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听说今日蟠桃园换了个管事的。
门口喧哗阵阵，我好奇地抖了抖叶子，也探头去看。一向趾高气扬的土地恭敬地站在门外，不断地赔笑施礼。
听说这位新来的神仙是个有本事的，几日前私放了御马监的天马，玉帝非但没有丝毫责备，反而再三斟酌，好声好气地又给他安排了个蟠桃园的差事。
这些还不打紧，最主要的是，这位新来的神仙是位从下界招安上来的妖仙。
那他和天庭这群神仙肯定是不一样的。我想，这或许就是我下界的机会。
那天他提着袋子，自我面前走过。
我说：“带我下界。”
那只猴子停下摘桃的动作，抬起头来四顾一番，循着声看向我。大概是见说话的是个桃子，他惊诧了片刻，仔仔细细地盯了我许久。
“你还是个没熟的毛桃，俺老孙，不喜欢吃。”
“我说，带我下界。”
他低了头，索性看也不看我，手底下加紧了动作。四周的桃都被他摘下来，扔进了随身的口袋，塞的鼓鼓囊囊。
“你生来就是个该长在树上的蟠桃，为何要下界？”
“长在这树上，最后除了被众仙吃掉，别无他路。”
“这是你的命啊。”
“难道你信命吗？”
沉默。
“你叫什么名字？”
“阿毛，”我顿了顿，开口问道，“你呢？”
“花果山水帘洞齐天大圣美猴王孙悟空！”
“哦。”我淡淡的应了一声，心道这人真怪，取这么长的名字。
他见我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满是毫毛的面上也浮现出些失望的神色。见我冲他晃了晃叶子，孙悟空挠了挠头，犹豫了片刻，又伸出左手朝我探过来，神色间颇有些严肃。
“你可确定了？若是没成熟就被摘下，你可是会成妖的。”
“什么是妖？”
“就是神仙管不了的东西呗。”
“哦。”
我很欣赏这个定义。
伸手稍稍一拧，桃子应声而落。
终于脱离了这片令我烦躁的是非之地。
许是强行离开伤害了我的灵体，自我与桃枝脱离的那一刻，眼前忽然一黑，陡然陷入了沉睡。

我摸了摸下巴，想起汲阳转世以后那个腼腆样子，头一回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这么重啊。
施了个礼，我正欲转身离开，泽邬突然叫住了我，神色颇有些严肃。
“你本体是个万年的蟠桃，若修行个万把年有朝一日也能成仙。不过看在你如此关心汲阳的份上，我还要提醒你一句，你虽然堕落成妖，但仙根还在，所以你命里的劫数也不久将至。”
我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谢了他的好意。
我想，如今我既然成了妖，度劫什么的肯定比做神仙的容易多了，所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汲阳。
我虽不信命，却不敢拿他做赌。
于是转身告辞。

10.
我好像做了一场很漫长很漫长的梦。
梦里，我溺在水中，冰冷刺骨的感觉渗透四肢百骸，冻得连眼睛也睁不开，只觉漆黑一片。
我不停地踢蹬，不停地挣扎，却始终无法自拔。
身体越来越虚弱，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拼命上游，四肢痉挛。
后来我似乎被一人温柔地抱起，那个怀抱很宽阔，很温暖。 隔着水雾看不清他的模样，却觉得他十分熟悉。
猛地吸了一口气，我从梦中惊醒。
入眼处是淡蓝的纱帐，玉雕的床头，配上淡青色的绣被，显得清新淡雅。
我挣扎着坐起，揉了揉眼，浑身僵麻，却满心迷惑。明明我已经气绝，为何醒来竟身处此地？我看了看身上，所有伤口都全然不见了踪影，果然我这是死了。不过，若这就是极乐世界，布置也太讲究了些。
恰在此时，绣着一束桃花的屏风后，闪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他仍是霜衣墨发，一双凤眼万分明亮。
他走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理了理我有些散乱的发丝，忽而一把将我拉进怀里。他怀中盈满了桃花的淡雅芬芳，甚是好闻。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真是，却恍若梦境。
我心里一阵恍惚，差点被这香气迷了心神，不敢再乱动分毫。
“醒了？”
“汲……汲阳仙尊，你……度劫成功了？”
他轻飘飘地抬眸，慵懒笑道：“自然。”
“哦……”
原来没有我的帮助，他依然能顺利解决。看来是我把自己想的太过重要了。
“多亏了你。”
“……我？”我不明所以，瞪大眼睛瞧着他。
他却闭了眼睛，轻声道：
“你不知？我的情劫，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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