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2>
张起灵喜欢这所房子。农村房价便宜，环境也好。吴邪买到了一所旧宅，三层小楼附带一个小庭院，古朴的院门有高高的木制门槛，被旧主坐得微微向下凹陷。
邻居大嫂心灵手巧，每逢佳节都请他们去吃饭。各色的民俗小吃摆在桌上，他们俩吃完还被打招呼带些回去。对门住着一对夫妇和儿女，那个长发披肩的姑娘常常坐在门口的石板上读书，对他露出温和的微笑。
他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能持续多久。也许过了几年，他们就会发现他不会衰老，他就会被当成怪物。也许也用不了几年。他们需要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也许人空闲下来思绪总是会飞得很远，张起灵以这样的方式泛泛度日。吴邪不想让他出门。他有时坐在家里，觉得像坐在棺材里似的。但他热爱这里，他不想这么比喻。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张起灵问吴邪。
吴邪想了想，回答道：“很久很久，可能有一辈子。”吴邪从搬进来就一直笑着，那笑容好比如日中天。
张起灵又问，“一辈子是多久？你的一辈子还是我的一辈子？”
吴邪说：“一辈子会像你我希望的那么久。我不在乎当我白发苍苍，步履蹒跚时你还年轻着。事实上，这正是我希望的。我希望你也开心地活下去，其他的一切我们都可以不在乎。”
他告诉他，不在乎。
为了你，不在乎时间，不在乎金钱，不在乎生死。
“哎，你想这么多干什么，都不像你了。”
张起灵摸了摸被戳了的额头。
“是么。”

<3>
小暖是一只很敬业的猫。
晚上它有时会在天花板里执勤，吵得他们睡不着觉。往往第二天起来门口就会放一只死老鼠。但你也不好骂它，毕竟它是在帮你除害呢。
而猫将捕到的猎物给你，表示它爱你，感激你。
吴邪只好摸摸它的头，很无奈地奖励它一些小鱼干。小暖窝在他脚边进食，末了舔舔爪子，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小暖是一只又聪明又善解人意的猫。
它只在吴邪在家时出门溜达。如果只有张起灵在，它便寸步不离家地陪着他。
它知道他很孤单，尽管猫也是一种很孤僻的动物，但它仍然愿意与他呆在一起。
他是用手捧起她生命的人。

<4>
张起灵除了习惯于早晨起来等吴邪，还有一个习惯：如果天气好他会在晚饭时端着饭碗坐在门槛上吃。至于这个习惯是怎么养成的，也是因为小暖。
每当吴邪回来，小暖就会出去玩。那时捉猫人很多，张起灵有些担忧。被捉去了，往往就再也回不来了。
于是他开始端着饭碗站着吃饭，伫在门口。后来发现站着不如坐着舒服，就坐在门槛上了。
小暖确实是聪明，它出去一会儿就会回来，蹲在张起灵边上，或是躺在自家的围墙顶。
它肥胖的有些过头的身子像一个绒球，让你无法想象它初来时是那样得柔弱。
这就是生命的伟大。只要你往前走，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论这是真是假，不论这路有多么长。
吴邪吃完饭就坐在他身旁，摇着蒲扇颇像个老爷爷。他看张起灵轻轻用手顺它的毛，听它幸福地发出咕噜声。
夕阳西下，二人一猫，温柔得要融化全世界。

三、时间邮局
吴邪从柜子里拿出两个信封，颇为严肃地说。
“张起灵同志，我们给未来的对方写封信。”
“这信呀，要在五年以后才会寄到。叫做‘时间邮局’。我们给对方写封信，例如对对方的情感啦，对未来的期望啦。”
“要认真认真认真写！”
张起灵点头。
“知道了。”
为了确保对方能够收到，他们把收信人的名字写成自己的。

<3>
吴邪说，我哪笨了，这么看不起我！
事实上和他比，没有谁是聪明能干的。
他用手撑着脑袋说：“所以说啊，你以后要是要离开，至少要先和我说句再见。”
觉得不够正式，又正了正身，对他说：
你不会连一声再见也不说就离开对吗？
张起灵郑重的点了点头，说：
如果结局是肯定，我会的。
只要来得及，只要能再见。
<4>
“你呢？”
“啊？什么？”
“印象。”
“哦……我对每一件关于你的事印象都很深啊。”
“……”
你欺负人啦……

五、带你出去玩
<1>
他看着张起灵在家里实在无聊，闲到脑袋上要长出蘑菇。于心不忍，说要带他出去玩。
去哪？张起灵问。
带你去镜湖，坐乌篷船。
镜湖是邻县的一个旅游景点。顾名思义，镜湖嘛，长得像一面镜子。这地方美是美，但是世界上的湖多了去了，为什么这会成为景点，还相当的出名呢了？
因为这湖有一个特点：湖水涨落随季节变化特别明显，三年一轮回，春夏长，秋冬落。镜湖圆似月的水面在涨落之间阴晴变化，像是印证了中华一成语。
“破镜重圆。”
过几天就到落潮的时候了，他想带他去看看。
张起灵在想：吴邪啊，你不该带我去看破镜，太晦气。
但该看还得早日看，错过一次没准是错过了一辈子。
【地点纯属虚构。】

<2>
是日他骑车带张起灵出发了。没错，是骑车。
虽说是邻县，但隔得也有些距离。吴小爷有魄力，骑车带上一个一米八还特重的汉子就上路了。
嘿嘿，这是情怀嘛。
是情怀！
上天眷顾，这天阴，光线非常柔和。但天顾不了地。这地太凹凸不平，张起灵在后座上简直生无可恋。
但宝宝心里虽苦，宝宝就是不说。
过了很久很久终于到了镜湖，这时湖边上的人已经很多了。人头攒动，湖里的小舟比垃圾还多。
……去他娘的诗情画意破镜重圆。
他们这一切只是在人群中匆匆看了几眼镜湖，看湖中水渐渐落下露出高突而起的沙脊。
确实像极了一面破裂的镜。

<3>
结果是饶有“矫”性在湖中泛舟的人愁了。
湖水落了，怎么回去？
划船的老爷爷表示委屈。
哎谁叫你们这些娃娃不听我们的话，叫你们别去非要去。这一下好了吧，回不去了……
吴邪在岸边上笑得前仰后翻，一边笑，一边问他：
你说他们傻不傻？傻不傻？
张起灵没回答。
你不也一样傻，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4>
吴邪搭他回家了。
在镜湖逛了一天，没什么好玩的。只是在湖边的老树上挂了许愿的红绸带，然后吃了几条烤鱼。
到是蹬自行车蹬得腿酸。
一到家吴邪就趴到沙发上，像他们吃的烤鱼似的……张起灵在他身侧的沙发上坐下，轻轻替他揉腿。
“没事儿没事，春天再带你去一次，看不了落潮咱看涨潮！”
然后又挤在人粥里，是吗？
你呀，是不是傻，嗯？
傻不傻呀你。
但重圆总是比破镜好看，对不？
<5>
其实他觉得回家路上比镜湖还好玩。
小暖不知从哪儿钻出来，走在长了青苔的围墙上，和他们一起回去。
黄昏非常美，热烈的红色有些像婚纱，红色的那种。红色渐渐转变为橙黄色，归鸟匆匆在天际划过一条黑影。
他看着家家升起的炊烟，又看看骑车者结实的、穿着白衬衫的脊背，喊了他一声。
吴邪。
嗯？
然后他就不作声了。
吴邪转头来，却见他低着头，嘴角隐约有了些弧度。
干嘛呀你。
……我就是觉得，这么活着真好。
当然，没有说出来。

六、为生活所迫
<1>
有一天吴邪提前回来了，那时张起灵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快要入冬的时候了，屋里湿冷湿冷的。他关节开始疼，于是缩在沙发上。小暖也缩成一团，依偎在他的身边。
吴邪是被人搀着回来的，他脸色不太好，叫他时声音有些哑。
“小哥——”
他听见他声音不对劲，赶紧走了出来，吓得小暖往边上一蹦，差点蹦到垃圾桶里。
他看见吴邪还穿着工服——他蓝色的工服上沾满灰，头上脸上也都是灰，很狼狈的样子。
和他每天回家那干净的书生样子哪有一点相似？
“来接一下。”撑着他的人与他穿着一样的衣服，似乎是工友。
张起灵这时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将吴邪的胳膊架在肩上。他整个人都倚了过来，挺重的。张起灵鼻尖出现水泥的气味。
“麻烦您了。”他对那人说。
那人憨实地笑了。
俺们是工友嘛，这事常有。叫他好好养养，别急着挣钱。我当时看他一副书生样，是个爱干净的，没想到力气还挺足。
那人表示他要回去上工了。
张起灵将吴邪架着回到了卧室，他躺在床上，眼神躲闪着并不看他。
“还是先把我衣服换了，别把床弄脏了。”
<2>
张起灵面无表情的替她换了衣服，发现他腰间贴了膏药。
“你去过医院了？”
“……嗯。”
“伤那么重，为什么不住院？”
“医生说没什么问题，躺几天就好了……”
张起灵紧盯着吴邪。他却依然不看他，垂着眼。
“你在掩饰什么？”
<3>
他每天回家穿的干干净净，一身衬衫穿出去回来了连汗味都没有。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在这个年代吴邪这样闲惯了的人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工作，只是吴邪不曾提及，他也就不曾过问。
可是，吴邪在隐瞒什么呢？
他为什么不和我直说。他是怕我瞧不起他？
可他好歹也是建筑系毕业的本科生，字写得一等一的好，就算是在小公司里找份文职也好，又何必去受这种罪？
吴邪只是说道：“我找不到。他们一见我的名字连简历都不看，直接把我轰出来。我不为什么，怕你担心所以才没和你说的。”
“小哥我不怕别人瞧不起我，我就怕你不高兴。”
“那你瞒着我作贱自己我就高兴了？”
“可我们要生活。这是不得不做的事。小哥你不谙世事是可能不懂，这个世界，很残酷的。我们为了活下去，要做出很大的牺牲，很大的努力。人活着总是要付出代价。只是我之前比别人幸运一点，所以安逸一点。”
可为什么要付出代价的，是你不是我。
他沉默着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4>
其实张起灵比吴邪更明白活下去要付出些什么。
他活太久，代价太重。
但此刻在他看来，吴邪的代价，本该由他承担。
似乎他的苦难，都源于他。
<5>
吴邪在床上躺了一周，然后大叫自己快要发霉了。又休养了一段时间，他就开始上工了。
还像以前一样，他回来时着装干净，仪表整洁。
他和张起灵说，既然你知道了就不瞒你了。但我觉得回家还是得干干净净的回。你在家里老实呆着，别乱跑，回来要是找不到你我会被吓疯的。
张起灵说，你别太累。
吴邪说，没事，为了我们的生活，为了你，我不在乎这些。
张起灵依然是沉默，替他整了整衣领，然后目送他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
其实他特别想对吴邪说，我在乎。
为了你，我什么都要在乎。

七、打雷了【注：下一年】
<1>
吴邪没有回家。
昨天下了场大雨。又到了夏天了，一眨眼就过了一年。这是今年第一场雷雨。
吴邪没有回家。
张起灵被一个接一个的闷雷吵的睡不着，搬了条椅子坐在窗前。
窗外是豆大的雨，被风刮的在闪电下呈斜线坠落。
他是不是被雨困住了？
还是出了什么事？
想着想着他就去拿了把伞，打算出门找找。
雨大得刚出家门他的身上就湿了。
闪电划破天空，整个巷子都亮起来了。湿淋淋的电线杆，树叶在黑夜里泛着光。
他突然发现他并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吴邪。
他几乎不出门。
张起灵权衡了一下，撑着伞在门口坐下。他将手电打开，握住。
屋里的猫出不来，蹲在屋檐下急促地叫着。
“乖，我哪也不去。”
他冲它说了一句。
猫一下变得很安心似的，不再叫了。它在原地趴下来，将身子缩成团，莹绿的眼望着他。
“你们怎么就那么信我呢。”
他轻声说了一句。

<2>
雨下了一夜，早晨雨变小了不少，但仍在下着。
吴邪撑伞走来，看见张起灵撑着伞蹲在家门口，伞上挂着晶莹的雨珠。
撑伞的人听见声音，慢慢地抬起头来。
“你去买早餐了吗？”
他看着吴邪空着的手。
吴邪愣了一下，说：“你不问我……”
“饿。”
张起灵起身走回屋里，吴邪发现他身上几乎湿透了。
“你等了我多久了？”
他不说话。
吴邪叹了口气，撑伞去买早餐。
你看啊，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实际上只要他开口问了，我什么都会告诉他。
至于这话是真是假，吴邪不知道，也没人知道。毕竟他什么也没问，他什么也没说。
<3>
“今天下雨，我在家里陪你。”
他看张起灵似乎有些着凉，回家时带了一壶热豆浆。张起灵吸溜着豆浆一口一个的往嘴里塞小笼包，闻言抬眼看了他一下，又低头继续吃。
“昨夜雨好大。”
他吃完以后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昨晚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我不怕打雷。”张起灵说。
那他怕什么？
吴邪大概知道了。
他怕殊途无法同归，他怕茫茫黑夜淹没那个带它回家的人。他怕人心会变，怕自己是灾祸的渊源。
吴邪很想对她说一句，你还是最好什么都别在意。我在，有我在。
可他没说。
说出来没准就是骗他了，他不想骗他。

八、无题
<1>
吴邪下班回来，车刚骑回来，你在门口看见张起灵，心里有些疑惑。后来想想或许他在家里午睡，便推车入门。
但他看见家门开着，往里一看，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父母。茶几上摆着两杯茶，茶叶已经沉在杯底，呈现出琥珀般的颜色。看来他们来了也有段时间了。
张起灵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眼看着地板，一动不动。
吴邪心里一惊，暗想：他们怎么走到这儿来的？一边赶紧走进客厅。
两人见他来，视线盯着他，板着脸。张起灵仍看着地板。
“吴邪，坐下。”
父亲压低嗓音，脸色阴沉。
他不动，问：“你们来干什么？”
父亲被他这一问，怒火中烧，拍案而起。
“我们是谁？你这样和我们讲话！我们来干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吴邪也恼，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是你自己要赶我走，咱们说都说到那份上了，你还……”
张起灵终于抬起头，语气很冷静地对他说：“吴邪，坐下。”
他低头看了看他，看见他脸上有些无奈的神情，分明是在叫他冷静一点。
他对张起灵笑了笑，做了几下深呼吸，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
夫妻俩的脸色更加难看。
“到底是什么事？”
“你连声爸妈都不肯叫了吗？”母亲还未开口便红了眼眶，声音里带着哽咽。
“闹成这样，是我的错吗？”
他叹了口气。
“妈，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认你们。”
母亲说，你这几年都没有回来过，一次也没有。
“我要是回去，是不是要被打的几个月起不来？”吴邪笑了，“那谁来照顾我？当初照顾我的，是你们吗？”
“你自己造的孽，现在反过来怪我们？”父亲气得又在拍桌子，茶水漾出来。
“我怎么了？”吴邪说，“当初和你们全讲清楚了。断关系是你说的，把事做绝了的是你们，现在又来干什么？有事说事，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他突然觉得很愤怒，积压了许久的怒气怨气在瞬间爆发了。
“你们到底来干什么？”
“吴邪，你和父母讲话就这样？”
吴二白走进来。
其实吴邪一直挺怕他二叔，当时就安静了。但还是做出很不情愿很不耐烦的样子，侧头不再看他们。
“大哥，你们还没和他说？”
吴一穷摆摆手。
“你还真是……那我来说吧。”吴二白在他身边坐下，“吴邪，我做坏人也不是一次了，你转过来听我说，不要那样幼稚。”
他很不情愿地转过去，又问，你们到底来干什么？
“我们来带你回去。”
“回去干什么？”
“结婚。”
吴邪吓了一跳，惊的拍案而起，茶水又漾了些出来，“什么？我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吗？我……”
“张蓉。你忘了这名字了吗？”
吴邪的动作滞住了，看向张起灵。说实话，那眼神心虚极了。
“看来你还记得。”吴二白打开他那把扇子。“那我也不用多说了。”
“你们。”吴邪说，“我就知道。”
“我们已经和他说了。”他看了张起灵一眼。
张起灵依旧低着头，好像没在听他们说话。吴邪只觉得整个人都凉了，喊了他一声。
他好像没听见似的。
“你们真的觉得我会和你们走？”吴邪说，“就算这样，是我错了，但我会和她好好说。”
“她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