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又失败了呢……真想不到，当年被送去南昭的弃子，竟有如此本事，帮着即墨玄收敛大笔的财力。原本即墨储和即墨玄的势力不相上下，就因为有即墨黎这个变数，让即墨玄越发压着即墨储了。早知道本宫当初在他送去南昭之前应该弄死他！”半躺在华丽的贵妃榻上，面容妖艳的皇贵妃脸上因为愤怒而带了一丝狰狞，“这五皇子，越发碍眼得紧！”
“娘娘息怒，气坏了身子骨可就不好了。末月倒是有个主意……”一旁的末月连忙上前替皇贵妃捶背顺气。
“说来与本宫听听。”皇贵妃舒服得眯了眯眼，怒气也消了许多。
“是，娘娘。”末月道，“娘娘，奴婢想，吸食了那么长时日的五石散，哲王殿下恐怕挨不过这半年了。而眼下，太子殿下风头正盛，半年内恐怕难以搬倒。既然娘娘可以用五石散控制哲王殿下，不如也如发炮制，把五石散用在五殿下上……”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皇贵妃妖媚的眼睛闪过一道诡异的光彩，“咱们太子殿下如此着紧五殿下，肯定难以对他下手。而且五殿下的敛财手段，也正好能为我所用。嗯，得好好计划一下……就这么办吧！月儿，你附耳过来……”

“主子，这是这个月王府的账本，请过目。”已经回到方翼身边青螭和墨武，抱着一堆堆竹简来到书房，身后跟着左无伤。虽然，方翼已经恢复了皇子身份，但是在青螭和墨武眼里，他还是“方翼少爷”。不过在皇宫中确实不方便叫他“少爷”，所以就折中地叫他“主子”。
“你怎么又来，我书房成了你家后花园吗？”看到左无伤，方翼没半点好气。
“额，参见五殿下。是家父唤在下来的。您也知道，自从上次您指导他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后，他老人家就特别仰慕您，还让在下好好跟您学……父命不敢违嘛～”左无伤笑眯眯的，似乎没察觉方翼漆黑的脸色和不善的语气。
想到左无伤他老爹左首辅那缠人的劲儿，方翼脑袋就有些大了。倒也没有再说什么，随左无伤在旁边看自己办公。

“叩叩”书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是何人？”青螭出声。
“殿下，奴婢是来送点心茶水的。”
“进来吧。”“是。”
书房门被推开，一名二等宫女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托盘，托盘里放着方翼最爱的几样糕点和一壶茶水。“放着吧，谢谢。”方翼忙得头也不抬，说到。

“呃……怎么突然那么热……”正在办公的方翼突然觉得自己浑身燥热，莫名的兴奋起来，手忍不住扯松了自己的衣领，觉得自己飘然欲仙，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红晕，诡异的浑身舒畅，却又静不下心来办公。眼看身上的燥热越演越烈，简直让方翼有一种把衣服都脱掉地冲动。
“主子，你怎么了！”“殿下？”看到方翼身上发生的异样，青螭、墨武、左无伤都赶紧围上前去询问。
“我，没事，就是突然间觉得特别热，而且觉得自己轻得要飞起来一样……”方翼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享受，手也不停地扒拉自己的衣领，很快把外衫褪了一半。
特别热？轻得要飞起来？左无伤和青螭听着方翼说的话，再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墨武，赶紧去把朱鸢找来，快！”青螭一脸焦急，一边对墨武吩咐，一边制止方翼扯衣服的行为。墨武看到青螭这不冷静的状态，也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去找朱鸢。

“白寅说五弟中了五石散，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们怎么会让他乱吃东西！”赶来书房的即墨玄看着吃下朱鸢的药而沉沉昏睡的方翼，气得想砸东西，又担心吵醒方翼，只能作罢，但是整张脸黑得可以滴出墨水来。
“太子殿下，是元辰殿出了内奸，朱鸢姑娘已经派人去找你下五石散的宫女了。”左无伤上前回答。
“太子殿下，朱鸢管事不利，让他人有机可乘，害了五殿下，求殿下惩罚。”朱鸢跪在即墨玄面前，一脸自责。而一旁的青螭和墨武，也是又焦急又自责，受在方翼旁边，看着即使是昏睡，脸上仍有潮红的方翼，越来越恼火自己不够小心谨慎，也恼火下毒之人的狠毒。
“不好了不好了！”即墨玄还没有来得及斥责朱鸢，有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书房，看到即墨玄，惊愕得赶紧下跪，“参加太……”
“行了，别行礼了，你有何事要禀告？”即墨玄不耐烦的摆手道。
“太子殿下，舞茗死了。”宫女一脸惊恐。
“舞茗是何人？”
“回太子殿下，舞茗就是今日送茶点到五殿下书房的宫女，她，她口吐白沫，中毒死了。”
即墨玄的脸色更黑了，不耐烦的摆手让宫女退下。
“很明显是杀人灭口。”左无伤脸上贯有的嘻笑已经不见踪影响，“而且那个舞茗，下官没有记错的话，是当初殿下为接回五殿下，从太子宫拨到元辰殿的。”

“你们的意思是，我被下了五石散？”不知什么时候，方翼醒了过来。
“小五，你醒了！”“主子！”“五殿下！”即墨玄等人看到坐起的方翼，连忙围了上去。
“朱鸢，回答我，我是不是中了五石散！”方翼脸上贯有的淡淡的笑容已经不见了。
“是……”朱鸢有些不敢直视方翼的脸，“皇贵妃娘娘让人给殿下的茶点下了五石散……都怪朱鸢不好，没有发现宫女里混进奸细……”
“这不怪你，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先想办法解决才是。”方翼眉头紧皱，“五石散是有些麻烦，不过让我乖乖受老妖婆的控制，那是不可能的。我一定会把五石散给戒了！”
“戒掉五石散？说得倒容易。那些服食五石散的不是没有想过戒了它，但是也没有听说有谁成功过。”婷统领有些不抱希望。
“可以的，别人不可以，但是我相信主子一定可以做到！”青螭立刻反驳，“主子和别人不一样！”
“没错，小五一定做得到！”即墨玄立刻附和。
“我相信主子。”墨武只说这五个字。
“一定可以的，殿下好厉害好厉害的，又会赚钱，懂得又多，朱鸢觉得五殿下最厉害了！”
“好了。朱鸢，你懂医识药，多帮我研究一下五石散和一些排毒的药物。青螭，墨武，毒发之时麻烦你们把我绑好。不要用点穴，否则血流不畅，不助于排毒。另外，准备一块干净的毛巾，塞住我的嘴，防止我自残。”方翼开始布置准备。“朱鸢，下一次毒发大概在什么时候？”
“回殿下，大概是……今天晚上。”

“能让殿下昏睡吗？睡着了，应该不会这么痛苦吧。”白寅问。
“不行，毒发的过程也是排毒的过程，这时候昏睡，就没法排毒了。”朱鸢顾不上当初白寅欺瞒的埋怨，心情低落地回答。
“五殿下这一毒发，太子府的店铺、账本倒是要耽搁了。”婷也很苦恼，“而且陛下知道这个消息的话……偷食禁药的罪名可不轻啊……”
“绝对不能让父皇知道！小五中五食散的事，除了我们，我不希望在他人嘴里听到。”即墨玄脸色沉凝，王者之气全开。
“那皇贵妃那儿……”朱鸢担忧不已——偷食五食散可是死罪啊！
“小朱鸢放心吧，既然她想控制五殿下，就不会那么容易让他死，说不准还会帮忙骗过陛下的眼线呢！”婷倒是不担心这个。
青螭也不知有没有听他们说话，不言不语地盯着痛苦挣扎的方翼，双手紧握成拳，青筋爆起。
“主子会好起来的，别太担心。”墨武看着青螭危险的状态，劝道。
“我知道他一定会成功戒毒。”青螭看似平静无波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说他贪财无情，他可以在瘟疫爆发之时大发国难财，却也可以为了几个生病的孩子停了自己的退烧药；说他脆弱无力，他确实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可是他能制出防身的暗器；说他单纯愚蠢，他也确实太容易心软、太容易相信他人了，而且还总不把自己安危当一回事，可是他总有一些奇思妙想，数不清的赚钱法子，做生意谈判时又是如此自信，如此运筹帷幄！他总是如此特别。记得当初治腿，竟然因为怕疼宁愿选择死！可是仔细想想，当初他带着朱鸢逃离南昭摔断腿时，难道不疼吗？他却能忍痛坚持让朱鸢扶着自己离开。只是现在，应该比摔腿和治腿时痛吧……”
全场静默了，只剩下方翼痛苦挣扎发出的声音。
白寅的思绪被青螭的话带走了：初次见面，他没有因为自己来历不明而赶走自己，而是简单询问了几句就相信自己；当他所有钱给他自己买药都杯水车薪时，面对自己这个大胃王，他只是温和地笑笑，说可以想办法赚钱；当自己亮出身份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没有愤怒，只是温和地说，“你隶属于太子，忠于职守，我没什么可抱怨的。”
墨武也陷入回忆：当初自己外逃，是他救了自己，给了自己墨武这个名字，还微笑着对自己说，“墨武，我们回家。”从此，自己有家了……后来他被抓回，自己毅然追随，是因为十年为奴的承诺，更是因为不想失去……家人吧！

第二日晨，太阳渐渐升起，撒下微弱的光晕，化不开满世界苍白的雪。
元辰殿内，朱鸢正仔细为方翼擦药。由于绳子的捆绑和方翼毒发时拼命的挣扎，方翼身上勒出好几道红痕和淤青，看得朱鸢红了眼眶，但总算是忍住没流下眼泪。
“五殿下，您受苦了。这排毒还要那么久时间，到时得受多少伤啊！”朱鸢心里满不是滋味，“奴婢应该寸步不离地跟随在殿下左右，不然舞茗也不会得手了。”
方翼脸上带着贯有的温和的笑容，安抚着朱鸢：“我没事，这点小伤没有什么的。我穿的衣服是极为柔软的绫罗绸缎，有它们垫着，其实也没多少伤。而且不是还有你给我上药嘛！”
元辰殿外，青螭和墨武默默听着里面的话，没有进去屋内。直到左无伤到来，看到他们两个，问：“你们不进去吗？昨天晚上情况如何？殿下醒了吗？”宫外之人未经皇帝允许不得留宿宫中，所以昨晚他并不在场。
青螭没有理会他，直接进了屋里。墨武倒是打了个招呼，“主子现在醒了。昨日殿下因为毒发挣扎，身上被绳子擦伤，朱鸢正给他上药。”
左无伤知道青螭一向冷淡，也没有在意他的无理，和墨武一起走进屋。
“殿下可还好？身上的勒伤可疼？”左无伤关切地问。
“其实还好。至少疼痛感能稍微分散一下我的精力，毒发时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方翼虚弱的笑着。

元辰殿这边暂且不提，皇贵妃这里，宫女正为她梳妆打扮，末月则恭敬地立在一旁。
“月儿，元辰殿那边如何。”打扮完毕，皇贵妃遣退了旁余宫女，问道。
“回娘娘，舞茗得手后，昨日太子在元辰殿呆了大半夜，估计五石散已经发作过一次了。”
“发作过一次了啊……”皇贵妃勾起嫣红的唇，笑容妩媚又渗人，“尝过五石散的厉害，下次是我们帮帮五殿下的时候了。”
“娘娘说得是。”末月笑着回应。

夜幕降临，寒风凛冽，夜空中飘着冰冷的雪，今晚比昨夜更冷了。
元辰殿内，还是昨日这几个人，还是只能看着方翼一个人痛苦挣扎。为了避免方翼再次勒伤，朱鸢红着眼默默地往绳子的缝隙里塞棉花。
“外面有动静。”墨武突然神色一变，同时，婷也有所察觉，飞身而出，看到五十米开外，末月和五个暗卫缠斗，做了个手势，暗卫飞身离开，留着末月笑咪咪地面对婷。
“呀，原来是婷统领啊。让您特点迎接，真是折煞末月了。”
“哪里哪里，末月姑娘可是皇贵妃娘娘眼前的红人，大半夜的来元辰殿赏雪呢。”
“婷大人隶属于太子，不也来元辰殿嘛。要不一起赏雪。”
“好啊，有末月姑娘作陪，人家可是受宠若惊啊。”
她们几句话的功夫，即墨玄和白寅飞身而出，戒备地盯着末月。墨武留在屋内，手中的弓弩对着来人，青螭则守在方翼身边。不会武功的朱鸢也呆在方翼身边。
“今晚雪景甚妙，可惜末月是无暇陪婷大人欣赏了。正好太子殿下也在，不知五殿下还好吗？”末月把目光转向即墨玄。

提到方翼，即墨玄看向末月的眸子更加冰冷，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气。
“你和你主子到底想干什么？”即墨玄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
“太子殿下真直接啊，那末月也不拐弯抹角了。皇贵妃娘娘听闻五殿下现今痛苦难耐，忧心忡忡，特地吩咐奴婢给殿下送药。”末月笑着，脸上的黑痣显得特别诡异。她边说着话，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朝即墨玄扔了过去，“五殿下现在应该很渴望这＇药＇吧。太子殿下舍得胞弟如此痛苦吗？”
即墨玄稳稳当当地接住瓷瓶，脸色更加不好了。不用问，瓷瓶里装的肯定是五石散——五石散没有解药，只能强行戒掉。就算有解药，皇贵妃怎么可能会给他们呢。
婷还是笑着，可是眼底却更加幽暗寒冷。其实婷离末月更近一些，可是末月却没有把五石散给她，不然婷肯定当场把瓶子扔得远远的。现在瓶子在即墨玄手里，作为一个弟控，他自然不想看到方翼一直痛苦，必然会犹豫。或许对待其他事情，甚至对待他自己，他能够干净利落地狠心处理，但是方翼，只有方翼他总是狠不下心。因此，婷对方翼总是一肚子意见。哪怕后来方翼帮即墨玄敛了大量财物，婷还是有点看不起这个弱不禁风的五殿下。如果五石散在她手里，她管方翼痛不痛苦，她只知道方翼一旦被皇贵妃控制，即墨玄会有大麻烦。可是瓷瓶在即墨玄手里，婷也不敢保证即墨玄会不会心软。这个末月绝对是故意的！
“末月还得回去和娘娘回复命，和婷统领赏雪的事换下次吧，告辞！”末月说完，转身离开。
“末月姑娘可小心着点，月黑风高，冰天雪寒，可别撞到鬼了。人家就不远送喽！”婷在其身后幽幽出声。

正说着，即墨玄和婷终于进来了。即墨玄返身将门仔细关好，防止冷风跑到屋内。难以想像，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太子，竟然做这种下人来干的事，而且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做吃饭一样平常的事。由此看出，即墨玄对自己的“五弟”有多么特别！
婷盯着即墨玄的举动，神情更加复杂。
“殿下，刚刚是何人过来？怎么看着像是在东濂劫持主子的女人？”墨武问道。墨武在东濂救方翼时，看到过末月，不过在北瀛皇宫，他一直守护在方翼左右，不曾见过末月。
“刚刚那人是末月，皇贵妃的心腹，不过没想到她实力如此高强。”回答的是婷。她虽然看不起方翼手无缚鸡之力，不过对墨武斥候方面的能力很是看重，所以对他态度还算不错。
“朱鸢，五石散，在戒毒过程中真的不能碰吗？”即墨玄出声，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的，殿下。一旦碰了哪怕一点，戒毒就失败了。”
“那……真的就没办法帮小五压制戒毒的痛苦吗？”
“殿下，五殿下的身体状况……只能硬抗……”朱鸢忍不住又红了眼。
“唔——”方翼的毒瘾这时演变得更加来势汹汹，挣扎得更加凶猛了！寒冷的冬夜，方翼的衣服却被汗水浸透，青螭牢牢抓住方翼，护住他的头，才没有让他往床板上撞。
“小五！”即墨玄忍不住惊呼，不见惊澜的脸上爬上了痛苦。他咬了咬牙，“刚刚，末月带来了这个……”他把瓷瓶递给朱鸢，“这是五石散。”
“太子殿下！这……”还来不及为方翼揪心，朱鸢被即墨玄的举动惊呆了。
“小五他太痛苦了……”即墨玄只是喃喃出这句话。
朱鸢看向痛苦不堪的方翼。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扔掉手中的瓶子，可是五殿下，聪明的五殿下，温柔的五殿下，他……
方翼似乎听到即墨玄和朱鸢的话，目光紧紧锁在朱鸢手中的小小瓷瓶，眼神充满了渴望。朱鸢忍不住了，紧握着五石散就要朝方翼走去。
“滚出去！”一直没有开口的青螭突然怒吼，惊得朱鸢停住了脚步。
“即墨玄，拿着你的五石散，滚！”

“就连墨武，他也比你都明白主子的心思。别忘了，主子刚得知自己中了五石散的时候，他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痛苦不堪。他的第一反应，是戒毒。”
“他难道是因为不知道五石散的可怕，才不知道恐慌吗？不，不是。因为我看到，那时，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