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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存] "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撑破秦筝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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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阁 郑绿陵
入阁逾旬,是日临东隅小山亭,酾酒听松,一瞰璇玑秋容。
寒蝉苦鸣,丛菊流金,同草木芄兰,并接远山叠巘,笼入轻云;亭周屏列青松如阵,犹凝霜缀露,沆瀣难消,只阴阴着凉沁肌骨。
薄瓮有三,饰青灰釉,无纹,一贮白芙蓉醴,莹然呈碧;一贮白檀药醑,色有青黄;一待酒兑成即封。滤取澄浆,以花醴二两、药醑一两、饴糖三钱入白琉璃五瓣莲盅,余酒兑入空瓮;单箸沾挑入口,先有旃檀清苦,又化芬馥甘凉,香盈口鼻。志满意足,落箸弯眉而笑,置瓮盅于漆盒,就近处折带露松枝并入盒中。
稍整衣裳,请托閽人禀白,得允方入,趋前屈身行礼。
“闻芙蓉性平,清心凉血,而白檀性温,能调理气泽……窃以为二者相和,也总有一二好处,”
嗫着声不敢抬头,且以妙目觑座上姑射。
“芙蓉木末,兰菖杜若,谓美人也。绿陵不才,借兑阁中酒品献与阁主姊姊,且请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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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95楼2019-08-26 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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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璇玑阁 郑绿陵
    秋入林下,看尽昏朝。
    深青罗褙玉白裥裙,翾翻下擺拂过衰草无际。山秋意浓,又滞流霭,四野孤零,连着鸟雀也难耐萧索,不闻踪迹。
    提裾探望,眼及晃眼鹅黄,折几枝连翘拢于襟前,连同露水一道蹭上袖沿。原是时节改换,易起病灶,往日调理须以连翘入药,璇玑阁中小药楼正难有连翘花干,只好登山自采,以备不患。
    “姑娘怎么来如此绝境,可是山路曲折,迷路了吧?”
    “……”
    猝然停步,踟蹰着不知如何启口,绿陵不意山广林阔,竟能遇尘世中人。回身抬眉,见云霓漫天,风光浮动,映人耳目温醇,通身霞瑰。抿唇稍笑,抱紧怀中连翘,声轻若无。
    “公子也同我一般,一人行于山野,又怎知自己未曾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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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96楼2019-08-26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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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璇玑阁 郑绿陵
      伫着听人欺身调笑,难辨他心意真假,张口欲答又觉轻浮,二人相近,不敢妄动,只敛目咬唇缄而不语。多少有些恼,白面薄红隐泛。
      空有衣冠登徒子。
      穹顶熔金错紫,际会间暮云四合,已作靛青之色,教天光昏湣着难辨了。忧心天晚难寻归途,暗自捺下羞怯,嗫声回敬。
      “公子既不知连翘这类寻常林木,想也非久涉山水,天色将暝,不若忧心忧心自己。”
      臂间握霜作帛,正勾缠了脚旁丛生青蔓,绿陵扬手一牵,虬连长蔓应声而断。
      “正要下山……公子也请早作打算。”
      亟亟绕过了那人,怀下连翘带出一阵香风,往下山行去。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97楼2019-08-26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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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璇玑阁 郑绿陵
        心下转圜,侧身避礼;趁人作揖赔礼的当,细细端详起他形容来。
        苍莽青幕掸却了残剩霞绡,连同那人眉目也晦暗幽邃了些许,他禀礼时端方中正,一副笑眼含而不露,恍惚间觉有熟稔。她自寄外祖身侧便少见外男,幼时倒惯见几位族叔伯如此,此下他来扮这做派却不见有异,竟浑浑然愈有簪缨气度了。
        “那头竟是有路的?好罢,劳公子提携我一路。”
        防备稍懈,但听他自贬村夫,仍含靥点颔,似他所言非虚一般;又存下了试探的心,便动唇呶了呶他身后瑶琴,将信将疑着扬眉。
        “山水适性清音以娱,公子是林野狂客,还是……衣冠中人?”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98楼2019-08-26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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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璇玑阁 郑绿陵
          听雪开露华夜筵,待集天下名士共襄,门中一众皆早去,绿陵见秋白夜寂,门庭冷落,也有些难耐起来。
          玉束乌瀑,鬟下又缠固细红。自檀紫香笥拣了青白缣衫,宽绰无纹,织色简扼,外披握霜,清光流泻时遍生晕黄。乘车往赴,及角门,撩帘落地,目向门人,点颔。
          “璇玑郑绿陵。”
          眼波所及,虚楼林列璜台四起;烛脂长燃,错相流溢,一时明辉同竞。询人露华何处,得复蹀躞而去。台脚不难寻,步履正提,为人唤住,是司礼递来一溜儿木牌,待选。
          葱指掠过刀剑鲤鱼、白梅明灯,点至坟冢,才温温一笑。
          “听雪楼好意趣,这五件工致都巧妙,尤是这面牌中的碑冢,最为别致。”
          指尖挑拨了穗绳,同雕镂了天香湛露的水珮系在一处。谢过司礼,迎风徐上露华台。好座无多,台沿临流陪设的一片几褥倒空了小半,心中无谓,便提携了大袖长帛,登阶入席。
          篾纱灯影幢幢,正襟独坐,几上樽酒,台下波色粼粼,她望着,稍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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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99楼2019-08-26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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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璇玑阁 郑绿陵
            与舅母同谢主君,占了末座,再一动未动,只侧首听开场寒暄,不时打量人物。
            厅中宽阔敞亮,一尽皆是富贵气象。白玉铺地,两侧椅后各置六面翡翠屏,檀案奉磁青茶碟同汝窑盏,正中条几摆设小盆松。
            蓬莱松、蓬莱松,是求个延年的理儿,究竟财厚也要有命享。
            听久了长辈言谈,面上笑得渐不真切。她端了茶,撇走浮沫,连啜了两三口才落;心神不宁静,直直飘去了那日山林里。且不论商贾出身,这人品行便是真难说,虽生了个风流模样……谅他也只有这副模样了。
            正如此想,便听周氏的公子道。
            “……喜音律,略通些乐器。”
            不待舅母接话,立时出声。
            “公子说通乐器,不妨让人猜上一猜,”
            自入门第一回正眼瞧他,仍旧似笑非笑觑着眼儿。
            “妾猜公子应喜琴,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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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00楼2019-08-26 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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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璇玑阁 郑绿陵
              一日暮合无事,收理橱柜时拾出件习舞用的白绡衣,绿陵捧着,怔然有些出神。
              说来舞乐她虽不精,但寄外祖家时承过些教导,有所涉猎。乍入璇玑,奔波江湖琐碎之间,平日拿书消遣便罢,舞却疏废了许多。
              阁中不便,红袖招里却是得宜。她拢上紫羔裘帽,冒雪往外去。
              长恨浮生碌碌,少有欢愉,兴致偶有所至,她’肯爱千金轻一笑’,倒不算得恣纵。
              红粉堆里销金窟,正是人世风流处。樽罍推换,笙簧蔽耳,她只当概不入心,径自穿堂过。
              “我…我来寻位司舞的娘子。”
              临行之际,就须毫点青痣于睑尾,本是忽然起意横添一笔,而此际眼帘张阖,竟无端表露几分痴绝的愁艳来。
              “不必领什么天仙儿般的人,只消位寻常擅舞的姐姐,给我略做个指点就好。”
              解下小袋银梅花锞子,提举着朝人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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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01楼2019-08-26 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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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璇玑阁 郑绿陵
                细雪霰飞,千山俱白。
                独行长街,看一路将化的琼砌玉堆。蜩蝉早咽了气,老鸦立树,却不常闻啼声,只听松屐叩地,泠泠作响。叠层锦衫,轻裘匝身,犹难掩砭骨寒凉,绿陵笼手轻呵了呵,忙朝近处酒肆里钻去。
                “上一壶温沸了的竹叶青,往——”
                入门四方环顾,不见虚席,她蹙眉犯起难来,正要致歉辞酒水,好去寻别处避风,跑堂却笑着拦了她。
                “姑娘不必走,角落那桌倒还落了两空,一会儿我替姑娘往那头送去。”
                见不好再推,踟蹰半晌,由此拽进裙褶,踱到那方矮桌前,拱袖行礼,复觍着脸问询。
                “这酒家似只有这一处剩下位置……劳驾二位行我个方便,待外头风雪消散,我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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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02楼2019-08-26 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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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璇玑阁 郑绿陵
                  “确是巧的。”
                  手搁薄胎温碗,矮身坐定,颔尖稍点,不吝笑眼,算承了那娘子的心意。垂袖半挽,提白釉酒注子,浇入浅口小圆盅里。满堂喧嚣,桌中倒一时无话。
                  “这儿,”
                  晃润着盅子,本不欲做声响,又怕见尴尬,只好措着词句,浑似不经意道。
                  “从前也不是个这家酒肆,我刚来住时,还是另一家脚店,茶酒好似都有售的。年前闻坊间有传,店主人妻室早亡,未曾续弦,元妻留有独生儿,店主人怜他苦命,不使读书劳作;那儿子也不思进取,遭人一引便流连赌坊。起初是小赌,他受父亲溺爱,债钱都能偿上,后来约莫是下了大注,那脚店并利息都赔出去,也不能堵掉欠下的窟窿。店主人平日敦厚,半生劳苦,眼瞧着一朝尽覆,无计可施,心梗难消,竟活活吐血西去,那儿子还不起债,教人打死……少别半岁,我再来时,已是这家酒肆新起,生意昌盛至极了——说句大不敬的,脚店如此,国朝如此,人间世上尽无不同。”
                  目着恍色,神往那日巷中,她凑耳细听,冷眼瞧行人偶作笑谈,并无惊叹哀悯,心血也一同拔了凉。
                  “纵有秦淮客看饱兴亡五十年,左不过因循果报、轮回天道。世人也好,世情也罢,或峥嵘,或潦倒,都在这样一个轮回里转过。”
                  呷酒作歇,话意一转。
                  “不过这世间际会千般,细究起来可不都靠一个‘巧’,今日相遇,见少侠与这位姐姐都面善,更想结个缘分了。”
                  落盅,温眉睇人。
                  “姑苏郑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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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03楼2019-08-26 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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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璇玑阁 郑绿陵
                    语毕不再瞧人,只懒拨鬓侧翠玉篦子,乜度槛外垂檐小山亭,心头一哼。
                    这人趁山林里无人,举止便略略不着调子,逢了正经场面,倒如还算有模有样。
                    撂话正待回,袖沿教舅母暗牵,惊觉久在江湖,恣睢太过,目下会面堂皇,这般竟成了行止无度。玉面静穆如一,再啜碧汤,徐落盅扶椅,沾散了指头余温。
                    身朝座上人,屈膝见礼。
                    “妾非有意,只是家中平辈少通乐理,恰逢’知音’……是而失礼了。”
                    扬颔轻笑,眉目舒张,乍瞧温文不减,眼底隐流寻衅之色。
                    “若日后得了什么机缘,又有闲暇,定会向公子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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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04楼2019-08-26 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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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璇玑阁 郑绿陵
                      冀州公仪颁青霜,九州梦惊窅尘起。
                      璇玑阁中一众子弟,绿陵不算得擅武,惟因常日体弱,心性又惫懒,只修习一副轻灵身法,以便脱身;使握霜也奉委曲柔和为要,力堪取巧,难发出几分蛮劲儿。青霜名闻于天下,她虽不能至,却心神往之。亲见花落谁家,也好过窝死璇玑阁,凭白等一丝无味音讯。
                      取道水路,独身泊经徐、青、兖三地,时而青峰临峙,浊流激湍;复有袤土万顷,静水深潭,缓陡互见,颠簸不免。生人十五年,未出淮扬之地,此一行山水兼程,风烟迥秀,竟也别有意趣。
                      公仪门望素著,沿途探听并不难寻。登门呈去拜帖,正愁不熟冀中地界,幸得管家招侍膳宿,待与众人集会,共襄盛举。
                      夜中宅邸露寒霜重,若自后闼出庭中小苑,远眺后山,便能看尽巍峨剑台连翩举,六出飞花滚似绵。
                      “青霜青霜……莫不成还有把紫电藏在别处么,”咂了咂唇,笑“不妨拿这个去问问那位管事。”
                      提一龛素面羊角,披衫遽往,叩门待应。
                      “此时来拜管家,是我冒昧,但怕明日无暇讨个说法解我心头疑惑,又闻管家为人古道热肠……想能谅我这片诚心,”
                      跽坐廊中,隔门相询,复作长揖。
                      “我瞧这山中积雪难化,行走多有不便,大人久居公仪府,必是知悉往年每日何时雪晴,或是山路何时最好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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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05楼2019-08-26 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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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璇玑阁 郑绿陵
                        玉照虹飞,日曜穿户,透进游弋隐香里,洒过一片博山铜绿。
                        巳末里她愈昏昏,只记茶品换了三两轮,人又叙话几番,零星琐碎着入耳。周家主君已有叵耐不豫,捱到时辰,便好言下令逐客了。
                        索性亲事无望,趋立堂侧恹恹拜过,趁隙再凝神瞥了眼周家公子,从舅母同出槛外。舅母性直,教人给了没脸,正有些发愠。
                        “眼下这般难以转圜,又如何与你外祖交待?”
                        “您莫介怀。祖父怜惜我,使舅母携我来见些世面,觅个姻缘,可祖父怕也是知我本无心于此——姑妄再言,即使两方大人们都有心,我观这周家公子似也无意,定不能成。说来两家世交,不因此生了罅隙就是最好了。”
                        停立垂花拱门下,半拈了结霜呈露的枝子,垂眉把玩。
                        “适才这周氏的园子未及细看,舅母走得慢些,正好能赏赏冬日里难得的好光景。”
                        陡记起听雪筵上露华台中,斯人安坐灯下,妙音连缀,拨弄《浮生》一阕…怪道不显面生,原是有过不大关碍的交集;却不知是哪家子弟,适才未提名讳…倒也不着紧。
                        此身同参天地一方局,如何需愁山水不相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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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06楼2019-08-26 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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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璇玑阁 郑绿陵
                          身匝素面羽缎,垂至骨踝,举步间临风翻飞。要观八方路,风帽便未兜上,随听雪楼众自山麓徒步登顶,雪霁初晴道途坦荡,倒也相安无事。
                          琉璃易脆,好景不永。怕徒耗体力,诸人一路行来缄默,逶迤群山间愈显阒寂。忽而起了人声,百来步后狭路相逢,果是另一队寻剑之人。
                          “山岭巍巍,雪色明净,今日要沾染血腥…可惜了。”
                          听雪楼子弟从楼主令,皆齐齐迎上,狼嗥亢亢,鹰隼低徊,剑光戟影交错,于山谷间嗡鸣不绝,霎时各处血溅逾尺,乱洒琼堆玉界。此行听雪楼主霍爻亦在,倒不须忧这三两等闲叫嚣。
                          紧拽握霜,低身藏于挂雪虬松后,防人偷袭。未及隐匿,耳侧风声疾然,来人持剑高喝,青芒随至。心神陡紧,掌中青绫一晃,直直往那人脖颈削去;借挥帛之势,足尖微点,纵身上树。握霜她尚未全然掌控,是以未中要害,只划进那人腹腔,幸而足使人不得动弹了。
                          半偎松雪枝中,抽回握霜,稍稍舒了口气,调息静观下方几人对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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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07楼2019-08-26 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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