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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银月坊——任谁来笑我太疯癫,致敬《疯羊血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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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道87
群鸦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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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吧亲好久不见(真心是好久不见)这里是苦逼兮兮地放了寒假的小魔,时隔一年,我又顽强地回来开贴了。
沈文《疯羊血顶儿》拟人短篇,原创男主视角,架空伪民国设定。
老规矩还是那句话,渣文笔龟速更不喜勿喷。
送TA礼物
1楼
2017-01-24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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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道87
群鸦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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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规矩2L艾特小伙伴。
@荒原里的雪狼
@HAPPY水瓶精灵
@梅金儿
@念滚滚红尘
@蝴蝶飞过沧海时
@月下狼影的忧伤 @阙貂墨染 @王狼虺11小狼 @7丶一_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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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2017-01-24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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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道87
群鸦盛宴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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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L作者的话。
1、和曾经发过的《孟家茶》一个系列,但这个比上一个要长得多。
二、和原著《疯羊血顶儿》情节有相通之处。
三、正常bg向,可放心食用。
3楼
2017-01-24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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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道87
群鸦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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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L上文。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在这临水而建的二层小楼旁,一幅绝妙的江南风光的山水画静静地铺开,衬着青瓦小楼中飘出的丝丝缕缕的淡淡茶香,着实是一幅优美宁静的画面。
当然,起码在房内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之前,是这样的。
“说了,我不喝。”茶楼进门的大厅里,一个挺拔的人影逆光站着,面孔被正午的阳光笼罩着,看不清五官,只能凭借低沉磁脆的嗓音判断出是个青年男子。一个裂成两半的紫砂茶杯在一滩尚未冷却的茶水中来回摇晃着,委屈地躺在青年的脚边。
十六七岁的女孩站在青年对面,忿忿地揪着被茶水打湿了一片的裙角,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恨不得把眼前胆大包天的来犯者活活吃了才解气一般:“你说不喝就不喝?!本来我也不想这么待客的,可是你自己看看——”素白的手指转着圈指了一遍旁边翻倒的茶桌、飞出几米远的茶壶盖子以及哆哆嗦嗦躲在旁边的几个无辜客人,“无缘无故冒犯我孟家茶馆,还想坏了这多少年传下来的规矩?!你这畜生执念太深,还不快乖乖喝了茶过桥去!”
青年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着,气氛却是愈发逼近了“剑拔弩张”这几个字。
于是,当容貌俊秀的红衣男子晃着抄本走近店里时,看到的便是这幅开战前的场景。
“哟,小茗,这是怎么着了啊?”卷起手里的抄本轻轻敲敲少女的头,红衣男生毫不着急地笑问道。
“月哥。”方才还一幅强势模样的少女顿时红了眼边,有些委屈地抓紧了男生鲜红的袖边,“这个家伙,不肯喝茶不说,我亲手将茶杯端给他,结果还叫他一扬手就泼洒了,你看,茶杯都碎了,碎了……”
“……是是是,你自己都摔倒了还没有一个杯子碎了严重对吧?”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少女手掌粘上的灰尘,红衣男生也不回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位,我明白你心里在惦记着什么,我倒有心帮你,可你冲撞我小妹,我自己又实在没那么大能耐,不如……”
附耳在青年身边说了些什么,女孩好不奇怪地歪头,几步外的她听不清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只看到青年的肩膀轻轻抽动了一下,旋即接过红衣男子笑盈盈端上的茶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大步朝门外走去。行至门边,复又回身,对二人一抱拳,道声得罪,便径自向前走去,似乎桥的另一头,便是他的期待所在。
“奇怪的家伙。”女孩的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摇摇头,回身收拾起一地的狼藉来。
只顾打扫与安慰客人的她,自然是没注意到,红衣男子在目送青年的身影消失后转过头来,投在她身上那复杂的目光。
一、
有个人一见到我便笑,说整天绣花缝衣服的男生好娘。你觉得呢?
不管你怎么说,反正十八九岁模样的我,是个整天与绣线和布料打交道的裁缝。
这地方名叫中原。厚重、沉稳,如同老迈的帝王般坐落在平坦辽阔的土地上,与之相比,我的裁缝店甚至连个点缀都称不上。城西的一栋二层红瓦房,大门前挂着块实木牌匾,上书“银月坊”三个楷体字,逢年过节时拿红漆重新刷上一遍。老旧的砖墙绕满了爬山虎,木板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一匹匹的绸缎|棉布笼罩在樟脑怪异的气息里,唯有一楼正厅陈列的几件鲜红的、衣与凤冠灿烂耀眼,多亩地成为了古旧的作坊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偶尔有从店门前路过的书生或小公子摇头晃脑地卖弄才学,我倚着树干坐在门前参天的榕树下,有了兴致便抬眼懒懒地扫一眼过去,不想理睬时便淡定地继续翻着我那本几乎不离身的抄本。
这便是子殷对我的直接印象。
难得,他一个习武之人,三天两头地往我这银月坊跑,手里那把削铁如泥的神行剑与一堆布料和樟脑靠在一起大眼瞪小眼,默默地注视着我们俩前言不搭后语根本不知怎么做到地聊得兴致勃勃……不行,容我笑会儿。
其实中原城里笑的不止我一人,可子殷不管。
这家伙我行我素,丝毫不在意两个大老爷们在一堆嫁衣的包围下那场面有多尴尬。
子殷和我认识四年了。
我和他的关系早就已经越过“兄弟咱俩一起去喝两杯”发展到“妈的智障你个傻X”了。
他嫌我总穿红衣服扎眼睛天天绣花忒无趣拿个破抄本翻翻翻好像能翻出花来,然后袖子一挽冲出门外把欠债不还还想溜的对门张三揪回来乖乖掏钱;
我嫌他爬墙上树不下来一言不合就抽风整天叮呤咣啷地摆弄那把破剑吵死人,然后照例多留个碗出来等他来蹭饭然后帮他把被剑挑破的衣服补好再缝结实点。
子殷从小练武,中原重文轻武,于是子殷从小不受人待见。
偌大个中原城,我是他唯一一个好友。
有姑娘说我人帅手又巧,不像子殷那个疯样。
可说句实在话,子殷乌黑的双眼英挺的剑眉以及因为从小被穷着养而微尖的下巴,放在一起也挺帅的。
但那群姑娘好像眼瞎,愣是对子殷清俊中带着英气的五官以及挺拔微削的身材毫不感冒,见了他便一口一个疯子,远远躲开。
子殷好像眼瞎耳又聋,全然不理,要么便是已经习惯。
好在还有一个眼不瞎的。
挺好看的子殷有个挺好看的青梅竹马,叫沈今薇。
她就是那唯一一个眼睛好使的姑娘。
4楼
2017-01-24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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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道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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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子殷不傻不颠神智正常,打小聪明过人记性好,不论诗词歌赋还是诸子百家看几遍就会背,但中原城所有人都喊他疯子。
连他的义父安鼎一见他都直摇头。
四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子殷,瘦削的少年背着一大捆柴禾好像要被压垮,造型挺霸气的长剑托在身后一路咣啷,年幼的我在一旁看着都替他觉得累,于是在路人嫌弃的眼神中,我帮他拿长剑他帮我找店面,礼尚往来了一下后我在这中原城安营扎寨,也默许了子殷三天两头地前来蹭饭。当然知道他练武一捆柴禾对他来讲根本不是个事儿,那就是后话了。
两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坐在榕树粗壮的树根上,风吹着廉价,很凉爽很舒服。
当子殷一遍吐槽我一身红像炮仗,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他是安鼎收养的义子时,我下巴差点掉了下来。就算我刚到中原,也知道安鼎是现任中原城城主,德高望重,一呼百应,家境之富裕自然不必多说,但我上下打量了正抱着我买的包子狼吞虎咽的子殷一遍,发现上述情况丝毫不能改变这家伙既瘦又寒酸像根狗尾巴草一般的事实。
“在中原,义子没什么好地位的。”子殷把嘴角一抹,拍拍手,跳起来背上柴禾,偏过脸来,道,“更何况,我还是个疯子呐。”
人们说,安家的小疯子脑袋灵光做事明白,一点也不疯啊。
人们也说,安家的小疯子死了亲娘后,正式不办诗书不读,一心想着舞刀弄剑去砍朔方族送死,不是疯了是什么。
朔方一族,是中原族人的死对头。
有句话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来到中原之后,我对此深信不疑。
同水土富饶风景秀美的中原不同,位于寒冷的北方边疆的游猎民族朔方,被贫瘠的戈壁与刺骨的风沙磨砺出了与温厚的中原完全不同的性情。中原重文轻武,而朔方的小孩在中原的同龄人还坐在学堂中刻苦读书时,便已能够一箭射落头顶飞过的大雁。面对本族的物资匮乏,朔方的做法很简单,抢!吴侬软语的淮南太过遥远,东离民风粗犷难保全身而退,西岭的几千里大漠无甚可搜刮,于是地大物博的中原成了朔方的固定仓库,如同常常登门拜访的乡邻,入侵的不亦乐乎。
而安分守己不善作战的中原如何应对?也很简单:逃。
不知是出于对族人安危的考虑,还是觉得朔方是蛮荒之族不屑于与之交手,城主安鼎面对朔方三番五次的侵扰选择了退避三舍,除了设立岗哨命人日夜监察,发现朔方入侵便引族人匿避外,并未作出任何抵抗。
而这正是令子殷窝火不已的所在。当又一次被安鼎丢掉好不容易从东离淘来的匕首后,倔强的少年紧紧地护住与他清瘦身体不成比例的长剑,仰起头来大声质问:“我想保护中原有什么错?!朔方这么欺负我们,难道就这么永生永世躲下去?!”
他的眼眶发热,将怀中的信仰更加用力地拥紧,努力地想为自己一直以来的迷惑寻求一个答案,甚至想争取来一个实现自己心头梦想的机会,习武、练兵,拥有能与敌人抗衡的力量,只为让泱泱大族的中原,能挺直腰杆,顶天立地的存在于世间。
没有答复,他得到的,只有义父厌弃的眼神,如同看着一文不值的垃圾,以及不带感情的几个字:“无可救药。”
小小的子殷低下头,拼命忍住的眼泪偷偷溜走了几滴,落在怀中的长剑上,将剑柄上篆刻的“何”字,冲刷得愈发光亮。
在安府,繁重的活计他可以不觉得累,寒酸的吃穿他可以不去理会,安家上上下下的奚落,钻进耳朵里也不难受,可一直坚持的信念三番五次被踩进泥里毫不留情的践踏,怎么不疼?
疼到他双手颤抖,险些要抓不住手里的神行剑。
义父怎么可能知道,那不是胡言乱语,那不是心血来潮,恰恰相反,是执念。
5楼
2017-01-24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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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道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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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中原沈家的老爷现在非常郁闷,因为他的女儿沈今薇要嫁给一个疯子。
我叫月朗,第一次见到今薇,是在跟子殷认识一年后。
我那几个朋友知道我跟子殷玩到了一起后相当惊讶,不怪他们,我俩形象差别实在太大,一个海上生明月一个千里不留行,阴差阳错成了哥俩好后,真正拉近我们距离的,就是这个之前提到的子殷的青梅竹马。
小姑娘比我小两岁,比子殷小三岁,如今二八年纪。
小姑娘是沈家的小姐,从小跟她爹学医,学来学去,学出一身淡淡的中药苦香。
小姑娘一双圆圆的眼,刘海儿垂下来挡住额角,嘴角老挂着笑,乖巧又讨喜。
小姑娘有个小姐的命,却没那小姐的病,不端架儿,放着七大姑八大姨给买的一对珠花首饰不带,往两边垂下来的辫子上各绑块子殷从我那儿顺来的红绫子,跟着她子殷哥哥天南海北地跑,子殷一回头看她,她就嘻嘻地弯了眉眼,张开柔软的胳膊要抱抱。
子殷这一身功夫不是大风刮来的,打会满地跑起没少往东离那儿溜,寻头觅缝地跟东离族人学武,拜的师傅拉起手来可绕银月坊三圈。他往东离跑,小姑娘也照跟不误,子殷往东离和中原交界的墙根下一坐,一群七拼八凑的同门师兄弟翻墙的翻墙钻洞的钻洞,沿着墙坐成一溜儿晒太阳,有时还拉上我,今薇就拎个小酒壶挨个儿给倒酒,一圈儿轮完往子殷怀里一蹦,抱着子殷的脖子不放,直让一帮单身青年大呼虐狗。
她捧着子殷的脸,撅着小嘴好不心疼:“又给划坏了,可小心点儿啊……”然后在不离身的药箱里哗啦啦一通翻,凑得老近老近地抹药,哪管子殷的脸红不红烫不烫。
她拎着裙边儿跳着转圈圈,顺着墙根挨个的喊哥哥,喊的人心里软成了一块在太阳下融化的桂花糖。
小姑娘爱美,我有时把缝好的嫁衣搬出去挂院里晒晒,嫁衣随风摇晃,晃出满目红光,一院子的喜气洋洋,小姑娘就在这一片喜庆里钻来钻去,挨个儿揪着裙边儿袖口翻来覆去地瞧,瞧完了扑上去便抱,抱出两颊嫁衣般的红。
小姑娘干净,可我这人也有点洁癖,于是只要一出太阳,势必是她满院子跑,我跟在后面满院子撵。子殷笑呵呵坐在窗台上看着,时不时把手拢在嘴边喊:“小朗啊!快抱到最后一件啦——”
我一抹头上的汗,回过身来指着他:“你个傻x!闭嘴!”
撵归撵,我停下来看着东跑西颠的她,还是和子殷一样,看出了满眼笑意。
我手艺过硬,银月坊文明中原,待到那一天,我定时要遂了这丫头的心愿,为她和她的子殷哥哥,好好地做上两身夺目的正红。
今薇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吃定了子殷的,至今成迷。
赤红悠悠飘荡,一双小儿女肩并肩坐在这一片红霞里,让人觉得刨根问底也是多余。
微风吹来,子殷悠悠地念:“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今薇笑笑地跟:“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她抱紧他的胳膊,他覆上她的手背。
吹呀吹的风送来二人的和声:“同居长干里,两小无相猜。”
OK,这就是他们给我的答案。
我单身,我活该……你俩在这接着秀,我回屋里吃狗粮……啊不,我回屋里接着绣。
绵绵红线千万根,红的好像烈烈燃烧的风华,不知哪一根会从我指尖流过,绕啊绕的,缠上了谁。
她对他来讲应该是最不同的吧……荒芜的庭院,抑或偏僻的街头,翻飞的长剑抛出道道银光,她站在一旁专注地看,不管零星划过的三三两两路人的目光,红了脸颊弯了眉眼,细白的手指捏紧了裙边,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了眼前舞剑的青年,还有一个小小的她。
8楼
2017-01-24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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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道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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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王八蛋子殷时不时的抽个风,总会给我带来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或者说,只有惊,没有喜。
比如现在,我估计我会终身难忘眼前的场景。
盛夏的阳光好不刺眼,我用手遮住额角,子殷低头看着脚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子殷身边空荡荡的,只站着我一个人。
子殷子殷,你到底怎么了?
子殷真的疯了!
他半跪在地上,手里的神行剑直直的扎在地上。
剑下是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皮肤微黑,头发里掺杂着几缕黄色,被一剑贯穿了喉咙,鲜血染红了地面,活像子殷脚下的一块鲜红地毯。
孩子的身体一抽一抽,还有一息尚存。
旁边的地上躺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已经死了。
子殷手中拽着男孩腰上一块皮革缝制的牌子,低着头仔细地瞧,似乎要用目光在上面生生地烫出两个洞来。
上面印着两个图画般的字,与中原文字完全不同,但我能看懂。
我知道子殷也能。
上面的两个字是个名字:契枬。
朔方族的名字。
两个孩子身上的窄袖衣服,也是朔方的服饰。
几十米开外的地方,是安鼎和一众议论纷纷的中原人。
一片嘁嚓里安鼎面色铁青,一手紧紧地攥着一个年轻姑娘的手腕,姑娘用力挣扎着,拼尽全力想往这边跑,头上,两点艳红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是今薇呀。
安鼎肯定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就在不久前,这两个朔方族的孩子不知是贪玩误闯还是有意为之,总之,很是肆无忌惮的出现在了中原的领地上。
银月坊位置偏,他们就在大门口前边的街上跑来跑去,大呼小叫,兴奋异常。
是啊,看他们多勇敢,小小年纪就敢来到他们未来的专属仓库里,拿出高贵民族的精神气性来,好好地鄙视下这群软骨头的中原人。回到家里,娘亲一定会表扬他们的。,
懦弱的中原人、愚蠢的中原人、丝毫不敢反抗朔方的中原人,这是每个朔方族从小受到的洗脑式教育。
这两个不超过十岁的小孩,自然也不例外。
哥哥端着手中小小的弩箭,biubiubiu地专瞄人射,妹妹在旁边欢呼雀跃的拍手,估计在喊加油。
那种弩发射的箭虽然不大,但箭头也是实打实的精铁,扎进身上肯定是个小小的血窟窿。
转眼间我挂在院里的成衣都被射坏几件,好在这街上也没有多少行人,都忙不迭的四散躲开,倒也侥幸没怎么伤着人。
也不能全怪这两个孩子,毕竟,中原的确也丝毫没有反抗过。
所以,当那柄长剑从身后贯穿前胸时,那小女孩瞪大了神气活现的双眼,子殷的剑准,到断气也就那么点时间,她自然是来不及想明白,这些软弱的废物,为什么能轻而易举的杀死自己呢?
小小的身体颓然倒地。
男孩木然的站在原地。
长剑在子殷手中抛了个剑花,在男孩开口尖叫之前精准地刺进咽喉,没给他幼稚的心脏感受恐惧的时间。
子殷抻着袖口擦了擦剑上的鲜血,扫了四散而逃的几个路人一眼,嘴角缓缓地向上翘起。似是畅快。
子殷,子殷,你疯了吗,你是在找死!
那两个朔方族的孩子不可能没有父母亲人!你会招来朔方族的疯狂报复,甚至可能牵连整个中原!
劝说无效。
子殷沉默地把我的手拨开,帮急得要哭的今薇擦了擦眼边溢出的眼泪,半跪下来开始翻检男孩的衣服饰品,自始至终神色漠然。
直到安鼎闻讯赶来,将这一带的人全部带离了子殷身边,包括今薇。只留他一个人。
只剩下我,一个与他们非亲非故的外来人。
今薇哭着挣扎,子殷没拦着安鼎拉走她。
直到,我的耳边响起一个女子的呼唤声,似哀伤,似愤怒,似不敢相信。
朔方的语言。在唤着两个名字。
远远地,一道黑色的人影,正在向这里飞奔而来。
子殷站了起来。他在笑。
“走吧……小朗。”
“我没杀错人。”
“我要找的人,来了。”
10楼
2017-01-25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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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神行剑在子殷手中蛰伏了十二年后,终于等到了再次大显身手的机会。
离得很远,我也能感受到子殷双眸中散发出来的寒意。他盯着眼前背对着他的黑衣女子,目光冷冽如同终年不化的积雪。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个中原人有这样的眼神。
神行被悄无声息地举起。
黑衣女子披散着长长的黑发,其间和两个孩子一样掺杂着几缕显眼的黄色,身形修长匀称,显而易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她跪倒在地上,搂着已经死去的儿子,焦急地摇晃他的肩膀,似乎这样便能将他唤醒,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反射这次雁白光的剑锋。
这悲痛中的母亲犯了一个经验主义的错误。她飞奔到子殷身边,先是一把将他推开,连带着那把长剑从男孩的身体里抽出,接着便完全忽视了子殷的存在。母性的本能,
子殷的兵书里有这样一句话:欲要存己,必先灭敌。
朔方女子肯定习惯了蔑视中原人,瞧不起中原人,把中原人当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而且此时两个孩子都被杀死,丧子之痛肯定已化为熊熊怒火将思想全部烧毁,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将这个胆大包天的中原人挫骨扬灰。
当她一回头,看清了子殷的面容时,不知为何,愣住了。
她再次犯了个经验主义的错误。
她一定没想到,子殷是个疯子。
黑衣女子被子殷一剑扎透了半边肩膀,拔出腰刀和子殷过了几招,刀刃剑锋磕碰在一起,刺耳的声响吓得几个中原人连连后退。
也许是面对一个中原人掉以轻心了,也许是受了伤影响了动作,朔方女子手中的刀被子殷一剑挑飞,接着猛地扎向腹部。
血红盖过了尚未来得及散去的刀光剑影,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怔怔的。
子殷身上也挂了彩,衣服划破了,又被血染脏,我回去是绝对不会给他补的。
毕竟是性情刚烈的朔方人,女子在被长剑刺中的瞬间迅速抬手,紧紧地攥住了剑身。剑身在抖,她的手也在颤抖,鲜血从手心被割开的伤口中汩汩涌出随着长剑的抖动,化为一片血雾。
她脸上浮现出愤怒的惨笑,咬紧牙根,冷硬的朔方语言声嘶力竭——
她喊:“何子殷!你个疯子!!朔方一族决不饶你!!”
何?
子殷从不让我唤他的姓氏。何姓?他生父已死,难道不应当随义父姓安吗?
等等,为什么她会知道子殷的名字?
一声轻响,长剑并未继续深入,反而抽了出来。
子殷收回右手,转过身去。
“你走吧。”
他的声音始终淡漠,说的是朔方语言。
“我这次不杀你。”
11楼
2017-01-25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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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是夜。
一盏油灯,立在桌上跳跃着火光,子殷的脸笼罩在黄晕的灯光里。
他右眼下方有道伤口,血已凝固,是刀伤。
朔方女子败了,败在一个中原人手上。
朔方族大都思想现实,朔方女子在子殷停手后并未拼死拼活地坚持分个胜负,而是即刻退后扯了外襟草草裹了伤口,费力地背起男孩又抱起女孩,带着两个孩子的尸体艰难地离去了。
中原人打败了朔方人,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这一惊人消息不出当天便传遍了中原城,不少年轻人振臂欢呼,激动得热血沸腾,老人们更是惊愕不已。可不知为什么,子殷没回安家,也没让今薇跟他走,而是自己歇在了银月坊。
子殷的手腕擦破了一片,渗着血,我整一圈一圈地往上缠纱布。
他喃喃:“原来她叫契枬……”
我手一用力,他一哆嗦,皱皱眉。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要命了?!就两个小孩,何必要杀?”
“为何不杀?”子殷反问,“他们已经显出朔方的凶相来了,长大了定是残害中原的一份子,何况朔方每次来中原烧杀抢掠,杀死的中原人还少吗?朔方人会抓走中原孩子去给本族的小孩当靶子练习武艺,我杀两个来闹事的朔方小孩又怎么了?”
我语塞。
“或者不杀?把他们藏在中原养大?”子殷继续发难,“别傻了,中原人会杀了我,何况我又不是圣父,而且朔方一定会来找人,到时候肯定一场灾难。”
我捏着纱布停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而且我没认错人。”子殷突然坐直了身子,面向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朔方人吗?”
诶?对哦,子殷,在中原长大的你,为什么这么恨朔方?
那个叫契枬的朔方女子,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神行剑上承载的梦想,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两个人的。
子殷的父亲姓何,跟子殷一样,也是个疯子。
父亲是个土匪头子,领着手下一众贼寇,一把神行剑恒星时间,所向披靡,如同一把看不见的保护伞,笼罩在庞大的中原城上,与官府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父亲手下的匪帮名叫奈何。奈何帮会兴盛的那几年,是中原城最为太平的一段日子。
可整个中原城除了父亲手下的一帮弟兄外,只有两个人瞧得起他。
一个是小小的子殷,另一个是子殷的母亲。
母亲姓侯,温柔而美丽,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像两个小小的月牙。
父亲常年不回中原城,母亲便带着他,住在父亲的帮会里。那里的房子都没有中原城里的好看,但住着挺舒服。帮会里的人也不都是中原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来自山林里的野气,见到母亲都会笑着打招呼喊夫人,见到他会摸摸他的头,叫声少主。
他们的手都很粗糙,手上有常年拿刀握剑留下的茧子,摸在脸上痒痒的。他们的眼睛里有和父亲一样的凌厉,但笑起来会让人想到天上的太阳,或暖暖的火塘。
他吮着帮会里的叔叔哥哥们给的糖块,心里好不疑惑:中原城里的人都讨厌土匪,可这样一群人,是坏人吗?
他跑去问母亲,母亲笑而不答。跑去问难得有了空闲的父亲,父亲放下剑,抱他到膝头,淡淡道:“中原人说我们是贼,是匪,是寇,那我们就是。我们保护着我们的土地便是,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难懂啊。才五岁多的小子殷挠挠头,心满意足地趴在父亲怀里。
嗯,不用管,只要在他心里,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就好了。
这是子殷目前为止的人生里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在六岁之前。
六岁那一年,父亲死了。
小子殷懵懵懂懂地被套上了白色的衣服,看着相框里父亲变成黑白色的笑容,身边母亲在低低地抽泣,几个叔叔哥哥围在她身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接着他又懵懵懂懂地被一个叔叔抱了起来,漆黑色夜色里有火把再来回晃动,织成一条长长的火龙,向山下游去。
他突然觉得很累,连什么时候趴在叔叔肩头睡着了都不知道。
再醒来是躺在一辆行驶的马车里,他枕在母亲膝头,母亲弯弯的眼睛有些红肿,有几点温热的雨落在他额头上。他用手背擦了擦,往母亲怀里钻了钻,复又闭上眼睛。
父亲是被朔方军队杀死的。
多年来,奈何所驻扎的山头及周边一带,成了一道坚固的屏障,将朔方军队牢牢挡在外面,保护着中原,也连带为西岭、东离与淮南阻了朔方扫荡的脚步。每个人都在感谢他们,连朔方一族提起他们都带三分敬意,除了本族中原。
但,再牢不可破,他们,终究也只是土匪。
朔方练兵有族长支持,他们有什么?
那支朔方军打碎了这道屏障,奇怪的是竟没有占据奈何及周边的土地,而是选择了靠近本城的另外一片领土。
奈何残存下来的余部里有人看到,那支军队的一名副将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有着麦色的肌肤和泛着绿色的瞳仁,以及长长的黑发里,掺杂的几缕黄色。
父亲死在了她的刀刃之下。
父亲死了,朔方从山上撤走了,中原官府的人却来搜山了。奈何,散了。
余下的帮会中人死的死,逃的逃,官府挂出来示众的头颅,眼睛都还睁着,不知哪一双曾笑着看向过母亲,曾让他想到天上的阳光,或是暖暖的火塘?
奈何败了,曾经的神话消失了,那些关于父亲的传说也在中原族长一方的压制下,渐渐地被遗忘了。
15楼
2017-01-26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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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一年过去了。
母亲带着小子殷,在中原边境一带选了个僻静地方,住了下来。父亲生前行事低调,为保他们的安全甚少向外人透露自己妻儿的信息,日子久了,没人知道他们曾是土匪头子的家人。
子殷没哭,蛋黄糊了一段日子,用他仅有的能力反反复复地思考着奈何的遭遇,未果。
但总有一种隐秘的想法,在他心里悄悄的涌动着。
父亲的神行剑和剑谱兵书,母亲带了回来,将那些书码得整整齐齐。神行剑挂在墙上,母亲每天都把它拿下来擦上几遍。
母亲对他疼爱依旧,但当他坐在门前用小刀削着手里的竹条时,当他遵从内心那种隐秘的想法而专注地凝视着墙上的神行剑时,母亲的眼里,便总有亮光闪动,他看不懂,却又好像看得懂。
若是一直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倒也挺好?
不,命运从奈何帮主气绝身亡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不会再带给子殷安逸与平庸。
七岁那一年的夏天,值得被所有中原人永远铭记。
这是子殷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的时间,也是整个中原的命运改变的开始。
奈何衰落后,一年过去。中原的安定大不如前。母亲特意选择的这个偏僻的住所,也难逃朔方族的铁蹄。
那时的中原边境还未设岗哨。母亲被仓皇逃离的邻居们惊动时,时间已经很紧迫了,她草草收拾了几件衣服和一些干粮,带上和父亲多年来积攒的一点积蓄,拉起子殷仓促地奔出了门外。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子殷一辈子的噩梦。
母亲跟着人流跑出一段路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望望家的方向,陌生的语言组成的喊声与马蹄声已经隐隐能听见了。她狠狠一捏拳头,一把将子殷推进旁边的邻居怀里,又把行李塞进子殷手中,求了邻居婶婶几句后向屋子的方向飞奔而去。
父亲的书和神行剑还没拿出来!
朔方的人已经快到了,母亲这一去……子殷不敢再往下想,他毫不犹豫地低下头来,一口咬在邻居的手腕上,趁着抓住自己的手松开,猛地挣脱了邻居,扭头便去追。
子殷,那个朔方女子很美,对吗?
英姿飒爽的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母亲,手中一对短刀漂亮得如同艺术品,不知是哪一把,曾沾上过父亲心头滚烫的鲜血?
子殷,那黑色的长发中掺杂着的几缕黄色,原来是那么显眼,你是第一次见过吧?
她遣开了的所有的随从,空荡荡的屋子中只剩下她与母亲,以及躲在母亲身后呆呆地看着她的你。
子殷,你一定从没见过母亲红了双眼不顾一切地与人厮杀的样子吧……
她将身后的你猛地向门的方向推去,接着以平生从未有过的凶狠姿态,想朔方女子飞身扑去,犹如俯身烈焰的飞蛾。
朔方女子根本没想到一个柔柔弱弱的中原妇女竟敢主动向她攻击,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被母亲猝不及防地撞倒在地。几秒钟的机会,母亲不敢迟疑,匕首多下朔方女子左手中的短刀狠狠向下扎去,朔方女子立刻侧头躲开,刀子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石板上溅出一道白印。
这点危险而已!有当年执意从家里出来时父亲的鞭子狠吗!!有丈夫横死时心里裂开的伤口疼吗!!有看着帮中的兄弟们一个个被同胞处死时难受吗!!
只要儿子能逃出去,被眼前的杀父仇人捅上千刀又算得了什么!!
子殷被推倒在地,呆滞地注视着母亲,像是根本看不到朔方女子狠毒的攻势。神行剑与书本抱在怀里,硬硬地硌手。
他已被眼前的场景彻底震慑,一时被巨大的恐惧牢牢摄住,竟忘了转身奔逃。但心里,却又说不上完全是怕,倒似乎又感到了那种隐秘的感召,在心里冲撞,渐渐清晰。
母亲的衣服被鲜血染红了,刀子扎入身体,她浑然不觉的痛,心中只剩下焦急——子殷还站在那里!!
难道要自己死后,儿子也要被杀掉?
不行!绝对不行!!
分身之间,朔方女子一刀扎进她的脖颈,她喘息了两下,突然猛地向后拉扯自己的脖子——正对着子殷站立的方向。嘣的一声闷响,一道灿烂的血色烟花突兀地绽放在母亲崩断的颈间,一片殷红飞溅而出,不偏不倚地贴在子殷的额头上。
“朔方族!吾儿何子殷定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子殷,跑——”
跑!!
子殷脑中如遭雷击,混沌的神智刹那间清明,母子间冥冥中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心灵感应,他抱紧父亲的遗物,冲出门去,飞也似的朝着中原族逃走的方向狂奔。
身后,传来朔方女子轻蔑的冷笑与刻毒的咒骂。
子殷跑了好一会儿,心里的悲伤才慢慢涌出来,他追上了几个落在后面的中原族人,抓住一个叔叔的衣袖,难过得几乎想哭。
爹,娘,奈何,全没了……
老天为什么这么待他,为什么不能让他像别的孩子一样平平安安地长大,为什么要让他来经受这些……
不能哭,不能哭,娘看着呢,不能让娘担心……
神行还在怀里,剑柄上的何字贴在心口,烙得心里热热的发疼。
心中那神秘的感召终于破土而出——
神行,需要一个新的主人来拿起它。
16楼
2017-01-26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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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土匪头子的儿子何子殷拿起神行剑,跌跌爬爬地长到了十九岁,十九岁那年杀掉了仇人契枬的儿女,并奇迹般地打败了她。
银月坊钱子殷那辉煌衣站,直接导致了两个后果。
那天过后,一向平静的中原城,久违地开始了躁动。
子殷大腿朔方女将的消息传遍中原,几乎一夜之间,子殷从人人唾弃的疯子一举成为年轻的中原族人心中的英雄。自从奈何衰落后,中原人打败朔方人,算得上是空前绝后的壮举,如同一颗明亮的火星,骤然点燃了人们心中的熊熊火焰,一发不可收拾。
那些与子殷年纪相仿的族人齐聚银月坊,年轻的面孔上闪动着激动与期待,不同的面容、不同的身份,其中甚至还有几个尚未出阁的女孩子。守土复疆,保家卫族,那陌生而遥远的字眼,在埋藏在了多年后终于近在眼前,化为他们看向子殷时眼中不加掩饰的崇拜,灼灼燃烧。
与此同时,沈家小姐沈今薇,出阁嫁人了。
嫁的人不是子殷。
安府上下忙碌了起来,张灯结彩,子殷的视线被映成一片红色。安鼎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刺眼,恍惚地听到有人在道恭喜:族长,这是第四房吧?哎呦,沈小姐长得水灵着呢!她能嫁进来真是她的福气哟!
子殷愣愣地看着面前成片成片的艳红,挡了来往家仆的路也不知躲闪。
我三言两语把那开口要骂的仆人打发走,低下头,默默攥了攥子殷的手。
初秋的时节,天还不算太凉,但子殷的手,冷的像一块冬日的寒冰。
他盯着那个大红盖头下的身影,那人身上的大红礼服垂到地上,上面绣着的凤凰偏过优雅的头,似是在趾高气扬地嘲笑他。
那身礼服,不是出自我手。
鞭炮的声音在耳边喧闹,刺得耳膜生疼,子殷失血的双唇轻轻颤动着,无声地发问——
为什么。
为什么……
他不知道,这场喜事的前一天,今薇的父母来过银月坊,在子殷出门去见北街几个有意要跟他学武的少年时。
他的心意没变,可沈家的家主已经给了我一个荒诞的消息。
——小师傅,你跟那个……子殷,挺好的对吧?
——今薇呢,明天就要嫁给族长了,你呢,好好劝劝他,让他跟我们女儿将来好好相处着,别做什么傻事。
——练兵、守土……挺好的哈,对今薇来讲,太危险了!
他们……去问过安鼎了吧?族长很有经验,有很多办法,这不就拿出了最好的解决方案吗?
试了,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地一劳永逸。
眼前,今薇父母的嘴还在一张一合。
“……今薇好不容易才被关住了,脸色那个吓人哟……小师傅,我们知道你们心里也难受,但我们只有这一个女儿,不说大富大贵吧,至少也要保证她能平安生活下去。”
阳光投在身上,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子殷站在炫目的红色中,静如石像。
得到了崇敬又怎样……打败了契枬又怎样……
在更多人眼里,他还是一个不配得到爱与幸福的疯子。
18楼
2017-01-26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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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子殷把所有的精力,全部用在了练兵上。
招兵、备马,子殷用尽全部的能力,调动了他所能调动的一切人脉与资源,硬是扯起了一支初见规模的义军来。
我明白子殷的用意。
子殷父亲的遗物中有一只旧旧的本子,墨迹清晰依旧,一页一页,记录的尽是奈何众人的信息。
每一条的笔迹都不同,显然出自千人之手。
每一个字,都是奈何中人亲笔所写。
一行一行,字里行间,是一个无声的承诺:随叫随到,义无反顾。
子殷拼尽全力,召齐了大半流落在外的残存下来的奈何余部,或是他们的后人。
子殷心里一直有一个愿望。
若上天知他心诚,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给他一点时间,把她带回几十年前的奈何。
把酒言欢,同生共死,奈何的夜晚永远没有寒冷。
山上的夜空好漂亮,蓝的人心底都是一片澄澈。漫天星子瞧着呢,白手起家的帮会,啸聚山林的匪寇……家人一般的奈何人。
他想再重建一个奈何出来。
上天原谅他私心吧……不光为守土赴疆,也为他心底的一点念想。
今薇出嫁的那天晚上,子殷没哭没闹,默默地喝了几杯酒,悄无声息地拉着我离开了安府喜宴。
他一个不受重视的养子,又有不少人知道他与今薇的那点儿渊源,没人拦他,几双幸灾乐祸的眼睛瞧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
晚风在吹,子殷喝至微醺,扶着我的肩膀,弯下身莫名地笑了……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
他笑道:“小朗,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发生在十二年前的事情,就那么一段,没头没尾。”
十二年前的中原,一个阴沉沉的雨天。
雨淅淅沥沥下着,无数顶雨伞围在城口巨大的石拱桥旁。
桥边的石板地上,跪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小男孩有一双英气的剑眉,以及形状好看的眼睛,额头上的血迹被雨水冲淡了,淡淡的水红顺着稚气的脸颊向下流淌着。
小男孩手里抱着一把长剑与一摞旧书,低垂着头,被雨水打湿的碎发贴在额上,看不出面上是悲是喜。
小男孩面前,站着一个年近不惑的男子,他伸出一只手,抬起男孩的脸。
“到底还是山匪……居然也能给儿子取一个这么文雅的学名。”
指尖触到男孩脸上那抹水红,男子略一沉吟。
“你父母双亡,今后的路你也要脚踏实地地走下去。中原族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你父母若在天有灵,自然也对你寄予厚望——”
“殷切之心……子殷。”
“我安鼎,今天在全族面前,收你为子嗣,从今起,你便是我安家人了。”
起露了,子殷边讲边笑,嘴角勾起的弧度不住颤抖。
他伸手抚上额头,那里被头发覆盖着,早已不见了一丝血迹。
“在这里,永远都涂着娘亲的血,永远永远,都不会褪。”
“城主学识渊博……可他忽略了一点,殷……也有殷红血色之意。”
“我不能像一个普通的中原人那样活着,因为你看……复仇,早已印在我的名字里了。”
远处,推杯换盏的热闹之声隐隐传来,安鼎正忙着酬宾谢客吧,谁会去陪着今薇呢?子殷的故事并不好听,戏曲里公主和乞丐的故事,也自然不是每个人都乐于听到的。
子殷细了口气,嘴唇依旧不受控制地扬着。
“小朗……我从前,似乎记得另一个故事。”
“传说天上有个神仙,他心悦一个冥府来的鬼差。”
“但有天条在那儿,鬼差被杀掉了,神仙受了几百道天雷……身上一片惨不忍睹。”
“这个故事挺俗套是吧?我刚开始听也这么觉得,但后来发生的事……就让我感兴趣了。神仙为了报复,故意在天上遇到危险时袖手旁观……死了好多好多别的神仙。”
“神仙要下凡去了……继任的仙子问他:你这样是为了什么?为了复仇吗?一心想这仇恨的人,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一句话问完,神仙站在云彩里,泪流满面。”
子殷偏过脸来看着我,含泪带笑。
“小朗,你说,一心想着仇恨的人……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我默然无语,不知该怎样回答他。
夜深了,天凉……子殷,回去吧。
22楼
2017-01-27 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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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今薇从嫁进安家的那一晚,便开始守那个空荡荡的房间。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安鼎从没碰过她,连说话见面都少,偶尔有些零零碎碎的珠宝赏赐过去。意识黛玉道也不差,安鼎什么都给得了她,除了自由。
一把铁锁挂在房门上,几乎没人与她来往,在这座府中,她是透明的。
如同软禁的日子,她才十七岁。
但没人知道,今薇并不孤独。
没人知道她与子殷的秘密。
空荡荡的长廊响起窸窣之声,夜色掩盖下,子殷轻捷的身影灵活地闪进了墙后。
暗红朱门上,油绿的梅花大锁在月下闪着冷冷的微光,子殷伸过手去,轻轻、轻轻地扣门。
门里的脚步声细小轻微,子殷的背脊靠上了冰凉的门板,凉意透过布料渗进了皮肤,那声音只有他一人听得见。
不用担心有人发现,这儿称得上人迹罕至,并且早有崇拜子殷的小长工离开几米帮着望风。
雕梁画柱间,我绑下最后一条红线,轻轻打结,心下黯然。眼前,忽明忽暗的几条细细的红。
子殷合起了眼帘。今薇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也只有他一人知道。
月色清明之中,她是默默倾听霸王心声的虞美人。
一夜一夜,他隔着一扇门,向她娓娓道来。
短短数月之间,奈何势力迅速发展,他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在面前站开,挺直腰杆,用力地高喊:“守我故城,护我堂堂中原!”
他说,他们,都是他的火种燃遍天下,不过时间问题。
契枬说要让他付出代价,她做了,带兵来了,但显然轻敌了。
中原城下,他们打了一仗,朔方女将,未占到区区中原民兵的便宜。
几次不分胜负,他感到了契枬对他态度的改变。不光是恨,也带几分敬。
他说,真希望她也能站在他身边,手下那帮半大小子的包扎技术实在不怎样,真想她的妙手回春。
他身边有个小他几岁的小兄弟,叫尹雪,据说是生在雪地里,所以才取了这么个略显女起的名字。清澈的双眼,在他身边笑着叫着,像是从前的她。年少不安的心跳动着,他是少年从小奉若神明的偶像。
他说,尹雪没直说,但一直想着要见嫂子。小孩知道嫂子漂亮,还念叨着要吃嫂子做的豆腐包和炸春卷。
她未答过话,只默默听着。他顺利,她陪他开心;他失意,她便低下头忍了心里涌上的疼。
一年过去,她在门内的方寸天地之中,听尽了奈何一年来的风起云涌,与他同悲同喜,只是,从未打开过那扇紧锁的门。
她不提,他也不要求。
他在等她。
23楼
2017-01-27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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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我没想到今薇会来银月坊找我。
一年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让她原本红润的脸色变的苍白了不少。身上衣服华贵但陈旧,头发已长到腰下,却未盘成发髻,而是仍旧记着那两块熟悉的红绫子,低低地垂着。
这是个在心底从未出嫁的姑娘。她未施粉黛,仍是素面朝天的一张脸,奔到我面前,死死抓住我的手。外面正飘雪,她的手如白雪一般冰凉。
她近乎歇斯底里地问:“月哥……我该怎么办?!”
子殷,毕竟才刚过弱冠之年。
奈何发展的再快,毕竟也是个刚刚成型的民间组织。
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刚学会舞刀弄枪,热血上涌,谁也不知道他们手中的利刃,会朝向外,还是朝向内。
中原里起了乱子,犯事儿的,是子殷手下的人。
那也,子殷讲述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了哽咽。
他说,抢钱占良,为恶族人……没想到,真的会与自己扯上干系。
他说,为首的两人,他劝过,斥责过,下了狠手打过,完全不知收敛,还挥开了他手中的神行剑,讥他畏首畏尾,说总有一天要掀了他这奈何门,让他安子殷俯首帖耳。
他说,有人告诉他,尹雪似乎也参与过……
子殷喉头里呜咽着,他说:“我不想杀同族……以一敌二,我也不一定能赢……”
他问:“今薇,我该怎么办……”
我看着面前纤弱的女子,我明白,她并不是来向我求助的。
她心里早有了想法,只是缺少一个人帮她下定决心。
我搁下手中活计,帮她整理好凌乱的头发。
“你在想什么,我明白。”我平静地开口,“做你想做的吧。”
今薇敛了悲戚的神色,轻轻点头,向我微一俯身,转身出了门去。
第二天,城中传来消息,那横行霸道的两个奈何中人,夜里在无人街头打了一架,由于酒精作祟,二人显然下手不知轻重,双双横死街头。
我知道今薇做了什么。
灯光酒影,家人再浅,那只不过是一场为了美色的争斗。
心患已除,子殷……该放心了吧?
没有。
怎么可能会。
背后有双眼睛注视着呢,庞大的中原,怎么可能放过这些不入流的武人。
他们注定无路可逃。
25楼
2017-01-27 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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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接下来高虐预警……话说我大过年得在吧里明目张胆地开虐真的好吗……
26楼
2017-01-27 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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