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晚回府，代晴便已拧着眉迎在门口。细问之下才知，子茯与朝煜出门同游还未归府。派了一众家丁前去，足足找了一夜，才在香山梦感泉附近发现二人。得信稍安之余，心思盘桓不定。】
【外头人来禀，朝煜前来请安。只见朝煜身上衣衫不甚合身，又觉得几分眼熟，约莫是君琦那小子将他半路截了去。摇头哼一声，面上是怒极反笑的莫名神情。】
呵，亏你还知道问安。
【不待他答，紧接着又道。】
你和君琦胡闹便也罢了，子茯姑娘家家，彻夜不归，叫五伯如何能安？

【上回邀朝煜来府中共进晚膳，本是怜他一人孤寂，更何况铃瑚去后，阖府上下的确未能团圆过。子茯与朝煜之事，看似是席间一微末小事，兄妹情深，可我从未忘记，子茯根本与朝煜无任何亲缘。说到底和铃瑚不同。拍了拍朝煜肩膀】
铃瑚九泉之下，能得你如此惦念，想必也是欢喜的。至于芳娘娘和德仪…你也不要太难过。
你能明白，那就再好不过。
【他确是聪明之人，提起铃瑚，子茯的话头便暂且隔过了。可有些话盘桓在心非是一日半日，又岂能轻易放过？】
不过如今子茯年岁见长，毕竟养在裕王府，虽不及铃珊。但也该替她寻一门体面亲事…

【自新帝登基，虽仍领尚书之职，但上朝、办差多为点卯，只名义上未曾赋闲在家罢了。为人子臣时兢兢业业，如今金銮宝殿不再是皇阿玛，自己也该有自己的抉择，只是生在爱新觉罗，有些该尽之责不能尽数抛却。近来朝煜除却在工部共事，倒也当真未曾踏足裕王府。这般疏离也非自己本意，回头还是让君琦好好劝解他。】
【正在书房，琢磨着是否让君琦过来。外头门房说是贝勒爷来了。说曹操，曹操到。刚念叨朝煜有日子没过府，可巧他便来了。只先吩咐小厮去备茶，让门房将他直接引到新起的书房里去就是。】

【本以为经了上次那事，朝煜心中或多或少有些不快，还曾担心就此生了芥蒂。看他神色如常，还问及安好，如此看来竟然是自己多虑了？若当真如此，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按下不表，顺着话头点头道。】
嗯，还是老样子。倒是你怎么样，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小厮从外头托着茶盘进来，指了指案旁示意他搁下就是。】

【朝煜所言，乍听一怔。此前与他提及为子茯寻亲事之言不过是为搪塞，好让他二人冷静几日。却未曾想到冷静这几日，反倒得了个更让人意外的答复。心中一时谈不上是喜是忧，低头咂了口茶，这才缓缓问道。】
你的心意，子茯可知道吗？
【若是子茯与他情投意合，这门亲事倒也未尝不可。倘若是他襄王有意，神女无情，代晴那里自己也是无法交代的。】

【代晴奉佛，本就是心慈之人。当年自贫民窟将子茯救回，自此养在府中，自己也从未有过半个不字。更何况子茯一向循规蹈矩，比之府上这几个，省心不少。可坦白而言，心中未曾将她视若亲出。即便是后来铃瑚之殇，也无济于事。】
记着你今日说过的话。
【深深望他一眼，摆摆手道。】
你先回府吧，此事我还要与你伯母商议过后才能定夺。

【月前铃珊下嫁丰嘉，十里红妆。则成虽是先前丰嘉三少的儿子，但三少早早归乡，自小养在定和大人膝下。且则成自小就和君琦、朝煜几个亲近，与铃珊也算是青梅竹马。丰嘉门楣不低，对则成又是知根知底。如此了却自己一桩心事，余下的便也只有子茯。与今日休沐，本想着到槐荫山房附近转转。虽谈不上雅好古玩，如今志不在朝堂，总也得有些东西寄兴，以遣无聊之生。叫人来更衣备马。】

哦，是颐穆啊，可有年月未见你了。
【前几日朝会毕后，圣上召了驻藏大臣东重觐见，听说还赏了一面玻璃镜。而后一道圣旨，以“太上皇帝念女，边藏甚遥，朕亦不忍”，诏令颐穆还京，将旧日公主府翻修，重新赐下。皇室宗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这还是颐穆归京后头一回见她，点首还礼。】
什么时候到的京城，这一路可还顺遂？

【额娘和姨母一向与颐穆来往频繁，先前笑笑在世时，也与颐穆十分亲厚。故而二人即便来往甚少，见了她怎么也比旁人要热络几分。】
跟五哥不必如此客气。西藏到底比京中是要差些，既然回来了，便好好养着。皇阿玛安心不说，做哥哥也安心。
【余光瞥见一旁车夫忙活着，这才想起来问问，伸手一指。】
这是…马车坏了？

【好在并未与古玩店主约好，这会儿也不必爽约。引着颐穆往府中去，绕了影壁，步往正厅。一面行着，一面闲闲叙话。】
对了，我记得额娘提起过，她头一回听说代晴还是从你口中。只可惜今日代晴不在府里，否则你们二人也好叙叙旧了。
【颐穆在身后半步，步子缓缓地。这么看来，兴许真是因为旧疾复发。多亏及时让她进来，否则真出了什么事儿，自己也担待不起。】

越旧越好，哈哈哈，你倒是看得开。
【虽与代晴并无几多情分，但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些年来也算是相敬如宾。且自文越过身后，未再续弦，她将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己嘴上不说辛苦，心中也是感念的。这般相安静好，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下人将茶端上，示意先呈与颐穆。】
内务府刚送来的雨前龙井，尝尝？

哦，你不说，五哥都忘了。还没见过你那一对儿双生闺女，生得是像你多一些，还是像东重多些？
【颐穆当年毅然随夫远走西藏，除却为了九阿哥一事，想必也是与东重情意深重。可如今入京，除却因为身子，大抵也有为两个闺女考量的成分在。她自己倒是罢了，这两个闺女自小长在西藏，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话说的，你不懂茶，五哥也不能拿陈茶糊弄你不是？

那下回，你带着两个闺女到府上来，五哥来断一断，到底是像你还是像东重。虽然铃珊月前刚出嫁，但丰嘉府不是外人，回门也是便宜得很。
【眼见着膝下这几个孩子都到了成家的年岁，铃珊有了好归宿不必操心。君琦年将弱冠，福晋却迟迟未定，总想着让他如意，但也不知道他心思。子茯…她与朝煜的事，今日或许可以问问颐穆的意思。】
皇阿玛喜欢的东西当然是好的，那五哥就先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