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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田柾国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田柾国你真是坏透了，就是个渣男！”
“田柾国你别哭了……是我对不起你……”
她叫许沉。
她沉默寡言唯独对我情有独钟——可是田柾国却恶狠狠地抛开了她。
她就像远方行驶在蜿蜒山路的汽车，行进飞速近乎偏执疯狂，而我却没有丝毫反应，最终沉默。
沉默于远方。
01.
[我还记得你最初的模样]
田柾国，田柾国！我用手作喇叭状在田柾国家门口大喊着。这种事情我从认识他开始就做了你信吗？是不是很疯狂？就像那种仰慕男神的脑残粉，可是我却没有得到男神的爱，反之是嫌弃。
“阿沉，你又在喊柾国啦？”幸好生活没那么狗血，起码让我受到了田柾国爸妈的喜爱，“柾国和镇里那个穷人家的孩子赵溪出去了！这孩子也真是，没事老选那些啥都没有的女孩子家交往。”现在这种纸醉金迷的社会，即使是一个旅游业发达的小镇的人们也是会有要把自家孩子找个有钱的，不论男女。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的父亲是镇上的有钱人而能得到田柾国爸妈的喜爱，总觉得他们的感情不真实。“……那我先去找田柾国了！阿姨拜拜！”沉默良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尴尬地蹦出一句就跑了。
其实我算是女追男吧……可是田柾国从搬来隔壁家就对我特别好，以至于现在的局面——我日久生情。然后就那么狗血，他喜欢上了赵溪。然后我就成了拆散他们的恶毒女配，虽然大人们从不知道。也许我还真的就是恶毒女配——我曾经推过赵溪，陷害过赵溪，欺骗过赵溪……所以想来也是情有可原，因为似乎事实如此。只是我不敢面对罢了。说了这么多好像都没什么用，还有点我在矫情地搏同情的意思。
“许沉，你为什么还来？你不小了吧？二十五了，别浪费了你自己的时光。”田柾国在傍晚带着赵溪到了我面前，不知道第几次吼我，“我都厌了，你不厌的吗！”
说真的我当时有些恍然。
也在一瞬间有想说，要不就放弃了吧。可是我却是消化着他说的话，口是心非道：“田柾国你骂了我这么多年我很高兴——打是亲骂是爱嘛！”然后我还故作潇洒地摆摆手，后来才觉得，矫情得要死。
“许沉……我很对不起你……”其实赵溪是个不错的女孩，性格并不像那些做作的坏女人一样，以至于她和田柾国上了床都主动来找我，“我和他……我和柾国上了床……”她说出口的时候泫然欲泣的样子，挺让人心疼的。可是如果你深爱的人和你情敌上了床的话你这时候还会去想这些豁达的东西吗？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所以我扇了赵溪好多耳光，把她脸都打红了。我看着她哭，当时半点没感觉。“赵溪你好好把田柾国让给我不就完事了吗？干嘛非要和我抢！你不是清纯女神吗，这种事情你也干得出？！”我吼了她一大堆很难听的话，后果就是换来众叛亲离。
第二天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然后父亲果断和我断绝了关系，还特意在镇里的祠堂召集所有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和我再无关系。还在断绝前恶狠狠地扇了我几巴掌，我也无动于衷。当时我还侥幸着赵溪没父母，要不还不打死我。可是我却想错了——田柾国打我，打得特别特别狠，各种棍棒相对。镇上的人还组织一起打我，那个绝对是我生平最最丢人的事情。直至后来，田柾国用棍棒把我膝盖一块打出血的疤痕还在。我却从来不恨他们。我自己都觉得这是我应该所得的，也不想去怨人尤天了。我被打得满身酸疼，却只有田柾国打的地方出了血。好像骨折也就是那么回事了，更痛的是心。心死比骨折什么其实更难受，因为说出来没人懂。
心酸得要死。
我被镇口的一对盲人夫妇带走了。他们说他们看着心疼。可笑的是我现在几乎被田柾国打得遍体鳞伤却还深爱着，还想着，明天要怎么和他见面。盲人夫妇说看着心疼，他们是盲人，看不见。只不过是安慰我罢了，也给自己找个理由带回我。盲人夫人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真么咋咋呼呼，动不动就打人，盲人丈夫说我傻，如果当时我喊痛就肯定会停手的，问我为什么不喊。我沉默，不知道说些什么。刚认识田柾国的时候他就说我沉默寡言不会说话，我现在变得外向了，世界也变了。
“你叫许沉？”盲人夫人从门外摸索着走进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了门，手上拿着信封，“一个小伙子拿来的。”也许不用过多解释都知道，是田柾国拿来的。“许沉啊，你身上肯定很多伤，我们眼睛看不见，也不知道你伤到哪里，我给你拿药箱你自己上药可以吗？”盲人丈夫礼貌地递过药箱，识相地岔开了话题。
或许我会在他们家长久住下去，可是第二天我道了谢就走了——回家。那封信我没拆，我怕里面是一大堆不好听的话，像我对赵溪那样。我照例去了田柾国家门前，去找他。从镇口走到中央，浑身的酸疼难耐，好在半路上遇见了田柾国。我说，背我去你家。
其实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么神经质的话，也从来没想过田柾国会答应我。结果他就直接在我面前蹲下，让我上去。
那一瞬间，泪如雨下——
很多很多年后，我依然记得最初田柾国的模样，如现在。
（01.end

02.
[湿了眼眶]
我没想到赵溪会约我出来。
“许沉，我不喜欢田柾国。对于他只是我对你的报复罢了，凭什么你出生就拥有了荣华富贵，可我呢？我就是要抢你的东西，我要证明我从不比你差。我这次叫你出来就是告诉你我要放弃田柾国了，随便你怎么追求他我无所谓，可以告诉你，我喜欢的人从不是他。”
“好了——许沉我也不跟你废话那么多了，随你去不去找田柾国吧。”赵溪轻笑，全然不与她平时的形象一样。截然不同。尽管我还没读懂她的意思。“赵溪，你喜欢的是谁？”好吧，也许我有点八卦，不过我是真的很想问。居然像赵溪这种女神都不要的人气质究竟是有多好。“不就是你的那竹马朴智旻啦，”赵溪蓦地转身，垂头笑道，“居然喜欢的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你说他为什么不和田柾国一样啊！”我愣住了。赵溪喜欢的居然是朴智旻——朴智旻从来都不喜欢她，大概和我讨厌赵溪也只不过差了一点。突然心生一个念头——
“赵溪！如果我让朴智旻和林亦声分手你能不能把柾国让给我？”我觉得现在的我绝对和那些卖淫的贱女人没什么两样了，我为了田柾国甘愿葬送这份发小情谊。赵溪果真止住了脚步，转头在我耳边轻声笑道：“许沉，你可不要后悔——这可是你说的啊——”声音似梦呓，轻悄，“可别，最终，一无所有。”当时我就这么鬼使神差般点头，也不顾赵溪言语中若有若无的规劝。
来得疯狂。
“智旻。”第二天我真的把朴智旻约出来了，后来我都觉得自己的做法真是蠢哭了。“哟许沉！”朴智旻一如既往，玩世不恭对待事情却认真得不像话，“几年没见你爷爷我了想我了是吧！”“智旻你和林亦声分手吧。”说实话我说出口的时候在心里把赵溪骂了个十万八千次，顺带还一直给林亦声这无辜的姑娘道歉。“……”朴智旻愣了一下，然后就开始用他认真得不像话的口气吧啦吧啦说教：“许沉你是不是傻了？田柾国不要你想找我了是吧？还有，好端端的干嘛要我和亦声分手啊！出门没吃药吧？”我及时打断了朴智旻，昧着良心撒谎道：“林亦声和别人有一腿。”说出来我自己都没底气。林亦声是个特别好的姑娘，我这么说是真的对不起她。
“哗” 朴智旻直接把手上的冰咖啡泼我脸上，满是淡漠与疏离，又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一般，“你是疯了？为了田柾国服从赵溪，你值吗？”我不断地抽面巾纸，低着头想把脸上的咖啡渍擦掉，可是眼泪却越流越多。我明知道让他们分手是不可能的事情，还信誓旦旦地答应了赵溪。她知道我这么狼狈，会怎么想？我在田柾国眼里又会变成怎样？后面桌子传来杯子掉地的声音，碎裂在地板上。服务员照例收钱，身后的男声倒是很熟悉。
下一秒，我在所有人面前落荒而逃。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咖啡厅，狼狈不堪。
是田柾国，还有赵溪。我被赵溪摆了一道。
“喂，许沉。”转头的时候我有些不可思议，来者竟然是田柾国，“你是不是很难过？想哭？”我三下两下抹掉脸上残余的眼泪，抬头咧嘴笑道：“田柾国你开什么玩笑呢，真是越来越会说段子了！作为一个女疯子，我怎么可能会哭呢！是吧？”但是刚说完话就忍不住抽噎起来。“你怎么说哭就哭啊？诶别哭了……我不会安慰人的啊！”田柾国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我猛地把他往旁边一推，什么也不顾地向前跑。向远方跑。只有路旁随着我的速度而不断变化的景物能告诉我我跑的有多快，以至于我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其他什么也听不见。那个绝对是我生平跑的最快的一次，后来我还调侃自己说，那时跑那么快当初高中怎么没去参加三千米的接力赛呢？也不知是调侃自己，还是在讽刺自己爱逃避。
“我说许沉你跑这么快怎么不去做田径运动员啊！累死宝宝了！”也不知道田柾国之前是一直在让我还是一直默默跟着，等我跑的有些体力不支了才抓着我的手臂让我停下来，一边抱怨道，“我都听见了，你逃避有用吗？还有，我又不会吃了你，跑什么啊！”他的声音似乎染上了愤怒，有些不耐烦。我没有说话。我们就这样站着，沉默良久。
“许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更让人讨厌啊！！”田柾国抓着我的手腕，曾经看来是蛮甜蜜的动作，如今是因为怒气而做出的动作，差距不是一点点，“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刻意去讨好赵溪？为什么还要作出这么多矫情的玩意，讨我喜欢吗？你矫情个什么劲儿啊！”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这样骂我，我甚至有些释然，他讨厌我，他对我还有那么点感情。不能爱，便恨我吧。
“田柾国，你不爱我，就恨我好了。恨也能让你记住许沉。”
果然我被摆了一道还不是赵溪的最终目的。没多久林亦声就找上门来了。“你是许沉？”林亦声全然不与朴智旻说的那么光彩照人了，满是憔悴，“我经常听智旻提起你啊……我知道我这样可能有点冒昧，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听赵溪的！她说的永远不可能是真的！如果不行我可以给你房子，给你住！”我有些好笑，指了指桌面上的银行卡：“林亦声你是个好姑娘，好好对智旻，也谢谢你的忠告，起码我不会蠢到和田柾国的女朋友成为朋友。我还有十万块可以败家，谢谢你的心意了。”林亦声临走前还关心地问我这问我那，也许她很适合成为朋友。只是我的虚荣心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田柾国又来了。
“哟柾国最近找我找的挺勤啊！”我笑着，坐在河边的凳子上，等着他第二波的谩骂。可是他却没有，而是说了更让我觉得难受的事情。
“我下个月二号结婚了，你要来吗？”
十三个字，足以让我崩溃。
然后也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湿了眼眶。又哭了。
（02.end）

03.
[挡不住感伤]
在我听到田柾国和我说出这话的时候我甚至想直接找赵溪干架的冲动都有了，我也觉得我该采取些什么措施了。
“田柾国你要是和她结婚你信不信明天她就会消失在你面前？”我几近疯狂地冲着田柾国吼道，也许我的话听上去似乎有些假而不可能，但是我心中是真的有计划了。“许沉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你说的话太假了吧？”田柾国不屑地轻笑着，冷哼着说，“你这句话成功将你在我心中仅存的好感磨灭了。”我努力憋着眼泪，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矫情：“我这不是喜欢，是爱!!!你知道吗!!田柾国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明天真的让她消失在你面前！”我忍着把赵溪喜欢朴智旻的事情没说出来，虽然我不知道赵溪到底喜不喜欢朴智旻，但我知道她不爱田柾国是真的。毕竟朴智旻也是田柾国的好兄弟，说出来对谁都无益，沉默倒是个很好的选择。
“许沉你慢慢儿闹吧，明天早上九点我和阿溪去挑婚纱。”田柾国决然转身，我很清楚在刚刚我话说出口的时候田柾国对我的好感就全部被我自己所抹杀了，“我对你，好感全无。”随后渐行渐远，最终身影淹没在喧闹的人群中。消失在远方。
“赵溪，你去外地吧。”我不知道我这是第几次和赵溪见面了，每次都是为了田柾国，“我给你钱……”“呵！许沉你以为你很有钱？！你的钱还不是敲你爸妈的？你的良心呢！！”难以置信这种话居然会从赵溪嘴里说出来，毕竟她家境不是养尊处优，随即她的轻笑和话语打消了我心头刚升腾起她是好人的念头，“你要田柾国，那就给我朴智旻，我绝对今晚就消失。”听见她这话的时候我真是想冲着她直接来一巴掌了，这不废话嘛!!不可能的事情啊!！“你就这么执着于朴智旻吗!!他都……”
“那你呢？你不一样执着于田柾国吗？甚至疯狂过我。田柾国的女朋友……不，未婚妻就在你面前，你还在让他未婚妻离开他，你许沉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戳心。赵溪说得对啊……我这样，又有什么资格说她？我甚至疯狂于她。那要怎么办？……放弃？
“好了你别在那矫情逼逼的了，我今晚的飞机，飞上海。”在我还想着要怎么弄走赵溪的时候她开口说的差点没把我下巴笑掉，“朴智旻要和林亦声去上海生活，以后我想我就把朴智旻放心里就好了。许沉，别执着于不可能的事情了。”赵溪解释完缘由，将手上的冷饮一饮而尽，付款走了。她的意思很明白，在离开前也不忘劝我放弃。“赵溪，你知不知道你再坚持一下我就会放弃了，”我笑道，用吸管戳着杯底的冰块，自言自语，“多亏你的耐心被我磨没了。”
不过我似乎没有猜到这之后的事态有多严重。
“许沉!!!你给我出来!!!”一大早，田柾国的怒吼声夹杂着猛烈的拍门声就在我租的十几平米小房子里单曲循环了。我还顶着乱哄哄的头发开门的时候田柾国想也不想上来就是给我一巴掌，愣是把还朦朦胧胧的我打醒了。“我说田柾国你这是干嘛呢？一大早就虐你的脑残粉？”我自然清楚原因，但还是装着不懂的样子调侃道，“来找脑残粉求安慰还这么粗暴。”“装什么傻，赵溪呢!!!”田柾国声量从拍门到现在就没下来过证明他气压很低很生气甚至是抓狂，“你真的把她藏哪了!!!”我有些发笑，又有些心酸，一边慢条斯理地用手梳着头发一边说：“赵溪吗？她去上海追求自己的真爱去了，你要去？她的手机已经被我换了，去找她就是海底捞针。好好待在北京吧。”我很明白田柾国的心情到底有多糟糕，他甚至把自己唯一的经济来源也是唯一的热爱写稿子都给断了。
……
他说，许沉，我就吃你的软饭！
他说，许沉，我会待在你身边，陪，着，你。
他说，许沉，你欠赵溪的我会一点一点补回来。
我说，田柾国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我说，田柾国你真是坏透了，就是个渣男！
对，我的确如愿以偿地把田柾国留在身边了。可是我们的日常就是吵架，他讽刺，他谩骂，我抱怨，我愤怒。可是我还爱他，爱得一如既往。
“田柾国，我们举行婚礼吧。”八月二十七号，我掐着时间心平气和地拉着田柾国提议道，“办了婚礼我们就再无瓜葛。你去找你的赵溪，我继续爱着我的田柾国。”田柾国低头看着报纸的眼睛抬起来，又垂下，“好，你说的。”他答应了。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唯一答应我的事情，完事之后条件还是赵溪。也许因为赵溪他才答应的吧——这么多天和我共处一屋他从未展露笑容，我说出来之后，他笑了。是我很久没见到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高兴就好。”
或许田柾国这么多天来都觉得自己像是被囚禁的孤鸟，被我孤禁。总之这是我的感觉——他很不高兴。却不知因为什么而隐忍到现在，因为赵溪？可是我觉得更可能的是他想报复我啊——待在我身边，冷暴力。我是真的很久没看到他这种笑容了，也不知道说什么，那一瞬间就有了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大概也就只有这句话能够表达我的内心吧。一直都是。我却把他束缚了这么多天，他一直，因为我而沉默。
“诶先生，麻烦你看看你太太的婚纱怎么样吧？”营业员拉着我，晃了晃田柾国，“这种款式是我们店里昨天进的，像您太太这样比较内敛的样子应……”“不用说了就这套吧。”田柾国头也不抬，视线就没离开过手机。亮着的手机壁纸有些讽刺——赵溪。“营业员就这套……”我垂头，有些丧气地摘下华丽的发饰，直接把盘了十几分钟的盘发弄散，笑道，“他很冷是吧。”营业员有些狐疑地拉着我去付款，我不知道身后的田柾国愣住了，随即是叹息。
“好啦！柾国咱也选好婚纱了，婚纱照咱也省了，过几天直接举行婚礼就好，”我跟在田柾国身后，一边抹掉眼泪一边用正常的语调说道，“一天的夫妻就行了，你家的赵溪就回来了。”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意，抬头却正好对上田柾国的眸子。慌了，彻底慌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掉——
“只是一天。”陌生而企盼得到已久的怀抱，触手可及。
沉默良久，环上双手。在肩膀上痛快地哭着。
挡不住的，感伤。
（03.end）

04.
[都已历经沧桑]
喜帖上印着，田柾国和许沉。今天是八月三十号。我记得当初我还和爸妈要了十万，还说要把喜帖上的名字变成许沉。我做到了——但只有一天罢了。
赵溪被我找回来了，她有些难以置信。
“许沉！你是不是疯了？一天？你值吗？！”赵溪吼我，总是在我有她是好人的念头的时候一如既往讽刺我说，“呵，看来我当初就该让你一无所有的。”然后似鬼魅般在我耳边轻笑道，“我只给你快活一天。别忘了是你把我找回来的。”我清楚得多赵溪现在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知道她对我带走田柾国又不帮她得到朴智旻这件事上还没有罢休，我清楚。因为赵溪的心机，我听林亦声一字一顿地都说出来了。我也要感谢下朴智旻家的这个讨人喜的姑娘，对我好倒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见到过真实的，她很纯粹。认定你是她朋友了就会掏心掏肺。
“爸妈，我给你们送喜帖回来了。”当我迈进那个我仅有十几天没进的家门时，我看见赵溪和母亲聊的正开心。母亲看见我，怔了怔，然后抄起扫把就想打我：“你这个死丫头!!还回来干什么!!”我把喜帖拍桌上，故意用比较大声的音量说道：“我和田柾国的婚礼，明天！就在附近的那个礼堂里！记得要来啊！”母亲愣住了，抓着扫把的手顿成四十五度角，有些滑稽。沉默许久，母亲垂手，声音分明蒙上了哽咽：“许沉……你变了……”
我笑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是啊，我变了。是不是变得很疯？很癫狂？甚至是个贱女人？妈，你怎么不好好问问赵溪，问问田柾国，他们到底是怎样对我的啊？！你们又是怎样对待自己亲生女儿和一个镇里的穷孩子的？！为什么你们都不好好地看看自己做的事情就怪我？！是，我对赵溪是很坏对吧。可是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特意跑来你面前说她和田柾国上床了是什么感受？！你又知不知道赵溪她真正喜欢的到底是谁？！赵溪她对田柾国连喜欢都谈不上!!在你们看不到的时候，究竟是谁可怜，是谁狠毒，你们永远都看不到!!!”
难以置信我竟然能一口气说出这么长一串话，虽然说得有些过于直白甚至说是无力而矫情，但是我把我这么多年来沉默已久的心声喊了出来，就算他们嗤笑，觉得我做作，也无谓。话都说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我觉得赵溪和他们，和一大群不理解我讨厌我的人再怎么说再怎么骂，我都无畏了。起码，我没有再沉默。
后来我也没等她们俩作出反应就离开了。再多待几秒估计我就要哭的不成样子了。
深夜，我特意在小镇上没那么多熟人的全天营业的咖啡馆里约来赵溪。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里。
“许沉你又……”很明显赵溪已经没了前几次的耐心，但是我比她更着急。急匆匆地用三言两语概述完后赵溪整个人呆在了原地，抓着杯柄的手抓的手指关节有些泛白。她眼圈红了。“许沉……”赵溪垂下头，“其实你是个好姑娘。”手上的卡布奇诺已经微凉，我侧头笑道：“哎哟喂别这样说呢，被自己情敌夸奖真是不好意思！赵溪，以后你不要再妄想朴智旻了，田柾国对你真的很好，他很爱你。”赵溪第一次亲昵地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讽刺。
满目的彩色花瓣，白玫瑰和红玫瑰交替摆放在红地毯两旁的花瓶里。很漂亮。周围全是熟悉的人，朴智旻和林亦声、我的爸妈、田柾国的爸妈、赵溪看起来比较沧桑的爸妈……那一瞬间我想哭。
牧师念完誓词，田柾国稍带无奈地揭开了他面前穿着一袭洁白婚纱女子的面具——我提议的。
面具揭下来，人群有了明显的骚动——是赵溪。田柾国刚刚还没有焦点的眸子瞬间集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了曾经的光芒。我爸妈的视线在人群中扫来扫去，我知道他们想找我。或许他们，也都是爱我的啊。我猫着腰，尽量不让宾客看见的样子，成功逃离了这个地方。止不住的汹涌泪水。
我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亦或是为自己抱可惜？前一天晚上，这就是我和赵溪说的事情——她穿一模一样的婚纱，戴着面具，能让人看不出来是她，然后和田柾国结婚。刚刚赵溪的面具拿下来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田柾国有一刹那的转头，看着人群，又似放弃般地转头。整个过程大概也就只有我看见了——只有五秒的时间。
我知道田柾国从没爱过我，但我知道他有片刻的心动，仅仅只是片刻。田柾国和我在一起只不过十几天，可是我看得出他丝毫都不快乐，也从不接受。如果我真的就这样把他束缚在我身边一辈子，有多少赵溪可以让他快乐？放弃——继续沉默下去。这是我唯一的选择，默默地在他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继续爱他。
“请许沉小姐马上到达从北京飞往上海的候机室，飞机即将到达。”机场的广播很贴心地提醒了我是个坐飞机的人，最后一次妄想——妄想田柾国回来找我。
“田柾国，再见啦。好好和赵溪过日子吧。也别忘了我是许沉啊。”
不经意间，我把手机屏幕正在编辑的字念出了声。发送。走向候机室，哽咽。
我这么疯狂地追田柾国追了整整十一年，最终还不是离开他视线的结果？但是我追过，轰轰烈烈地爱过。我觉得我也满足了啊，虽然这在外人眼里看来十分矫情，但是我觉得这就是我得到过的爱情啊。
窗外的白云一如既往没变。只是觉得有几朵云有些松散，是变老了是吧？这个想法冒出来我都被自己逗笑了。
但随即是翻涌的酸涩。
我和田柾国的感情，都已历经沧桑。
太累了。我们只是在互相伤害着较劲罢了。
（04.end）

05.（BE 田柾国视角）
[看远方，清澈的时光]
许沉走了，赵溪回来了。
就在这么几天前我还在抱怨着许沉和她作对，今天我和赵溪结婚了心里却觉得少了些什么。
说真的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许沉，从来都没有。或许我这样有点渣，但是我对许沉的感觉怎么也发掘不了，我不止一次对着自己说，就接受许沉吧，她也是个好姑娘。可是我对许沉永远都只是片刻的心动。
印象特别深的可能就是我打她那次了。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就算那么多人打她也就只有我打的地方出了血，留了疤。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样说服自己不顾我对她态度如何恶劣也还是一如既往地追我，但我能肯定的是她爱我爱进骨子里了。
之前许沉说赵溪要回来的时候我笑得很开心。当我意识到许沉还看着的时候对上她的眼睛，她要哭的样子，可是却一直死死咬着嘴唇隐忍着。那一瞬间挺心疼她的。她说我高兴就好，然后放弃似的转身。我第一次因为许沉的心意而愣住了，那一刻我甚至在想要不要去和她道歉，要不要就这样和她在一起了吧？可是虚荣心和面子没有让我这个念头成真。
买婚纱那次——我也不避嫌，直接就在翻手机里赵溪的照片。如果不是营业员叫我，我觉得以许沉对我这种百依百顺的态度的话估计我的魂儿早就飘到十万八千里去了。营业员甚至有些怀疑我们俩是不是因为家庭才结婚的，许沉这傻孩子也不顾我刚刚做了什么，就和营业员解释，自己除了一套婚纱什么也没得到。可能她真的是很伤心，她把化妆师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给她定的妆容只用了几分钟就搞得一塌糊涂。比如她的发型。她在盘好发的时候特意在我面前走了几遭，我都一一无视。
最出乎意料的，大概就是她把新娘换成了赵溪。在上场的那一瞬，不夸张地说我想逃婚——哪怕我心疼过许沉，对许沉有过片刻的心动，对她我却一直在抗拒。当面前的面具揭开的时候我意料之外的神秘感竟是真的，站在我面前的居然是昨天我还用手机看她照片的赵溪。赵溪没变，一如既往的美好。我也高兴也惊喜，或许当时的表情都算是眼前一亮了，可是我觉得我和赵溪之间已不再如从前，我觉得她变了。
我下意识地转头，在人群中搜索许沉的身影，我找不到。放弃般地重新直视赵溪，总觉得赵溪的眸子中隐藏了更多。“柾国你在想什么啊，”赵溪抓着头纱在我面前晃了晃，“你朝思暮想的赵溪就在你面前呢。”我妈打量着赵溪，意味深长地叹道：“儿子啊，到现在我都以为你会和阿沉在一起的。”我笑着调侃道：“妈，你居然想要个不择手段的女人做儿媳妇啊？你看阿溪不是温柔娇俏多了嘛！”
“田柾国你说什么!!”我从来没想到说话的居然是许沉曾经想拆散过的朴智旻和林亦声，他们两个一起在旁边嚷嚷，“许沉是曾经甚至不择手段想弄走赵溪，可是你知道赵溪又有多重的心机吗？！”林亦声咋咋呼呼地嚷着，那架势就差没直接和我干一架了：“赵溪她这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故意和你卿卿我我又和智旻暧昧不清，你颜值高，没见你智商有多高啊！”我怔住了。其实我不是没有猜到过，有好多次赵溪和我说她家里有事的时候转眼我就在小镇的咖啡馆里看见了她和朴智旻。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比许沉的心机要深的多。“行了林亦声你别嚷嚷了，”我有些慌乱地打断林亦声，我怕她继续说就要说到许沉了，有时候在真相面前想沉默也做不到，“赵溪就算这样也是以前你就别说了。”听我这么说赵溪似乎有些得意，挽着我的手臂紧了紧，像是在宣告她的主权。
我不知道在那时我对赵溪还有没有感情，但是我被林亦声这么一说对许沉有了些情愫倒是真的。我想起来——想起来在自己被许沉束缚的那十几天，在我谩骂她的时候，在我生气几近崩溃得哽咽的时候，她有愤怒，可是更多的，她说——“田柾国你别哭了……是我对不起你……”
想起这个，酸涩和心酸交替着翻涌，泪意也难以抑制。低叹着讽刺自己说，田柾国啊你又是对她片刻心动了。林亦声和朴智旻说完就走了。然后就是一片闹心的沉默。
……
二十七岁的时候我和赵溪领了离婚证。她很淡定，我更淡定，她说许沉在上海，让我尽力追回她。我说，你也别妄想朴智旻了，朴智旻爱林亦声不是说着玩玩而已。然后我们分道扬镳，平静得很。
我在上海有些迷惘。她在哪里？
可笑又可悲，我明明以未婚夫的名义和她相处过十几天，可是我连她最基本的爱好都不知道是什么。我租了套房子，装修风格是我特意装修成之前许沉那套的样子，每天都觉得这像是在讽刺自己。
租的房子的阳台视野很好，能眺望到上海远方的好几座大山。每次想用电话寻找许沉的时候我发现我连她号码都不知道。她和我说过很多次，我每次都是敷衍着过去，没有答复。
远方的山上环绕着好几条沿山公路，蜿蜒于青翠之间。每次总会有几辆小车蓦地掠过，只能用眼睛捕捉到细微的一瞬影子。
电视里在播着最近蛮火的情歌——看远方，清澈的时光。远方，清澈的时光。就只能看，只能望，而不可得。以前的许沉，大致，就是这样。
许沉就像那在远方的蜿蜒山路飞速前进的汽车，几近疯狂。而我却无动于衷。
最终，沉默于远方。
（05.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