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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心】烟波迤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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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金光吧的连载因为某些原因删除了,由于带肉的关系,不好意思再发金光吧。
借地放连载。
全文已完。
魂穿,非本体。
倩女OL背景。
再强调,带肉,带肉,带肉。
洁癖党勿进。
一楼喂度娘。


IP属地:广东1楼2016-08-02 18:58回复
    【二】
    无心抬眼看向夜空,轻声说道:“就连天上的云,似乎也没变动过……”
    就在她这句话说出之后,忽然就有一个悠远而绵长的曲调响了起来,在这个满布行尸,阴森可怖的环境里,那个曲调却意外地柔美好听,驱散了自脊梁底部涌起的阵阵寒意。
    远远眺望那丝毫不变的夜空,黑白郎君嘴角含着冷笑,“来,让黑白郎君看看,还有什么手段没施展出来,若是困不住,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忆无心又扯了扯他的袖子,“黑白郎君,你仔细听听啦,我觉得……那个吹笛子的人其实没恶意。”
    “哼,没人教过你,不可轻信他人么?”
    “是真的啦。”忆无心微歪着头,仔细听那笛声,“不仅没有恶意,似乎还在给我们指点方向……不如,我们试着往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吧?”
    黑白郎君嗤笑了一声,“谁人告知你指引的方向一定是正确的?”
    “但是我们绕了一圈又跑回来,倒不如过去看看呀。”少女偏头瞄他,小脸上有纠结的神色,“那些僵尸们又围过来了。”
    “你……可真是好骗啊!”黑白郎君瞪她一眼,随即转过脸去,伸手遥遥点向笛声传来的方向,算是给幽灵马车作了个指示。
    ……
    车轮滚滚作响,碾过松软的黄土,顺笛声传来的方向行去,行尸果然越来越少,层积的阴云被皎月的清光取代,道旁有不知名的吊钟型小花盛开着,在半夜弥散出阵阵醉人的幽香。
    片刻后,忽然迎面扑来一阵氤氲水汽,幽灵马车冲过水汽之后,眼前景象陡然一变,不复片刻前的幽静林间,而是连绵的青黛山峰,山脚有一泓湖水,苍白的云幕倒映在湖中,把原本明澈的湖面染上了一层铅灰。
    “没想到,两位真的会顺着笛声来到这里。”笛音停下,一个甜美的女音柔柔响起,“我家小姐得知有人误入了尸瘴迷阵,特别派我来这里用笛音指路,希望能帮你们摆脱群尸的追赶,看来是成功了。”
    无心透过帘缝细看,那说话的人是个红衫白裙的秀美女子,低眉敛目,双手垂在身前,十指横握一管青翠的竹笛,“既然相逢,便是有缘,小姐想请两位进去相见,不知可否?”
    手一挥收了幽灵马车,黑白郎君漫不经心地瞟了那女子一眼,“煞费苦心布下迷障,只为了请人相见?黑白郎君最厌恶卖弄心机之人!”
    秀美女子低下头去,双手微微一动,像是笑了笑,又似是轻轻叹了口气:“两位想错了,风烟迷津外的尸瘴确实不是我们布下的,而是老主人的手笔。”
    “那你们为什么不把尸瘴解掉?”忆无心皱着眉,忿忿地开口,“放任尸瘴这样下去,会害死多少无辜的路人哦?”
    “小姐和我不能踏出这里一步,”由于低着头,忆无心和黑白郎君都看不到秀美女子的表情,但却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黯然之感,“这也是老主人设下的禁锢,风烟迷津向来只能进而不能出,小姐无法离开这里,自然也不能解除周近的尸瘴祸患。”
    捏着斗笠的小手一僵,忆无心问道:“这里,只能进,不能出?”
    “……确实是这样。”秀美女子顿了顿,犹豫说道:“相信两位刚刚就已发觉,这里……和外面并不是一个世界。”
    想到刚才那股透体而过的水雾,无心忍不住啊了一声,而旁边的黑白郎君只是微微蹙眉,转瞬便回复往日的神情,似乎丝毫不以为忤。
    “小姐说,她有把两位送出此地的方法,但是需要两位也出一份力。”
    闻言,黑白郎君眉梢一挑,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信也好,不信也罢,两位可以回去试试,是否能走出这片范围。”秀美女子抬起头来,沉静说道,“若两位愿意去见我家小姐的话,那就请走这边。”


    IP属地:广东3楼2016-08-02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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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梨花木桌上,七分满的茶水幽幽飘散着热气,只是每个人都没喝它的意思。
      “风烟迷津里,只有我玉烟萝和侍女琼儿二人。”主位上的少女一手托着脸颊,目光在戴着黑纱斗笠的忆无心和神情冷然的黑白郎君身上梭巡而过,微笑说道:“难得见到外人,来者皆是客,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
      黑白郎君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忆无心只好接过话茬,“我叫忆无心,他是黑白郎君。”
      “君若无心我便休么?”玉烟萝细细打量着无心,像是要看穿她蒙脸的黑纱一样,片刻后突然眉梢一扬,嘴角带笑,“恕我多嘴猜测一下,两位莫非是父女?”
      听到这话,黑白郎君的眼角极细微地抖了一下,而正试探着啜了口热茶的无心一口茶呛在喉咙里,一边咳嗽着一边解释:“不是……咳咳……不是父女,黑白郎君……咳……是我最好的朋友……”
      “哦?最好的朋友?”斜瞟了黑白郎君一眼,玉烟萝漾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是朋友,是我眼拙看错了,抱歉。”
      “直说你的打算罢。”阴阳扇直指向玉烟萝,黑白郎君终于不耐地开了口,“太过于拐弯抹角,只会令人厌烦。”
      轻挥了下手中的红玉枝,玉烟萝摇头说道,“怎么就这么没耐性呢?”敛起脸上的笑意,换上正经神色,玉烟萝看向了黑白郎君:“我确实有事需要两位相助,一旦事成,我便可以将两位送离此地。不过此事凶险异常,不知两位可敢一试?”
      黑白郎君嘿然一笑,“使用如此拙劣的激将法,你当吾是什么人了?”
      玉烟萝略一沉默,随后同样笑起来:“确实拙劣,但是两位却不得不受下这激将法。”
      “哈,你引起黑白郎君的兴趣了,讲吧,为何吾不得不受下,若是讲得不好,黑白郎君可是不会客气了。”
      叹了一口气,玉烟萝低头轻声说道:“以你黑白郎君的能为,要想生离此地并不是难事,不过……”她伸指点了点忆无心,语气迟疑,“这位无心姑娘却是万万不能了。”
      面色一沉,黑白郎君斥道:“她能不能离开此地,与吾何干!”
      “原来如此。”玉烟萝抬起头来,弯眉笑道:“这样倒也不错,请黑白郎君自便。无心姑娘修为不够,若要硬闯结界的话,只怕葬送了大好性命,倒不如留在风烟迷津内,也可和我做个伴儿。”
      “我……”忆无心张嘴想说话,却被黑白郎君投来的一个眼神制了回去。“哼!”黑白郎君盯了少女一眼,转眸看向玉烟萝,冷然出声:“说来吧,什么事情?”
      低头捂嘴,玉烟萝抖着身子干咳了好几声,这才摆正了表情,“当初我被师父禁锢在此地,他把我身上一半修为取走,令我不能打破这个空间。”她顿了顿,接着道,“我想请两位往另一个世界走一遭,帮我取得回复功体的乌玉简,届时我便可以把两位安全送出此地。”
      “另一个世界?”无心沉默片刻,转脸瞅了黑白郎君一下,这才犹豫着问道,“……回来的几率,有多大?”
      玉烟萝微笑道:“刚才我猜有一半的机会,现在看来,起码有七成以上。”
      七成的机会?那……岂不是还有三成的失败率?若是真的遇上了那三成的几率……忆无心垂下眼眸,心下微微抖了一下,忍不住开口说道,“不用管我……”
      孰料她的声音一下子被黑白郎君盖过,“哈哈哈哈哈,吾还以为是多凶险的事情,不过如此而已,”黑白郎君神情不改,语带不屑,“这个请求,黑白郎君应下了!”
      少女心口一窒,放在膝上的手猛然一把攥紧衣服下摆,随即又松开。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爱逞强?而且,他本来可以自己离开的……
      “说吧,什么时候动身?”
      轻眨了下眼睛,玉烟萝笑吟吟说道:“不急罢?在尸瘴中走过一遭,相信两位都沾染上了那股恶心的腐臭味,先休整一晚又何妨?”她转脸对一直侍立身边的红衣少女吩咐道,“琼儿,把两位客人带到客房去吧,顺带把温泉池整理出来。”
      无心抬手嗅嗅自己的衣袖,差点被熏得吐出来,于是抱着从善如流的态度跟上了琼儿,还不忘回头看黑白郎君有没有跟上。
      ……
      待到琼儿回来,玉烟萝静了半晌,突然问道:“琼儿,你看这两个人,是不是很有趣?”
      她身边的琼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姐你是太久没见过其他人了,所以才觉得有趣。”
      “是么?”玉烟萝一挥手中玉枝,“不过……这么两个没有血缘的男女结伴同行,着实令人不得不浮想联翩呀。”
      琼儿忍不住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小姐,你想得太多了。”
      “我想得太多了吗?耶,要知道,没有血缘关系的一男一女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做很多事哦,像画眉啦,拉手啦,亲亲啦,传宗接代啦……你看,能做多少事情。”
      “小姐……”
      “嗯哼?”
      “你能不能想点好的事情?”琼儿无奈地看着她。
      “这不就是好的事情吗?”玉烟萝一脸无辜。
      “……”


      IP属地:广东4楼2016-08-02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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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这寺庙……好阴森。”光天化日之下,少女看着眼前的古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放眼看去,寺中飞檐斗拱玲珑翘曲,殿塔壮丽,林木葱郁,但终究是掩盖不了破败气象,蓬蒿高可及腰,似乎已经荒废了很久,
        从那僵尸横行的镇子出来,又是一段时日,说也奇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沿路上竟然连一个村子都没有遇见,逼得两人依旧只能露宿,苦处自不多说。
        庙门牌匾上的金漆早已风化剥落,只能依稀辨认出模糊字样,忆无心抬头上望,手指虚点,一字一字念出,“兰……若……寺……”
        “进去罢。”黑白郎君瞟了一眼牌匾,举步踏上台阶,忆无心一呆,下意识就去扯他的衣袖,“还是不要在这里留宿吧?感觉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手往身后一背,宽大的袖子把五指全部遮掩起来,南宫恨不着痕迹退开一步,眉头微皱,“若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你自己在寺外待着罢!”
        纤细的手指尴尬地停在空中,忆无心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低低回应一声:“……我不怕。”
        自那天看到黑白郎君神情怪异之后,两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似是隔着茂密的荆棘丛,有尖利的刺,稍不小心,便把人扎得生疼。
        南宫恨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先行走了进去。只是身后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一阵灼热刻骨的痛楚自指尖升腾而起,缓慢往上延伸。
        寺内的东西两排僧舍房间,门都是虚掩着的,中间有一个水色深绿的水池,池中满布浮莲,院中东面角落则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槐树,在槐树之下坐着个头戴方巾,一身青色直裰的书生,手上拿着个画卷,正在喃喃自语。
        看到有人进寺,这个书生收起手上的画卷,走过来行礼,“这位姑娘和这位公子,你们也是打算在此庙中歇息的么?”
        书生看起来眉目清秀,行为温文儒雅,令人生不起戒心,忆无心点了点头,“没错,你也住在这里吗?”
        “在下宁采臣,与一位姑娘约好寺中相见,所以在此等候。”书生笑得很是憨厚,目光却悄悄溜过忆无心带在身上的短刃,“未知姑娘的姓名是?”
        忆无心还没来得及回答,黑白郎君已经不耐烦地开口,“不过歇息一晚,问这么多做什么?”
        少女诧异地看了南宫恨一眼,她向宁采臣投了个歉意的眼神,几步跟上转身离开的人,“黑白郎君……”
        “你自己挑个房间待着,莫要来打扰黑白郎君!”随意走到一间空房面前,南宫恨忽然无头无脑扔下一句,“出门在外,少管闲事!”
        “诶?”忆无心愣了刹那,木门就在她眼前砰然关闭,差点直接拍到少女脸上,忆无心下意识跳后一步,这才叫出来——
        “下次关门先说一声好不好?差点就把我鼻子拍扁啦!”
        后背靠在门上,南宫恨这才深呼了一口气,缓缓撩起自己的衣袖,乍眼看上去并无什么变化,只是能感觉到皮肤底下的血液如同沸水般滚烫,气血逐渐逆行乱窜,痛如刀剜。
        少女不假思索挑了隔壁的房间,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虽然这里已经荒废,但应该有人在此地留宿过,房间中的木床上还铺有半旧的席子,幔帐依旧挂着,随风摇曳。
        伸手打算把碍事的幔帐撩起,却像是被什么勾住了,少女手往回一收,“嘶啦”一声裂响,帐子被她扯出一个大缺口。忆无心咦了一声,这才记起自己手上还戴着玉烟萝交给她的宝石戒指,把幔帐草草裹成一团,少女坐在床上,把戒指摘下来细细查看。
        最普通不过的银质材料,其上镶嵌了一颗晶莹剔透,折射各色光芒的宝石,在阳光下倒是异常的好看。忆无心捏着戒指端详半晌,又重新戴回手上,目光不期然扫过斑驳剥落的墙壁,少女忽然低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
        ……只是叹气也叹不出心底那一抹无来由的涩然。
        ……
        夜色很快便沉沉降下,忆无心去隔壁敲过黑白郎君的门,得到的却是不耐烦的冷斥,少女无奈地摇摇头,回了自己房间,坐在床边发呆。本来走了一天,她也确实觉得累,但越觉得累,脑子反倒越清醒。
        夜风清冷,吹得庭院中槐树飒然作响,依稀可以听到有人正在交谈,还有嘤嘤哭泣的声音,忆无心好奇心起,干脆把窗子推开一条细缝,往外面窥视。
        说话的是白日那个叫宁采臣的书生,还有一个身姿窈窕的白衣女子,正把头埋在书生的肩膀上抽泣,哭声很是幽怨,似乎伤心无比。
        少女把耳朵贴在窗边悄悄听,可惜实在是隔得太远,听了半天,只能依稀听到声音比较大的几句——
        “……你不能再呆在这里,多日不见有活口带回去,姥姥要来查看了……”
        “若是我走了……谁来救你?”
        “……本来就是无根浮萍……”
        “……不行!”
        宁采臣突然高叫了一声,随后握住女子肩膀,急促说道,“今天这里来了两个人,我看那姑娘身上带有兵器,应该是会武功的,我去向她求助,小倩你也来!”
        少女听得一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低声嘟囔起来,“这……这关我什么事?”


        IP属地:广东12楼2016-08-02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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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咔嚓一声踩断枯枝的脆响,惊起树上几只栖息的飞鸟,扑棱棱展着翅膀飞远了。
          似乎是两人的运气实在太差,一连遇到几次诡异之事都是入夜之后,总在漫天星斗下穿行。
          悄悄捂住嘴打了个呵欠,忆无心回头望了一眼后面相扶而行的一人一鬼,又看了看前面的背影,眼睛里泛过一抹若有所思,“黑白郎君……”
          前面的人稍稍侧头,脚步却没停下,“嗯?”
          “……”张了张嘴,少女斟酌了一会儿,最终摇头,“没事了。”
          疑问在舌尖打了个转,还是被一口吞下,潜藏起来。
          忆无心不说话,最前方的黑白郎君也不开口,只有最后方的宁采臣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虽然一路有小倩搀扶,但是急促喘息声毕竟掩盖不住,在林中异常清晰可闻,算是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气氛。
          “出了这树林,就离开姥姥控制的地界了。”稍停了一下,回头望了下已经不可见的兰若寺方向,小倩的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多谢两位替我们开路,只是现在可否先休息一下,宁郎他身子太弱……”
          “这……”忆无心虽然不待见宁采臣,但是对小倩却没有多大恶感,听到她这样请求,不由得犹豫了下,黑白郎君却不为所动,“先出树林再提休息之事。”
          “我、我实在……走不动了……”宁采臣脚下一软,整个人直直跌坐下去,“让……我先……喘口气……”
          “我们也休息一下?”少女轻声提议着。
          拢起眉,南宫恨冷哼到,“小娃儿,你就不觉得这一路太过平静?”抬眼向林中黑暗处望了下,“自己仔细听听。”
          依着他的话,忆无心转眼向林中看去,尽力压低了自己的呼吸声,侧耳细听。少顷后,她后退一步,脸色发白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黑暗处,有某种未知的东西在窸窸窣窣地动着,而人总是会对未知的物事,怀抱更大的恐惧感。
          忆无心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段距离,只是忘了身后还站着南宫恨,一下子撞了上去,随后被人横臂一挡,让两人保持了一段距离——小姑娘心下一沉,像是琴上的弦忽然断裂。她向右跨了几步,把这距离拉得更大,转过身说道:“那我们先走吧。”
          树木古藤纠缠交杂,把上方的满天星斗割得支离破碎。
          看着依然走在前面的黑白郎君,少女讪讪笑了笑,她在心底里庆幸,幸好自己方才没问出口,不然该是何等的尴尬?
          只是刚一踏出步子,忆无心就听到了背后不远处小倩的尖叫,“小心!”
          她只觉得脚下一空,原本坚实的大地忽然塌陷,整个人往下掉去。
          “忆无心!”闻声回身,南宫恨冲前几步,伸手就要去拉她,却一把抓空——那突然出现的深洞里蓦地涌出数不清的树藤,迅疾将忆无心一把裹起,往下扯去,不过顷刻,少女已经失去踪影。
          “来而不往非礼也,”在忆无心被卷走后,一个阴冷诡异,似男似女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既然你们要带走小倩,那这小姑娘就留在姥姥我身边吧,反正一个换一个,你们也不吃亏。”那声音桀桀笑了几声,“这姑娘替代小倩送给黑山老爷,想来他也不会生气才是。”
          声音随着话语而慢慢低落,直至不可闻。
          身上衣袍无风自动,黑白郎君沉默了片刻,抬起渐趋赤红的眼瞳,煞然开口,“那妖物在何处?”
          小倩悄悄倒吸了一口气,立马回道,“姥姥栖身在兰若地宫中,地宫入口在寺内东院的钟下。”
          ……
          被突如其来拖进幽暗深邃的地洞,忆无心根本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活物似的树藤一路裹挟穿行,等到眼前再出现亮光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在一间燃着幽绿灯火的石厅之中。
          大厅大约十数丈见方,除了正缓缓关闭的厚重石门外,没有其余的出口,忆无心摸摸自己,发现短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身上,只能转着眼打量四周的状况。
          下巴突然被一只手紧紧捏起,那手的主人笑得异常得意,“臭丫头,你捅了我一刀,最后还不是要落到我手上?”
          长而尖的指甲划过忆无心的脸,小雪咯咯笑着:“姥姥你看,这丫头的皮肤倒是不错,到时剥下来做扇子的话,赏一把给我吧?”
          “既然要做扇子的话,那就小心别伤到她的脸。”似男似女的声音响起,少女勉力用眼角余光望到,小雪她们口中的姥姥,是个穿着滚金边黑袍的女人,脸面被黑纱掩盖着,看不真切。
          松开忆无心的下巴,小雪扭了扭水蛇腰,杏眼微挑,“没能把那俊美公子勾搭到手,实在可惜。”她看了眼少女,一脸的鄙夷,“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好的,哼!”
          指甲下意识掐进衣服料子里去,忆无心安静地看向紧闭的石门,又转眼望了下姥姥,并不说话。在这个情况下,说什么似乎都会给自己招来更大的危险。
          脸上厚重的黑纱一抖,姥姥诡谲至极的嗓音听得人后背发寒,“在等情人来救你?”
          “不是……情人。”忆无心开口,然后又思量了片刻,这才接着说下去,“……只是,最好的朋友。”
          “哦?”骤然一伸手,五指擒住少女的脖子,姥姥笑得十分戏谑,“你说不过是朋友,那你刚才为何迟疑了?”手指一点点扼紧,任凭小姑娘双手掰扯,“小丫头,不论是情人抑或是朋友,你还是要死在这里!”
          俯身下来,男女混杂的声音在忆无心耳边响起,“人的感情,都是脆弱而易变的……”注视惨白脸色的少女,姥姥嗟叹着,“还是做个玩弄人心的鬼怪吧……”
          胸口涌上阵阵似乎要炸裂的窒闷感,忆无心十指死死扣着姥姥的手,只是人与妖还是有修为上的差别,少女浑身颤抖起来,眼前开始发黑……
          轰隆一声巨响,猛地打断姥姥的动作,在场众人霍然抬眼望去——
          巨大石门连同所在的石壁全部轰然粉碎,无数烟尘碎石迸射而出,如冬雪般扑簌簌落下,打得靠近大门范围的小妖一阵鬼哭狼嚎。
          ……或许是受气势所慑,四周的大小妖鬼俱都呆若木鸡,一个上前拦阻的都没有,任由来人踏进大厅。
          拭去嘴边的淡淡血痕,来人一手负在身后,语气森然,“放人!”


          IP属地:广东15楼2016-08-02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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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自从那夜对话过后,又是数日。
            风摇筝试过各种哄骗引诱忆无心,想知道她和黑白郎君之间到底说了什么,但都被小姑娘温顺平静地推托掉,似乎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事情。至于黑白郎君,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也没人敢去问他因由。于是,船上的水手和万妖宫的随行弟子闲极无聊,居然开始下注,赌长相男女通杀的冷月心是否和六扇门的女捕快能终成眷属。
            听到这个消息的忆无心起初愣了片刻,随后无奈地微微摇头,付之一笑。
            无论真正的冷月心多么深爱杨梦言,这份感情却无法套用在黑白郎君和她身上,自己只需谨守朋友的本分就可以,再也没有其他的念想……
            不用再怕泄露什么,不用再贪恋着什么,安静深藏起来,直到时间慢慢消磨掉这段记忆……如此这样,其实也不会太差。
            清晨,凉爽的风吹拂而过,把残余的睡意驱赶净尽,火红的朝阳探出了一半在海线上,波浪被阳光一照,像是千万道金丝在海面上浮泛四散,瑰丽无比,不时可见灰翅白身的海鸟俯冲而下,尖喙叼起一尾小鱼后振翼飞走。
            忆无心倚着船舷,低头看着自己手指,而在她三尺之外,黑白郎君正眺望远方,两人之间,保持了一个安全又不会招人非议的距离,也是一个无比适合朋友之间的距离。
            就像刚从魔茧脱身那时,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快要到那岛屿了。”首先打破平静的却是黑白郎君,声音沉稳,“忆无心,你可记得那女人说过的话?”
            “嗯。”长睫眨了眨,少女稍稍思索一下,“上岛之后向西南方向走,在沿海一带可以看到有白色巨石耸立,竖立如书简,那是玉简岩。开了玉简岩上的机关后,沿洞穴石阶走到尽头,就可以进到存放乌玉简的石室。”
            “只是要记得,取了乌玉简后,必须尽快离开,否则过了两盏茶时间后,浮龟岛就会开始崩塌,彻底沉入海底。”说完这段,忆无心想了下,又再补充一句,“不过玉烟萝说,她也只是听师父讲过一次,真实情况还需要到时再细看。
            黑白郎君斜眼瞥了她一下,随后又侧过脸去,“那种人说的话,多半要打些折扣。”
            转动一下手上的戒指,忆无心随口应了声:“可能是吧。”
            她抬头看向东北方,与海面相接的舷壁划出两道白浪,鼓满的风帆被转向一边,渐渐可以见到黑色岛屿的轮廓。
            一股氤氲水雾遽尔扑面而来,挟着彻骨的寒冷,丝丝缕缕没入肌肤。少女略微一愣,刚想起之前也遇过这种事情,便感觉无比浓重的哀伤涌上,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淹没。忆无心不由自主地跌坐下去,一手捂着嘴,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
            不管是否自己的记忆,所有悲伤的凄凉的刻骨的画面都被勾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窒闷难过得喘不过气来。
            她正哭得不能自抑,忽然感觉自己被人硬生生拽起来,一步步拖离原地,随后掌心传来细细的尖锐疼痛,慢慢把神智拉回清明的现实。深深喘息了几下,少女擦掉眼泪,抬起头来——南宫恨抓着她的右手,拇指按压着她手心,和忆无心对视的红色瞳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明明是一个让人温暖的动作,少女却像碰到了毒蛇般,猛地一把甩开他的手,踉跄后退了几步,这才扶着身边的东西站稳。
            一时,两人都僵了片刻。忆无心犹豫了一下,启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吞了回去,默不作声。
            “哼。”微微一挑眉,黑白郎君不屑说到,“即便没有高深的武功,心智也应当坚定,莫要被区区伎俩轻易迷惑!”
            听到如同长辈教训晚辈一样的口吻,忆无心静了少顷,终于抬起脸,露出个淡淡的、殊无异色的笑容:“你的话有道理,我会记得的。”
            ……
            西南方向的玉简岩,恰恰与那传说中勾挂了无数奇珍异宝的多宝林是相反方向,因此一路走来,居然没遇到一个上岛觅宝的人,也是十分幸运的事情。
            虽然是向下的洞穴,却不如想象中黑暗逼人。不时滴落水珠的石壁放出柔和的蓝光,依稀照亮了脚下坡度甚缓的石阶。阶梯并非很长,不过半柱香时间已经走到了最底,而尽头是一座轩敞的大厅,厅中每隔一段距离,壁上便有一颗绽放光彩的明珠,把石厅都笼在一种黯淡朦胧的光华之下。
            大厅里并无其他多余事物,只有当中一具青白玉棺,在玉棺之上,又放着一个托架,架上一卷书简泛着幽幽的玄黑色光芒,虽然并不显眼,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黏在其上。
            “原来是个墓室。”忆无心低声说着,“……不过,就这样过去拿东西,会不会对逝者不敬?”
            南宫恨轻嗤了一声,“小丫头,难道你要就此走出去,然后继续留在这里?”
            少女被他说得一滞,停了片刻,忽然越过站在前面的黑白郎君,“那我过去拿玉简,你在这里等我就好。”她把束着的长发往后一拨,走向大厅中间,踩过铺地的石板,缓步走到玉棺前,而黑白郎君环臂胸前,静静注视她的背影。
            忆无心刚要取下书简,却一下被玉棺吸引住了视线。玉棺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但却不影响看清刻在其上的字迹,少女伸出手来,慢慢抚过棺面——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
            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一笔一划铁画银钩,然而总让人觉得有浓得化不开的悲痛和另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情凝在字迹当中,一点一滴渗入指尖,最终传入脑海,化成一股阴冷的不祥感。
            “忆无心,”南宫恨拢起眉,语气满是不耐,“你要耽搁到何时?”
            听到后面的声音,忆无心回过神来,抬手拿下黑色玉简。随着她的动作,那原本泛着幽幽莹芒的玉简陡地闪过一道流光,瞬息隐没。
            少女握着玉简,突然怔忡了片刻,随后狠狠闭了闭眼,手指不自觉攥紧,再缓缓松开。转过身来,她走到黑白郎君跟前,把乌玉简递过去:“黑白郎君,这个……你拿着。”她抬起头,对着他又是一个恍恍惚惚的笑容。
            接过玉简,黑白郎君盯着她的笑容,本能地察觉出有几分不对,只是忆无心已经抢先开口,“走吧,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南宫恨微眯了眼眸,确定她并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这才一甩襟袖,迈步向石阶走去。忆无心跟在他后面,刚踏上几级石阶,她又回头望了一眼那大厅,尔后捂住胸口,极轻地从唇间吁了一口气。
            踏上最初一级石阶,外面的天空已经被厚重的铅灰云朵占领,只有几处缺口隐隐透漏下微弱天光,海风里夹着隐隐的雨腥气,呼啸来回,预告了一场风雨的来临。
            “黑白郎君。”忆无心轻轻叫了一声前方的人,算是打破了这难言的沉默气氛。
            “嗯?”南宫恨应了一声,并不回头,步伐也没停下,“有话就讲!”
            ——不期然,就想起了瀑布前石桥那次拥抱,虽然只是一次试探,但藏在心里,也是个可以细细咀嚼的记忆。
            脚步渐渐慢下来,少女再次按上胸口,嗓音如秋天枯叶飘落般轻软,“你说,这个世上最公平的事情是什么?我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一直没想到答案……但刚才,我终于知道了答案……”
            世上最公平的事情?黑白郎君顿了顿,心念电转,倏地睁大眼睛,刹然回过身去,“忆无心!”


            IP属地:广东23楼2016-08-02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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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
              不知什么时候,忆无心已经在距离黑白郎君三丈外的地方停住。把捂在胸口的手放下,她抬起头来,迎上南宫恨的眼眸,“你别靠近……我身上有尸毒,会伤到你的。”
              “你何时中的毒,吾竟然未能发现?”黑白郎君皱了眉,踏前一步,“不过区区尸毒,有何可怕?”
              “这次,跟那个镇子上不一样……”相应后退一步,忆无心轻轻摇了摇头,“这座岛上的所有奇珍异宝,其实都带着尸毒,一旦被带离,就会四散蔓延开去……”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凄凉,“我摸到玉简的时候,终于知道了我们为什么要走这一趟的原因。还有,她师父为什么把她困在那里……但是……又告诉她怎么恢复功体……”
              五指倏地攥紧,黑白郎君盯着她:“吾不想知道那些无用之事,先离开这岛屿再说!”
              “不是的,你听我说……”轻轻摇着头,忆无心的语声夹在喧嚣风声里,几乎听不真切。在她断断续续的话语里,慢慢拼凑出所有的来龙去脉——
              追根究底,也不过是个久远的,荒谬又纠葛的故事罢了……
              玉烟萝深深爱恋着自己的师父,而她的师父也对她的情意未加拒绝,这本来是个相当美好的开头……只是人心易变,只是几年过去,师父就爱上了另外一个女子,把徒弟弃之脑后。
              得到与失去,只隔了短短数载,任谁也是不甘心的吧?
              被抛弃的玉烟萝,在炽烈的嫉妒催使下,趁师父不备,杀了那个跟着他回到风烟迷津的女子,等她师父发现时,玉烟萝已经将那女子的尸体都化成了齑粉,纵使上穷碧落下黄泉,连魂魄也不能寻到……
              她师父痛失所爱,悲怒交加,原本要让玉烟萝一命还一命,但转念细想,就此取了她的性命,未免太过便宜玉烟萝,于是拿走她一半修为,又在风烟迷津周近设下尸瘴和迷阵,彻底把这个地方割裂开来——做完这一切事情后,他给玉烟萝留下了让她静心思过五百年的话,又告诉她,五百年后封印自解,或者在旁人帮助下脱出后,便可前来取回寄托了她一半修为的乌玉简,随后至浮龟岛上隐居,免得触景伤情。
              ……但是,杀妻之恨,从来不是区区思过就能抵消的事情,或者说,她师父从来就没有饶过玉烟萝的打算。
              不过数十年,他就因伤心过度而濒死,在逝世之前,他在乌玉简上下了咒术和尸毒,第一个触摸到的人,便会成为尸毒的载体,或是死在术法之下,或是被尸毒侵蚀,随着崩塌的海岛一同沉下海底,作为陪葬……
              为了确保玉烟萝一定会前来,她师父更偷偷取下了她的三魂,一同封在玉简之内,即使她放弃了那一半修为,届时也不得不来取回。
              只是……处心积虑布出来的死局,到最后,迎来的却不是一直等待的正主。
              忆无心忽然一扬手,一枚光芒闪烁的物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黑白郎君下意识抄住,入手的是玉烟萝交给她的戒指,“你做什么!”
              “我……”少女刚想说话,突然不住地呛咳起来,她急忙捂着嘴,只是指缝里渗出紫黑色的血,一滴滴落到衣服上,渐渐连成一片,煞是怵目惊心。
              “忆无心!”南宫恨神情大变,上前想查看她情况,谁料忆无心却踉跄着向后退去,含糊的声音很是慌乱,“……你不要过来,别靠近我!”
              退到最末一步,她足跟之后就是千丈悬崖,底下嶙峋礁石林立,把波涛撕扯成无数细碎的白浪。
              硬生生脚步一止,黑白郎君咬了咬牙,眉目间带着几分焦躁,“你若死在这里,那你的亲人们,还有你的朋友,又会怎样难过?”他再追加一句,“你尚未找到你的父亲,就甘心就此死去?”
              少女怔了怔,擦去嘴边的血迹,“爹亲……金池阿姨……”她伸手揪住自己胸前的衣服,眼里爬上水雾,“……大师兄……”
              在她出神的这当下,南宫恨身形疾掠,瞬间抓住忆无心的肩膀,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倏然被温热环过,忆无心不过愣住一霎,马上就想挣开——她清楚自己身上的状况,不能靠近,更不能这么亲密地接触……
              还没等忆无心有动作,黑白郎君的话已经传入她耳中,““你的命是我的,谁也不能取走,哪怕你自己也不行!”
              少女僵了一下,又安静片刻,还是低了头,埋在他怀里,眼泪濡湿雪白衣衫,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红痕迹。不过简简单单一句话,顷刻击溃一直伪装的平静坚强,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怎么会不害怕呢……
              风很冷,夹着豆大的雨滴呜呜吹拂而过,在凄厉的风声里,岛屿上林立的巨岩和石树纷纷倾倒砸落,整座浮龟岛自东面起,逐渐破坏崩毁,沉入深海。
              渐渐收了哭泣,忆无心的嗓音像落蝶一般轻,“你抱得太紧,我要喘不过气了……”狠狠闭了闭眼,旋即又睁开,黑白郎君掂量一下,稍稍放了些许,忆无心再挣了一下,他蹙起眉头,终于还是慢慢松手,“这岛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忆无心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踮起脚来,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其实我不难过,我很高兴中毒的是我……虽然,我一直都是你的负累,但是,这次应该没有了吧……”她撑在他胸前的双手,从指尖开始泛起浓郁的紫黑色,一直往上攀爬。
              手指微颤着探上她的颈脉,静止一刻后,倏然像摸了火炭一样缩开,南宫恨深吸一口气,“吾不过随口一说,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话音里,夹杂了几许微不可察的颤抖。
              把涌到喉咙的铁锈味液体强吞下去,忆无心忍着咒术的痛楚,抬起头看他,“我知道黑龙白狼都不是你啊,你是黑白郎君,你要我说多少次?……难道要找纸笔写下来做凭证?”
              她委屈地撅起嘴,神情像个被抢了糖的小孩子,“他们是为了救我而消失,曾经的事情,都只剩下我记得了……所以,你没有他们的记忆,没关系,但是你不要忘记我,你一忘记我,我就没有了……”
              黑白郎君蓦地一顿,声音微哑,“忆无心,不要胡说八道!”
              ……忍耐终于到了极点,胸口疼得像有无数尖针攒刺,忆无心在他耳畔轻声呢喃了一句,“你以后见到我父亲,帮我向他说一声好不好?”
              说完这句,她咬着牙,倏然双手猛力一推,把猝不及防的南宫恨推出几步开外,随后迅速后退,一步,两步,第三步便已踏空,凛冽的风吹得长发在空中飘舞,衣衫猎猎作响,顷刻如断线风筝般向悬崖下落去——
              就在刹那间,黑白郎君冲身去拉她,手指堪堪触到忆无心衣角,“我没有答应你,南宫恨没有答应你!”
              柔滑的料子自指缝中滑过,根本无法攥住,转瞬便连同主人一同失去踪影。
              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黑白郎君目眦欲裂,心痛如绞,骤然喉头一甜,吐出一口紫黑的鲜血。
              在他身后,岛屿已经倾塌大半,漆黑如墨的天幕上,雪亮的闪电如虬龙般在云间穿行,把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


              IP属地:广东24楼2016-08-02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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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
                星斗闪烁玉盘当空,站在门边抬眼望去,遥遥可见白色圆顶的雄伟陵寝,在清辉下漾起淡紫的光华,壮美瑰丽得让人不忍移开视线。虽然夜幕已经降临,墙外的热闹喧嚣仍未平静,生僻的语言混合陌生香料的味道,悄悄飘过院落,聚合成一股异国的气息。
                庭院外是当地的宗教建筑,院子里却是依着最正统的明朝风格建造的亭台楼阁,此刻楼内正燃着数支蜡烛,把房间映得亮如白昼。
                在明亮的橘黄灯光照耀下,床上兀自昏迷不醒的少女,脸色愈发显得惨白憔悴。靠近查看,淡淡的寒气萦绕,似乎能看到她睫毛上都凝着细碎的冰霜,眉间拧成个小小的结,显得异常难受的模样。
                小而银亮的薄刃在烛火上反复拉过,步临风看着刀刃的颜色,不时拿起玉瓶,往其上继续倾倒药粉,再把薄刃放到火上继续烘烤。
                “现在要如何救她?”盯着步临风的动作,再转头望了眼床上的忆无心,黑白郎君皱着眉头,不耐地开口。
                “她的状况极差。”步临风也皱了眉,“先是中了尸毒,又混杂上咒术,再来为了不传染你,跳下悬崖……若不是靠她手上的灵器挡了一下,恐怕在石室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可惜她后面把戒指脱了下来,不然尸毒就可以被压制更长的时间。等到尸毒流入心脏,咒术侵蚀掉魂魄,她这个人也就从此消失,不复存在了。”
                不着痕迹地咬了牙,黑白郎君微眯起眼眸,“我要听的是解救之法,而不是她的情况有多差!”
                “所幸我之前为了解摇筝身上的血咒,私自查阅了本门的禁书,否则现在也解不了她身上的咒术。”低头沉思一下,步临风把用火燎过的薄刃递给黑白郎君,神色凝重,“那些外伤已经没什么大碍,至于尸毒方面……由于跟普通尸毒有所不同,在我解开暂时冻结的术法后,你必须帮她割开腕脉,把混着毒的血放出来。毒血粘稠,必须用内力才能逼出,不然会积聚在脉络之中,愈发蔓延。”
                掂量一下手上的银刃,黑白郎君淡然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尸毒本就纠缠在血脉之中,驱毒的时候相当疼痛,偏偏又不能用其他方法控制她的动作,免得影响血液流速。”步临风顿了顿,“你要注意,别在挣扎中被她划伤。要知道她现在指甲上都是毒,轻轻一划就是一道伤口,我好不容易把你身上的尸毒清掉,倒是不想再帮你祛除一次。”
                泛着白光的刀刃在纤瘦的手腕上比划了一下,却未真的割下,黑白郎君冷哼一声,“吾自有分寸。”
                “那就好。”步临风食中两指并拢一挥,点在忆无心额头,紧接着转身,“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配一方药,驱毒后让她喝下。”说完,步临风自行推门出去,留下一个清醒的人,一个沉睡不醒的人,默然相对。
                寒气悄然退去,睫上的冰霜如将融的春雪般化开,坐在床边的南宫恨眼瞳微缩,拉过床上人的双手,银刃横向一抹割开手腕,再掷下匕首,一手沿着血管脉络探下,一手把她双手压在床栏,任凭紫黑色的、粘稠如墨的血缓缓流下,落到床边的铜盆里。
                不过稍许时间后,忆无心已经抽搐起来,原本清灵的眸子蓦然睁开,然而是毫无光泽的颜色,下唇被死死咬住,唇间流泻出痛楚的轻哼声。
                黑白郎君的视线从淌血的手腕,移到已经被咬得渗着血的唇瓣上,到底还是俯下身去——拂过经络的手环过少女腰际,把她上半身抱起,靠在自己肩膀上,恰巧顶住了她的下颌,免得忆无心意识不清的时候伤到自己。
                毒血仍然在不断淌下,抱着的人也就依然不时在痉挛,黑白郎君静默少顷,蓦然伸手,动作生硬笨拙,却是安抚性地扫了扫小姑娘的后背。
                随着他的举动,忽地有微温的水珠一滴滴落入南宫恨颈间,顺着肌肤逐渐濡入衣衫。
                微微僵了片刻,黑白郎君原本深沉难明的眼神,渐渐如冰消雪释般柔和下来,五指抚上少女的黑发,轻吁一口气,叹息似的低喃了一句:“忆无心……”
                ——人生百态,世事无常。这话听得很多,只是不到亲身体会,总难明白个中滋味。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永远不知道下一瞬下一秒下一刻,身边的人是否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悄然消失,从此凋零在记忆之中,生死落寞,再不复见。
                在崖边的当时,摸过将绝的脉搏,听着渐趋细弱的嗓音在耳边低声地倾诉,委屈地抱怨,感觉生机在手中像沙般流失,有那么一瞬间,陡然说不出任何话语,只有惶恐和悔意一点一点漫上,浸染过心底。
                ……一时迷惑?说到深处,不过是害怕失去自由的想法,和始终舍不得放手的感情,在纠葛挣扎而已。
                只是挣扎到最后,便陡然觉得,只要活下去就好,依然活在这个世上,留在目光可触及的范围内,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手腕流出的血总算转成正常的颜色,伸指抹过伤口止住血流,南宫恨把重新平静下来的忆无心放回床上,转脸瞥了下门外,“进来!”
                讪讪地咳嗽一声,步临风推开门,把托盘放到桌上:“这贴是补血的方子,尽量在凉透之前喝下去就好,我就不碍你的事——先回去找摇筝了。”话音未落,年轻医师颇为自觉地再次踏出房门,一溜烟没了踪迹。
                转眼望了眼仍在昏睡,但是紧紧抿着唇的少女,又看向桌上冒着细微热气的药,黑白郎君微微拢了眉头,终于起身端过碗,含了一口苦涩药汁在嘴里。
                ……
                窗外风雨穿梭,细密的雨点打得院中树木的宽叶噼啪作响,润湿了干枯皲裂的泥土,也唤醒了沉眠不醒的人。
                羽睫慢慢掀开,少女挣扎着坐起身来,揉了揉略显模糊的眼睛,疑惑地打量着陌生的景物,不期然对上一双宛如深潭般的红色瞳眸。定定地看着那双眸子,少女眼中忽然浮起浓浓的迷惘,“……你……是谁?”
                “你说什么?”那双眸子的主人倏地一怔,语气颇有几分不可置信,“忆无心,不要跟吾开这种玩笑!”
                “……”伸手抚上疼痛欲裂的头,少女难受地蹙起眉,“我……我叫忆无心么?……那你呢,你又是谁?”
                说完这句话后,少女看到那双眸子的主人,表情依旧凝定,但始终还是有错愕的神色,从那双眼瞳里悄悄溢了出来。


                IP属地:广东25楼2016-08-02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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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华灯初上的异国城邦,虽然处在冬季之中,节日夜市也热闹熙攘,各种当地的风味吃食、水果摊档的叫卖此起彼伏,油炸食物的焦香混着淡淡的甜味在风中传扬开去,引诱着路过的行人,杂耍艺人在人群中穿过,手中的把戏惊起一片陌生语言的拍掌欢呼。
                  “这异邦的节日,倒是别有一种风味。但论起可看的东西来,比之我朝还是差远了。”手上摺扇虚点了一下路边的小摊,风摇筝撇撇嘴,轻拍了牵着的少女一下,“这里的吃穿都与我们不一样,看上去总觉得怪异。无心,你说是不是?”
                  忆无心轻轻应了一声,后面的步临风倒接过了话,“摇筝,话不能这样说,阿格拉毕竟是也是一国皇都,论起来不比燕京相差多少,单凭一个节日夜市就觉得这里不如大明,未免显得视野短浅了些。”
                  “就你心怀天下高瞻远瞩,行了不?”抛过去一个忿忿的眼神,风摇筝顺道瞟了眼显得意兴阑珊的黑白郎君,“每次我说话你都得给我搬出一堆的大道理来教训我,就不能学学别人安静点儿?每次都让我心堵得不行,哼!”
                  年轻医师尴尬地干笑一下,闭了嘴不吱声。忆无心转脸过来,像是想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在目光落到实处之前忽地刹住,悄然把头扭回去,发梢末端划过圆润的弧度。
                  一时间,众人安静了下来。风摇筝斜眼瞄了下忆无心,不禁摇着头,轻叹了口气。这两个人的事情,旁人纵然看得心急如焚,然而也不知症结究竟出在何处。
                  按说,即便是失了记忆,也不可能一夕如初识般,纵使相对也形同陌路人罢?
                  沿路走来,行人渐渐变少,风摇筝看到路边有一个茶棚,老板也是中原的衣着打扮,连忙拉着忆无心进去歇息,后面的两人只能跟上。几人占了一张桌子,热烫茶水斟进杯中,漾起一片氤氲白雾,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刚落座,一阵疲累涌上,忆无心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兴许是伤势还未痊愈,再加上今日回到房间后又试图忆起过去,费了精神苦思冥想,现在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的隐隐作痛。
                  轻轻揉着自己额角,少女目光盯着面前的瓷杯,但心思完全不在其上,直到杯子不再冒出热气,她才去摸茶杯——
                  就在碰到瓷杯前一刻,有人比她动作更快,一下取走了杯子,将已然变冷的茶倒掉,重新换上温热的茶水,推到她手边。
                  忆无心愣了愣,扬起视线来,看着替她倒茶的人,低低开口:“……多谢。”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细腻的杯壁,有微微暖意透入指尖。
                  红色瞳眸稍稍眯起,黑白郎君盯着忆无心,本来像是要说些什么,到最后只是转过脸,轻哼了一声,并没半分言语。
                  这边两人的小细节刚落幕,四处打量的风摇筝忽然望定茶棚对面,语带诧异:“咦……那边的人,是卖琴的吗?”
                  听到她如此说,忆无心和步临风都瞥向她所看的方向,只见路边伫立一个身穿纱丽的蒙面女子,在她面前放着一案弦琴,寒风吹动她身上轻透的纱巾,显得那女子异常单薄伶仃。
                  “你们说那个女人?每隔三天的晚上,她都会站在那里的,说是卖一张从大明传来的十三弦古琴,但也没见她跟别人开价,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卖咯。”旁边的老板插了一句嘴,只是他的南方口音实在是太过浓重,几人支楞着耳朵方听出个囫囵意思。
                  跟步临风交换一个奇异眼神,风摇筝站起身来,“难得在外邦见到十三弦琴,我们过去看看,若是合适的话,买下来再改造成兵器,倒也可以。”随手扔下茶钱,她已经快步走到那异国女子跟前,细细打量了那具古琴一番,开声问道:“这琴什么价钱?”
                  那异国女子抬起头,面纱不易察觉地微颤,显露的一双烟灰色眼睛从几人身上梭巡而过,伸出手来,比划了个“五”字的手势,却不发出半点儿声音。
                  “面桐底梓琴身,黑漆,琴面有梅花断纹,蚌徽、冰弦、象牙角轸,琴额镶有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啧啧,真是难得的好琴呐……”步临风摸了下琴沿,说的话虽是在赞叹,但尾音稍微一挑,听上去含着几分意味深长,“摇筝,你亲眼见过它吗?”
                  “都是掌门当年的事情,我怎么有机会看到那具琴?”风摇筝斜了他一眼,盯着那案古琴径自出神。黑漆的古琴,在月色的映照下泛起温润的光泽,似乎在勾引人伸手去触碰它,一弹那纤长完好的十三根弦线。
                  忆无心好奇地端详着跟前的古琴,突然眼前一黑,一阵晕眩袭上。她下意识一把拽住身旁的人,手指不自觉地用力紧抓,指甲几乎抠破那人衣衫。按理说,被人这样抓住,手上的力气还足以抓出伤口,应是有痛感的吧?
                  只是没想到,连最微小的反应都没有,那人就任由小姑娘紧攥着自己,安静地站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眼前的黑暗恢复成正常的景物,忆无心松开手,讪讪地看向南宫恨,“黑白郎君……对不起。”
                  深深望了她一眼,南宫恨沉默片刻,语气淡淡:“……觉得不适就莫要逞强。”
                  忆无心点点头,心底突然被勾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混杂了几丝迷惘,些许怅然。
                  试图把这种莫名情绪压抑下去,少女背转身,把目光重新放在琴上。被那诱人的光泽弄得稍稍一晃神,她的手已经伸到琴上,神差鬼使一般勾起弦线,抹挑出一个轻柔飘忽的音。
                  琴音乍起,本来还在出神的风摇筝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无心,这琴不能弹!”
                  ——只是为时已晚。
                  四周陡地泛出一片灰暗,耳畔传来阵阵风声,让人连气也喘不过来,忆无心挣扎几下,终于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迷茫中再次醒来,忆无心揉揉眼睛,待眼前的朦胧感退去后,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处在湖面上的小屋外。
                  小屋四面透风,白色的纱帘随着微风轻轻招展。穷尽目力望去,周近都是丝丝缕缕浓白的雾气,看不清任何景物,只有一条水面之上的桥梁直直延伸到浓雾深处,无法窥见另一端通向什么所在。
                  少女把心神收回来,四处打量一下,又思索了片刻,这才站起身来,沿着桥梁缓步踏入白茫茫的雾中。


                  IP属地:广东27楼2016-08-02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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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原来……师父居然如此恨我。”握着红玉枝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玉烟萝低叹一口气,“真是抱歉,险些害死你们。”
                    从忆无心手上接过乌玉简和戒指,她忽然又露出一个苦笑:“他果然还是不够了解我……他喜欢的那个女人,其实早就心有所属,我只不过把她改换了个模样,把她和她的情人送去一个地方隐居了而已,他居然就这么坚定地认定我杀了她,真是让我心酸。”
                    湛蓝眸子骨碌碌转了转,忆无心指指那毫不起眼的戒指,“这个戒指,为什么可以保住我不死?”
                    “这是以前师父送我的东西,”玉烟萝站起身,领着两人走到一处繁花盛开的山坳,“他或许各处细节都布置周密,却惟独忘记曾经赠予我的东西,冥冥中留了一线生机,倒也是侥幸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里伸出双手,十指翻覆弹动,虚空中随之泛出荧荧青光,“彼时的数月时光,在此方不过寥寥几日,细细一想,是不是像做了一场梦?”
                    看着那青光点点缀连,最终交织成一道古朴美观的门户,戴着黑纱斗笠的少女思索片刻,又侧过脸望了一眼黑白郎君,继而摇头:“不是。”
                    她微微笑了起来,“梦里的事情都是假的,但是我经历的不是,就算那些人不是真实的——”她慢慢牵过冷着脸的人,“总有一个人在我身边,并非朋友,没有血缘,更不是仇人……”黑白郎君一挑眉,轻哼了一声,却没甩开忆无心的手。
                    玉烟萝了然地一笑,抬手一引:“多谢你们……现在,你们可以从此处离开了。”
                    忆无心向着玉烟萝微一颔首,随后拉着略显不耐的人,穿过那道青光烁烁的门户。不知道哪里吹来的山风,拂得满树繁花簌簌摇动,依稀还可以听到风中夹杂的零零落落对话——
                    “喂——你不是答应我第二件事情,要帮我们对抗魔世么?为什么突然又要找我父亲打架?”
                    “你太啰嗦,吾只想除了魔世之外,多找寻几个其他对手,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那是我父亲,再说父亲也不会这么无聊和你打架啊!”
                    “哼!吾决定的事情,岂能轮到你这小丫头反对?”
                    “……等一下,不然你先帮我对抗魔世,等之后再商量找寻我父亲的事情?”
                    “……哼!”
                    余音渐转袅袅,最后被风吹散,再不可闻……


                    IP属地:广东40楼2016-08-02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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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發


                      来自iPhone客户端42楼2016-09-03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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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看,哈哈哈哈


                        IP属地:黑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43楼2017-07-26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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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感~~~


                          来自Android客户端44楼2017-10-18 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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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宝藏了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46楼2020-12-31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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