的内容了。明日便是江小鱼的死期。”将领垂目回禀:“主上已颁下诏令:‘若见江小鱼的天魂,杀无赦!’”
                “哼,那么怕我变回人魂,去投胎么?”梦魔阴笑道:“你叫他放心,我当人已经当腻歪了,若瞧见那害死我徒弟的傻小子……我自会与他做个了断!”
                “少主英明。那末将告辞了。”将领欣慰点头,扳鞍认蹬上马,飞驰而去。
                ====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97楼2019-01-09 23:25
                回复
                  “不是一般的白,而是郿州白氏,营国四大杀人魔家族之一。”梦魔道。
                  “杀人魔家族?”小鱼儿笑。
                  “笑什么。这不是玩笑,而是事实。”梦魔道:“营国地处内陆,气候干燥,粮少人多,民风本就彪悍。营王的祖训又是:‘抢钱、抢粮、抢地盘’。所以杀人魔家族在营国是很吃香的。
                  白家祖上魔才辈出,五代出了十个‘万人斩’,声名显赫,红极一时,但传到他爹的手里,却险些灭了门。”
                  “他爹是被人冤枉的,对么?”小鱼儿问。
                  “冤枉?一喝酒就管不住嘴,也不能全怪别人。”梦魔翻书念道:“白公胜,白家嫡男,世袭子爵,曾屡立奇功,深受营王的宠信,却在王宴上与丞相发生口角,顶撞了营王,而被关下狱。
                  丞相与老白头结怨已久,便趁机落井下石,说他‘恃宠而骄、欺君罔上、里通外国、图谋不轨’。营国本不缺将,尤其不缺‘不听话的将’。所以营王一生气,就下令将他满门抄斩了。
                  白家的女眷,上至祖母,下至幼女,全没救出来。老白头只在朋友的帮助下破开男牢,带着五个儿子亡命到南方当了兵,却误打误撞,成了老爷子的授业恩师……”
                  “于是宋将军在父兄战死、跟随老爷子重归故里之时,便又改回原姓、认祖归宗了,对么?”小鱼儿猜。
                  “一回国就改?别逗了。”梦魔笑:“他五岁随父出逃,是个逃狱的死囚,不改还没事儿,一改就得砍头。他是在老爷子帮他把原先的丞相弄死、并为白家平反旧案之后,才跳出来认祖归宗的。
                  营王的面子大,自然是不可能认错的,却也给了他跟随老爷子出征伐姜的机会,待到他得胜归朝之时,便给了他爵位,容他把父兄的灵柩迁回故里安葬,还闷不做声的帮他重修了宗祠,也算是给他爹赔了个不是。”
                  “能让营王给他爹赔不是?八辈儿祖宗的面子都挣回来了~”小鱼儿笑:“如此一来,他对老爷子一定更加感恩戴德了吧。”
                  “岂止是感恩戴德,简直是奉若神明!那时候我估计,老爷子即使是要他去刺杀营王,他都不会说半个‘不’字。但老爷子没那么笨,在找人搞掉营王所有的儿子之前,他是不会去动自己老丈人的~”
                  “营王所有的儿子,都是被老爷子搞掉的?”小鱼儿问。
                  “这我不知道。”梦魔撇嘴道:“书都烧了,也没处可查。我只听说,老营王没病没灾的儿子有三个、大孙子有两个,全在老爷子入赘之后不到两年的时间内,不约而同的出了各种‘意外’。你若真相信‘命克父兄’的八字可以杀人,我也没话讲。”
                  小鱼儿会意冷笑,不再发问。
                  梦魔接道:“总之,大舅子全部倒下,他们的儿子全磕头认了‘仲父’,岳父‘病逝’,王位空缺,唯一的女婿终于得偿所愿,继位做了营王。
                  老爷子在继位之初,许多土生土长的杀人魔,是很不服气的:‘老营王死得是不是太快了些’,他们也曾议论过这问题。但等老爷子出台了新政之后,杀人魔们便没空议论这些没用的事儿了,他们议论的事情只剩下两件——‘升官’和‘发财’。”
                  “升官发财?”小鱼儿问:“新政怎样让杀人魔升官发财?”
                  “很简单,只有两条:赏钱与斩首挂钩。爵位与军功挂钩。而且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梦魔笑:“此政一出,朝堂轰动。杀人魔们对这事儿都很感兴趣,却不知是真是假,全在观望。
                  白帅第一个站出来‘试水’,说要领兵伐姜。老爷子准奏,他便从军中挑了一千个姓白的小伙子,组成了一只‘白家军’魔族精锐,操练了操练,开赴姜国。
                  白帅在边境上转了一圈儿,看中了一支一万人左右的姜国守军,便驻扎附近的山上,每夜派人去敌营滋扰。
                  敌将头几天很警觉,夜夜严阵以待。但等到九天之后,他探清了白帅的虚实,便忍不住对山破口大骂:胆小鬼!一千人也敢过来打?!要送死就赶快送!别总吵老子睡觉!
                  白帅见时机成熟,便在第十天的清晨给小伙子们一人发了一只麻袋,对他们讲:弟弟们,姜人是哥哥我的杀父仇人,我这就带你们去切他们的脑袋!咱们说好了:见一个、切一个,见两个、切一双,他们喊停,咱们就当没听见!咱们切完脑袋,装进麻袋,背回去领赏。领了赏,拿了钱,我请你们喝酒去!
                  小伙子们听后士气大振,直冲下山,杀入姜营,如同千匹野狼,竟将一万敌军一举歼灭了。
                  白帅得胜还朝,骑着马,带着一千名满身是血、扛着麻袋的帅小伙儿招摇过市,引来了大量市民的围观。
                  ‘麻袋里装的是啥?’‘他们要到哪儿去?’围观者们相互打听,问不出结果,便跟着白帅的队伍走。走着走着,竟走到了王宫门前,看到新营王竟等在门口,身旁还带了几个文书、身后堆了一大堆钱,都不知大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别挤,一个个来。’老爷子见人群聚拢,便笑嘻嘻的张罗士兵们排好队,命文书当众开麻袋、数脑袋、发赏钱、记军功,并对每一个上前领赏的士兵讲:‘好样的!攒够了数,就升官!’
                  围观者们眼瞅着血淋淋的人头满地乱滚、圆滚滚的铜钱叮当乱响,都吓傻了,却又听老爷子发话:‘你们若能带脑袋回来,也有钱发。不光是你们,告诉你们的远房亲戚朋友:凡是来我营国当兵的人,无论出身,全都照此办理!’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600楼2019-01-19 02:37
                  回复
                    当晚,白帅又包下了全城最好的酒楼,请小伙子们一醉方休喝了个够,更让他们成为了全城之星,甚至他们酒醉后去青楼找相好的,相好的都不收兵哥哥的钱。
                    兵,脑袋,钱,更多的兵,爵位……新营王是天下最明事理的明主!此事一传十,十传百,不久就传遍了全天下,让全天下的杀人魔都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土匪、逃犯、游侠、刺客,甚至是别国不得志的将官,都蜂拥到营国入伍。营国在三个月内,军队人数扩充了三倍,连武器都差点儿不够发了。
                    于是乎,西边的魔头攒动,南边的钱粮也供得上,老爷子指着地图说了一句‘就从它开始吧’,杀人魔们立时便有许多脑袋可切了。‘白、王、李、岳、蒙’,营军五帅的顺序完全是按脑袋数排下来的。所以白帅所带的白家军,无疑是‘切脑袋’的最强高手。
                    白家军有许多不成文的规定,第一条便是:出兵之后,切足十个脑袋才算够本儿,少于十个,都没脸回营!所以白帅所过之处,遍地都是无头死尸。其中有许多尸身一看衣服就知道,根本就不是士兵,而是逃难的百姓。弄得十七国的百姓一听到白帅的名字,脖子都疼。十七国的军队听说白帅要来,不等他来,兵便逃跑了小一半儿。”
                    的确是杀人魔,梦魔没冤枉他。小鱼儿听到这儿不由得叹道:“‘十年内荡平海内’,没想到这‘惊喜’是用此等手段创造出来的。”
                    “创造?你以为,光这样就能创造出惊喜来啦?没那么容易。”梦魔笑:“最开始的两年,的确很容易。但两年之后,临近的弱国灭尽,远方的弱国与强国结盟,便很不好对付了。所以老爷子在战线全面铺开、边境东移、硬仗越打越多之时,便经常离开国都,去各营走走看看。
                    于是,事情就来了。某次老爷子来白家军视察军务,恰逢白帅出去勘察敌情。老爷子没碰见白帅,却碰见了江东第一猛将偷营劫寨。
                    敌军训练有素,引发了营内骚乱。敌将武艺超群,突入帅帐,如入无人之境。更巧的是,这敌将竟是老爷子没灭干净的族亲,论辈分讲,还是他表大爷。”
                    “表大爷?”小鱼儿笑着打岔:“老爷子要认亲么?”
                    “认亲?当然是要逃命!”梦魔道:“那表大爷全家已被老爷子杀光,一认出**侄子的长相,便血灌瞳人,冲过来报仇,吓得老爷子赶紧拔剑应战,却被表大爷削断了兵刃。”
                    “削断兵刃?”小鱼儿问:“表大爷拿的是宝兵器?”
                    “想看么?就是这一把。”梦魔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四尺长剑,交到小鱼儿手中。小鱼儿一接过剑,便觉此剑份量极重,连拿都难拿动,更别说挥了,不禁问:“这剑成了你的?你能用?”
                    “用倒是能用,就是懒得用了而已。”梦魔并不深讲,接道:“老爷子的兵刃被削断,结结实实的挨了表大爷一剑,若非白帅及时领兵救驾,小命就玩儿完了。”
                    “原来丹青所说的‘魂火险些灭掉’,指的是那一次……”小鱼儿道。
                    “咳咳,八卦点来了。”梦魔清了清嗓子:“白帅看到老爷子血流不止、昏迷不醒,军医手忙脚乱,便发了狼性。他一反常态,亲自把被擒的敌将拖出去砍死,死后继续砍,溅得满身满脸是血,仍不罢手,直至将其剁成肉酱为止。然后便跪在老爷子帐外请罪,不吃不喝的跪了三天三夜,谁劝也不行,直到老爷子的性命保住、苏醒过来、命他离去为止。
                    待到老爷子伤愈、又出来主事之后,白帅便将这柄四尺宝剑当作压惊赔礼之物,献给了老爷子。
                    老爷子拿起剑赏了赏,很是喜欢,决定收了。白帅便垂目进言:‘末将若化作一剑,此剑不但可拭、可佩、可观,而且必常伴君侧,护您周全,替您杀尽天下您欲杀之人。’”
                    “拿自己类比丹青?!常伴君侧……”小鱼儿瞪大眼睛问:“示爱?!”
                    “可以听作示爱,也可以听作示忠。”梦魔阴笑:“如果是前者,这恐怕是这胆小鬼在千年之内、唯一的一次的示爱了。”
                    “然后呢?”小鱼儿咽了口吐沫。
                    “然后?”梦魔笑:“没然后。老爷子没作任何回应。但从那天开始,白家军便又多了一条不成文规定:‘老爷子在营,白帅必在营’。老爷子见客,白帅必为侍卫。老爷子了阵,白帅必是先锋。老爷子撤兵,白帅必为断后。
                    而老爷子在随后的两年之中,也的确经常拿白帅军帐当行宫:白天在帅帐中处理政务、召开会议,晚上与白帅促膝长谈,研究破敌之策。什么佯败诱敌、围歼精锐、引水淹城、招降反悔、坑杀俘虏、放火屠城,这些欠绝户的损招,据说都是他们在帅帐里一起熬夜憋出来的。”
                    欠绝户?小鱼儿笑:“他俩就不能憋点好么?”
                    “憋好?”梦魔笑:“憋好时间怎么够用呢?为赶在侯爷二十八岁寿辰之前备好‘惊喜’,以白帅为首的五帅,领着五大群杀人魔在各地肆无忌惮的耍流氓、杀人、切脑袋,马不停蹄的连切了五年,终于从西山切到了东海。大家拖着一筐筐脑袋被波涛汹涌的大海拦住去路,猛然间发现:自己竟再没脑袋可切了。”
                    “老爷子万岁!”小鱼儿听“切脑袋”听得直头疼,此时不禁伸了个懒腰,笑叹:“天下归一,杀人魔们总算可以歇歇了~”
                    “歇?他们若是肯歇,就好喽。”梦魔冷笑。
                    “怎么着?还要打?”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601楼2019-01-19 02:39
                    回复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谁希望他死。”小鱼儿抚剑叹息:“没想到一代战神,竟会死得如此心寒。”
                      “心寒?死人怎么可能心寒呢?”梦魔笑:“白帅一死,心寒的是他所有的老乡。大家在震惊之余,都悟出了一个道理:主上果然不是人,而是真龙天子,这天下没有他不忍心杀的人。所以当老爷子从检举箱中得知‘白帅死前曾参加过一场老乡聚会’,看出了端倪,着手把所有与会者全部削权、贬官、问罪的时候,这些人便连个屁也不敢放了。两个月后,五帅在朝中就只余下了不会喝酒的老王。杀人魔家族从此一蹶不振,营朝从此国泰民安,天下太……”
                      “太平个头!”小鱼儿义愤不平:“这老爷子也太忘恩负义了。”
                      “忘恩负义?还好他忘恩负义,否则南蛮和北蛮部落的人也别想活了。”梦魔冷笑:“白帅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便杀了三百万人,已占去老爷子一生杀人总数的三成,他若再多活个几年……”
                      “三百万!才三成?”小鱼儿的嘴都张大了。梦魔却用一脸“别少见多怪”的神情蔑道:“不然你以为上天的惩罚为什么会如此严苛?记住,老爷子是身背一千万条人命的大魔头!谁沾上谁成魔!他手下的兵,全是魔兵,将,全是魔将,就连我……”
                      “也是魔?”小鱼儿问:“方才我一直想问:上天不是规定,老爷子的子孙之中,‘不可有人成仙、不可有人成魔’么?你怎会成魔?”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603楼2019-01-19 02:40
                      回复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查看此楼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613楼2019-02-14 01:29
                        回复
                          死法?!小鱼儿忙伸手去拿,却扑了个空。
                          “诶?你还没给我好处,我凭什么给你看?”梦魔将手抬高。
                          逗我?小鱼儿耐着性子问:“您想要什么好处?”
                          “简单。留下来,拜我为师。”梦魔咧嘴笑:“小子,你没保护好我的徒弟,害他灰飞烟灭了。我非但不杀你,还帮你躲过了一劫。不觉着……应该赔一个徒弟给我,才够意思嘛?”
                          “有意思。”小鱼儿嗅到危险的气息,边退边笑:“不过……明天的事儿,我并不急着知道。说起来,我刚好有些困了,打算先回家……”
                          “睡觉?”梦魔笑:“正好,我也困了。”话音未落,坟地立时变为了寝宫。屋内幔帐层叠,暖香缭绕,床铺宽大松软,床宽足够睡十个人的,却只有一张。
                          一张……小鱼儿尴尬笑道:“老兄,我突然不困了,而是肚子有些饿,打算回去……”
                          “吃饭?”梦魔邪笑:“正好,我也饿了。”话音未落,寝宫立时变为了宴客厅。厅中的八仙桌上摆着鸡鸭鱼肉,螃蟹海参……几十样菜,样样都是小鱼儿的最爱。
                          “你爱吃什么,师父我最了解。因为……我就是你嘛。”梦魔主位落座,拿着筷子张罗:“坐!敞开肚子吃!我请客。”
                          “诶呦~”小鱼儿捂住肚子喊:“老兄,稍等片刻,这两天我胃肠不适,方才酒又喝得太急……”
                          “憋不住了,要腾地方?”梦魔笑:“呵呵,正好,我也想腾地方了呢。”话音未落,宴客厅立时变为了茅厕。
                          “老兄……您真……太热情了。”小鱼儿望着一排茅坑哭笑不得,却见梦魔已解开裤带蹲下,“噗噗”清起了“库存”来。
                          “脱啊,怎么不脱?”梦魔揪着小鱼儿的裤管问:“难道你不会脱,还要师父帮你……”
                          “不用不用不用!”小鱼儿吓得赶紧自解裤带,蹲到梦魔身旁“陪拉”了起来。
                          “老兄您法术高强,小弟真心佩服!”小鱼儿捂着鼻子拍马:“不过这鬼界里的鬼才这么多,您还愁收不到几个机灵讨喜的鬼徒弟么?我只是一个平凡的阳魂,随便睡个觉,随便做个梦……”
                          “并不想拜师?”梦魔笑:“天魂,你的师父已拜过一大把,也不在乎再多拜一个不是?”又瞧着手中的撕页踌躇道:“诶呀,徒弟,我刚一急,忘带草纸了。你的‘死法’,到底还看不看?不看我可就……”
                          看!小鱼儿见梦魔将撕页慢悠悠的折了一折,似是要用,赶忙把“军情”夺下,注目观瞧。只见纸上仅有的两行字写着:“第十世(终):二十三岁。苏樱住处。小鱼儿被花无缺用剑刺死。合天意。”
                          刺死?怎么可能!小鱼儿觉着难以置信,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十分合理,蹲着分析道:“我中了芙蕖的‘夺命散’,深夜行刺黑花未遂。黑花带邀月出逃求医,应该还不知其中原委。于是他明日在苏樱住处一撞见我,便不容分说,杀我报仇?可婆婆明明说我有八十的阳寿。难道……我认作碧血照丹青的剑主,诅咒真的变了?!”
                          “唉,总算是有点儿开窍了。”梦魔笑:“没错!咱们都是老爷子的子孙,谁亲眼看见谁死,都是合天意的。怎样?别还阳了,还阳就是死,留下来跟我学艺吧~我会教你……”
                          谁知道这纸是不是你伪造的!小鱼儿拿“军情”擦了屁股,假笑道:“老兄,我好了。您再清一会儿,我这就帮您找纸去~”说罢提起裤子便跑,没出茅厕几步,便见梦魔不知何时已立于路的前方。
                          “徒弟,纸在哪儿?师父我正等着用呢~”梦魔笑嘻嘻的摊开手。
                          “老兄,不如这样吧。”小鱼儿干笑敷衍:“小弟我的肉身还睡在客栈,在客栈长睡不醒,拖累店家,总不是个事儿。既然我明日必死,我便先还阳被黑花刺死一下,等死了之后,再回来找您拜师!您看……”
                          “不行!”梦魔答得斩钉截铁:“太危险了!傻小子,实话跟你讲,老爷子已秘密接管了地府,成了名副其实的地魔王。他既已对你下了格杀令,你一出我的地盘,便会被鬼差和魔将碎魂,根本走不回人间!我又暂时脱不开身,不能送你……”
                          “您身份尊贵,还是请留步吧。”小鱼儿象征性的抱了下拳,笑道:“晚辈自会多加小心,避免被他们认出。咱们后会有……”转身竟与梦魔撞了个满怀。
                          “徒弟,先别急着走嘛~师父这儿有趣的玩意儿多得是,还没给你展示全呢~”梦魔扶住小鱼儿,借机自夸:“你喜欢什么,尽管说。只要能说得出口,师父全能给你变出来。”
                          “那就变一扇能让我还阳的门吧。”小鱼儿边许愿边逃,没逃几步,又遇见了梦魔。
                          “徒弟,还不长记性么?”梦魔阴笑:“这里是我的地盘,只要我不放你走,你便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我记性的确不太好。”小鱼儿笑:“可我记着,上次我似乎逃出去了。”
                          “那一次是意外。”梦魔冷笑,随手变出一片浓雾:“小子,本少主的功力已今非昔比,想再逃一次?呵……”
                          “什么少主!呸!分明是个变态的怪老头!”小鱼儿看不到出路,索性骂开了。
                          “怪老头?”梦魔的脸色立刻变了:“你骂谁?”
                          “骂你!”小鱼儿叫:“以大欺小!欺软怕硬!变态!怪老头!!!几十岁的魔,不放二十几岁的人还阳,不是变态的怪老头是什么?哼,有能耐就别耍我,去耍自己一千岁的祖宗去!”
                          “祖宗?”梦魔的身子一颤。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614楼2019-02-14 01:31
                          回复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查看此楼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616楼2019-02-14 01:34
                            回复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查看此楼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617楼2019-02-21 00:2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