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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意为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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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凝意茫然眨了眨眼。谢从欢仿若未闻,手已经放在了门上。
林楠见状怒火攻心,几步迈过去便是一剑划下,眼见着锋利剑身就要触及那只放在门上的手,谢从欢千钧一发之际被迫抽回,也有些动怒,转身皱眉:“你是何意?”
林楠被他萧杀的眼神一震,不由退后一步,又挺直腰怒道:“你将大师兄连累到如此地步,知道现在他在江湖上究竟有多么的臭名远扬,又知道有多少青城剑派的盟友企图杀他而后快,还打着帮盟友清理门户的幌子吗!如今你安然无恙,大师兄却陷于不义之名,你却就这么潇洒地一走了之了!
“如此忘恩负义之辈,怎值得我大师兄相救!!”
他越说越是愤慨,到了最后几乎压不住声音,忍不住剑尖一扬,正对着谢从欢的脖子。以谢从欢的自尊和武功,怎能容忍别人随意便钳制他的致命之处,此时却站在原地,似乎并未发觉这一点,视线转向了一旁惊讶的苏凝意。
苏凝意迎上谢从欢的眼神,朝他淡淡一笑,挡住林楠的剑,平静道:“林师弟,冷静。”
“大师兄——!”林楠急道。
苏凝意敛下笑容,正色:“林师弟,你说过相信我的。”
“可是我——”
“你说过吗?”苏凝意不管他的反对,只一字一字问。
“……”林楠愤愤,不甘不愿地道,“说过。”
苏凝意又道:“既然如此,我救他,何来值不值得一说,只问我愿不愿意。现在我告诉你,我很愿意,而且不管他是走是留,也都不后悔。而你,”他慢慢道,“这也与你无关。”
“……”林楠愕然地对上他的眼,无计可施,也无话可说。
苏凝意表情不变。
他不会说,当林楠那一剑几乎要砍断谢从欢手的一瞬,慌乱几乎没顶了他。如果两人分心注意,必定能看到苏凝意意识到自己来不及阻止而神色大变。
就在这几乎要凝固了的岑静中,谢从欢淡淡冷冷的声音响起:“有人来了。”
苏凝意凝神,“确实。这伙人脚步很轻,气息很稳,还带着武器……”
“而且他们目标明确,并无迟疑。”谢从欢补充。
林楠这才从刚刚回神,就看到他们逐渐凝重的神色和默契的一唱一和,正要哀叹自己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就神色一变,脱口而出:“不好!一定是他们!……他们、他们是冲着大师兄来的!”
方才林楠情绪激动,没注意音量,后来的话一定是被什么人听了去——拜宇文渡和苏凝意的传闻所赐,淦州目前多了很多耳聪目明的江湖人,这家客栈价格实惠,环境不错,当然是行走江湖的人首选之地。
林楠话音刚落,走廊上就一阵细微骚动。
片刻,门已被敲响。
“林楠,那个叛徒是不是在这里?!”
林楠有些六神无主地看向苏凝意,小声问:“大师兄——唔?”
苏凝意捂住他的嘴,食指抵唇示意了一下。
林楠点点头,苏凝意才放开手,回头和谢从欢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门外又是一声不耐高喊:“林楠,我知道苏凝意那贼子于你有多次救命之恩,所以你十分维护他,而且昨日是我派弟子先出言不状,背后论人是非,你因此打伤他,我也无话可说,但若你真要因此护苏凝意到底,明知他为我白道抹黑还要窝藏他,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即便我与你交情多年,也不得不出手了!”
原来昨日将幕时分楼下吵闹的打斗声,居然是林楠引起的……苏凝意心道,心中一阵暖流划过。
林楠隔着门板冷笑数声,高声道:“大师兄并非那样的人,我维护他天经地义,别拿什么救命之恩来做文章,我还不需要你来帮我掩饰!至于窝藏——呵呵,这就更可笑了,整个江湖都知道大师兄已是崖下亡魂、尸骨不存,他又怎会出现在这里!我即便是想窝藏他,那也是天方夜谭!你不就是想借题发挥,以报私仇么,还扯上我大师兄当借口!真是可笑!”
“你!你——”门外那人骂了一声,“真是冥顽不灵,不识好人心!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苏凝意背叛师门,可是贵派掌门亲口所说,苏凝意没死,也是他让我们知道的,追杀这贼子,更是他亲自拜托!”
“你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林楠一听此话,几乎失魂落魄,那怒火一窜上来,不管不顾地嘶吼回去。他失去理智地想要打开门当面质问时,门外人只听一声闷哼,接着里面传来桌椅翻落的声音,似乎是有人跳窗逃走。
“果然有人!”
门外人急了,再顾不得什么,破门而入,只见林楠已昏倒在地,脖子上有一道淤青,应该是一记手刀所致。
而除了他,屋内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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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紧赶慢赶总算在24点前写完了,初稿,没修改的,以后在晋江可能会修改一下,有虫请帮忙捉一下哈~


IP属地:四川96楼2017-01-21 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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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被他们跑了!”
    为首的人恨声道,还有些不甘心地看看窗外,确实不见可疑踪迹,便回转过来问身后人:“他怎么样?”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被敲昏过去的林楠。
    身后人答:“师兄,他无伤无碍,那叛徒大概怕他泄露踪迹,才将他敲昏了逃走。”
    “把他叫醒!难道还要我提醒吗!”那师兄不耐烦。
    林楠龇着牙呻吟着醒过来,脑子里活像一团浆糊,脖颈酸涩,倒不是很痛。还没完全清醒就被人推了一下,发现一群人围着自己,都是面色难看。
    “……他们跑了?!”林楠被看得打了个激灵。
    “快说他们去哪了。”为首的人阴沉沉道。
    林楠茫然:“我、我也不知道啊……”
    对方看他神色不似作伪,越加不耐,反复盘问了好几遍其他事情,却只知道苏凝意落崖侥幸未死,养伤养了一个多月,和林楠也是在客栈偶然遇见。
    对方气恼地一剑刺来:“你以为不说我们就不知道他身边还跟着个人吗!”
    林楠眼珠子一转,忙躲开那一剑,在心里嘀咕这么快现世报就来了,大不了以后遇见那姓谢的自己还是手脚约束点,被姓谢的奚落怎么也比被这些人砍要好多了,一边大喊:“我根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你们!而且大师兄就是因为他才被你们这些势利小人冤枉,我恨不得杀他而后快,怎么可能还会主动提起他!”
    “是吗……”为首之人半信半疑,说起来林楠的理解看上去也确实很像事实,而这小子这么崇拜维护他大师兄……
    “你说谁是势利小人!”旁边的人却怒了,“师兄你别信他!”
    混乱过后,林楠又被问了一些问题,他的回答半真半假,深得唬人精髓,最起码是叫人不得不仔细推敲。审问得差不多了,这群人才架着林楠回到自己房间。
    “这林楠看起来似乎真的只是和他们偶遇。”师兄叹口气,“眼看着终于有了那叛徒的下落,却还是被他逃走了!还有那个薛家亲自指明要的人!”他怒不可抑地狠踹了桌子一脚,“唉,这个林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是被那姓周的先找到……”
    “应该不可能吧?掌门说那姓周的可不太方便出面,这便宜再怎么找,也不会落到他们手上,倒是应该担心他们青城剑派自己呢!北塘掌门可在这淦州候了不短时间了,万一先抓住这叛徒……”
    “说的也是!师兄……”
    “师兄,我们还是去找掌门商量商量吧!”
    “可掌门现在不在淦州,按照约定我们应该先告诉北塘掌门……”
    “你傻啊!这种越俎代庖的事儿怎么能做,当然是先等掌门了!”
    为首之人拍板:“都别说了!我们先传信给掌门请示一下,看看掌门如何吩咐。至于青城剑派那边,也不可不敷衍一下,否则日后此事爆出来,免不了破坏两派和气。”
    “师兄,那林楠如何应付?”
    “暂时软禁,他有窝藏叛徒的嫌疑,不可不防。”


    IP属地:四川100楼2017-02-01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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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顶上,一直潜伏跟踪偷听的两人面面相觑。
      薛家也在找谢从欢?这事儿好像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北塘竟然还在淦州?听起来,仿佛早已料到苏凝意会出现在这里,还专门等候?!
      无论是谢从欢还是苏凝意,都生出一种危机四伏的诡异之感。
      他们各自安静了片刻,谢从欢才出声:“你师弟还挺机灵。”
      方才火烧眉毛,两人肯定是要跑的,也不可能走的悄无声息。要不要带上林楠这个问题,只在苏凝意脑海中过了一个瞬息的功夫,瞬息过后,他便这么做了。林楠毫无准备,自然立马中招。
      带上林楠那是不可能的。一来三个人目标太大,二来林楠是无辜的,跟着苏凝意只会蹈危赴险,还是帮他划清界限为好,三来林楠留在门派内,说不定还可以帮他们忙。苏凝意是这么想的,也相信林楠能理解。
      “……”苏凝意道,“他习惯了。”
      “呵,自诩为名门正派弟子,也常常干这种撒谎骗人的活儿?”谢从欢嗤笑。方才他一直蹙着眉严肃端谨,此刻莞尔一笑,虽免不了几丝讽色,却也能让人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苏凝意从来对他的讽刺无可奈何,此刻也只好装作没听见,想着林师弟我真不是故意送他把柄,又不解淡薄如谢从欢,怎么就对林楠这个根本与己无关的路人反应这么强烈,有心想为自家师弟说几句话扭转一下印象,又觉得这两人今后大概不会有什么交集,既然如此,澄清何必?便作罢了,表面上正色:“总之他自能应付,当务之急还是你我的要事,可不能因此耽搁了。”
      “你还是要去找你师傅?可这情形,很像是陷阱。”他的目光并不锐利,去了那如刀般的寒意,从凛冽变得温软了一些。
      苏凝意被他看得心底一跳,“我会先私底下探探,最好能跟着这伙人。他们今晚大概是要在这家客栈歇下了。”他猜测着刚才那伙人的动静。即使要光明磊落,有时候也不如圆滑变通一点。毕竟命只有一条,若丢了,一切都完了。
      谢从欢看不出态度,只是点点头:“哦,那先收拾东西另找他处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行如风中片叶,无声到了自己房间的屋顶。苏凝意应了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角雪也似的衣袂,仿佛天地寂寞。半晌忽问:“就这么直接去江南吗?”要和整个薛家作对,好歹也要有点自己的势力吧?
      谢从欢淡淡:“我不去了。”
      苏凝意差点脚步一个不稳摔下去:“为什么?!”
      “刚才他们的话你也听到了。现在是青城剑派在找你,薛家也在主动找我,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凶险却增了很多。这种应该抱团取暖的时候,若分散开来,只会被他们各个击破。”谢从欢的声音很清淡,似一盏白茶,但那烟气却是暖的,暖得入耳入心,“只不过这样一来,你要做好随时没命的心理准备了。”
      ——被整个白道追杀已算很倒霉了,如今还要加上薛家……
      苏凝意不假思索:“那你岂不是也会更加危险?”
      ——韬光养晦与被迫主动谁更要命?看看谢府之祸就可略知一二了。
      谢从欢一怔,缓缓道:“你……”他说了一个字,却说不下去了,只是定定望着苏凝意。
      换做常人,他是不会解释这么详细的,还特地提醒。只因为苏凝意他看得顺眼,十分顺眼,这人这性子都很对他口味。即便如此,他这提醒的目的,最主要的还是要苏凝意多个心眼,自己警醒,也慎重选择。但他万万料不到,他的担忧对方闪躲得如此干净,只是问一句“你也会更加危险?”
      曾经他的身边有很多人,大部分都死了,仍旧活着的,其中特别的宇文渡算一个。可就算是宇文渡,也绝不会在自己身处危难之境的时候,首先害怕牵连到他。何况追根溯源,源头还是他谢从欢。
      苦的酸的辣的甜的涩的搅合在一起,难解难分。谢从欢回头看了苏凝意一眼,对方朝他笑笑,双眸清亮湛然,似明净秋空,清晰地映出了对面人的轮廓——这一刻,谢从欢只在他眼中,却似天大地大,任君驰骋。
      谢从欢声音冷冽:“那就来比一比我们谁先去黄泉路上走一遭吧。”
      他眼带挑衅地看向苏凝意。对方则笑笑,“先拿行李吧。”
      谢从欢无端有一种雷霆掌力却只打在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激不起半点反弹的无力感。苏凝意这性子,对他胃口是一回事儿,可有时候能克制他的尖刺又是另一回事。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上善若水,不争而胜似有争。
      这样想着,他撇过头去,打算在找到对方的弱点之前,尽量不去自找没趣。
      “这老板为人很有信誉,不会泄露客人私密,所以我的房间应该尚算安全,正好可以监视他们的行动。”谢从欢扔下这句话,便身如落叶,飘忽而去。


      IP属地:四川101楼2017-02-01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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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房间里虚度半日,两人百无聊赖。酉半三刻,苏凝意突然若有所思:“我突然想起,答应了好友一件事。”他看谢从欢不解,解释道,“是行走江湖时偶然认识的一位姑娘,后来又有过几次见面之缘,恰好我们性情相似,便引为知己。但已两年多未见,我上次答应她,下次路过淦州,无论如何一定赴约。”
        “哦?”谢从欢淡淡,“追杀途中,你还有心思履约?”
        “这大概正好是我们引为知己的缘由。”苏凝意露出一抹淡淡微笑。
        谢从欢看了他半晌,冷下脸生硬道:“若你行踪泄露,我绝不会去救你。”
        苏凝意不易察觉地眉头一动,稍稍敛笑:“这点谢公子大可放心。她栖身青楼,足以掩人耳目,倒没什么危险。谢公子,你也不妨趁他们未曾行动之前好好休息,你的伤势——”
        “不用你插手。”谢从欢截道。
        他从语气到神色都透露出一种明显的不快,完全不是以往那种淡然处世喜怒不显的冷漠样子。苏凝意本来一开始被他那句“绝不会去救你”也牵扯出一些微恼,但此刻那种微恼却如雪遇火瞬时化了,反倒生出几分好奇和有趣起来:这谢从欢……莫非是觉得他不顾惜自身,所以才生气了么?
        若当真是这样,他……
        他很欢喜。
        苏凝意一走,房间里就彻底安静下来。本来挺合适的方寸之地,蓦然变得冷清而空阔起来。谢从欢看着那凝结在空气里蜿蜒无序的茶烟,反而在往日舒适的岑寂里,慢慢生发出一种烦躁来。
        好像少了那个这些时日以来日夜相对的身影,他就……他就不习惯了。
        谢从欢一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宇文若知道他的想法,恐怕会怀疑他是否还是从前的那个谢从欢了吧。
        但谁也不会再是从前的自己。
        缘如逝水,朝露夕散,这世上的一切喜怒嗔痴,最后总是抵不过时间的消磨,或者爱恨的挥霍。
        他正在恍惚中,忽然听到一声轻叫:“公子?”
        谢从欢循声望去,窗口站着一个俏生生的黄裙女子,正是一个多月前亲自将苏凝意送入地道的小泠。女子一脸喜色地看着他,却停在了几步开外,不敢上前,只是垂首递上来一封信。
        谢从欢看完信便将之烧了,见小泠还是那样,轻叫道:“小泠?”
        小泠缓缓抬首,怔怔地眼中泛出盈盈水光来。谢从欢任她打量,沉默,良久小泠才哽咽道:“公子,小泠现在亲眼见到您,才终于敢相信公子仍然活着了……”说完细细呜咽了一声,又尽力止住了。
        谢从欢上前抚了抚她的发,轻声安慰:“我没事。谢府之人你已经全部安葬了?”
        “是……”小泠点点头,泪如泉涌,“公子,他们实在是太……太惨烈了……”
        “是我连累了他们。”谢从欢静了一静,蓦然道。他平静地微微垂着眼,那睫毛一动不动地似鸟羽蛰伏在刘海下的阴影里,有一种死水将澜前的窒息。
        小泠不由自主被他震了一下,不安反驳:“不!公子别这么说!我们自小便由公子教养长大,才没能成为流浪早夭的孤儿,恩情之深,几生几世恐怕也还不来,若能护公子安康,那是我们心甘情愿……”她恳切地看着谢从欢,仿佛害怕他流露的淡漠不仅伤了旁人,更伤了自己。“而且这明明是薛家作恶多端,公子为什么要揽在自己身上——”
        谢从欢淡淡笑起来:“我知道。”他说着伸手拍了拍小泠的背,轻轻将她的眼泪抚去,“眼睛肿起来,可就不好看了。小泠,我还想为你找户好人家呢。”
        小泠破涕为笑:“那公子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等。”
        小泠恍然大悟:“那需要我截住那群门派弟子的书信么?”
        “这倒不必。”打草惊蛇,以薛家的敏锐,必定能嗅出不对劲来。
        小泠不安道:“还有件事,公子,我有点不太确定……前几日,我在淦州看到过一个和宇文先生有点相似的背影……后来我调查了一下,他明明是向着东边而去,万万不可能此时还在淦州勾留。”
        谢从欢沉吟起来。
        小泠看他神色深寒如冰雪,窥不出深浅来,便更加惴惴不安:“公子,需要我再查探么?”
        “不用。我亲自来。”谢从欢淡淡,“你奔波这一个多月,应该已是疲倦至极,便休息一段时间吧,等我联系。”
        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忽然生出一种本来极不可能、却又不会让他太过意外的猜测来,顿时如寒症发作,只觉胸闷气短,置身虚空,茫茫然恍惚不定,又痛如蚕丝,搅缠着一颗心脏,磨着黏着不消停。
        小泠听他语气如常,处变不惊,便也安稳了下来,悄无声息离开了。
        谢从欢恍然不觉地坠入绵软椅垫上,面色惨白,一股寒气涌上心房。他闭了闭眼,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开门的动静,思绪一下子脱出,前所未有的清明集中起来:他们有动作了,谢从欢,你该去追踪他们,别去想、别去想、别去想……其他什么也别想!


        IP属地:四川102楼2017-02-01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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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节快乐!
          更新大概要等开学了,过年很忙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06楼2017-02-11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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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校了!
            嗯,有时间更啦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10楼2017-02-18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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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夜深,附近唯有声声更漏,万籁俱寂间敲打着蠢蠢欲动的心。
              谢从欢迅速换了一身黑衣,便循着动静一路追去。他身形如鬼如魅,竟不惹一丝尘埃、不留一点声息,若是苏凝意在此,必定要惊叹——谢从欢轻功之高妙,已在他之上,更兼奇特步法,世所未闻。
              他藏于檐上极目望去,但见街道清冷,远处巷陌还华灯繁丽,而几名弟子似是门派精英,隐入夜色一路潜行,以常人的目力极难寻见。他们还窃窃争论着,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正被人跟踪。
              “师兄,若掌门生气了怎办?”
              “掌门胸襟大度,岂会因此事怪罪我们,何况我们也不算全告知北塘掌门。你们若担心,届时我来扛!”
              “事已至此,我们早已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师兄怎可一肩挑,难道师弟们就如此无能么?”
              “哈哈,当然没有。其实青城剑派的我倒不担心,就是那姓周的来意不明,他嘴上说只要苏贼身边的另一个人,还不能伤其性命,谁知道他是不是随便找个借口,想分一杯羹,借此为自家立威?”
              “有道理,毕竟薛家虽神秘莫测,根植江湖多年,却少有在江湖上走动,号召力反而不如江南其他几家……”
              ……
              相隔距离较远,谢从欢不曾听清,但只几个关键字眼,已足够他深思。
              薛家?姓周的?之前他不曾注意,如今想起来,莫非这一次周见琛也插了一脚?作为薛家六将之首,周见琛无论是城府还是地位,都举足轻重。他的言行,有时甚至基本上可代替整个薛家。
              谢从欢略皱眉,心中有些怪异感,一边留心着周遭情况,一边试图从头到尾将事情捋顺。
              其实他也一直甚感奇怪,原本自他当年逃离薛家后,双方似乎有了某种默契,虽知对方下落,却划分下楚河汉界,井水不犯河水。谢从欢不知是否其中有人斡旋,或者薛家另有图谋,他乐得韬光养晦,更希望不如就此便罢,平安孤寂未必就不是余生之幸。
              可突如其来的谢府血祸,令他措手不及、元气大伤,若非因苏凝意的到来有某种危机感,说不定一个多月前便是他的忌日了。
              平地起波澜,白日见惊雷,绝不寻常。
              莫非……薛家出事了?
              周见琛到底在搞什么鬼?这究竟是他个人图谋还是代表了整个薛家?一面想他死,一面又想他生……实在是矛盾莫名,倒很符合周见琛和薛家向来神秘深沉的风格,令人捉摸不透、徘徊不定。
              谢从欢心中狐疑,得出的全是似是而非的结论,他索性不再猜测,左右这行精英弟子必定是去见北塘,说不定周见琛也在身边,正好可以一探究竟——
              “俏冤家,一去了便杳无音信。你去后,便把奴的心尖尖勾尽!”
              他正打定主意,冷不防一声妩媚婉转的歌声飘荡入耳,一字一字,极尽哀怨诱惑之能事,如一点蹙起的美人尖,香风飘拂,引人心笙动荡……
              谢从欢一愣,收摄心神,便见到了眼前一座金镶玉的高楼,华美匾额上书金缕衣三字,取自“有花堪折直须折”之意,放到这里,倒很是妥帖——万料不到他们竟不是在什么严防死守的密室相见,而是这花街柳巷之中!
              “哪一天不在那门前门后,暗地里瞅出瞅进;空搂着锦被儿,睁大着眼儿难睡,念佛求神,直到那鸡叫了头遍、月牙儿西沉……”歌女还在继续,唱到西沉二字,亦声黯黯,恰似寂寞空庭一缕晚来夕照,呜咽哀婉。这唱功着实不俗,就连一心匆忙赶路的那些弟子也不由自主停下来,仰望凄然无人的白玉栏杆,欲透过这栏杆,窥测哀怨女子的楚楚之态。
              谢从欢冷哼一声,金缕衣阁,他可没忘记,这是淦州最大的一处销金窟!
              “她栖身青楼,足以掩人耳目……”
              苏凝意会是在这里与好友“叙旧”么?他突然想到。
              眼看着那几个弟子从后门偷潜,谢从欢微微踌躇,还是悄无声息地跟上去,进了这喧嚣浮华、却也能掩饰一切的地方。


              IP属地:四川111楼2017-02-24 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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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不见,宁娘的歌喉还是世间难得。”
                苏凝意一身朴素青衫,和这十里欢场格格不入,仿佛繁华粉黛中一缕清正剑气,他的赞叹亦不带丝毫亵玩,真挚诚恳,也亲切温和。
                身后一声笑,婉转多情:“多年不见,当年的少侠却成了翻窗的采花贼了,真是可悲可叹、世风日下。”
                “这也是逼不得已,宁娘就别嘲笑我了。”苏凝意无奈,他之所以翻窗而不从楼下大门进来,为的也是不暴露自己行踪。他微笑向对方看去,一女子正倚着红柱,彩衣柔顺流纱逶迤,一双妙目媚波入骨,流转着凝视他,无限娇慵又无限感慨。
                这便是金缕衣头牌,宁凄凄。
                苏凝意初遇她时,宁凄凄还没有名字。当时她被逼成婚,原本应随夫姓,结果嫁过去时,才知夫家因仇家寻来,死伤无数、下人逃散,已是树倒猢狲散。结果那仇人欲迫宁凄凄一起离开作他小妾,苏凝意便是这时出现。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换做别人,自然会成就一段佳话,一大乐事,令江湖后来人津津乐道。但宁凄凄性烈,情愿欠下人情来日再还,也要自己闯出一片天地,苏凝意无意阻拦,只是暗中照顾一二——他很欣赏宁凄凄的处世之道。尽管宁凄凄后来入了青楼这一行,却不曾自甘堕落,也不任人糟蹋,倒是活得别样潇洒,有着他没有的逍遥自在。
                苏凝意从来明白,自己肩负重任,青城剑派掌门首徒、万人之上的大师兄,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叫他想起现况,不由轻叹一声。
                宁凄凄听闻,嫣然调笑:“苏大侠有何烦恼?这眉蹙得可真是楚楚可怜啊……”她故意拖长了调,将楚楚可怜这四字咬得重了一些,待看到苏凝意的神色,才收回调笑,带着一点关心,“是否方便向凄凄一诉?”
                苏凝意知她真心,更不欲将红颜知己卷进来,微笑:“这故事无趣,不如不诉。宁娘若真想听,我倒想起了一个人,你一定对他感兴趣。”
                “哦?谁?”宁凄凄明了,顺着他的话,颇感好奇。
                苏凝意交友天下,无论男女,都或多或少听花楼客人茶余饭后谈论过。但最近不知怎的,淦州的这些混江湖的客人来的少了些,即便来了,也不会随意谈论。宁凄凄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最近江湖上风云翻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下面对风浪覆灭之险的,恰巧站在她面前。
                所以她当然好奇。
                更加好奇苏凝意说起这人时,那格外清亮的眼神和不同寻常的认真。
                “我新结交的一位朋友,说也奇怪,我第一次看到他,便觉得他很特别,想着我们大概能成为很好的朋友。”苏凝意道。
                “后来你们果真是朋友了。你若有这个心,江湖上只怕也不会有人轻易拒绝。”宁凄凄很明白他在江湖中的地位与影响力,遂笑言。
                苏凝意回想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历,他们从相识到敌对再到如今,有过拔剑相向,有过伤害,也有过救命的交情,更是相依为命过,便觉得世事无常,感慨:“是啊,但差一点,我们就要阴阳永隔了。”
                宁凄凄没说话。刀口为生,是死是活谁也无从置喙,这是江湖人逃不过的命数,即便是苏凝意,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不会半途殒命。她虽非江湖人,这一点却看得很清楚——因为她曾亲眼见过寻仇这等血腥事,也亲眼看见尚为少年的苏凝意一剑杀人,精准又毫不犹豫。
                她垂首,手一抖,拂出三两声琴音,清越如啸。她的手是一种女子的小巧,秀而白,宛如削葱,温柔地躺在泠泠弦上,极其柔美。
                这实在是一双世间少有的、极合琴韵的手。
                苏凝意的目光凝在了上面,他仿佛才注意到红颜知己竟然还有一双如此美好的手,又仿佛透过这双手,感觉到另一种直逼刀剑的凌厉。
                宁凄凄早已习惯他人注视,对视线极为敏感,自然看出他的不寻常:“怎么?莫非时隔多年,苏大侠竟然要为凄凄的手倾倒?”她似乎也觉得荒唐,未语先笑。
                苏凝意道:“不是。”
                “哦?”
                “我那位朋友也有一双很好看的手。”但宁凄凄让人想起晓风残月、想起春色无边、想起一切时间至柔,谢从欢却叫人越看越心惊,手再秀致,也天生带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锋利,即使弹琴作画,也要先警惕三分。“但他大概不适合做这种风雅之事。”他想了想,又笑着补充。
                宁凄凄不动声色:“你以前可从不会留意这些。”
                苏凝意一怔:“那时不过想查看他手中是否有用兵器的痕迹……”
                “我手上有茧吗?”宁凄凄问。
                “有。”苏凝意毫不犹豫。宁凄凄学琴多年,怎会没有茧?
                “今天以前,你有注意过我的手很好看吗?”宁凄凄慢慢问。
                苏凝意沉默。
                宁凄凄便明白了:“你确实只当她是普通朋友?”
                “可他是……”苏凝意仿佛反驳她,又提醒自己,“他是男子!”这句话一出口,原本浮艳嘈杂的氛围陡然变得沉重又寂静。“我怎么会生出这种龌龊心思?!”
                宁凄凄良久不语,半晌两人对视一眼,她先笑起来,笑得巧媚:“不过诓你两句,苏大侠可别当真。世人皆爱美,男子当然也不例外,赏心悦目的谁不喜欢?”她若无其事地又拂了几下琴弦,气氛回转,才半真半假开玩笑,“不过如此看来,那位公子的确非同一般,否则又怎能叫你另眼相看?凄凄但求一见,看看究竟是何等风流人物。”
                苏凝意定定神,道:“我们还要一道去办事。此事一毕,我一定邀他前来,我们三人不醉不归。”
                “君子之约,可不许半途毁诺。”宁凄凄道,“届时凄凄定沐浴焚香,持琴以待。”
                苏凝意其实还有些恍惚不定。宁凄凄以玩笑话带过,却终究在他心中留痕,再不能自然而然。此刻他想起被自己独自留在房间孤零零的谢从欢,顿时心生去意,道:“天色已晚,我不可耽搁太久,必须得走了。”
                宁凄凄也不挽留他,道:“那便祝你们此去顺利罢。”
                苏凝意起身,正要照着来时路翻窗而走,猛然听见楼上一阵嘈杂,似乎有杯盏破碎、桌凳倒翻,几声足音忽轻忽重,显是发生了激烈打斗。
                两人相视一眼。
                “你留在这,我上去看看。”苏凝意丢下一句话,人已倏忽无踪,原来他已顺着窗户栏杆,上到了三楼。
                他一上楼,便与几个黑衣人打了个照面。对方反应很快,连停顿都没有,便出剑想要逼退他,却被苏凝意险险闪过。
                就是这几剑,苏凝意便看出他们身手非凡,恐怕是如狼似虎的真正杀手。
                苏凝意即刻陷入混战。他一人与几人斗,竟然能不落下风,对方心中讶然,思及江湖传言,很快便猜到他的身份。杀手们暗暗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两人忽然剑势更为凌厉,一时就连苏凝意也不得不招架抵挡,另外几人趁机抽身,扑向身后房间。
                那房间一直响起兵器相撞的打斗声,且越来越激烈,还时不时传出叮叮当当的杂音,显然情势危急万分。苏凝意听得心情沉重,无奈有人阻挡,不能立刻探个究竟。
                “你究竟是谁——”
                正在这时,一声低喝,令苏凝意手下一慢,险些被一剑刺中。
                那竟是他师傅北塘的声音!
                那么,和北塘争斗的又是谁?!他隐隐有了猜测,心情更是沉重,不由分心去注意,终于叫那杀手刺了一剑,幸而只是稍微蹭开皮肉。
                “呵,北塘掌门才将在下和你的徒弟逼落悬崖,转眼就忘了么?”果然,那冷笑回复的声音,正是谢从欢!
                “你!”北塘气急败坏,“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多少?!”
                “该听的不该听的,我全听到了。怎么,北塘掌门想要杀人灭口?”谢从欢冷哼,“只怕你身边的这位不会同意吧?”
                一个陌生的声音道:“我当然不同意。对不住了,北塘掌门。”
                “可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北塘掌门,我要带他回去。您知道,这是没有回旋余地的。”陌生人语气极为有礼有节,但说出的话,却显示不出一点尊重。“薛家内部的恩怨,外人若想插手,是坏了规矩。”
                “周见琛你!——他会愿意跟你走?!”


                IP属地:四川112楼2017-02-24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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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见琛?!
                  苏凝意觉得这名字很熟悉。他搜刮记忆半天,突然心底一沉。
                  “六将”之首周见琛的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想必北塘掌门已深知其厉害了吧?……
                  谢从欢曾说过,谢府之祸,周见琛及薛家,当为幕后主人!
                  那这阻挡他的杀手,莫非就是薛家出来的?他们也要对谢从欢不利!而谢从欢现在正独对北塘、周见琛,还有其他杀手虎视眈眈——
                  “愿不愿意,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周见琛慢条斯理道,几声鹰般的啸鸣戛然而止,只听谢从欢一声痛吟,周见琛又继续道,“三少爷,您不记得了吗?您这一手暗器,还是我亲自所教,怎么这么多年还没有一点进步呢?”
                  苏凝意听到这里,拼着挨了胸口一剑的代价,于栏杆上足尖一点,终于摆脱了难缠的杀手,飞入房间,第一眼便看见靠着窗台、脸色惨白的谢从欢。
                  以他目力,自然看出那深黑得不正常的衣物,分明是染了血,已湿透胸肩。
                  谢从欢看到他自投罗网,当然不可能高兴得起来,面上却不露声色:“你怎会在此处?”
                  他明明知道自己是来找故人叙旧……苏凝意却没有拆穿他,只因他知道谢从欢这么问,是想要北塘知道,方才他并没有同谢从欢一样偷听到那些不该听的话,如此一来,北塘可能不会杀人灭口。但这希望也很渺茫。
                  于是他道:“我来找你。”他当然不可能将无辜的宁凄凄说出来。
                  “找我?”谢从欢冷笑数声,笑完了才满目讽色,不屑开口,“你怎会知道我的行踪?怕是来此地寻欢作乐,无意碰上这种事情,也想来掺一脚,在你的好师傅面前亲自赎罪,重新回那所谓的名门正派吧?”
                  苏凝意一怔,不由自主望向北塘。
                  北塘闻言一喜,上前一步,难掩激动:“小意,你真的有所醒悟了么?为师、为师实在是——”
                  一旁的周见琛冷眼相看,他当然不关心青城剑派的内部事务,只是苏凝意一来,恐怕会阻碍他带走谢从欢,所以才会留意。
                  苏凝意看着一个多月前自己还尊敬有加的掌门师傅,却觉得双脚沉重,五味杂陈,他说不出一个“是”字来,反而苦笑道:“我确实想回青城剑派。但,谢从欢……”他慢慢地咀嚼着这个名字——这个他在他面前从来只在心里呼唤不曾宣之于口的名字,一时觉得此生无憾,亦无悔,“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不管?”


                  IP属地:四川114楼2017-02-24 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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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窗外飒飒风起,残窗破落,依稀有幽香怨歌,和着这竟然有些凄厉的暖风,反叫人心浮动的红尘多情夜添了一点茫然,少了些许迷醉。
                    而这短短一句话,洗濯幽香怨歌,只留下一声惊雷。
                    北塘神色尤为古怪。
                    连那些穷凶极恶的杀手亦注意到气氛有异,不明白到底是该进该退,只能半途罢手,蛰伏在周见琛身边,对受伤的谢从欢与闯入的苏凝意虎视眈眈。
                    谢从欢回神后狠瞪他一眼,心中感受无以言表,只能咬牙低声:“真是蠢死了……”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不但叫人误会,更会引来杀身之祸!他就不能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吗?苏凝意这简直是——
                    “你这是在胡言乱语!”北塘冷喝一声,像要将弟子喝醒。他竭力压下目中熊熊怒火,不欲让外人看笑话。而周见琛不言不语,脸色越见沉静。北塘知这位薛家六将之首是掩饰情绪伺机以动的个中好手,这是摆明了要在一旁看笑话,反而更加恼怒。他眼风掠过失血严重苍白如纸的谢从欢,又手指苏凝意,气得身子都有些颤抖,“你——你怎么能如此大逆不道!”
                    苏凝意微垂头,愧疚又坚定道:“师傅,是弟子辜负了师恩和青城剑派多年教养,此事一毕,弟子自当回山请罪,绝不逃避,但请恕弟子——必当护谢公子周全。”
                    谢从欢闻言神色复杂。
                    他静静看了一眼苏凝意,目光凝如一身冷血,火热全隐于之下。
                    “你、你——!”北塘气极,当下便一剑劈来,毫不留情!
                    谢从欢一凛,还不待手中暗器出动,苏凝意便轻轻一闪——其实他早有所料,既然上一次北塘就能痛下杀手,而况如今?但他依旧心里撕扯着痛楚,“师傅——”
                    “我没有你这样的孽徒!”北塘喝道,语气冷酷,又是一剑。
                    他显然用尽全力,使得是松风剑法,一招一式无不老辣。比之他,苏凝意缺少了些微老练,更加沉稳锐利。
                    一时之间,不分伯仲。
                    可两人心知肚明,苏凝意留了几分力,时间一长,北塘终究是困不住他。


                    IP属地:四川118楼2017-03-17 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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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城剑派长于剑道,共创四十六套剑法,各有千秋,蔚为大宗,备受江湖所有习剑之人推崇。尤其其中一套松风剑法,是青城剑派的精髓所在,历来只有掌门才有能力习得,久而久之,松风剑法就成了继承掌门的信物。
                      如今派内,只有三个人会这套剑法,自然就是拒绝了掌门之位的北城、现任掌门北塘与自小便被当做掌门培养的苏凝意。
                      这松风剑法原本分为十层,但北城是武学天才,又爱剑如痴,于二十岁那年便将松风剑法改进,简化为三境界,威力大增,难度却也大增,对习剑之人的悟性、根骨、心性、轻功等等无一不是更大的考验。后来他将剑法交给了师侄,即是苏凝意,却不知为何,没有告诉哥哥北塘,还嘱咐苏凝意也不许透露此事,更不许在北塘面前露出端倪。
                      苏凝意从那时起,就明白这对兄弟表面看来亲厚,实则各有防备。
                      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兄弟始终是兄弟,血浓于水。
                      但他到底遵守嘱咐,这么多年,牢牢隐瞒住这个秘密,甚至自那以后,尽量减少与门人的切磋,暗藏锋芒,甚至在江湖同辈里,也十分低调。
                      但苏凝意的天赋悟性连当年尚处弱冠意气飞扬的北城都赞不绝口,自然能在松风剑法上走的更远,何况北城还改进过。所以他到底还是在江湖中大放光彩,又逐渐超越了本派掌门,成为北城之下第一人。


                      IP属地:四川119楼2017-03-17 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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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从欢只是静立原地,一面注意着他们,一面分心给同样不动声色的周见琛。
                        他并不知道周见琛究竟意欲何为,此刻眼睁睁看着盟友出手又有何打算,会不会半途偷袭?这个人始终是一种明目张胆的隐患,哪怕天下人与他对立,却只有周见琛,令他最为忌惮。
                        而周见琛,根本对其他毫不关心,也仅是静静看着谢从欢。在他看来,当年小小年纪便能逃出生天又安稳度过这么多年的谢从欢,又何尝简单?
                        “再不包扎,你撑不住的。”他忽轻声道。
                        语气笃定。
                        谢从欢疾点几处穴道,勉强止血,但那几枚嵌入皮肉经脉的暗镖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意志,摧折着他的身体。他压下喉咙里咳嗽的欲望,道:“小看对手,会吃大亏。这可是老师所授。”
                        周见琛一顿:“三少爷是我最好的学生。”他似是感慨,似是叹息,又似乎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
                        谢从欢语气讽刺:“这正是我不幸之处。”
                        “若非那件事……”周见琛缓缓道,“我也不舍如此对三少爷。毕竟一个这样的好苗子,即便是薛家内部,也十年难得一见。我有多费尽心血,就有多后悔。
                        “我最大的仁慈,就是没让三少爷一出生就夭折。”他平静道。
                        谢从欢却呼吸一窒。
                        他想起自己曾多少次在寒症发作时痛苦挣扎,多少次侥幸地死里逃生,多少次噩梦惊醒却只见一轮孤月,多少次历经人情冷暖孤独寂寞……自出生起,恶意便像幽灵,如影随形不离不弃,使他如坐针毡战战兢兢,无论何时,始终难以放下戒心去信任一个人——哪怕是亲生父母。而这一切,都是这个人推波助澜,冷眼旁观……讽刺的是,他却是他弱小时唯一毫无怀疑的存在!
                        现在他就站在面前,用这种一如既往平淡的口吻说,他对自己竟然还是有过仁慈,有过不忍——
                        “如此说来,谢某人还能活着,应该感谢老师当初手下留情。”谢从欢淡淡道,声如死水,眼光寸寸凝结。
                        周见琛视他弥漫的杀意为无物,神情温和下来,道:“三少爷,如今薛家需要您,老师亦需要您,何不就跟我回去?如今谢府已毁,三少爷也不想再在外面四处流浪罢?”
                        他温柔地看着谢从欢,目如暖阳,柔软,舒适,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
                        这一刻,不光是苏凝意与北塘,就连一直潜伏的杀手都心中惊异,一时动弹不得,只能愣在原地。
                        他上前一步。
                        谢从欢面色更寒更重。
                        比华屋外的冷风还要砭人肌骨。
                        周见琛似乎视若无睹,应付自如,笑意越加笃定:“还是三少爷仍旧心存疑虑?您放心,我虽对那谢府清洗一番,但他们并非薛家人,我才下了狠心,对三少爷却不会擅自加害。毕竟您无论如何是薛家主家一脉,身上流淌着主人的血。便是在您暂离家族这些年,薛家都不曾仔细搜查过您。老师保证,从此整个薛家,尽在三少爷手中,绝无一人敢违背。谁若敢伤害您背叛您,见琛第一个不放过他——”
                        他说到此处,目光若有若无扫过惊疑不定的北塘,也不见如何动作,北塘已一声闷哼,待众人看清,原来一枚袖箭已深深扎入心口下三寸,整根染红,混着那凛凛玄光,叫人心惊。
                        “不如见琛先拿北塘掌门表一表诚意?”
                        周见琛整了整衣袖,含笑依旧望着谢从欢。


                        IP属地:四川120楼2017-03-17 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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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大吃一惊。
                          苏凝意已第一时间抢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北塘:“你——”他整个人似一团灼灼跳动的暗火,瞪着周见琛,实在是无话可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此等翻脸无情、又阴晴不定之人,上一刻还互为盟友,下一刻却能下手如此毒辣!
                          谁也不能想到,因此谁也无法阻止!
                          可他更加不能轻举妄动。
                          实在是周见琛的武功之高,超出他的预测。再加上那群杀手,他也不敢肯定能救出身负重伤的另外两人。
                          当务之急,是要稳住周见琛!
                          苏凝意护在北塘身前,警防他再下毒手,却对谢从欢忧虑更甚,越加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松懈。北塘由着“孽徒”保护,敛下眼中凶狠怨毒,疾点几处大穴,暂缓体内气血翻涌,闭眼静静调息。


                          IP属地:四川122楼2017-03-17 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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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中,数谢从欢最为沉定。
                            他虽没料到周见琛竟来这一手,却早知他行为莫测,因此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时,见周见琛并没有收回全部袖箭,显然还有后招,便面无表情道:“非是我不信老师,但此人——”他示意北塘,冷笑一声,“于我来说,什么也不是。”
                            周见琛稍一思索,含笑继续道:“敢问何人才堪入三少爷的眼?见琛一定为三少爷永绝后患。”
                            “自然是——”谢从欢定定看着他,吐出一个字,“你。”
                            周见琛叹道:“三少爷,您该明白,这个时候,最不该对我使性子了。您可真像老族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不知到底是勇是蠢。”


                            IP属地:四川123楼2017-03-17 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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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风声更急更冷,几乎要淹没笙歌。不知何时,竟落下细微雪霰,无声融化于窗棂之间,酝酿出更为深沉的冰寒。
                              残破窗户摇晃不定,间或透出一两声嘶哑尖啸。
                              阴寒从空洞而来,透骨入髓,令谢从欢恍如浸在寒潭。他咽下喉间咳意,对上周见琛浮现探究之色的目光,吸一口气,冷意如刀,片片渗骨,他将那切着骨头的冷也渗进语声,亦字字如刀:“老师何不晚一些再下结论?”
                              风声一顿。
                              尖啸更为狂肆。
                              那不单单是风在摧枯拉朽,更是有人正踏风而来,衣袂破空!
                              周见琛终于脸色微变。
                              他目光沉沉,第一次完全脱离了谢从欢,凝重地落在窗外。暗夜与华灯,总如水火不容。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何人——更准确地说,是哪些人,竟能完全隐藏在光暗交界,瞒天过海,不知不觉,一瞬便锋芒毕露、风声大作?
                              “周将主,别来无恙?”艳丽红灯下隐隐露出一线身影,巧魅笑道,“自上次不欢而散,小女子可有十年未见将主了罢?这一见,就撞上六将之首独吞功劳,可真叫小女子伤心欲绝……”
                              笑声飘忽不定。
                              而那袅娜身姿已如流风轻舞,淡淡一笔掠过,再度失去踪影。
                              风中摇曳的残烛忽然更亮了。
                              更亮的亮光里,众人终于看清来人——而这人竟然已离他们不过三丈来许!那是个女子,美而模糊,纤而朦胧,如一缕烟霞雾里看花,即便是烛火再亮,也只依稀可见,不可触及。
                              周见琛就在这依稀之时,出手了。
                              他的动静,即便在苏谢二人眼中,也不过瞬息,那五点寒芒,更是来不及眨眼,就已脱然出袖,吻上女子烟雾般的衣袂肌骨,狠狠没入其中,隐约琤然——那是金属与骨骼相碰之声,极尽悦耳,也极尽残忍。
                              苏凝意其实在周见琛动手之前,便上前一步,剑尖微扬,但谢从欢用眼神制止了他。苏凝意随不解,却明白自有他的道理,此刻听见这琤然一响,不由心头一动。
                              他大概可知这女子的来历了。


                              IP属地:四川124楼2017-03-17 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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