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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小李飞刀原著】多情剑客无情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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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道:哦?
孙小红道:拼酒有文拚,有武拚。
李寻欢道:文拚是如何拚法?武拚又是如何拚法。
孙小红道:你刚刚说的法子,就是武拚,那简直是牛饮。
李寻欢道:牛饮?
孙小红道:大家直着脖子,把酒拚命往嘴里倒,不是牛饮是什么?
李寻欢道:不把酒往嘴里倒,难道往耳朵里倒?
孙小红也笑道:你要真能用耳朵喝酒,我倒真比不过你,只好算你赢了。
李寻欢道:用耳朵喝酒太慢,我可没那么斯文。
孙小红道:我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跟你武拚,但文也有很多种,你可以随便选一种。
李寻欢道:有哪几种?
孙小红道:有猜拳行令、击鼓传花,但这些法子都太俗气,像我们这种人拚酒,自然不能用这么俗气的法子。
李寻欢道:如此说来,还剩下几种法子来让我选呢?
孙小红道:只剩下一种法子。
李寻欢忍不住笑了。孙小红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道:虽然只剩下一种法子,但这种法子不但最新奇,也最有趣,就算有一万种法子,你也一定会选这种的。
李寻欢道:酒已在桌,我只想快点喝下去,用什么法子都无妨。
孙小红道:好,你听着,这法子其实也简单得很。
李寻欢只好听着。
孙小红道:我问你一句话,你若能回答,就算我赢了,我就得喝一大杯。
李寻欢:若答不出,就算输了么?
孙小红道:你就算回答不出,也不算输,直到我将自己问的这问题回答出来,你才算输。
她嫣然一笑,接着道:你说这法子公平不公平?好不好?
李寻欢道:我若输了,就轮到我来问你了,是吗?
孙小红摇头道:不对,赢的人可以一直问下去,直到输为止。
李寻欢道:你若一直问我些你的私人琐事,我岂非要一直输到底。
孙小红也笑了,道:我当然不能问你那些话,我若问你,我母亲是谁?我兄弟有几人?我有几岁?--你当然不知道。
李寻欢道:那么,你准备问些什么呢?
孙小红道:只要拚酒一开始,你就可以听到我要问些什么了。
李寻欢笑道:我已在准备输了。
孙小红笑道:好,你听着,我现在就开始问你第一句话?
她忽然敛去了笑容,目光凝注着李寻欢,一字字道:你知不知那封信是谁写的?
这句话实在问得很惊人!
李寻欢的眼睛立刻亮了,失声道:我不知道--你难道知道?
孙小红淡淡一笑,道:我若不知道,就不会问你了,写那封信的人就是--她故意停住语声,才缓缓道:就是林仙儿!
这问题的回答更惊人!李寻欢虽然一向很沉得住气,此刻也不禁耸然动容,道:你怎么知道是她?
孙小红悠悠:现在还未轮到你问我,先喝了这杯酒再说吧。
李寻欢立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孙小红道:你可知道阿飞现在的情况?
李寻欢道:不知道。
孙小红道:他虽然还是和林仙儿在一起,但林仙儿做的事,他却完全被蒙在鼓里。
李寻欢急着问道:他现在何处?
孙小红摇头,叹道:你怎么如此性急,等你赢了时再问也不迟呀!
李寻欢只好将第二杯酒也喝了下去,这杯子比碗还大,他喝得比平时更快,因为他急着要听第三个问题。
孙小红道:你可知道林仙儿为何要写那封信?
李寻欢道:不知道。
他虽已隐约的猜出了林仙儿的目的,却还是无法确定。
孙小红道:因为她知道只要有人想对龙夫人林诗音不利,你就一定会挺身而出的,她要诱你现身,再找人杀你!因为她一直将你当做最大的对头,最怕的是你,最恨的也是你,你若不死,她就不敢出头。
李寻欢长长叹了口气,喝了第三杯酒。
孙小红道:你可知道第一个要杀你的人是谁?
李寻欢道:要杀我的人太多了,又岂止一个。
孙小红道:但能杀得了你的人却只有两三个,第一个就是上官金虹!
这回答并未出李寻欢意料,他喝下第四杯,却又忍不住问道:他现在来了么?


75楼2016-09-28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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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沉
    孙小红的步子很轻快,就像是永远也不会疲倦似的,因为无论对什么事,她都有很大的兴趣。
    她对生命正充满了热爱。
    她还年轻。
    李寻欢走在她身旁,和她正是个极强烈的对比。
    他很羡慕她,甚至有点淡淡的妒忌,等他发现自己这种妒忌的时候,他才忽然吃了一惊。
    我难道已真的老了?
    因为他知道唯有老人才会对年轻人的热爱生出妒忌。
    他自嘲的笑了笑,道:若是在十年前,我一定不会和你走得这么近。
    孙小红道:为什么?
    李寻欢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我是个浪子,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和我走在一起,别人看到就难免要说闲话的。
    他笑了知,接着道:幸好我现在已老了,别人看到我们,一定以为我是你的父亲。
    孙小红叫了起来,道:我的父亲?你以为你真的有那么老了吗?
    李寻欢道:当然。
    孙小红忽然笑了起来。
    李寻欢道:你笑什么?
    孙小红道:我笑你!
    李寻欢道:为什么?
    孙小红道:因为我知道你一定很怕我。
    李寻欢道:我怕你?
    孙小红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她吃吃地笑着道:就因为你怕我,才会对我说这种话,你怕你自己会对我--对我,所以才硬说自己是老头子,是不是?
    李寻欢只有苦笑。
    孙小红道:其实,你若是老头子,我就是老太婆了。
    她忽然停下脚步,望着李寻欢柔声道:只有自己先觉得老了的人,才会真的变老,我爷爷就从来不肯服老,你还年轻得很,求求你以后莫要再说自己老了好吗?
    李寻欢看到这双眼睛,忽然想起十余年前的林诗音。
    那时的林诗音岂非也如此纯真。
    但现在呢?
    李寻欢暗中叹了口气,避开她的目光,遥望前方,忽然笑道:你看,前面已是长亭,我们快走吧,莫要让你爷爷等得着急。
    黑沉沉的夜色中,只看到长亭中有一点火光,忽明忽显,火光到亮的时候,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影子。
    孙小红道:你看到那点火光了么?
    李寻欢道:看到了。
    孙小红笑道:你猜那是什么?猜得出,我佩服你。
    李寻欢道:那是你爷爷在抽旱烟。
    孙小红道:呀,你真是个天才儿童,我真佩服你。
    李寻欢也忍不住笑了,也不知为什么,和这女孩子在一起,他笑的时候就好像多了些,咳嗽的时候却少了些。
    孙小红道:不知道上官金虹来过了没有?他老人家是否已将他送走?
    说着,她目光忽然露出一丝忧郁之色,道:我们赶快过去吧,看看--她话未说完,李寻欢忽然扯住了她的手。
    孙小红的心一跳,脸有些发烫。
    她偷偷瞟了李寻欢一眼,才发现李寻欢的神情仿佛很凝重,一双锐利的眼神,正出神的瞧着远方的道1。
    远方的道路上,已出现了两点火光。
    那是两盏灯笼。
    灯笼是金黄色的,用一根细竹竿高高挑起。
    黄得诡秘,黄得可怕。
    李寻欢身形一闪,已将孙小红拉到道旁的树后。
    孙小红降低了语声,道:金钱帮?
    李寻欢点了点头。
    孙小红皱着眉道:原来上官金虹现在才到,莫非他路上也遇着什么事了么?
    李寻欢道:也许因为他只有两条腿,所以走不快。
    只见前面两盏灯笼,后面还有两盏灯笼,相隔约摸三丈。
    前面的灯笼与后面的灯笼间,还有两个人。
    两人的身材都很高,都穿着金黄色的衣衫,前面一人的衫角很长,几乎已覆盖到脚面,但走起路来长衫却纹风不动。
    后面的一人衫角很短,只能掩及膝盖。
    前面的一人赤手空拳,并没有带什么兵器。
    后面的一人腰带上却插着一柄剑。
    李寻欢忽然发现这人插剑的法子和阿飞差不多,只不过阿飞是将剑插在腰带中央,剑柄向右。
    这人却将剑插在腰带右边,剑柄向左。
    他用的莫非是左手。
    李寻欢的双眉也皱了起来。
    他很不喜欢使左手剑对手,因为左手使剑,剑法必定和别人相反,招式必定更辛辣诡秘,反难对付。
    而且剑已出鞘,出手必快!
    这是他多年的经验,他一看就看出这是个很强的对手!


    81楼2016-09-28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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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寻欢注意那使左手剑的汉子,孙小红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这两人走得很慢,步子很大,看来和平常人走路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她总觉得这两人走起路来有些特别。
      她注意很久,才发现是什么原因了。
      平常两个人走步伐必定是相同的。
      但这两人走路却很特别,后面的一人每一步踏下,却恰巧在前面一人的第一步和第二步之间。
      这条腿看来就好像长在一个人身上似的。
      前面一人踏下第一步,后面一人踏入第二步,前面一人踏下第三步,后面一人踏下第四步,从来也没有走错一步。
      孙小红从来也没有看到过两个人像这样子走路的,她倍觉得新奇极了,也有趣极了。
      但李寻欢却一点也不觉得有趣。
      他非但不觉得有趣,反而觉得有些可怕。
      这两人走路时的步伐配合得如此奇妙,显见得两人心神间已有一种无法解释的奇异默契。
      他们平常走路时,已在训练着这种奇异的配合,两人若是联手地敌,招式与招式间一定配合得更神奇。
      单只上官金虹一人,已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若再加睛个荆无命,那还得了?!
      李寻欢的心在收缩着。
      他想不出世上有任何地子能将这两人的配合攻破!
      他也不相信长亭中这老人能将这两人送走。
      长亭中的老人仍在吸着旱烟,火光忽明忽暗。
      李寻欢忽然发现这点火光明灭之间,也有种奇异的节奏,忽明的时候长,忽而灭的时候长。
      忽然间,这点火光亮得好像一盏灯一样。
      李寻欢从未看到一个人抽旱烟,能抽出这么亮的火光来。
      上官金虹显然也发现了,因为就在这时,他已停下脚步。
      就在这时,长亭的火光突然灭了。
      老人的身形顿时被黑暗吞没。
      上官金虹木立在道旁,良久,才缓缓转过身,缓缓走上长亭,静静地站在老人对面。
      无论他走到哪里,荆无命都跟在他身旁,寸步不离。
      他看来就像是上官金虹的影子。
      四盏高挑的灯笼也移了过去,围在长亭四方。
      上官金虹没有说话,低着头,将面目全都藏在斗笠的阴影中,仿佛不愿让人看到他面上的表情。
      但他的眼睛却一直在盯着老人的手,观察着老人的每一个动作,观察得非常仔细。
      老人自烟袋中慢慢地取出一撮烟丝,慢慢地装入烟斗里,塞紧,然后又取出一柄火镰,一块火石。
      他的动作很慢,但手却很稳定。
      上官金虹忽然走了过去,拿起了石桌上的纸媒。
      在灯火下可以看出这纸媒搓得很细、很紧,纸的纹理也分布得很均匀,绝没有丝毫粗细不均之处。
      上官金虹用两根手指拈起纸媒,很仔细地瞧了两眼,才将纸媒慢慢地凑近火镰和火石。
      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纸媒已被笑。
      上官金虹慢慢地将燃着的纸媒凑的老人的烟斗--李寻欢和孙小红站的地方虽然离亭子很远,但他们站在暗处,老人和上官金虹每一动作他们都看和很清楚。
      李寻欢问道:要不要过去?
      孙小红却摇头道:用不着,我爷爷一定有法子将他们打发走的。
      她说得很肯定,但现在李寻欢却发觉她的手忽然变得冰冰冷冷,而且还像是已沁出了冷汗。
      他自然知道她在为什么担心。
      旱烟管只有两尺长,现在上官金虹的手距离人已不及两尺,他随时都可以袭击老人面上的任何一处穴道。
      他现在没有出手,只不过在等待机会而已。
      老人还在抽烟。
      也不知因为烟叶太潮湿,还是因为塞得太紧,烟斗许久都没有燃着,纸却已将燃尽了。
      上官金虹是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拈着纸媒,其余的三根手指微微弯曲。
      老人的无名小指距离他的腕脉还不到七寸。
      火焰已将烧到上官金虹的手了。
      上官金虹却似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就在这时,呼的一声,烟斗中的烟叶终于被燃着。
      上官金虹的三根手指似乎动了动,老人的无名指和小指也动了动,他们的动作都很快,却很轻微,而且一动之后就停止。
      于是上官金虹开始后退。
      老人开始抽旱烟。
      两人从头到尾都低着头,谁也没有去看对方一眼。
      直到这时,李寻欢才松了口气。
      在别人看来,亭子中的两个人只不过在点烟而已,但李寻欢却知道那实在啻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斗!
      上官金虹一直在等着机会,只要老人的神志稍有松懈,手腕稍不稳定,他立刻便要出手。
      但他始终找不到这机会。
      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了,弯长着的三根手指已跃跃欲试,他每根手指的每一个动作中都藏着精微的变化怎奈老人的无名指和小指已立刻将他每一个变化都封死。
      这其间变化之细腻精妙,自然也只有李寻欢这种人才能欣赏,因为那正是武功中最深奥的一部份。
      两人虽只不过将手指动了动,但却当真是千变万化。
      现在,这危机总算已过去了。
      上官金虹后退三步,又退回原来的地方。
      老人慢慢的吸了口烟,才微微笑道:你来了?
      上官金虹道:是。
      老人道:你来迟了!
      上官金虹道:阁下在此相候,莫非已算尽了这是我必经之路。
      老人道:我只盼你莫要来。
      上官金虹道:为什么?
      老人道:因为你就算来了,还是立刻要走的。
      上官金虹吸了一口气,一字字道:我若不想走呢?
      老人淡淡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走的。
      上官金虹的手,忽然紧紧握了起来。
      长亭中似乎立刻就充满了杀机。
      老人却只是长长吸了口烟,又慢慢地吐了出来。
      自他口中吐出来的,本来是一条很细很长的烟柱。
      然后,这烟柱就慢慢发生了一种很奇特的弯曲和变化,突然一折,射到上官金虹面前!
      上官金虹似乎吃了一惊
      但就在这时,烟雾已忽然间消散了。
      上官金虹忽然长长一揖,道:佩服。
      老人道:不敢。
      上官金虹道:你工十七年前一会,今日别过,再见不知何时?
      老人道:相见真不如不见,见又何妨?不见又何妨?
      上官金虹沉默着,似想说什么,却未说出口来。
      老人又开始抽烟。
      上官金虹缓缓转过身,走了出去。
      荆无命影子般跟在他身后--
      李寻欢目光却还停留在灯光消失处,看来仿佛有什么心事。
      上官金虹走的时候,似有意,似无意,曾抬起头向他这边瞧了一眼,他第一次看到这上官金虹的眼睛。
      他从未见过如此阴森,如此锐利的目光。
      他从这双眼睛,已可判断出上官金虹的内力武功也许比传说中还要可怕!
      但最可怕的,还是荆无命的眼睛。
      无论谁被这双眼睛瞧了一眼,心里都会觉得很不舒服,很闷,闷得像是要窒息,甚至想呕吐。
      因为那根本不是双人的眼睛,也不是野兽的眼睛。
      但这双眼睛却是死的。
      他漠视一切情感,一世生命--甚至他自己的生命!


      82楼2016-09-28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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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飞道:这两年来,我日子的确过得很平静--我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安定平静的日子,她--她也的确对我很好。
        李寻欢笑道:听到你说这些话,我也很高兴,太高兴了--他自然不愿被阿飞看出他笑得有些不自然,嘴里说着话,头已转了过去,四面观望着,突然又道:你的剑呢?
        阿飞道:我已不用剑了。
        李寻欢这才真的吃了一惊,失声道:你不用剑了?为什么?
        阿飞道:剑是凶器,而且总会让我想起那过去的事。
        李寻欢道:这是不是她劝你的?
        阿飞道:她自己也放弃了一切,我们都想忘记过去,从头做起。
        李寻欢点头,道:很好,很好,很好--
        他本来像是还有话要说的,但这时林仙儿的呼声已响起,菜已摆上桌了,老爷们还不想回来么?
        菜不多,却很精致。
        林仙儿的菜居然烧得这好,倒也是件令人想不到的事。
        除了菜之外,桌上当然还有酒,但酒杯里装的却是茶。
        林仙儿道:山居简陋,仓促间无酒为敬,只好以茶作酒了。
        李寻欢笑道:幸好我还带了半瓶酒来--
        他目光四转,终于找到了方才摆在椅子角落里的那酒瓶,先将自己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向阿飞道:来,你也快把茶喝完,我替你倒酒。
        阿飞没有说话。
        阿飞突然道:我戎酒了。
        李寻欢又吃了一惊,失声道:你戎酒了?为什么?
        阿飞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林仙儿道:酒喝多了,对身体总不太好的,李大哥,你说是吗?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笑了:不错,酒喝多了,就会变得像我这样子,我若能倒退十几二十年,我一定也要戎酒的。
        阿飞低下头,开始吃饭。
        他看来又有些心不在×,刚夹起个肉丸,就掉在桌上。
        林仙儿白了他一眼,道:你看你,吃饭就像个孩子似的,这么不小心。
        阿飞默默的,又将掉在桌上的肉丸夹起。
        林仙儿又白了他一眼,柔声道:你看你,肉丸掉在桌上,怎么还能吃呢?
        她自己夹起个肉丸,送到阿飞嘴里。
        晚饭的菜比午饭更好,然后,天就黑了。
        李寻欢睡在阿飞的床上,阿飞睡在客厅里。
        林仙儿亲自为他们换上了干净的被单,铺好床,又将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阿飞的床头。
        我喜欢小飞每天换衣服。
        临睡前,她打了盆水,看着阿飞洗手洗脸,等阿飞洗好了,她又将手巾拿过来,替阿飞擦耳朵。
        阿飞睡下去,她就替他盖好被。
        这里比较冷,小心晚上着了凉。
        她对阿飞服侍得实在是无微不至,就算是一个最细心的母亲,对她自己的孩子也未必有如此体贴。
        阿飞应该算是幸福极了。
        但也不知为什么,李寻欢却有点不明白,他实在不知道阿飞这种生活是幸福?还是痛苦?
        李寻欢也不知是觉得可笑,还是很可悲。
        外面鼻息沉沉,阿飞果然一沾枕头就已睡着。
        李寻欢却没有这么好的神气,自从三岁以后,他就从来了没有这么早睡过,杀了他也睡不着。
        林仙儿的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也像是睡着了。
        李寻欢披衣起庆,悄悄走了出去,
        有很多事他都想找阿飞聊聊。
        但阿飞却睡着很沉,推也推不醒,就算是条猪也不会睡得这么沉的,何况是比狼还有警觉的阿飞。
        李寻欢站在阿飞床头,沉思着,面上露出了愤愤的表情她每天都睡得很早--从不出去--
        天一黑我就睡了,一觉睡到天亮,从不会醒。李寻欢记得今天晚上吃的汤是排骨汤,炖得很好,阿飞喝了很多,林仙儿也一直在劝着李寻欢多喝些。
        幸好排骨汤是用笋子炖的,李寻欢虽不俗,却从来不吃笋。幸好他双是个从不忍当面拒绝别人好意的人。
        他虽然没有拒绝,却趁林仙儿到厨房去添饭的时候,将她盛给他的一大碗汤阿飞喝了。
        他记得林仙儿回来看到他的汤已空,笑得更甜。
        她在汤里放了什么迷药?
        每天晚上一大碗汤,所以阿飞每天都睡得很沉。
        阿飞睡沉了,她无论去做什么,阿飞也不会知道。
        但她为何不索性在汤里放些毒药?
        这自然是因为阿飞还有利用的价值。
        李寻欢目中射出了怒火,突然转身,用力去拍林仙儿的门。
        门里没有声音,没有回应。
        李寻欢一生中从未踢破过别人的房门,闯入别的屋子。
        但这一次却是例外。
        屋子里果然没有人,林仙儿到哪里去了?
        这一次,他算准林仙儿必定在这小楼上。
        他正考虑是否现在就闯进去,小楼上的门突然开了。
        一个人慢慢的走了出来,看来也和上官飞一样,神情虽然很愉快,却显得有些疲倦。
        从门里射出的灯光,照在他身上。
        李寻欢本不是个容易吃惊的人,但一看到他,就又吃了一惊。
        他再也想不到从这扇门里走出的人,竟是郭嵩阳!
        只见门里面伸出一双白生生的手,拉着郭嵩阳的手。
        晚风中传来一阵阵低语,似在珍重再见,再三叮咛。
        过了很久,郭嵩阳才慢慢走下楼梯。
        他走得很慢,不时回头,显然还有些舍不得走。
        但小楼上的门却已关了--
        这小楼上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
        李寻欢不但觉得很悲哀,也很愤怒,他悲哀是为了阿飞而悲哀,愤怒也是为了阿飞而愤怒。
        他几乎从未如此愤怒过。
        方才他已忍不住要冲过去,当面揭穿林仙儿的秘密,但郭嵩阳也可算是他的朋友,而且也是个男子汉!
        他不忍令郭嵩阳难堪。


        88楼2016-09-28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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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飞道:这两年来,我日子的确过得很平静--我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安定平静的日子,她--她也的确对我很好。
          李寻欢笑道:听到你说这些话,我也很高兴,太高兴了--他自然不愿被阿飞看出他笑得有些不自然,嘴里说着话,头已转了过去,四面观望着,突然又道:你的剑呢?
          阿飞道:我已不用剑了。
          李寻欢这才真的吃了一惊,失声道:你不用剑了?为什么?
          阿飞道:剑是凶器,而且总会让我想起那过去的事。
          李寻欢道:这是不是她劝你的?
          阿飞道:她自己也放弃了一切,我们都想忘记过去,从头做起。
          李寻欢点头,道:很好,很好,很好--
          他本来像是还有话要说的,但这时林仙儿的呼声已响起,菜已摆上桌了,老爷们还不想回来么?
          菜不多,却很精致。
          林仙儿的菜居然烧得这好,倒也是件令人想不到的事。
          除了菜之外,桌上当然还有酒,但酒杯里装的却是茶。
          林仙儿道:山居简陋,仓促间无酒为敬,只好以茶作酒了。
          李寻欢笑道:幸好我还带了半瓶酒来--
          他目光四转,终于找到了方才摆在椅子角落里的那酒瓶,先将自己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向阿飞道:来,你也快把茶喝完,我替你倒酒。
          阿飞没有说话。
          阿飞突然道:我戎酒了。


          89楼2016-09-28 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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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寻欢又吃了一惊,失声道:你戎酒了?为什么?
            阿飞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林仙儿道:酒喝多了,对身体总不太好的,李大哥,你说是吗?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笑了:不错,酒喝多了,就会变得像我这样子,我若能倒退十几二十年,我一定也要戎酒的。
            阿飞低下头,开始吃饭。
            他看来又有些心不在×,刚夹起个肉丸,就掉在桌上。
            林仙儿白了他一眼,道:你看你,吃饭就像个孩子似的,这么不小心。
            阿飞默默的,又将掉在桌上的肉丸夹起。
            林仙儿又白了他一眼,柔声道:你看你,肉丸掉在桌上,怎么还能吃呢?
            她自己夹起个肉丸,送到阿飞嘴里。


            90楼2016-09-28 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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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的菜比午饭更好,然后,天就黑了。
              李寻欢睡在阿飞的床上,阿飞睡在客厅里。
              林仙儿亲自为他们换上了干净的被单,铺好床,又将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阿飞的床头。
              我喜欢小飞每天换衣服。
              临睡前,她打了盆水,看着阿飞洗手洗脸,等阿飞洗好了,她又将手巾拿过来,替阿飞擦耳朵。
              阿飞睡下去,她就替他盖好被。
              这里比较冷,小心晚上着了凉。
              她对阿飞服侍得实在是无微不至,就算是一个最细心的母亲,对她自己的孩子也未必有如此体贴。
              阿飞应该算是幸福极了。


              91楼2016-09-28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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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不知为什么,李寻欢却有点不明白,他实在不知道阿飞这种生活是幸福?还是痛苦?
                李寻欢也不知是觉得可笑,还是很可悲。
                外面鼻息沉沉,阿飞果然一沾枕头就已睡着。
                李寻欢却没有这么好的神气,自从三岁以后,他就从来了没有这么早睡过,杀了他也睡不着。
                林仙儿的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也像是睡着了。
                李寻欢披衣起庆,悄悄走了出去,
                有很多事他都想找阿飞聊聊。
                但阿飞却睡着很沉,推也推不醒,就算是条猪也不会睡得这么沉的,何况是比狼还有警觉的阿飞。


                92楼2016-09-28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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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寻欢站在阿飞床头,沉思着,面上露出了愤愤的表情她每天都睡得很早--从不出去--
                  天一黑我就睡了,一觉睡到天亮,从不会醒。李寻欢记得今天晚上吃的汤是排骨汤,炖得很好,阿飞喝了很多,林仙儿也一直在劝着李寻欢多喝些。
                  幸好排骨汤是用笋子炖的,李寻欢虽不俗,却从来不吃笋。幸好他双是个从不忍当面拒绝别人好意的人。
                  他虽然没有拒绝,却趁林仙儿到厨房去添饭的时候,将她盛给他的一大碗汤阿飞喝了。
                  他记得林仙儿回来看到他的汤已空,笑得更甜。
                  她在汤里放了什么迷药?
                  每天晚上一大碗汤,所以阿飞每天都睡得很沉。
                  阿飞睡沉了,她无论去做什么,阿飞也不会知道。
                  但她为何不索性在汤里放些毒药?
                  这自然是因为阿飞还有利用的价值。
                  李寻欢目中射出了怒火,突然转身,用力去拍林仙儿的门。
                  门里没有声音,没有回应。
                  李寻欢一生中从未踢破过别人的房门,闯入别的屋子。
                  但这一次却是例外。
                  屋子里果然没有人,林仙儿到哪里去了?
                  这一次,他算准林仙儿必定在这小楼上。
                  他正考虑是否现在就闯进去,小楼上的门突然开了。


                  93楼2016-09-28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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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寻欢闭着眼睛,苦笑道:那天我走了后总算还回去了,今日我一去之后,还能活着回来吗?那一次我若就已一去不返,岂非还好得多?--他不愿再想下去,慢慢将眼帘张开一线,忽然感觉到现在正替他梳着头发的一双手,她梳得那么慢,那么温柔。
                    他不禁回过头,就发觉有一粒晶莹的泪珠也正从铃铃的脸上往下流落,终于也滴落在他头发上。
                    同样温柔的手,同样晶莹的泪珠。
                    李寻欢仿佛又回到十余年前那阳光同样烂灿的早上,恍恍惚惚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你哭了?
                    铃铃红了脸,扭转头,咬着嘴唇道:我知道你的约会就是今天,所以才会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不是?
                    李寻欢没有说话,因为他已发现这双手毕竟不是十年前的那双手,十年前的时光也永远回不来了。
                    铃铃接着道:你就要去会你的佳人了,我心里当然难受。
                    李寻欢放下了她的手,勉强笑了笑,道:你还是个孩子,难受究竟是什么滋味,你现在根本还不懂。
                    铃铃道:我以前也许还不懂,现在却已懂了,昨天也许还不懂,今天已懂了。
                    李寻欢笑道:你一天之中就长大了么?
                    铃铃道:当然,有人在一夜间就老得连头发都完全白了,这故事你难道没有听说过?
                    李寻欢道:他是为了自己的生死而忧虑,你是为了什么?
                    铃铃垂下头,道:我是为了你--你今天一去,还会回来么?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长长叹息一声道:你已知道我今天去会的是谁了?
                    铃铃沉重的点了头,将他的头发理发一束,用那条青布带扎了起来,道:我知道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去的,谁也留不住你。
                    李寻欢柔声道:你长大后就会知道,有些事你非做不可,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李寻欢沉默良久,面上露出了痛苦之色,道:我并没有为她留下来--我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我--他霍然长身而起,道:时候不早,我该走了--这句话未说完,郭嵩阳已走了进来,大声道:我刚回来,你就要走了么?
                    他手里提着瓶酒,人还未走进屋子,已有一阵酒气扑鼻。
                    李寻欢道:原来郭兄夜晚竟在与人作长夜之饮,为何也不来通知我一声。
                    郭嵩阳大笑道:有时两个人对饮才好,多一人就太挤了。
                    他忽然压低语声,一双手搭着李寻欢肩头,道:小弟心情不好时喜欢做什么事,你总该知道的。
                    李寻欢笑道:原来--
                    他两个字刚说出,郭嵩阳的手已闪电般点了他七处穴道。
                    李寻欢的人已倒了下去。
                    铃铃大惊失声,赶过去扶住李寻欢,道:你这是干什么?
                    在这一瞬间,郭嵩阳的酒意已完全清醒,一张脸立刻又变得如岩石般冷酷,沉着脸道:他醒来时你对他说,与上官金虹交手的机会,并不是时常都有的,这机会我绝不能错过!
                    铃铃道:你--你难道要替他去!
                    郭嵩阳道:我知道他绝不肯让我陪他去,我也不愿让他陪我去,这也正如喝酒一样,有时要两个人对饮才好,多一人就无趣了。
                    铃铃目中忽然流下泪来,黯然道:他说的不错,原来你也是个好人。
                    郭嵩阳道:我无论是死是活,都不愿见到有人为我流泪,看到女人的眼泪我就恶心,你的眼泪还是留给别人吧!
                    他霍然转过身,连头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
                    李寻欢虽然不能动,不能说话,却还是有知觉的,望着郭嵩阳走出门,他目中似已有热泪将夺眶而出。
                    李寻欢闭起眼睛,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他忽然发觉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有时实在很难了解。
                    他的确为很多人做过许多事,那些人有的已背弃了他,有的已遗忘了,有的甚至出卖过他。
                    他并没有为郭嵩阳做过什么,但郭嵩阳却不惜为他去死。
                    这就是真正的友情。
                    这种友情既不能收买,也不是可以交换得到的,也许就因为世间还有这种友情存在,所以人类的光辉才能永存。
                    屋子里骤然暗了起来。
                    铃铃掩起了门,关好了窗子,静静的坐在李寻欢身旁,温柔的望着他,什么话都不再说。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郭嵩阳是不是已开始和上官金虹、荆无命他们作生死之斗?
                    他的生死也许已只是呼吸间的事,但我却反而安静静的躺在这里,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想到这里,李寻欢的心好似已将裂开。
                    突然间,楼梯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接着,外面传入了敲门声:笃,笃笃!
                    铃铃骤然紧张了起来。
                    来的会是什么人?
                    是不是郭嵩阳已遭了他们的毒手,他们现在又来找李寻欢!
                    笃,笃笃!
                    这次敲门的声音更响。
                    铃铃面上已沁出了冷汗,忽然抱起李寻欢,四下张望着,似乎想找个地方将李寻欢藏起来。
                    敲门声不停的响了起来,外面的人显然很焦急,若是再不去开门,他们也许就要破门而入。
                    铃铃咬着嘴唇大声道:来了,急什么?总要等人家穿好衣服才能开门呀!
                    她一面说话,一面用脚尖挑开了衣柜的门,将李寻欢藏了进去,又抓了些衣服堆在李寻欢身上。
                    李寻欢虽然从不愿逃避躲藏,怎奈他现在连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
                    只见铃铃对着衣柜上的铜镜整了整衫,理了理头发,又擦干了额角和鼻子上的冷汗。
                    她忽然将衣柜的门紧紧关上,格的一声上了锁。
                    她嘴里自语道:好容易偷空睡个午觉,偏又有人来了,我这人怎地如此命苦。
                    声音渐远了,李寻欢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门开了,声音却反而突然停顿,铃铃似乎是在吃惊发怔,门外的显然是两个和她从未见过面的人。
                    来的不是上官金虹与荆无命!
                    门外的人也没有先开口,过了半晌,才听得铃铃道:两位要找谁呀?莫非是找错地方了么?
                    门外的人还是没有开口。
                    只听砰的一声,铃铃似乎被他们推得撞到门上,然后就可以听出有两个人的脚步走了进来。


                    101楼2016-09-28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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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确还不太迟。
                      秋日仍未落到山后,泉水在阳光里闪烁如金。
                      金黄色的泉水中,忽然飘来一片枫叶,接着是两片,三片--无数片秋尚未残,枫叶怎么会落呢?
                      难道这些枫叶会是被荆无命和郭嵩阳的剑气摧落的么?
                      李寻欢的心情更沉重,因为他已从这些落叶中看出了两件事。
                      郭嵩阳和荆无命、上官金虹的决战必已开始!
                      这一场决战必定是惊心动魄,惨烈无比。
                      郭嵩阳必已隐入苦斗之中,是以枫林才会被他们的剑气摧残得如此之剧,由此可见,他至少已支持了很久。
                      他是否还能支持下去呢?
                      李寻欢恨不能肋生双翅,立刻飞到那里。
                      满山红叶竟已被剑气摧落十之六七。天地萧杀,落叶在秋风中卷舞,看来就宛如满天血云。
                      恶战莫非已结束?
                      战胜的是谁?
                      枫林中寂无人影,秋风纵能语,却也无法说出李寻欢想知道的消息,只有流水的呜咽,仿佛在为战败的人悲惜。
                      郭嵩阳若已战死,他的尸身在哪里?
                      泉水中的落叶渐远、渐疏。
                      秋日终于已没入山后,他忽然发现这本来极清澈的泉水,此刻竟带着一丝淡淡的红色。
                      是不是战败者的鲜血将流水染红的?
                      李寻欢抬起头,大步泉水尽头处走了过去,只见一缕飞泉,自山巅倒挂而下,一泻百太,矫若神龙。
                      在这百太飞泉中,竟孤零零的挂着一个人。
                      这人就挂在离地面两三太处,泉水一泻数十太,到了这里,水力最猛,却也未能将这人冲下来。
                      这人穿的仿佛是件黑色的衣服,直挺挺的挂在那里,动也不动。
                      李寻欢失声道:郭嵩阳--郭兄--
                      他身形已随着呼声飞掠而起,只觉眼前水雾迷蒙,寒气袭人,他的人却已钻入了飞泉,拉住了那人的手。
                      李寻欢没有看错,挂在飞泉中的这人的确是郭嵩阳。
                      李全身冰凉,已全无丝毫暖意,但他的一只手却还是紧紧的握着剑柄,死也不肯放松。
                      他那柄名动天下的嵩阳铁剑,已齐柄没入了山石中,显见他是在临死之前拼尽最后一分力气,将这柄剑插入山石,将自己的人挂上去。
                      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李寻欢刚将他的尸身解下,平放在泉水旁的石头上,就听到身后有人问: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根本用不着回头看,李寻欢就已听出这是铃铃的声音,这位姑娘好象已决心要缠着她,竟在后面跟着来了。
                      铃铃接着道: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挂到那里去?难道他怕你找不着他?难道他临死前还想将自己冲洗干净?
                      李寻欢长叹一声道:一个人干干净净的来,本该干干净净的走,只不过,除此之外,他当然还有别的意思。
                      铃铃道:什么意思?
                      李寻欢道:因为他不愿别人将他的尸身埋葬,也不愿别人将他带走。
                      铃铃道:这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他还要在这里等你。
                      李寻欢黯然道:他正是为了要等我。
                      铃铃道:他人已死了,还等你干什么?
                      李寻欢仰面向天,一字字:因为他有些话要告诉我。
                      铃铃怔住了,只觉身上有些凉飕飕的,过了半晌,才吃吃道:你--你说他还有话要告诉你?
                      李寻欢道:不错。
                      铃铃道:他想告诉你什么?你难道已知道了么?
                      李寻欢道:我已知道了。
                      铃铃道:他已告诉了你?
                      李寻欢道:不错。
                      铃铃道:可是--可是你来的时候,他已死了。


                      105楼2016-09-28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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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寻欢道:痴并不可笑,因为唯有至情的人,才能学得会这痴字。
                        铃铃笑了,道:这痴也要学?
                        李寻欢道:当然,无论谁想学会这痴字,都不是件易事,因为痴和呆不同,只有痴于剑的人,才能练成精妙的剑法,只有痴于情的人,才能得到别人的真情,这些事,不痴的人是不会懂的。
                        铃铃垂下了头,似在咀嚼着他这几句话中的滋味。
                        过和很久,她才轻叹一声,道:和你在一起,我的确懂得了许多事,只可惜--只可惜佻就要走了,而且绝不会带我走。
                        李寻欢半晌道:至少我会先陪你回去。
                        铃铃道:那么,我们为何不走地道?那条路岂非近得多么?
                        他笑了笑,柔声道:只有那些见不得天日的人,才喜欢走地道,一个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莫要走地道的好。
                        他自己心情虽然沉重,却总是想令别人觉得开心些。
                        铃铃果然笑了笑道:好,我听你的话,以后绝不做老鼠。
                        李寻欢仰面向天,叹了口气,道:你看,这里有清风,有明月,还有如此清的流水,这些,那些专走地道的人哪里能享受到。


                        110楼2016-09-28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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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铃笑道:我倒宁愿天上挂的是月饼,地上流的是美酒--她咽了口口水,又叹了口气,道:老实说,我肚子实在饿了,饿得要命,回去后,第一件事我就要下厨房,做几样好吃的--她语声忽然顿住,因为她已嗅到一阵酒菜的香气,随风传来,这味道在深山中自然传播得特别远。
                          李寻欢道:炸子鸡、红烧肉、竦椒--还有极好的陈年花雕。
                          铃铃道:你也闻到味道了?
                          李寻欢道:年纪大了的人,耳朵虽也许会变得有点聋,眼睛也会变得有些花,但鼻子却还是照样灵得很的。
                          铃铃道;你可嗅得出这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李寻欢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镇上那小店绝没有这么好的酒,也做不出这么好的菜。
                          铃铃道:何况那小店早就关门了。
                          李寻欢道:也许是哪家好吃的人正在做宵夜。
                          铃铃道:绝不会,这镇上住的几十户人家我都知道,他们的日子过得很节省,就算偶尔想弄顿宵夜吃,最多也不过煮碗面,打两个蛋而已。
                          李寻欢沉吟道:也许他们家有远客来了,所以特别招待--铃铃道:也不会,绝没有一家的媳妇,能烧得出这么香的菜。
                          她嫣然一笑,道:这里能烧得出好菜的只有一个人。
                          李寻欢含笑道:谁?
                          铃铃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就是我。
                          她又皱了皱眉,道:所以我才奇怪,我还没有下厨房,这酒菜的香气是从哪里来的呢?
                          李寻欢道:这酒菜的香气,就是从你那小楼上传来的。
                          长街静寂。
                          山林中的人都睡得早,家家户户的灯火都已熄灭了,但一转入枫林,就可发现那小楼上依然是灯火通明。
                          不但那酒菜的香气是从小楼上传来的,而且楼上还隐约可以听见一阵阵男女混杂的笑声。
                          铃铃怔住了。


                          111楼2016-09-28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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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男人一个个都穿着极鲜艳的衣裳,年纪也很轻,长得也都不算难看,有的脸上还擦着粉。
                            他们身材其实也不能算十分瘦小,但和这女人一比,简直就活像个小猴子。
                            那五六个男人有的正在替她敲腿,有的在替她捶背,有的替她扇扇子,有的手里捧着金杯,在喂她喝酒。
                            还有两个脸上擦着粉的,蜷伏在她脚下,她手里撕着炸鸡,高兴了就撕一块喂到他们嘴里。
                            幸好李寻欢很久没吃东西,否则他此刻只怕早就吐了出来,他平生再没有瞧见过比这令人恶心的事。
                            但是他并没有回头,反而大步走了进去。
                            所有的声音立刻全都停止了,所有的眼睛全都在盯着他。
                            无论任何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变得很局促,很不安。
                            李寻欢并没有。
                            就算他心里有这种感觉,表面也绝对看不出来。
                            他还是随便地走着,就算是走上金殿时,他也是这样子,他就这么样一个人,无论谁也没法子使他改变那最胖最大的女人眼睛已眯了起来。
                            她眼睛并不小,现在却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一条线,她脖子本来也许并不短,现在却已被一叠叠的肥肉填满了。
                            她坐在那里简直就像是一座山、肉山。
                            李寻欢静静地站在她面前,淡淡笑了笑,道:大欢喜女菩萨?
                            这女人的眼睛亮了,道:你知道我?
                            李寻欢道:久仰得很。
                            大欢喜女菩萨道:但你却没有逃走。
                            李寻欢道:我为何要逃走?
                            大欢喜女菩萨也笑了。
                            她开始笑的时候,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但忽然间,她全身的肥肉都开始震动了起来。
                            满屋子的人都随着她震动了起来,本来伏在她背上的一个穿绿衣服的男人,竟被弹了出去。
                            桌上的杯盘碗盏叮当直响,就像地震。


                            113楼2016-09-28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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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龙生不但剑法快,手里用的夺情剑也可算是柄吹毛断发的利器,李寻欢对这柄剑的锋利也清楚得很。
                              他不信有任何人的血肉之躯能挡得住这一剑!
                              只听一声惊呼,游龙生的人竟突然弹了出来,跌坐在李寻欢身旁的一个胖女人身上。
                              这女人吃吃笑着,搂住了他。
                              再看那柄剑,还插在大欢喜女菩萨的咽喉上。
                              但大欢喜女菩萨却还是好好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瞧着李寻欢。
                              李寻欢简直说不出话来了。
                              这位大欢喜女菩萨,竟以脖子上的肥肉,将这柄剑夹住!
                              这种功夫别人非但别人没有看到过,简直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只听她笑道:胖女人也有胖女人的好处,这话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女菩萨的功夫,果然非常人能及。
                              这一点也不得不承认,因为谁也没有她那么多肥肉。
                              大欢喜女菩萨道:我也听说过你的飞刀,百发百中,连我那宝贝干儿子都躲不开你的一刀,你自己当然也觉得自己满不错了,是吗?
                              李寻欢没有说话。
                              大欢喜女菩萨道:你就是仗着你的刀,才敢到这里来的,是吗?
                              她带着笑道:但你那手飞刀能杀得了我么?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杀不了。
                              大欢喜女菩萨笑了,道:你现在还想不想将蓝蝎子带走呢?
                              李寻欢道:想。
                              大欢喜女菩萨脸色也不禁变了变,但立刻笑道:有趣有趣,你这人真有趣极了,你想用什么法子将蓝蝎子带走呢?
                              李寻欢疲乏:我慢慢地想,总会想出个法子来的。
                              大欢喜女菩萨眼又眯了起来,道:好,那么你就留在我这里,慢慢地想吧。
                              李寻欢道:这里既然有酒,我多留几日也无妨。
                              大欢喜女菩萨道:我这酒可不是白喝的。
                              李寻欢道:你想要我怎样?
                              大欢喜女菩萨笑道:本来我还嫌你稍老了一点,但现在却越看你越钟意了,所以,你也用不着再想别的法子,只要你留在这里陪我几天,我就让你将蓝蝎子带走。
                              李寻欢还是在笑,悠悠道:你不嫌我才,我却嫌你太胖了,你若能将身上的肉去掉一两百斤,就算陪你几个月也无妨,现在么--他摇了头,淡淡道:现在我实在没有这么好的胃口。
                              大欢喜女菩萨面上骤然变了颜色,冷笑道:你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好。
                              她忽然一挥手。
                              坐在李寻欢四侧的几个胖女人立刻站了起来。
                              她们的人虽然胖,但动作却不慢,腿一伸,四面八方地向李寻欢包围了过来。
                              屋顶很低,李寻欢既不能往上跃,也不能往外冲--看到这些女人身上的肥肉,他简直一看着就恶心。
                              但这些女人却挤越近,竟似想将他夹在中间,他的飞刀若出手,纵能击倒一个,别的人照样还是要冲上来的。
                              若真的被她们夹住,那滋味李寻欢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只听大欢喜女菩萨道:李寻欢,我知道连少林寺的罗汉阵都困不住你,但你若能破了我这肉阵,才真的算你有本事。
                              她笑声越来越大,小楼下的木架,也被压得吱吱发响。
                              李寻欢眼睛亮了,他忽然想到了铃铃。
                              铃铃没有上楼。
                              她不会眼看着李寻欢被困死,她一定在想法子--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整座楼都垮了下去,只听哎哟,噗咚之声不绝于耳,满屋子的人也随着跌了下去。
                              屋顶也裂开了个大洞。
                              李寻欢身形掠起,燕子般自洞口穿出。
                              他以为大欢喜女菩萨一定也跌了下去,她身子至少也有三四百斤,这一跌下去,纵然能爬起来,至少也得费半天劲。
                              谁知这大欢喜女菩萨不但反应快得惊人,轻功也绝不比别人差,李寻欢身子刚掠出,就听得又是轰的一声大震。
                              大欢喜女菩萨又将屋顶撞破了个大洞,就像是个大气球似地飞了出来,连星光月色都被她遮住。
                              小楼还在继续往下倒塌,灰土弥漫,瓦砾纷飞。
                              李寻欢头也不回,掠下地面。
                              只听大欢喜女菩萨笑道:李寻欢,你既已被我看中,就再也休想跑得了。
                              笑声中,她整个人已向李寻欢扑了过来。李寻欢只觉风声呼呼,就仿佛整座山峰都已向他压下。
                              他的手突然向后挥出。但见寒光一闪,小李飞刀终于出手!
                              出手一刀,例不虚发!
                              鲜血飞泉般自大欢喜女菩萨脸上标出。
                              这一次李寻欢飞刀取的并非她咽喉,而是她的右眼!他的飞刀一出手,就知道绝不会落空。
                              他有这信心。
                              但大欢喜女菩萨的笑声却仍未停顿,笑得李寻欢有点毛骨悚然。他忍不住回头,只见大欢喜女菩萨正一步向他走过来,面上鲜血流个不停,飞刀还插在她眼眶里。
                              但她却丝毫不觉痛苦,格格笑道:李寻欢,我已看上你,你就跑不了的,你还有几把飞刀,一齐使出来吧,像这么大的刀,就算有一百把都插在我身上,我也不在乎!她忽然反手拔出那把刀,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一柄精钢铸成的飞刀,竟被她生生嚼碎。
                              李寻欢不禁怔住了。
                              这女人简直不是人,简直是个上古洪荒时代的巨兽。
                              就在这时,突听大欢喜女菩萨发出一声惊天劫地般的狂吼,整个树林都似已被这吼声震得摇动起来。
                              李寻欢只见到一点碧森森的剑尖忽然自她前胸突出,接着,就有一股鲜血暴雨般飞溅了出来。
                              然后,才见到游龙生双手握着夺情剑的剑柄,一把三尺七寸长的夺情剑,已全都刺入了大欢喜女菩萨的后背。
                              剑尖自后背刺入,前心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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