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点点声控
第一章一点点声控
有许多行业，都是出了名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裴秀智干得就是这其中的一行，从大学毕业起，她进投行已经五年多了。
裴秀智是幸运的，不仅因为她本科毕业就入行，也因为她刚毕业那几年遇上了弯腰捡钱都捡不赢，年终奖拿到手软的几年。但现在她也不幸在升职路上非常重要的一年里，遇上了行业的寒冬。
校招冻结、社招offer收回、同行裁员的谣言或正式新闻不断地传来。今年正好轮到裴秀智这个级别的员工升vp(注)了，但是因为市场环境不好，升职名额紧缩，即便外资相对没有那么多办公室政治，大家暗地里也还是争得头破血流。
经济形势越是低迷的时候，公司里越是暗流涌动。谁都希望握住升职的橄榄枝，而不是迎来裁员的屠龙刀。
凌晨四点的写字楼十七层，还在工作的裴秀智把笔记本电脑锁屏，站起来活动一下肩颈，冲了一杯浓浓的咖啡，试图清醒一下大脑。
她捧着咖啡走到落地窗边，低头看看窗外已褪去白日热闹喧嚣的空旷马路，再回头望望这灯火通明、充斥着键盘声的办公室，一时间疲惫涌上心头。
她突然想起好多行业爱开的那个笑话。原意是记者问科比为什么能成功，科比反问道：你知道凌晨四点洛杉矶的样子吗？我知道，因为我每天四点起床练球。
于是金融、it等等许多经常通宵加班的行业“民工”们纷纷自嘲，我们也知道呀，因为凌晨四点我们还没下班啊。
过去的几年对裴秀智来说，每周工作100个小时早已习惯，偶尔连轴通宵个两三天也算是忍耐范围之内。她还记得当年入职培训的提问环节里，李晋州面对新员工们用英文回答的那句话：“工作和生活的平衡？工作就是你生活的全部，不需要平衡。”
几年下来，裴秀智只能感叹，boss诚不我欺。这世上，没有容易赚的钱。
站在窗边的裴秀智随手划开手机，翻了翻朋友圈，看到又有同学转了那条热门的辞职信--“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她笑着摇摇头，锁上了手机屏幕。
没有钱，看个屁。
但其实，扪心自问，裴秀智也真的想辞职了。这五六年下来，她也觉得有点累了。不，应该说是很累了。无休止的熬夜、数据、模型、图表、开会、出差与客户，她现在偶尔咖啡喝多了，通宵到第二天早上都有种心悸反胃的感觉。
而今天，又是一个通宵。裴秀智用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手里温热的马克杯沿，这是已经是她今天的第六杯咖啡了。
她早就已经感受不到所谓的咖啡的醇香浓厚了。
一口下肚，感受两个字，加班。两口入喉，感受四个字，熬夜加班。三口残留唇齿之间，感受六个字，通宵熬夜加班。裴秀智甚至怀疑自己已经产生了咖啡抵抗力了。哦，不，也许真的是不如刚毕业时能熬了吧。毕竟是传说中年轻的时候拿命换钱，年老的时候拿钱换命。
再想想年度体检报告里，那些颈椎病、腰椎病、胃病等种种职业病，医生对她亚健康的生活状态的警告，让她早睡早起多运动的建议，裴秀智一直在想，也许是时候，给自己一个长假休息一下了？
有人说人生最难赚到的是第一个一百万，拿命换了五年钱，裴秀智早已经做到了第一步，嗯，甚至远不止第一步原始积累。裴秀智觉得自己对奢侈品没有太大的渴望，房子车子存款各种投资也都有了，和梁薇合开的培训学校也已经步上正轨要开分校了。辞职之后休个长假再找工作对她而言不是难事，经济上也没有太大压力。
只是即便她要辞职，也不是在这个升职的关键时刻之前辞职。
但是抱着这种对于未来辞职之后可以睡到自然醒的幻想，裴秀智瞬间自我安慰成功，心情转好。干掉第六杯咖啡，她又顺利地熬过了一个通宵。
一路工作到第二天的晚上六点，裴秀智居然就可以收工下班了。啧，也就三十来个钟头的连轴而已，比起刚进公司那两三年的日子来说，这简直是一种胜利。
已经关机准备速度回家闷头睡觉的裴秀智，刚刚离开办公桌不过半步，手机突然响了。铃声是公司发的手机，不详。千万不要又是紧急派活儿，拜托。
她想睡觉，想睡觉，睡觉。不想接电话，不想接，不想。
然而闭上眼睛、深呼吸、给自己两秒钟、调整好情绪，裴秀智还是摸出手机接通了电话。拿钱干活，拿高薪多干活，干辛苦活，这是基本的职业素养。再不想接，她也不会假装没听到电话。
来电显示，李晋州，裴秀智的上级的上级的上级，裴秀智这组的顶头上司。裴秀智做实习生的时候就是被李晋州招进去的，毕业正式入职也是李晋州的强力推荐。
那时的李晋州还是资历颇深的vp，也是曾经把刚入职的裴秀智骂到狗血淋头的人。现在轮到了裴秀智要升vp的时候，他也已经成了直接决定裴秀智能不能升vp的人。
“裴秀智，要下班了？”李晋州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这问题问的，裴秀智摸不准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走得太早了，于是答道：“还在办公室，可以开电脑。头儿，需要我做什么吗？”
李晋州在某些方面是个怪人，身在外资又是个海归，却从不肯入乡随俗的给自己起英文名。有时候外资非要装逼弄个英文名方便，就在于多大的老板你都可以直呼其名，但是李晋州非不。于是导致他下面的人都匪气十足地喊他“头儿”。
“我在办公室看到你要走。等我五分钟，出去喝一杯，找你谈点事。”没等裴秀智回答，李晋州就挂了电话。顶头上司有请，还需要等你回复吗？
裴秀智扭头看了看，自从李晋州升了之后，他在这层就有一个带落地玻璃窗的独立办公室了，不像裴秀智他们就一个工位。所以今天裴秀智忙得也都没注意到他居然在办公室，而不是到处飞着开会。裴秀智心想，加班加到累死还要出去喝一杯，李晋州这点习惯倒是挺海归的。不过特地找自己谈事，八成是因为升职或裁员的事情，是喜是忧？
完美主义工作狂boss说等五分钟就是五分钟，两人准时出了办公室，在公司附近找了一家熟悉的清吧坐下，点了两杯酒。
酒还没上，西装革履的李晋州把外套脱下挂在椅背上，伸手松了松领带，随口和裴秀智问了两句工作。不过boss可以随口问，裴秀智答得倒是认真仔细，滴水不漏。
李晋州眼底泛着笑意看了裴秀智一眼。即便刚刚熬了三十多个小时满心疲惫，裴秀智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然明亮生动，灵气十足。一身简洁干练的职业装，说话条理分明，用词严谨而专业，几乎已经看不出当年刚毕业时青涩稚嫩的样子。
然而，他却始终没有忘记当初那个倔强又坚强的暑期实习生裴秀智。
酒上来了，两人轻轻碰杯，浅酌一口。李晋州开口问道：“最近市场不好，公司里各种流言也很多，你也听说了吧？”
裴秀智心中偷偷地翻了一个白眼，老板们谈话总是这样，开头先带一句市场不好。如果裁员或者年终奖惨淡或者升职不成功呢，那都是市场的锅。如果没裁你或者还给你发点年终或者升职成功了，你看，市场不好老板还为你争取了这么多，是不是应该更加卖命卖力？
总之，套路，这都是谈话的套路！
“行业新闻看到一些，不过同事们都忙，也没什么时间讨论。”裴秀智谨慎回答。实际上大家再忙，这种敏感信息还是传得很快的，尤其是同级别的同事之间。当然了，这些事，在公司多年的李晋州肯定也知道，但是裴秀智也不想明说。
李晋州笑了笑，直言道：“裁员和升职名额紧缩都不是流言，市场环境不好，暂时性的战略收缩调整是必要的。不过……”他顿了顿，停下来喝了口酒。
裴秀智默默吐槽，果然是市场的锅，“暂时性的”“战略”“收缩”“调整”，看这词儿用的，官方的飞起。不过既然boss加了一句“不过”，还停下来喝酒卖关子，看来是好消息。
“不过嘛，就算我手下只有一个升vp的名额，也少不了你的。”果然，好消息。
裴秀智端起酒杯，回道：“谢谢头儿，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晋州和她碰了碰杯，喝了口酒，笑道：“这行过劳死够多了，你可别这么说。这是你应得的，这几年表现很不错。”他懒懒地往后一靠，将手搭在身侧的椅背上，叮嘱道：“这波要裁不少人，但是最终决策还没定。最近你们同级要是有聚会，说话谨慎点。”
裴秀智点点头，她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
“升了vp之后有什么打算没？现在市场行情不好，其实走公司的项目去美国念个mba回来也是个选择。”李晋州问裴秀智。
即便裴秀智毕业于国内顶尖的本科，但是这一行也还多半都至少是硕士，尤其是海归mba。而且如果没有人脉没有后台没有足够的手腕，许多人走到vp这一步，在投行的头衔也就升到顶了。
裴秀智心想，我的打算是……拿了升职的头衔就裸辞休息几个月……
拿公司的钱去读mba，可不是白吃的午餐，还得签回来之后在公司后续工作年限的合同。
然而这话她总不能现在就和老板说。
她甚至还有一点点小小的内疚，这种竞争激烈的时候，每个升职的名额，那也都是老板们开无数次会议撕回来的。而她打算拿了就走人。
裴秀智侧头看看李晋州，想起来刚进公司那几年，常常听到他挂在嘴边的那几句话：资本是逐利的，资本是有代价的，资本是没有感情的。
她不禁心中又有点嘲笑自己无谓的内疚情绪，真是幼稚。
拿到vp头衔之前辞职，还是之后辞职，这对裴秀智的职业生涯而言，对她以后给猎头的那份简历来说，都有着本质上的差别。会给人一种你是升了再走，还是升不了才走的错觉。临门一脚，她不想懈气，也不想对不起过去五六年的辛苦。
收拾好这些乱七八糟的内心想法，裴秀智开始忽悠，一本正经地规划自己继续在公司发展的职业前景，刚升职需要好好学习的东西有很多，暂时不做出国的打算云云。
酒吧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关于职业发展的谈话告一段落，再闲聊两句，裴秀智终于可以告辞回家补眠了。
等裴秀智洗漱完毕，终于把自己摔进卧室的被子里时，已经快晚上八点半了。她把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心想通宵工作之后还要和上司聊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题，真是心累。聊天就聊天，还得喝酒，哪怕是红酒，也是胃累。
还不如给她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呢！好歹拯救一下她被酒精和咖啡浸泡的胃。
她合上眼睛，意识几乎在一秒内恍惚，身体里的每一颗细胞都在疯狂地叫嚣：我要睡觉！要睡觉！睡觉！
然而手机铃声又响了……

不过这次听到铃声，即使困倦地不想睁眼，裴秀智仍是温柔地扬起嘴角，闭着眼睛摸索出手机接通了。她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点软萌的撒娇感，“喂，外婆~你还没睡吗？”
“裴秀智啊，我们没睡呢。我和你外公在你赵奶奶家做客。你没在加班啊？在国内吗？”外婆关心地问道。裴秀智的私人手机经常打不通，据说是经常有些会议因为保密还要没收私人手机，有时候裴秀智出国太频繁不停的空中飞人，在飞机上也联系不到。
“在国内呢，没加班，在家正准备睡觉。外婆怎么啦？”裴秀智从不和家里人哭诉工作多么累，只是家人经常联系不到她，所以外婆也知道她有多忙，没事基本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
听裴秀智说没加班已经准备睡觉了，外婆顿时放心了，说道：“哎，是这样的。你还记得赵奶奶吧？”
裴秀智自从工作之后，一年也就春节回家一次，因此只大致有个印象，这赵奶奶好像是外婆曾经的老同学，退休了之后搬家居然又在同一家老年棋牌室遇到，成了消磨时间的牌搭子，于是应道：“记得，怎么啦？”
“哎，她外孙打算带他们两口子出国去海岛玩一趟。她说她外孙不爱说话，太闷了，邀请我和你外公一起去旅行，大家做个伴，热闹。”
“哦哦，好啊。你们尽管去，别省钱，看上什么买什么，爱玩什么玩什么，我报销！”裴秀智一口答应。在裴秀智工作之前，外公外婆几乎就从没出去旅游过，更别提出国了。还是裴秀智工作之后，每年年假带他们出国玩一趟。但是她年假时间有限，也不可能天天陪着老人家丰富退休生活。
“哎，你这孩子，谁让你付钱了，每年红包你都包那么多。只是打电话问问你我和你外公的护照号码是多少，赵奶奶那外孙正替我们买机票呢。等你这周哪天有空了，再把护照寄回来。”因为每年都是被裴秀智带着出去玩，外公外婆的护照就一直放在裴秀智那里了。
“好啊，我先把护照号码报给你，护照明天早上到公司了就寄给你们。”原本闭着眼睛接电话的裴秀智终于舍得睁开眼睛了，探出上半身去拉床头柜的抽屉取护照。
“哎哎，裴秀智，你别报给我，英文字母我听着就糊涂。你等等，我去客厅让那小伙子接电话。”外婆一听字母打头的号码，头都是晕的。
裴秀智等了一会儿，就听到了那边一个低沉而磁性的声音传来，“你好，我是吴世勋。”
困得有些迷糊、意识都有些飘散的裴秀智一愣，突然就想起来一句著名的形容低音炮声音的句子--“睡前听了耳朵要怀孕……”
这吴世勋的声音传来，裴秀智莫名觉得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手机，而是个小音箱……
“你好，裴秀智？”那边吴世勋没有听到回复，又低声确认了一遍。
“嗯，你好，我在。”裴秀智回过神来，贴近手机应了一声。然后她拿开手机，别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她总觉得有发丝掉落在耳边挠挠，有点痒，不过其实并没有。
这不过是吴世勋刚刚喊她名字时，因为疑问而略带上扬、低沉性感的尾音造成的错觉而已。
注：vp是投行里的中级职位。但是如果翻译过来就成了副总裁，容易导致误解，因此正文里使用缩写不再翻译。

☆、第2章 正好凑一对？
第二章正好凑一对？
虽说吴世勋如同低音贝斯一般的声音很好听，挺符合裴秀智的审美，不过她也就只是愣了一愣而已，该干嘛就干嘛，顶多只是说话时心情更好一点。
报完了护照号码，裴秀智感谢了一下对方帮忙带外公外婆出去玩、安排行程的辛苦，吴世勋简简单单地“嗯”了一声，就将手机还给了裴秀智的外婆。
裴秀智又叮嘱了外婆一遍别省钱，玩得痛快，再和外公问好说声晚安，就挂了电话，光速进入了梦乡。
睡觉的时间总是幸福满足，而短暂的。
当手机里的每日定时闹钟响起的时候，裴秀智痛苦地哼哼了两声“不想起还想睡！不想起还想睡！”，然后就在三秒钟内起了床……只要有工作，裴秀智的起床开机速度简直就可以打败全国98%的对手。
裴秀智一边刷牙，一边划开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睡觉时间错过的工作电话短信邮件，毕竟昨天睡的太早了。嗯，公事上没什么大事，邮件倒是有一些，去了公司再处理。但是微信里有不少消息，裴秀智点开一看，同级别同事们的微信群。
大家在聊裁员传言的事情。裴秀智拉到聊天记录的顶端，果然起头的是之前社招挖进来的一个男同事。他签的三年合同，试用期六个月，结果没想到跳槽之后市场行情一路恶化，到处都在裁员。他还在试用期，处境格外危险，因此格外努力地在打探消息。
然而自从业内爆出过几次各种各样xx门之后，凡是邮件这类容易被留底转发，或者微信这种容易被截屏的聊天手段，同事之间都显得分外谨慎。像裴秀智一样在公司多年的人，其实多半都有些提前的内部消息，就算是外资，其实也是有些派系的，只不过不那么明显而已。
群里大家看似聊的热火朝天，然而太极打得飞起，每个人都在试图打探别人手上的消息。
裴秀智正一目十行地扫视着聊天记录，突然有人专门在群里艾特了裴秀智，“裴秀智，听说昨晚李晋州找你谈话了？你可是李晋州的御用啊，有什么升职或者裁员的内/幕消息别藏着，记得和大家分享啊。他都升md级别了，保住你升职应该不在话下吧。”
传的可真快。裴秀智扫了一眼艾特她的人，嗯，升vp的竞争对手之一。虽然每年都升挺多个vp的，但是今年明显僧多粥少，这人和她同一个部门，但是不同组，竞争关系比较明显。
裴秀智利索地打字否认，“公司里哪有什么御用，谁不是同时被几个项目用到死啊！我能有什么内/幕，还不是刚刚忙到连轴了一个三十多个小时。”
起头话题的那位却是真心焦虑并且真没消息来源，看这网上也没人说句实话的样子，就约起了没出差在办公室的同事，今天中午一起聚个餐。一般大家通宵熬夜之后去面对面坐下来喝一杯，倒是还能有两句实话，外加很多骂老板的脏话的。午休的时候找个包间关起门来，同事们之间“交流交流感情”。
看了看聚餐地点，又是公司所在写字楼一层的西餐厅。裴秀智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儿，一层她没意见，近，方便回来工作。但是又是西餐红酒，公司里海归居多，他们怎么就每次聚餐都吃西餐吃不腻呢。
对裴秀智而言，还不如去路边摊涮个麻辣烫。不过身为高大上的、衣冠楚楚的、西装革履的金融狗，群里大多数人都投了赞同票，她也就跟着附议了。
一般通宵连轴之后可以晚点去公司，裴秀智上午去了之后先把护照给外公外婆快递回去，然后咕咚一口豪迈地闷了一大杯咖啡，开始处理邮件，心里恶狠狠地想，辞职那天，买两杯咖啡，泼一杯，再泼一杯……
邮件清理完，正好有同事过来拍拍裴秀智的椅背，“裴秀智，走了，去吃午饭。”
一拨人在公司里和电梯里还是谨言慎行的，公众场合既不能聊工作内容也不能聊客户信息，那就装逼地聊聊纳斯达克指数、标普500云云。然而一进了包间门一关，中英文夹杂的脏话立刻就飙的飞起。
关起门来面对面的同级聚餐就这点方便，上骂老板太压榨太变态太挑剔，下骂手下员工不给力效率低太傻逼。
牵头聚会的男同事真心焦虑，“fxxk，听说有家银行要退出中国市场了，还有一家在香港直接把整个部门裁掉了，早上一整个部门的人，直接刷卡进不去大楼，it和hr在会议室里恭候大驾。我们这边到底怎么样，裁不裁？”
拍椅背叫裴秀智一块下来吃饭的那个男同事接话道：“裁就裁，怕什么。只要package给的到位，搞不好比今年的bonus还多，所得税还扣得少，拿到手了我就出去gap几个月high一下，在李晋州手下混太tm累人了。”他和裴秀智一个组，一样也没少被李晋州狗血喷头的骂过。
裴秀智笑笑，问他：“你最近又被骂了？”
“是啊，他说让我别中英文夹杂的和他说话，要么全英文要么全中文，fxxk，他不也是个海归么，就他毛病多，怎么着？外企不都这样啊！难不成excel翻译成电子表格，ppt翻译成演示文稿？就他tm事儿多！”
裴秀智乐了，“难怪你今天中英文夹杂的收敛许多啊！”
“哎，我说你俩别跑题啊。裴秀智，昨天李晋州找你谈话没给你透个底么，你能升么，要裁多少啊？”这是今早特意在群里艾特裴秀智的同事。
裴秀智笑着看了对方一眼，应道：“这种高层决定能给我透什么底？我自己还危险着呢，外资表面上政治正确的不要不要的，真要裁员难道不是我和amanda最危险么，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这中间的差距明摆着的。”光看这个包间里七个人，才两个女性，就知道这种高强度行业里实际女性还是相对要少一些。
“对呀对呀，还算是我俩未婚，要是已婚未育就更危险了好吧。”amanda耸耸肩，名义上的裁员理由肯定不是性别歧视，外企最怕被告歧视了。但是实际上呢，生理痛你敢请假吗？产假难道不是公司和其他同事的负担？女人结了婚有了孩子还能这么通宵熬夜四处出差吗？隐形的歧视永远都在，公司里的高层仍是男性居多，再往高层走，外资里面国籍天花板也是妥妥的。
“哎，我还希望我最危险呢！你们说这次如果真裁员，赔偿能有n+几？真把我裁了是好事啊，我正好想去趟南极玩呢。”说话老爱中英文夹杂的同事是个本地人又是个海归硕，家境颇为不错，有车有房有户口无贷款，自己高大上的工作和丰厚的薪资也足够他活得洒脱自在。
“至少劳动法的底线n+1是会给的吧。”裴秀智回道。
牵头聚餐的同事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们说的轻松啊，现在经济形势这么差，拿了这笔赔偿又去哪里找同样这么高薪的工作，哪个猎头不知道你是被裁出来的给你压价呢？更别提现在到处都冻结了。何况我还在试用期，有没有赔偿都两说，哎……真羡慕你们这些单身没负担的。”
看着他愁眉不展的样子，裴秀智除了同情两分，也做不了什么别的。即使大家都是同样的级别，拿差不多的高薪，但是家庭背景就已经在人生的起跑线上划出了深深的差距。社招跳槽过来的这个同事年纪偏大一些，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二胎刚出生，太太全职主妇没工作，一个人带孩子还带不过来，还得请保姆，双方家庭都不是本地的还需要他补贴，还背着房贷车贷，简直一睁眼就是经济压力。
而原本以为职业生涯里特成功的一次跳槽，此刻却让他最有可能成为一枚弃子。
大家各怀心思，发泄五分，交流三分，保留两分，一餐饭边吃边聊，差不多到了时间也还是起身回去继续努力上班。回去的路上大家顺路去买咖啡，裴秀智拜托同事帮她带一杯回去，一个人绕去僻静的地方通电话。
“喂，外婆，我是裴秀智，护照早上给你们快递回去了，应该明天就能收到了。”裴秀智给家里打电话提醒一声。
“唉，好的好的，护照的事不着急，离出发还有一个多月呢。裴秀智啊！”外婆一顿，声音都热情激动了好几倍，“昨天在赵奶奶家里当着人家的面不好说，她那个外孙吴世勋是真不错，真不错啊！虽然不爱说话，但是长得俊！个子高！学历好！正好大你一岁，和你一样在b市！外公外婆也和我们一样在a市！和你一样能记得带我们老人家出去玩，孝顺！这孩子还有房有车！家里条件也好！就是……就是……哎，不提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见见人家！”
裴秀智握着电话无奈道：“外婆，您挑大白菜哪？我说过多少次啦，我不是挑条件，我就是不想结婚啊！”
外婆热情不减地唠叨着，“唉！正好！你赵奶奶说吴世勋也是不想结婚！和你一样，怎么催都不管用！你俩正好凑一对！”
正走到办公楼外的绿化带处，感受外面秋日午后暖暖阳光的裴秀智，听到外婆的话忍不住笑起来，笑得一双盈满水意的大眼睛弯弯的，她调侃道：“我不想结婚，他也不想结婚，所以我俩正好凑一对吗？”

☆、第3章 一点点颜控
第三章一点点颜控
最近几年，外婆为了裴秀智的婚姻大事简直是着急上火，病急乱投医。奈何裴秀智现在一个人住在b市，一年又只春节回家一次，因此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管都管不着，催也催不听。
这导致外婆只要一有打电话的机会就格外珍惜，无视裴秀智的调侃，继续唠叨道：“我跟你说，吴世勋那孩子简直跟你一个样。哎，也不对，我跟你提结婚这事儿你还给我嬉皮笑脸应付一下，吴世勋那孩子真是连应付都不应付一句，你赵奶奶唠叨他半小时，他都能一直闷声不吭的。”
毕竟外婆也是关心，裴秀智不好太快打断老人的唠叨，于是顺着绿化带的喷泉走了一圈，一边饭后散步晒晒太阳，一边敷衍着外婆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催婚词。
一圈走完再抬腕看看表，裴秀智实在是不得不打断毫无停止迹象的通话了，“外婆外婆，我还急着去上班呢，明天护照收到了你告诉我一声哈。”
在外婆那头不甘心的叹气声中，裴秀智温柔地说午安再见，但却果断地终止了催婚电话。她轻笑摇摇头，回头往办公室去了。
对她来说，多带家人出去玩，多给生活费，多包点红包，多打点电话，这些都是可以做到的事情。但是拿婚姻做亲情的安抚，她做不到。哪怕外婆总说看到裴秀智结婚是她这辈子最后的愿望，裴秀智也做不到。
婚姻不过是一种主流的生活方式而已，裴秀智觉得自己也只是选择不走主流的路而已。于她而言，所谓婚姻带来的安全感，远远不如通过自己努力工作获得的资产数字往上跳带来的安全感更多。
当然了，更直白点说，她从不相信天长地久的爱情，以及依赖男人与婚姻。她更重视钱，以及自己独立赚钱的能力。她一个人，就可以把生活活得很好，并不需要、也不期待第二个人的参与，更遑论去负责一个孩子的一生了。
好在工作繁忙，催婚这些事转瞬间也就被裴秀智抛诸脑后。然而第二天外婆打电话来说收到护照的时候，非把吴世勋的手机号码也塞给了她，美其名曰，四个老人搞不懂国际漫游，万一裴秀智有事找他们，就联系吴世勋。当然了，更重要的是，没事也可以多联系联系。
外婆那点小心思，裴秀智也只能摇摇头。号码先存着，裴秀智也不拿捏作态，老人家出国万一有点什么事儿呢，真该联系对方的时候就联系。
何况他们旅行结束返程的飞机是落地b市，也正好是个周六，裴秀智还得看看自己到时候能不能抽出空来去接机。不过那都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裴秀智估计到时候手上有些项目也结束了，周末还是可以轻松一下的。
一直忙忙碌碌到外婆他们已经出发后的第五天，裴秀智打开电脑，终于收到了正式升职的邮件。她手指轻轻划过电脑屏幕，忍不住唇角微扬，闭上眼睛，过去五六年里开过的会、通过的宵、加过的班在脑海里如水般流淌而过，这封升职信也算是对她的肯定与回报了。
一时间百感交集的裴秀智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扭头回望了一下boss李晋州的办公室，克制住了自己此刻就走进去辞职的心情。刚升职就辞职，这样不好，不好。以后说不定还是要在这个圈子混的，从年终和升职来看boss对自己也不错，再忍忍，再忍忍。
办公室里拿了升职信的人，都没有大张旗鼓的庆贺或请客。毕竟几家欢喜几家愁，今年果然是市场低迷的年头，升职的人数不过往年的三分之一而已。
除了裴秀智以外，尽管老是因为过度中英文夹杂而被李晋州骂的海归男也升职了，但是那天聚餐里没过试用期的跳槽同事、总盯着裴秀智的竞争对手、以及另一个女生amanda都没升。这些被剩下的人，等到一份解聘合同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了。
裴秀智晚上约了好友梁薇去大吃了一顿火锅，就当是庆祝了，再回家睡一个饱觉，幸福感便升到了近日来的最高点。再想想这个周末居然不需要加班，周五晚上可以看看屯下来的美剧，周六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健健身，再去机场接机，见见外公外婆，晚饭一起大吃一顿，裴秀智顿感人生巅峰也不过如此而已啊！
然而周六的自然醒美梦计划，还是被手机铃声给叫醒了。裴秀智迷迷糊糊地摸出来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吴世勋”。
裴秀智一边接通电话一边想，难道是通知自己飞机延误了？晚点去接机？
结果接通一听，是外婆的声音，说话的内容更是让裴秀智哭笑不得。过了安检等待登机闲得无聊的外婆，借了吴世勋的手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国际漫游打过来，就是为了特地叮嘱裴秀智，来接机的时候，穿漂亮点，多打扮打扮，争取让对方眼前一亮。
“我们裴秀智长得那是顶好的，但是你也别运动服跑鞋的就来了啊！”外婆对裴秀智的长相还是挺有信心的，尤其一双眼睛，生得是极漂亮的，顾盼生姿。
但是吧，她对裴秀智这丫头过往的表现非常不放心。从前每次过年回来休息那么几天，但凡是安排一点和相亲搭边的活动，裴秀智的表现都一言难尽！
外婆叮嘱道：“吴世勋这小伙子长得也确实出色，你可不能一见面就被比了下去！”
裴秀智心中翻了个小白眼儿，想说自己安排的计划就是健身完了去接你们，不穿运动服跑鞋穿什么？再说了，每次外婆想方设法地在大过年的时候安排变种相亲，她也没干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呀。
她只不过就是穿的man一点，吃完饭买单豪爽一点，最后再打车把男性送回他家，告诉对方我既不想结婚也不想生孩子而已嘛！
“还有啊裴秀智，记得表现得活泼一点，多说说话。吴世勋这小伙子真是太闷了，赵奶奶说就得找个和他互补的。”外婆叮咛个没完。
在海岛玩了一周多，外婆算是理解了当初赵奶奶为什么邀请她和老伴儿一起去，说人多热闹去做个伴了。如果不是有事需要沟通的话，吴世勋那孩子两三天不说话都可以啊！
裴秀智无奈道：“好啦外婆，这是别人的手机在国际漫游，等你回来了再闲聊。别的事我有分寸的哈！”
挂掉电话，裴秀智非常有分寸地换上运动服和跑鞋，随手扎了个马尾。嗯，所谓的自有分寸，那就是对外婆的建议温柔地敷衍着，然后坚决不改变。本来安排的就是健身完了去接机嘛。
按照既定方案，健身完毕的裴秀智开着车，准时在下午四点半到达了机场。停好车再走去国际到达处，裴秀智看看外公外婆他们搭乘的航班落地时间没有延误，估计自己等个二十分钟也就差不多能接到人了。
等到一大波人推着行李涌出来的时候，裴秀智本来还在不停扫视着外公外婆的身影，然后就一眼看到了一个长相出色、身材颀长的英俊青年。虽然裴秀智只是穿着跑鞋，但是她也身高一米六五，这个青年目测却比她还要高出将近一头去，因此在人群中非常显眼。而且他不仅仅是高，身材也很不错……不，应该说是非常不错！
明明已经入秋了，但大概是因为这班飞机刚从海岛回来、机场又有空调的原因，他仅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漂亮有力而又流畅，宽肩劲腰大长腿，咳咳，兴许掀起t恤还能看见八块腹肌和人鱼线。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性感的薄唇微抿。即便这英俊青年神色冷淡，看上去不太容易亲近的样子，但他一双墨色的眼睛扫过接机的人群，仍然忍不住让人心脏漏跳两拍。
咳咳，裴秀智虽然是个不婚主义，但不代表她就没有审美偏好嘛。长的这么好看，莫非是哪个男明星？
学生时代的裴秀智也是略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颜控的，有不少喜欢的明星。只是自从工作繁忙以后，那些新晋小鲜肉她就认识地不那么齐全了。
不过明星不走vip通道的话，或者是个还没红的小明星？啧，长成这样还没红，娱乐圈真是残酷。
然后裴秀智就在“啊，娱乐圈真残酷！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还没红的男明星”背后，看到了外公外婆和另外两个老人的身影。
将帅哥抛诸脑后，裴秀智挥手冲外公外婆打招呼，示意自己的位置。
然后她就看着四个老人家，跟刚才注意到的高个帅气青年说了些什么，对方就推着放着三个大行李箱的推车跟着外公外婆他们朝她面前过来了。
裴秀智瞬间意识到，啊，这就是外婆提到的“长得确实出色”的吴世勋。
裴秀智先给外公外婆各来了一个大拥抱，再和赵爷爷赵奶奶礼貌地问好，接着落落大方地谢谢了吴世勋，“你好，带我外公外婆出去玩辛苦你了。”虽然对方确实长得好看，但裴秀智惊艳过后也就平常处之了，她也不是花痴的人嘛。
吴世勋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什么话也没说。
一群人一边向停车场走，一边寒暄。裴秀智问老人家们在海边玩得如何，四个老人都是赞不绝口念念不忘，似乎都很喜欢大海的样子。谈话间偶有提到吴世勋的时候，他顶多就是一个“嗯”字回答。
直到走到停车场的时候，裴秀智算了算，一路上估计吴世勋也就“嗯”了三四声而已，至今连句话都没说。第一次通电话时他好歹还说了几句话，这人果然话少，枉费了这如低音贝斯一般的好嗓子啊。
因为一行六个人，裴秀智特地借了一辆商务车而不是开自己的车过来接机。打开后备箱，裴秀智双手拎起推车上的行李箱就准备往里面放。她也是时常到处出差的人，早就习惯了自己把行李箱提上提下的，太重的话膝盖借力顶一下就是了。
“我来。”吴世勋站到裴秀智身侧，接过她手中沉重的大号行李箱，轻轻松松地就单手放了进去。
也许是靠得太近的缘故，让裴秀智觉得站在吴世勋身边还是颇感到一些身高造成的压迫感的，于是退开了半步的距离。然后她突然想到，啊，这还是吴世勋今天除了“嗯”以外说的第一句话呢。
========TBC先更三章

☆、第5章 买单狂
第五章买单狂
听到外公的感叹，裴秀智想了想，正儿八经地坐起来，决定不再插科打诨，而是认真地和外公外婆谈一谈自己的想法：“外公，我不是悲观。在我眼里，婚姻从产生开始就是一种因为养育后代和财产分配的需求而在一起的经济结合体。在这种关系里面，女性需求穿衣吃饭的物质稳定，男性需求生育后代的基因传承。所以家里没钱、自己也没有赚钱能力的男人，没有生育后代能力的女人，他们也基本就丧失了在婚姻市场上80%以上的竞争力。”
裴秀智指了指这套她毕业后纯靠自己赚钱买下来的三室两厅的房子，说道：“可是现在的女性开始有独立的经济能力了，从前日常生活中靠丈夫解决的重体力劳动，基本可以靠机器和请人搞定了。那我为什么要结婚？我不喜欢买菜做饭，我不喜欢做家务，我不喜欢带孩子，我不喜欢七大姑八大姨。我可以自己买房买车，我有工作，我就算丢了这份工作我也有找到其他工作的能力。我不需要一个男人来养我，我也不指望生个孩子来给我养老，我不需要婚姻给我任何东西，从物质上到精神上都不需要。”
一番话说的，外公外婆愣是半天才回过神来，外婆“可是”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却总还是觉得，哎……哎！人怎么能不结婚不生孩子呢？
趁着老人家被说楞了，裴秀智跳起来忽悠着他们去洗漱，“好啦好啦，长途飞机不累吗？不要再说我啦，你们赶紧休息吧！平常你们晚上八、九点钟就睡了啊，明天还要去游园呢！”
两家老人都不是第一次来b市看外孙了，那些本地的名胜景点早就去过了，因此这次只在b市停留到周二早上而已就要回去了。当然了，这周日活动选择的也是让裴秀智一眼看穿了他们的用途，游什么园嘛，八成只是特地找个有绿水有红叶有鲜花有游船的地方，希望让她和吴世勋培养培养感情罢了。
好在吴世勋本人和她一样也不想结婚，还算是好解决的。
被裴秀智忽悠去洗漱的外公去的次卧，外婆则去的主卧。然而外婆一进裴秀智的主卧，似乎瞬间就从刚才那种神游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了，一脸震惊地看着裴秀智的卧室，叹道：“太乱了！裴秀智你这孩子，哎，女孩子的卧室啊，要收拾啊！”
裴秀智笑眯眯地搂着外婆捂住她的眼睛，贫嘴道：“凭什么女孩子的卧室就不能乱啦？别看了别看了，我带你去卫生间。”
外婆扒拉下来裴秀智的手指，盯着那椅子上像小山一样堆起来的各式各样的职业装外套和衬衣，似乎每一条皱纹都在忍耐，“来来来，拿进来我给你洗。女孩子啊，要爱干净！”
“这都是外套而已，我哪有时间每天洗衣服啊，每周送一次洗衣店。别看啦别看啦！”裴秀智把外婆往卫生间里推。
“哎，这桌上的资料文件都乱成这样了，你理一理顺一顺啊，我给你清！”
裴秀智直接上手抱住外婆，讨饶道：“拜托！求您了！您要是收拾了，我就什么也找不到了！”
外婆看着这屋子摇头叹气，深深地怀疑她家裴秀智到底嫁不嫁的出去。真正女孩子该会的东西一样不会，做饭不会做天天外面吃，拖地不会拖周周喊保洁，衣服不会洗还送洗衣店，收拾屋子不会收活生生糟蹋了一间好屋子……倒是能赚钱，哎，赚钱赚得比男人还多，又有哪个男人敢娶呢？
忧愁忧伤的外婆摸摸裴秀智的脸，哎，好在生得还不错，可是明明上班的时候就打扮得一副职业丽人的样子，每次一出来相亲就素颜运动服，真是一点结婚的诚意都没有。
等到裴秀智把外公外婆送进卧室去休息了，她终于一头扑进了自己舒服的大床里，闷哼两声，她又能怎么办呢？老人家的生活年代和她就不一样，介绍了就结婚，结婚了就生孩子，凑合凑合也是一辈子，就从未想过离婚也从未想过不结婚。她还是很珍惜和老人家在一起的时间的，真的是过一天少一天，她一年春节回家一次，就算老人还能再活十年，也不过就是十周而已。她已经尽可能的多抽出年假陪他们了。
可是，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是催结婚催孩子呢？
算了算了，还是就这么敷衍敷衍着吧，反正周一晚上他们就要回a市了。
第二天睡个饱觉，临近午饭前再下楼和吴世勋一家汇合，先去吃中饭再出发去游园。也不知道吴世勋后来有没有和赵爷爷赵奶奶他们回去说什么，反正至少车上的谈话是有所收敛，开始和裴秀智能够有点儿正常的聊天了，谈谈当年读书时候的事情，聊聊现在工作的状况。当然了，这也仅限于裴秀智，开车的吴世勋完全不参与话题，全程一声不吭的。裴秀智到现在也只知道他是计算机博士，今年7月份刚毕业，至于现在工作是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多假期带老人出去玩，她虽然略有疑惑，但也没有开口问。
这世上会让你略有疑惑略有好奇的事情多了去了，哎，你干什么的啊？你现在多少斤啊？你一个月赚多少啊？……但是尊重*和保持距离是更重要的事情。
秋日阳光暖暖、湖面波光粼粼，虽说语言上略微消停的老人家们在行动上仍旧不太放弃，故意两两挽着手在前面，把裴秀智和吴世勋丢在后面，但是微风拂面的户外活动，还是让人心情明亮起来。
“吴世勋。”裴秀智唤道。吴世勋并未应声，但是微微扭头看着她，午后的日光透过红叶撒在他清俊的侧颜上，确实令人赏心悦目。但是裴秀智并不是为了搭话才喊他的，而是真心觉得有些困扰。
昨晚说好了是裴秀智请客接风，但是饭后裴秀智去结账时，服务员告诉他包间里的年轻先生已经结过账了。裴秀智在对待外公外婆这方面还是很大方的，又承了别人的情带着一起出去旅游，因此订的酒店这顿饭还是比较昂贵的。结果账单已经被吴世勋付了。裴秀智找服务员要了账单看了看金额，想要付给吴世勋，对方就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句“不用”。
抢着付账这事儿是个技术活儿，裴秀智也不好呼啦一声掏出一把现金塞过去，再互相推搡，对方又是个男性，估计也不好意思要。于是当时裴秀智顺水推舟说，今天中午她请客，当时吴世勋也没说什么，她就当吴世勋默认了，对方面子上也过得去。结果今天午饭的账单和一路过来大大小小的门票什么的，也都还是吴世勋都付掉了。
尽管自己并不是个购物狂，但是裴秀智对于奢侈品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因为金融这个行当非常需要西装革履衣着光鲜的出去忽悠客户，因此他们多半都置装了一些奢侈品系列的西装、表和拎包之类的。并且这种选择非常体现个人偏好，比如是选择大logo生怕别人不知道系列，还是偏爱低调内敛型的。
因此裴秀智大致能看出来，吴世勋应当是家境不错，他手上那块表就是六位数，而且是不低的六位数，虽然穿着低调，但是其实一身行头也仍然价格不菲。他可能是不缺钱所以不太在乎随手付掉这些小钱，也可能是习惯了男性应当付账。
但是裴秀智一点儿也不感动，甚至感到很麻烦，她觉得欠人情是这个世界上顶头痛的一件事情。她还很担心外公外婆跟着别人在海岛玩的那一周多，是不是也少付了很多细处应该分摊的钱。
裴秀智细细地给吴世勋讲了一下，表示希望对方不要再继续这种付账的风格了，会给人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和压力。两边都是三个人，平分付账是非常合适的分摊方式。
吴世勋微微低头、沉默地听完身侧裴秀智的话，回应道：“没事。”
裴秀智扶额，不是你没事，是我有事！让人心理压力很大！
吴世勋抬起头凝视前方赵爷爷赵奶奶散步的背影，解释道：“他们开心就好。”他面对老人时，虽然话仍然不多，顶多只是闷声听着，但其实确实很耐心。
裴秀智无奈，只好提出一个折衷的解决方案，她给赵爷爷赵奶奶多捎带一些礼物和养生的补品回a市，就当是费用aa了。吴世勋点了点头。
解决了这边的问题，裴秀智追上去蹭到外公外婆中间，一手挽住一个，嬉皮笑脸地说：“干嘛呀，你们光顾着谈恋爱散步，不要我了呀？”
结果还没等她调侃说完，公司的手机就响了。裴秀智拿出电话一看，来电显示--boss李晋州。
完了，大周日的下午，要泡汤了。
“裴秀智，两个小时之内，带着笔记本电脑，来公司十八层a301会议室。”李晋州顿了一顿，“没那么严格，你稍微晚点也没事，先回家准备一下，至少连轴通宵四十个小时。”

☆、第6章 裸辞
第六章裸辞
裴秀智一听李晋州的口吻，就知道不是好事。李晋州说让她回家准备一下，这意思就是让她回家去换洗收拾一下，这个起码40个小时的连轴加班期间，将会连放她回去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虽然因为24小时基本都有人在加班，公司里甚至是有洗澡间、衣帽间的，但总归是不如家里。
挂了电话，裴秀智把家里的备用钥匙拿给外公外婆，转述一下自己要回去加班，晚上都不回来了。外婆拿着钥匙皱眉叹气道：“换个工作吧裴秀智，这动不动通宵熬夜，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了。”
“好啦好啦，我自己知道的。”裴秀智抱抱外公外婆，“我争取周二早上能结束的话，送你们去机场。”
车钥匙也仍放在吴世勋手里，拜托他继续带着老人家玩，裴秀智拦了辆出租车离开了。
裴秀智收拾的速度很快，一个半小时左右就到了办公室。因此电梯停下她先去了十七层的常规工作区域拿自己的东西，然而裴秀智刷卡进办公区域时，前台的小美女用眼神无声的跟她打了个招呼，举起手里的马克杯，指了指茶水间。
前台小美女和裴秀智的关系不错，因为她觉得裴秀智不像公司里很多趾高气扬的天之骄子一样用鼻孔看人，瞧不起前台保安。裴秀智每次出差总带些手信好吃的给她和保安大叔，每次有事也都认真礼貌地看着你的眼睛说谢谢，而不是一脸理所当然地使唤。所以有些办公室小动向她总是及时记得和裴秀智分享，毕竟裴秀智经常出差不在办公室里。
正好还有时间，裴秀智也想冲杯咖啡再过去，于是和她一起去了办公室里诸多传言的“神圣起源地”--茶水间。
“听说，要有人被……”低声说话的小美女抬手划过脖颈，轻轻做了个斩首的姿势。
裴秀智微微皱眉，正式裁员了吗？
小美女轻轻摇头，竖起一根食指。她今天中午过来接班的，正好遇上有人来十七层，把周哲的座位搬空了，所有的东西和资料全部装箱，包括私人物品，他办公室里的台式电脑也搬去了十八层的会议室。
“只裁一个？”裴秀智奇怪问道。周哲就是那个社招跳槽过来，还没过试用期的同事。
小美女耸耸肩，她就看到了这么多。
裴秀智沉默不语，李晋州让她去的就是十八层的会议室。公司里不少人都是笔记本加上台式机的，大周末的周哲不在，却把周哲的台式机搬去了会议室……可是叫她去干吗呢？
收拾好电脑和东西，裴秀智去了十八层的a301会议室，一进门一眼扫过，她便看见了包括李晋州在内的几名公司高层，hr和it，以及合规监管部的人……她再抬头一扫，这是带录音和监控的会议室。
裴秀智顿时脸色比较凝重，什么事情扯上合规监管的都很麻烦，公司里的会议室也有讲究，夹在两层门禁中间区域的会议室，多半是用来与客户开一般会议的。办公区域的会议室大多是内部会议。而这些内部带录音监控的会议室，那就是保密信息或者需要监控留底的会议。
等到和裴秀智一起升vp的那个中英文夹杂海归硕kevin踩着两小时的点冲进会议室之后，人力资源的副总监便站了起来关上门，拿出一个小的保险箱出来，“大家把私人手机关机放进来吧。”
等到手机收缴完毕，李晋州沉声说道：“合规监管那边发现周哲触犯了保密信息条例，现在他参与的项目里，美股上市的生物医药和高科技企业裴秀智你比较熟悉，你跟进。kevin，你接手港股项目和可转债项目。等会儿把他从进公司以来的所有经手项目和资料全部梳理一遍。it把周哲的vpn权限断掉，服务器上的邮件记录全部下载备份，台式机里的资料你等会儿复制给裴秀智和kevin。人力检查入职签订合同里的相关条款，准备解聘，考虑是否起诉。合规准备监管机构上报材料，还有从业人员黑名单。”
裴秀智和kevin互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惊讶。同时裴秀智心中一沉，短时间内接手跟进别人的项目是很麻烦的，还要翻阅他入职以来的所有资料，手机还被收缴了，估计自己是赶不回去送机了，还没办法联系家人。
会议室里的气氛沉闷紧张而严肃，大家马上开始投入工作，一连十几个小时，连咖啡和外卖都是保安送进来的。直到第二天早晨上班，周哲刷卡进不来办公区，他本心中一惊以为自己也是遭遇了裁员，结果就直接被保安请进会议室里并收缴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
李晋州和几名高层带着合规和人力过去周哲所在的会议室进行严肃谈话了，留下裴秀智、kevin和it小哥在这边处理笔记本电脑里的数据。
看着老板们出去了，kevin忍不住压低声音和裴秀智抱怨着：“fxxk，周哲疯了吗？sewall这种policy他以为是开玩笑吗？就为了泄露信息那点钱，他把自己的职业生涯都毁了他知道吗！”
熬夜到身心俱疲的裴秀智捏捏鼻梁，又灌了一口咖啡，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他经济压力大吧。”她抬眼扫扫录音和监控，示意kevin少说两句。
然而kevin抱怨的不只是这一点，他和裴秀智都是刚升职，本来马上要开始带队项目了，结果没升职的周哲这事儿横插出来，少说要耽误他们两个人一两个月的时间去跟进解决。明明升了头衔却还是要干低一级的活儿，还是给人擦屁股，疯狂熬夜加班，谁没点怨气？
约莫两个多小时之后，面容憔悴神色萎靡的周哲，抱着装着他私人物品的纸箱子，黯然离开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大楼。站在会议室落地窗边的裴秀智，最后目送了一程他失落的背影。她想起周哲时常说睁眼就是房贷车贷，想起他说两个孩子的开销多么大，想起他说两个儿子都要学区房的压力，想起他说太太全职且双方家境不好都需要补贴。
然而没有拿到那一纸升职书，战战兢兢害怕被裁员的经济压力，最终还是压垮了他，让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同情他？”李晋州站到裴秀智身边，看到了她眼中那一丝复杂的情绪。裴秀智微微摇摇头，这种情绪在工作中没有必要，而且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他就要负责，何况这世上活得比他更艰难的人多得是。李晋州冲裴秀智赞许地点点头。
然而这一加班，就是整整53个小时没睡觉，53个小时。这还没完，后天裴秀智就要飞美国出差继续跟接手的这些项目。已经困得不行的裴秀智拿到自己的私人手机时，里面大概有60多条短信提醒关机期间的未接电话，多数都是外公外婆打来的。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她得等明天早上再给外公外婆回电话。
沉默疲惫的裴秀智顺着清理，翻完了通知短信之后，翻到了一条来自吴世勋的短信。
“车已还。你的外公外婆均已安全送返a市。开机请回他们电话。”
裴秀智赶紧编辑短信回复：“谢谢，实在不好意思开会期间没法接电话，辛苦你也麻烦你了。”
吴世勋回复的速度倒是很快，“嗯”
裴秀智看着那个“嗯”字笑笑，吴世勋虽然话少，但是其实为人还是挺周到的，外公外婆别提智能手机了，连短信都不会发，对方还能记得短信来提醒自己。
“赶紧回去休息吧，后天还要长途飞行出差。”李晋州拍拍裴秀智的椅背。然而裴秀智略一停顿，像是做出了一个决定，“头儿，我能和你谈谈吗？”
李晋州略带诧异地低头看看裴秀智凝重的样子，同意了，“去十七层我办公室吧。”
走进李晋州的落地窗独立办公室，带上门，面对面的坐下，裴秀智深深呼吸平复一下，郑重说道：“头儿，我想辞职。”
闻言李晋州没有立刻回话，但是他却习惯性地拿起自己的钢笔轻轻敲击桌面。沉吟良久，他问道：“去哪儿？私募？对冲？商行？还是去实业？”
裴秀智摇头，“没有下家。我就是觉得太累了，想休息几个月。所以我会忙完周哲手上这些项目，收尾收干净再离开，交接都会做好的。”理论上按照合同，她只需要提前30天告知，就可以离职了。但是李晋州对她一直挺好，她也不想在离职的最后关头再撂挑子。
但是李晋州却皱眉了，严肃道：“你不会是想玩那些什么间隔年，裸辞出去看世界吧？现在虽然市场低迷，但是你在职业生涯中经历这种衰退期的经济环境，经历行业完整的周期，是非常宝贵的经验。裁员有我在，也不会裁到你头上。没有下家就辞职，对你下一份工作来说很不利。”
裴秀智很感激他的这些考虑，然而她确实决心已定。她不想再这么消耗自己的身体健康了。
听裴秀智提到这个原因，李晋州也沉默了。他站起来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边，边俯瞰下面的夜景边思考，又踱步良久，扯扯自己的领带，最终开口，却提出了让裴秀智没想到的条件。

☆、第7章 裴秀智还是裴秀智？
看裴秀智决心辞职，李晋州摇摇头，颇有些无奈地叹道：“我本来想把你……把你们都安排好了，我再离开的。没想到你还辞职在我前面了。”
这下轮到裴秀智诧异了，李晋州不过年仅35岁而已，都已经在公司升到这个级别的高管了，他要走？而且李晋州要走这种事，提前告诉自己？这实在是，令她有些惊讶。
看到裴秀智惊讶的样子，李晋州忍不住轻笑道：“同样是董事总监级别，这中间的鸿沟差别，比你当初当的实习生到我现在的职位之间的距离还要大。外资就是这样，从大中华区往亚太区再往集团层面，你拿的护照国籍和你的肤色，有时候就决定了你的上限。”
裴秀智轻轻点头，道理她都懂，顶头上司的职业发展选择，也不是她能置喙的，总之和她说这些，肯定还有后续，她听着就好。
“我本来是想等这段动荡期过去了，你们都坐稳了，风平浪静的时候再离开的。”李晋州轻轻敲着手中的钢笔，“你想离开投融这个领域，换份轻松的工作？”
裴秀智微一沉吟，半开玩笑似地答道：“大概就是休息一阵子，然后换一份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的工作吧，具体换不换行业还没定。”
“这样，你把分给你的那些周哲的项目跟到十二月，年底财年结束之前集团要裁员。我手下要裁员至少五个人，我的权限是赔偿n+1到n+5，今年经济低迷，年终奖可能很少甚至没有。你不要跟人力提辞职，我把你放进裁员名单里，给你n+5的赔偿上限，赔偿肯定比年终要丰厚。”李晋州两手十指交握，专注地盯着裴秀智，沉声道：“这件事只有你知道，等裁员名单公布以后，任何人私下问你，你都说给你的是n+1。”
至于自己打算离开的事情，李晋州相信不用也不需要他叮嘱，裴秀智是不会往外说的。
裴秀智一时无言以对，她辞职是想好了放弃年终的，当然她也知道今年年终肯定不好看。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晋州给了她这样的条件。她工作五年多了，n+5的赔偿就是接近11个月的工资，个税还扣得少。
“还有，我记得你手上还有两套房子的房贷吧，五险一金中断了麻烦，离职之后我找个朋友的公司，你挂靠过去，费用你自己记得交就行。”因为办房贷需要公司出收入证明什么的，李晋州居然连这个都记得还替她考虑了。
“头儿……”裴秀智实在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不用，我有朋友那边可以挂靠。”她本来就打算转到她和梁薇合开的培训学校那边去继续交。
“房贷也没问题？”虽然相信裴秀智的财务安排，但是李晋州还是补问了一句。
“没问题。”裴秀智选择贷款也是因为房贷其实是成本非常低的融资方式，她大可以拿余钱去做别的投资，即使没了工作，她也不缺钱还贷款。
“行了。”李晋州笑着站起来，拍拍裴秀智的肩膀，“这几年辛苦了，忙完这最后一波，休息休息吧。等你想重出江湖的时候，别给猎头丢简历了，直接来找我。”
“好。”裴秀智郑重点头。有时候职业选择，跟对上司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裴秀智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认真去对待手里剩下的工作，她甚至出差熬夜之余还抽空出来把自己几年来的重要资料条理分明的整理备份，方便留给交接的人。
正式的裁员名单出来的时候，惊到了不少同事。kevin替裴秀智打抱不平的低声说道，“fxxk，李晋州怎么回事？我们两个替他做牛做马把周哲的烂摊子给收尾了，到了年底他就把你给过河拆桥了？真tm狡兔死，走狗烹！”
裴秀智无言地看着李晋州的办公室，又无法直说，只好低声回复道：“kevin，市场不景气，集团分配下来的裁员名额在那里，裁谁都是要裁的，我拿了赔偿正好轻松一阵子。头儿挺好的，他骂你，也没有耽误过你升职吧？你做事他都看得到的，你留着好好干。”
之前聚餐时总盯着裴秀智的竞争对手也被裁员了，忿忿不平地和裴秀智抱怨着，想找点同仇敌忾的情绪，但看裴秀智不欲多言的样子，又忍不住打听：“怎么样，给你的赔偿是多少？”
裴秀智平静地回复道：“还不就是劳动法的底线吗？n+1啊。”于是对方顿感也不过如此嘛，满足的心理平衡的离开了。
前台小美女嘟着嘴拉着裴秀智依依不舍，保安大叔倒是乐呵乐呵的看得开，安慰道：“拿笔赔偿走人是好事啊好事。裴秀智你看，这公司里待久了的女人都嫁不出去！哪个老公不想回家了有口热饭吃，像你们这么加班，哎，哪个男人也受不了啊！”
年纪小小刚毕业的前台小妹妹一听这话可不依不饶，冲着保安大叔一跺脚，哼道：“凭什么就是老公回家了要有口热饭吃？现在男男女女谁不在外面上班？我还想回家了有口热饭吃呢！”
裴秀智笑笑不搭话，大叔那个年纪的人的这些话她听多了，也不想反驳，大家理念不同，当耳边风刮了就行了。
年末的最后一天里，办完所有的离职手续，上交门卡电脑，注销所有的权限，裴秀智拎上自己放在公司里常备的万能出差行李箱，装好了自己所有的私人物品，走出写字楼，回身和自己过去的五年多职业生涯说了声再见，直奔飞机场，难得的能够回家乡a市过个元旦。
待到飞机落地时，已是临近深夜，而裴秀智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晚上十二点多钟了。她摸出钥匙打开房门，点亮客厅的灯，发现自己近一年没回来，家里却连地板都干净的锃亮反光。肯定是外婆让张阿姨提前来收拾过了，不然这套房子她通常一年也就住春节那一回。没人打扫恐怕光积灰都要积好厚的一层了。
裴秀智换上拖鞋，小心翼翼地提起行李箱，省得箱子在地板上划出滚轮的印子。她进了卧室，赶紧打开了空调，这没有暖气的湿冷冬天，其实比真正的北方还要难受啊！
等裴秀智洗完澡吹完头发，卧室里已经被空调吹暖了，她把自己摔到床上，忍不住将脸埋进蓬松被子里，幸福地哼唧了两声，这被子肯定刚晒过！真是许久许久没有闻过这味道了！她平时哪里有时间晒被子，她甚至忙到都不能保证自己每天能和被子缠绵一次！
睡前的最后一丝理智让裴秀智伸出手去把手机里预设的每日闹钟全部按掉，然后就滚进了被子里，在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的幸福憧憬下，裴秀智几乎是秒睡了过去。
但是当第二天裴秀智迷迷糊糊听到外婆惊讶兼惊喜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她伸手一摸手机，清晨六点十五分……六点！十五分！裴秀智闭上眼睛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外婆，外婆！等我睡醒了再去和你们打招呼！”
一旦不需要工作，裴秀智就立刻丧失了她那听到闹钟3秒内起床这个足以击败全国98%以上对手的开机速度了。
外婆坐在床边一脸慈爱地摸摸裴秀智的额头，“你这孩子，不是说中午12点的飞机回来吗？”裴秀智闭着眼睛回答，“是昨晚12点，我怕这么说你们又不睡觉等我，你们都是晚上八点多就上床睡觉的嘛！”
外公外婆老人家睡觉睡得早，但是裴秀智一年难得回来一次，所以每次听说她回来，外公外婆总是要等到她到家了说几句话再去睡觉。于是裴秀智这次就索性撒谎说第二天中午12点的飞机才到。这样睡个自然醒，再滚到楼下去吃午饭，刚刚好！
“外婆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外公呢？”裴秀智缩在薄被里闭着眼睛问。
“哪里早了，都六点十五了，我本来是想你今天回来，过来给你开窗通通风。你外公晨练去了。”
裴秀智内心哀嚎一声，她好像听到了“都”字，“都”六点十五了！难道不是“才”六点十五吗！她卷着被子又滚了两圈，“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十二点就起床！”
这次轮到外婆无语了，十二点“就”起床！可是转念一想，哎，算了算了，外孙女一个女孩子这些年为了赚钱工作那么累，又不肯恋爱结婚，再想想从前那些事，外婆忍不住眼眶有点湿，即使再看不惯睡懒觉，也还是轻轻掩上门离开了。
奈何中途被叫醒过，裴秀智这个回笼觉也睡不踏实。时梦时醒地磨蹭到九点多钟，她也睡不着了，索性在床上闭着眼睛开始认真盘算起自己的资产，李晋州的决定最终让她多拿了一大笔赔偿，实属在她意料之外，也让她感觉欠了boss好大一个人情。
裴秀智猜测李晋州可能是要出来单干，毕竟他也是个事业心强到爆炸的男人，十来年如一日的工作狂人，而在外资再怎么做高层，毕竟也还是高级打工仔。
他卖了自己好大一个人情，又让自己休息够了别找猎头直接去找他，大概是让自己跟着他单干？欠了这么大一个人情，实在是不好说不。然而跟着李晋州这个完美主义工作狂，就真没有轻松的朝九晚五的活儿……
思考来琢磨去，裴秀智感觉金钱和工作那点事儿真是刺激自己大脑细胞的不二法宝，睡不着回笼觉了！她索性也就起床了。
洗漱完毕，裴秀智先跑出去想买点儿时记忆中的早餐吃好了再回去和家人打招呼，毕竟一打招呼她都可以想象那漫长的无法中断的熟悉的行云流水般的催婚对话。
晃出门外的裴秀智默默打量了一下这个曾经的她生长了十八年的城市。虽然有些新近拔地而起的高楼和商场已经让她觉得陌生，可是只要闭上眼睛，她都仿佛还能记得从前自己家的方向、学校的布局、街道的模样。
她甚至不需要去记忆中寻找，迈开双腿就自动自发地往熟悉的小区走去。沿路裴秀智偶尔微笑，啊，这家她从小就喜爱的卤菜店还在。偶尔感伤，小时候消磨她无数时光的书店已经倒闭了啊，实体书果然在消亡。
然而在远远望到熟悉的小区入口的时候，裴秀智沉默半晌，犹豫良久，最终还是背身而去，拐了个弯，走上了去曾经就读小学的路。
今天是元旦，小学里没有学生，但是附近有些小店竟然还都开着，卖教参辅导的书店也仍然顽强地活着，还有一个小摊贩在卖香喷喷的烤红薯。比起吃烤红薯，裴秀智更爱买一个捧在手里，冬天里又能暖手，闻起来甚至比吃更香甜。
裴秀智正在摊前挑红薯，突然听到对面的顾客语带犹豫地试探喊道：“裴秀智？”
裴秀智闻声抬头，对方看见她那双眼睛，笑起来：“果然是你啊，裴秀智，一看这双眼睛就认出你来了。”

☆、第8章 重遇吴世勋
第八章重遇吴世勋
听到对方喊她裴秀智，裴秀智定睛一看，对面顾客是一个手里拎着菜、年约四十多岁的女人，裴秀智在脑海中略一搜索，并无印象，难道是小时候的邻居？
“您好，您是？”裴秀智礼貌地微笑回应。
“我是你小学隔壁班上的语文张老师。”张老师笑起来。
原来是隔壁班上的老师，难怪裴秀智并无印象，虽然裴秀智有些好奇老师怎么会记得一个隔壁班上的孩子，但是她并没有问出口，只是笑着回道：“张老师好。”
张老师却好像知道裴秀智在想什么，亲热地拍了拍裴秀智的肩头，“那年我刚毕业第一次当老师呢，对你印象可深了，一路双百分从一年级直到毕业啊，你的年级第一名六年就从没动摇过。”
裴秀智谦虚地摇摇手，“那是小学嘛，内容简单。”
“一转眼都二十来年了啊！”张老师感叹道，“裴秀智你都长这么大了啊。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哭着跑到办公室告状呢，说班上男生老是取笑你的名字是江东大裴还是江东小裴，还揪你辫子，挺漂亮的一双眼睛都哭红了。”
“那时候年纪小嘛，老师您喊我秀智就好了。”那些久远的过去，其实裴秀智也很少想起了。她早就已经告别了，那些被欺负了就哭着告状的曾经。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张老师见裴秀智捏在手中的手机响了，也就互祝新年快乐告辞了。裴秀智接起手机不过是个推销电话而已，便挂断了回家。
把烤红薯当早饭吃了，裴秀智回到三楼自己家，从行李箱里把给亲人的礼物拿出来，循着排骨汤的香味就下楼了。二楼门对门住着的就是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当年裴秀智想在a市也买套房，正好外公外婆楼上这套房要出售，她索性就买了下来。反正她一年通常就住一次，也省得楼上有人脚步重了吵着外公外婆晚上睡觉，本来老年人睡眠就不好。
一敲开门，裴秀智就对着来开门的外婆抱一下再在脸上啵一个，“外婆~我想死你了~”
外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摸摸裴秀智的脸，“不是说睡到十二点么？这么早就下来了。想我那就回来吧，回来找个轻松点的工作，你那个工作那么累没什么好，女孩子赚那么多钱干吗？回来了我也好给你介绍对象……”
裴秀智闻言速度松开了搂着外婆的手，向外公扑过去，“外公~我想死你了~”
外婆还跟在后面一边关门一边继续念，“我和你外公在公园里晨练，认识了好几个人，家里有年纪正合适的相亲对象呢……”
“哎呀，舅舅舅妈也在，我想死你们了~”裴秀智挨个拥抱。
“还有几个牌搭子家里也有适龄的……”外婆紧跟其后。
“哎呀，张阿姨，我想死你啦！楼上就闻到排骨汤的香味啦！”裴秀智继续撒欢试图逃避话题。
“几个老朋友家里也说帮忙相看着……”然而外婆步步紧逼。
裴秀智左耳进右耳出，开始分发带回来的礼物，终于转移了外婆的注意力。外婆一边收拾礼物一边念叨，“哎，秀智你人回来就行了，还带什么礼物，赚点钱也不容易。”结果一转身，裴秀智两个厚厚的红包又塞进了外公外婆的怀里。
外公外婆一捏厚度，得，这又是两个都超过五位数的大红包，两人死活不肯收。外公虽然话不多，此刻却也跟上了外婆的节奏，“红包秀智你留着给自己攒嫁妆。”
看着裴秀智崩溃的神情，舅舅笑着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秀智才刚回来，爸妈你们就别逼着她相亲了。不如先弄碗汤喝！”
张阿姨给裴秀智盛了碗排骨汤，裴秀智道了声谢谢接过来在餐桌旁坐下刚开始喝，舅舅也跟着坐在旁边了。“裴秀智啊，舅舅跟你说个事。今年过年呢，我和你舅妈打算去澳洲看看你表弟裴轩，大概过年前后去个十天的样子。张阿姨你知道的，每年过年都要回老家一个月。所以今年春节可能家里就你和外公外婆了。你也不会做饭，你外婆年纪也大了，过年如果还是要请亲戚们过来吃饭的话，要不然舅舅给你们在外面餐馆订个年饭？……”
舅舅收声了，因为舅妈听到他要出钱在外面订年饭，直接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外公外婆都不是独生子女，往年春节年饭那亲戚一聚就是三十来号人，每次光买菜准备做饭收拾就得忙上两天，如果去外面订年饭，少不得也是大几千块钱。
裴秀智听到这话喝汤的动作微微一顿，往厨房里张望了一下，问道：“张阿姨，您今年什么时候回老家？”张阿姨在围裙上擦擦手，端了两碟凉菜出来，答道：“年前十天，年后二十天。”拍黄瓜和凉拌青笋丝都是裴秀智爱吃的，裴秀智开心地接过来，“谢谢张阿姨，一年就回来一次，难得您还记得我爱吃的菜。”
张阿姨笑着摆摆手，又回厨房准备中饭去了。她能记得裴秀智的喜好，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工资都是裴秀智付的。刚刚裴秀智外婆让裴秀智回来a市换个轻松点的工作，这话张阿姨听到了也只能笑着摇摇头，如果不是裴秀智，这裴家普普通通的工薪人家，哪里能过上这么舒服的生活。
如果裴秀智回来a市这个二线城市随便找个轻松的工作，那她恐怕都付不起张阿姨的工资。张阿姨在裴家已经待了三年多了，不少街坊领居都羡慕裴家怎么能找到这么好又便宜的阿姨，做饭好吃家务能干，还一人包了门对门的婆媳两家，还一个月只要两千五百元，私下里来加钱挖角的都不少。
但那其实只是裴秀智安慰外公外婆的说辞而已，张阿姨现在已经是一个月包吃包住五千元到手月薪，a市普通的小白领也就到手这么多呢。只不过裴秀智怕外公外婆心疼钱非要自己辛苦做家务，才谎报了张阿姨的薪水。
另一方面，她也很喜欢裴秀智这个姑娘。即便是家里的阿姨，裴秀智也从不颐指气使，永远客客气气地说谢谢。心疼长辈又孝顺，虽然裴秀智回来的少，但是永远一副笑脸迎人又礼貌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舒服。
餐桌边裴秀智一边喝汤一边沉吟，想想自己“被裁员”，多拿了一大笔赔偿，时间也终于空闲了，要不然这个春节索性带外公外婆去海边过个暖冬好了。和她合伙开培训学校的梁薇打算把第二个分校开在她的家乡h市那边，她时常听梁薇说，h市临海冬天温暖，但是因为没有优质的沙滩，于是也不像旅游胜地那样人潮拥挤价格昂贵，带着老人家去长住一个月花费倒也不大。
裴秀智把这主意一说，果然外公外婆第一个担心的就是花钱。去海边住一个月，听上去就花钱。裴秀智睁眼说瞎话，“今年年终奖发的特别多，我一个朋友在那边也认识熟人，海边包个别墅长住一个月价格还能便宜，带你们出去玩一趟嘛！”
外公皱着眉头，“最近电视新闻不是常说经济形势不好吗？到处在裁员。你们年终奖还发的多？”裴秀智的瞎话那是张口就来，“嗯，我工作满五年了，今年有额外的年终奖。而且前几年忙嘛，攒了好多年假其实都没用，今年过年正好用掉。”
咳咳，至于额外的年终奖其实是裁员赔偿，多出来的假期其实是裸辞休息，那就不要告诉老人家了，省得他们担心。
裴秀智好说歹说，一路劝到午饭后，外公外婆总算是点头了。午饭后外公外婆通常都习惯午睡一会儿，下午再去棋牌室打个麻将。但是今天外婆一反常态，吃完午饭拉着裴秀智的手在沙发上坐下，一副语重心长又要开始念叨的样子，吓得裴秀智赶紧把外婆推进卧室里，说自己下午要去健身，跑出门了。
难得放空大脑、有时间锻炼身体的裴秀智，晚饭前却接到外婆的电话，说晚上出去吃，赵爷爷赵奶奶收到了裴秀智想还人情而从国外带回来的那一大堆营养品，张罗着要请客。裴秀智头痛，人情来来往往，实在是没有尽头。
外婆顺便补充，赵奶奶一家听说去海边过暖冬的事情，也非常感兴趣，要一起去……
听完之后裴秀智“啊……”了一声，颇有点不情愿，一起去海边住一整个月？从上次接触之后，她大概已经两个多月没和吴世勋有任何交流了，老人家们还没死心啊？但是别人之前带着外公外婆出去玩，于情于理也得还这个人情吧……
叹气，裴秀智无奈地答应了。反正吴世勋也没那个意思，挺好搞定的。
然后外婆兴高采烈地补充，那边一起去海边的不是三个人，而是六个人……吴世勋还有一个大他两岁的表哥，也还没结婚！
裴秀智一时间竟无语凝噎，一个月海边的度假行程里安排两个适龄男青年，这是个赤果果的阴谋！
裴秀智往健身房的更衣柜上一靠，哼唧道：“行，那我见面第一件事先跟他们说我不喜欢男人，而且我不能生。”
外婆完美的伪装瞬间破裂了，大惊失色道：“秀智你怎么能瞎说呢！什么不喜欢男人！什么不能生！”
“省得你们给出错误的暗示嘛。老实说，这是不是又偷偷给我安排变相的相亲呢？”裴秀智真是无奈了。
“哎，真没有。就是一起出去搭个伴过个年热闹，我已经答应赵奶奶他们了，你可别瞎说那些什么鬼话！”外婆可是真心很紧张，生怕裴秀智当着外人的面说出那些惊世骇俗的话来。
“好啦好啦。别紧张别紧张。”裴秀智知道外公外婆多半还是有那个心思在，顶多没有摆在明面上，只是到处创造机会让她和异性相处而已。就像老人家说服不了她一样，她也说服不了老人家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生活方式并不需要结婚。
拦了辆车去了预订好的酒店，刚下车裴秀智就远远看到了已经许久没见的吴世勋，他的身高长相实在颇为打眼。吴世勋站在一辆外观异常彪悍的越野车前，旁边那个男青年嬉皮笑脸地说道：“别这样嘛，饭局订的六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呢，让我先开出去爽爽而已啊。你又不是天天在a市，这车都浪费了。”
然而吴世勋神情冷峻地收起车钥匙，一声未吭，直接无视了对方的要求，迈开长腿就进了酒店。

☆、第9章 不太一样的吴世勋
第九章不太一样的吴世勋
裴秀智看到被吴世勋扔在后面的青年一副气得似乎要踹越野车轮胎的样子，但最终也还是没下脚，忿忿不平地跟在吴世勋后面进了酒店。裴秀智远远看着摇头，这八成就是外婆说的吴世勋的表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过年一堆亲戚凑一块也未必都是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何况是两大家子一起出去度假，头痛。
没有追上去和吴世勋打招呼，裴秀智不紧不慢地按照自己的步伐进去酒店。进了包间，赵奶奶特别热情地拉着裴秀智坐了过去，笑眯眯地介绍道：“哎，秀智，吴世勋你都认识啦。这是我大女儿一家，这是我大外孙，高明皓，今年正好三十，在事业单位上班。”
裴秀智和对方点头认识了一下，明亮的灯光下，这高明皓看起来也是一副青年才俊的样子，只是脸色略虚浮，看起来不如吴世勋长相那么出色且身形挺拔而已。
高明皓站起来探过身子要和裴秀智握手，笑嘻嘻地道：“听说裴妹妹也是高材生，银行界的精英白领啊，一见果然是又气质又漂亮，久仰久仰。”
裴秀智几不可见地微微皱眉，还是带着礼貌的笑意站起来伸手，轻轻一握即松，回道：“喊我秀智就行。”
看到高明皓对裴秀智颇为热情满意的样子，四个老人家长舒一口气。他们发现了自己之前战略性的错误，裴秀智和吴世勋虽然般配，但是两个人都不想结婚，这撮合难度太大了，总得有个主动的才行啊！裴秀智这边得找个主动的男性，吴世勋那边也得找个主动的女性，才好推动着他俩往婚姻走嘛！
裴秀智握手完了落座轻轻扫视了一下包间，舅舅跟着舅妈回娘家吃元旦饭没有过来，那自己这边的三个人已经到齐了。赵爷爷赵奶奶两口子，大女儿一家三个人，但是吴世勋就是一个人。所以这就是一起去海边度假的全部阵容了？
赵奶奶却开口问道：“萱萱呢？人都到齐了就差她一个，皓皓你打个电话催催。”
高明皓翻着酒水单，心不在焉地回道：“订的就是六点半嘛，萱萱又没迟到。先点菜呗，哎！服务员！点菜！”
等服务员进来，说是要点菜，但是高明皓随口报出来的都是酒水，虽然不爱喝酒，但是经常参加商务宴请的裴秀智一听就知道这金额已经上万了，心里暗暗皱眉。不过是人情往来的家宴而已，至于吗？
“行了行了，点那么多酒干嘛，酒店酒水又贵。你要喝酒，家里多的是。”赵奶奶开口制止他，招手让服务员过去删掉一些酒水。
高明皓拉住服务员不让她过去赵奶奶那边，扬扬眉笑嘻嘻地冲着神色冷淡不发一语的吴世勋调侃道：“难得表弟回来a市一趟，慷慨解囊请客吃饭啊！这点钱还不够他闲置的那辆越野车的保养费呢，是吧。哪里像我啊，这驾照考完了闲置着，倒也不需要保养费。”
吴世勋压根不回应，一副面无表情不吭声的模样，仿佛根本没听到高明皓冲着他的调侃一样。然而裴秀智却敏锐地觉得，吴世勋和几个月之前自己遇到的时候相比，不太一样。之前他虽然也不爱说话，但是至少嗯两声回应别人的问题，也没有这么冷漠的感觉。而今天吴世勋简直就是眉目如冰，一双墨色的眼眸，寒澈透骨。
赵奶奶打了个圆场，把菜单和酒水单都拿了过去，开始点菜。点完菜大家寒暄了一会儿，等到冷碟都上来了，一个时髦的年轻女孩冲进了包间，“我做指甲所以来晚啦！”
“萱萱来啦，来来来，过来坐。”高妈妈站起来招呼道，让她坐到了吴世勋旁边。小姑娘也不说先和其他人打个招呼，坐下来就只和吴世勋娇声嗲道：“世勋哥哥~还记不记得我啊？小时候我俩见过的！看，人家还专门做了美甲过来的！”
闪闪发亮的一双纤纤玉手往吴世勋面前一戳，吴世勋压根一眼不看，连一句“嗯”都欠奉，只当没看到也没听到的。
……
场面莫名冷清尴尬，裴秀智幽怨地看了一眼外公外婆，没事搞这么两大家子出去玩，不蛋疼啊？
高妈妈赶紧把小姑娘孤零零戳在吴世勋面前的手一握，拍拍她的手背，解围似地指着小姑娘和裴秀智介绍道：“我们家高明皓的堂妹，高明萱。萱萱刚大四，正好过年那阵子寒假清闲，她还没去过海边呢，我说让她和我们一块去海边热闹热闹，也就加双筷子的事。”
裴秀智不置可否，说得轻巧，加双筷子的事？你们那边谁付钱？
高妈妈扭头又和高明萱介绍裴秀智：“之前跟你说过的，你裴秀智姐姐，到时候过年我们两大家子一块儿去海边玩。”
高明萱甜甜地喊道：“裴姐好。”
裴秀智笑着应了一声，小姑娘这点小心思，世勋哥哥和裴姐，这对比生怕人听不出来似的。
裴秀智压根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她只在乎影响到她的部分，这么多人一起出行，麻烦事超多好吗！于是她笑盈盈地问似乎一直在居中斡旋的赵奶奶：“赵奶奶，你们家是七个人都去？都去一个月吗？出发和返回时间统一吗？上班族能请这么久假吗？住宿和行程预算大概多少？都从a市往返吗？”
赵奶奶一愣，“哎呀，这个……这个……我们两口子和吴世勋是去一个月，皓皓一家三口可能也就一周多，他们还要上班呢不好请假。萱萱……萱萱可能玩个半个多月？开学了回来？还有什么？预算和行程？这个……这个……”
吴世勋今天第一次开口接话了，他侧头看着裴秀智说道：“饭后我们商量。”裴秀智点点头，只要对方有人负责这些就行。吴世勋的冷淡与低气压也没有影响到他处理正经事情，属于裴秀智欣赏的行事风格。
席间鉴于吴世勋实在太冷场，对高明萱的热情搭话完全呈现无视的状态，高妈妈便拉着裴秀智问个没完，“秀智会做饭吗？”裴秀智果断回道：“不会。”
高妈妈积极劝道：“哎呀，女孩子还是要学学做饭的。你家张阿姨做饭听说很好吃啊，你最近不是放长假嘛，在家没事就跟着张阿姨学学做饭啊。”
裴秀智摇头斩钉截铁地回道：“不会做。家里有阿姨，阿姨不在叫外卖现在也很方便。”
高妈妈一边夹菜给裴秀智，一边笑道：“不会没关系，现在年轻女孩子没几个会的，重要的是有心学。”
高爸爸搭话道：“听说裴秀智你在一家外国的银行做？应该赚的多吧，一个月工资能拿多少啊？”
裴秀智含糊其辞地答道：“几千块钱吧。”
高爸爸明显不信：“听说你都买了两套房了，肯定不止一个月几千块吧。”
裴秀智是从来不会把自己的财务状况如实和任何人交底的，呼扇呼扇一双澄澈明亮的大眼睛，裴秀智笑着随意编了编谎话：“三千多也是几千，九千多也是几千嘛。工资不多的，刚毕业那几年运气好发的年终多一点而已。”
一餐饭吃下来，尽是些逢年过节七大姑八大姨爱问的问题，裴秀智早就淡然处之了。
吃完饭裴秀智等着去结账的吴世勋回来后和他商量行程的细节，高明萱嘟着嘴气哼哼地站在高明皓那边撒娇，席间她数次和吴世勋搭话，愣是吃了无数沉默冷硬的钉子，吴世勋真就一句话没回她。
裴秀智耸耸肩，换做是她肯定是不会一直去热脸贴板凳，但是兴许这个小姑娘就是喜欢倒追的挑战感和刺激感呢？别人的选择嘛，就随她开心吧。
等吴世勋结账完了过来，裴秀智拿出手机打开便签条，打算逐项记录对方对行程的要求。毕竟这次是她起头说要去h市的海边租个别墅度假过个暖冬的，问清楚对方的预算非常重要，裴秀智觉得消费水平不一致又不好意思说，非常影响旅行的质量和大家的关系。
“对住宿的预算大致在什么范围？”
“随你。”
“对整体行程的预算？”
“随你。”
……哪怕你吴世勋长得再好看，把“随你”这两个字发音发的再好听再低沉再性感呢，原本低头捏着手机准备记录的裴秀智也不能忍了，她微微仰起头，盯着几乎高出她一整个头的吴世勋，一双美眸饱含谴责的目光，随便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伺候的答案了！
吴世勋微微一愣，瞬间明白了裴秀智的目光，微微低头冲她解释道：“真的随你，我对行程没有任何要求，预算无上限，任你安排。”
好吧，如果真是这样任她安排，裴秀智觉得倒也省心。
“你和赵爷爷赵奶奶是全程，那其他人呢？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身份信息给我，我好买票。”
吴世勋神色冷淡地扫了一眼正在他车前寒暄的高明皓那边的四个人，再看看赵爷爷赵奶奶，最终还是几不可闻地微叹了口气，和裴秀智说道：“你留邮箱给我，我统计好了联系你。”

☆、第10章 他一直一个人
第十章他一直一个人
裴秀智和吴世勋互留了邮箱，便一起往他停车的方向走去。那边高明萱还在嘟着嘴不高兴，高明皓则是一双眼睛粘在了吴世勋的越野车上，来来回回的炽热目光简直犹如在爱抚车身，看到吴世勋走近，他才依依不舍地站开了，摸出手机笑着冲裴秀智说道：“裴妹妹，加个微信呗。”
“行，就是我微信用的少，可能回复不及时。还有，喊我秀智就可以了。”裴秀智先打起预防针，她是不怎么想回复这家伙的，但是大家要一起出行，还是得留个面子在。这种变种相亲活动，最优的是遇到吴世勋这种，双方都无意。其次遇到知情识趣，知难而退的那种。最次最次，就是遇到高明皓这样似乎对她有意，看上去还属于比较嬉皮笑脸的缠人的这种。
加上好友之后，高明皓第一件事就是把裴秀智的朋友圈翻了一遍，然而，毫无收获。自拍啦，旅游照片啦，个人心情感悟抱怨啦，通通都没有，基本就是一个月一条行业新闻的匀速刷新，连头像都只是一个毛笔书写的裴字，而不是真人头像。
高明皓抬头笑嘻嘻地说道：“裴妹妹，你不是把我分组不可见了吧？”裴秀智明显不是第一次应付这种问话了，利落地划开自己的手机，点开自己的主页，抬手把屏幕反转对着对方竖起，她自己手机上显示的主页和对方看到的一模一样。
“好吧。”高明皓耸耸肩，看来对方是真不常用微信，“那裴妹妹你平时常用什么？微博？q/q？”
“都有，都不常用，都没什么动态，也都没有照片。”裴秀智当然知道对方想看什么，顺便再次强调道：“喊我裴秀智就行。”
那边高明萱则在继续努力，伸长手臂弥补身高差，举着手机在吴世勋脸前晃着，撒娇道：“世勋哥哥，加个微信嘛。”
……无言的冷场继续。
赵奶奶看不下去了，拍拍吴世勋的背，劝道：“加一下就加一下嘛，你们年轻人玩的这些什么来着？”
只要是赵爷爷赵奶奶开口了，吴世勋还是有所收敛的，于是他答道：“没有，不用。”
裴秀智不想再参和进去了，站进外公外婆中间，一手挽着一个，和其他人告别道：“我们先走了！”
等坐进出租车里，裴秀智头痛地支着下巴，终于开口问外公外婆，“他们那边七个人都去，但是吴世勋是一个人？”她不是没注意过很多细节，只是无意深交的话，她也不想打探而已。但是如果要一起出去，那还是问清楚的好，知道了忌讳，才好避开。一顿饭吃下来，裴秀智觉得他们看上去并不是很和谐。
外婆叹口气，低声道：“当年因为对方酒驾，对方司机，加上吴世勋的父母和爷爷奶奶，一共五个人，全部都死了。那时候吴世勋刚十八岁，到现在十年了，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裴秀智闻言一愣，默默扭头看向窗外，盯着外面飞速倒退而过的都市夜景与变幻灯光，一时沉默无语。刚才席间各式洋酒白酒点了不少，但是吴世勋滴酒未沾，她本以为是因为对方开车也不想叫代驾，现在想来也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开了车。再然后，从前外婆提到吴世勋时欲言又止的那几句话，也浮现在她脑海里。
对于生老病死这四个字，裴秀智一贯心软，从来看不破。这就像她人生的禁区一样，远远看见，立马转身绕过。不听不想也不看，就能大大咧咧开开心心地过。
外婆用力握握裴秀智的手，语带伤感地说：“所以过年人多点就人多点吧，大家一起热闹，就是辛苦你安排了。”裴秀智轻轻地嗯了一声，应承了下来。
高家。一身酒气颇重的高明皓进了门就直奔电脑，想开机打几局游戏玩玩。跟在后面进门的高妈妈看到这场景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拔掉了台式机的电源。“你说说你！回家就知道打游戏！你都三十了！不是十三了！”
有时候她看见高明皓那个不上进的样子就恼火。儿子学习比不上他表弟，赚钱比不上他表弟，家里有钱比不上他表弟，甚至长相身高也比不上他表弟，就连相亲都是吴世勋看不上刷下来的姑娘，她妈才想着介绍给她儿子！偏心！从来就是偏心！
高妈妈仿佛就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学习比不上她妹妹，赚钱比不上她妹妹，长相身材都比不上她妹妹！就连嫁的男人都是天差地别！一辈子就过得不一样的日子！
今天喝酒喝的痛快开心，被拔了电源高明皓也不以为意，搂着他妈妈劝道：“比不上又怎么样？你舒舒服服地活到现在，不比死了的小姨强？他吴世勋有房有车有公司又怎么样，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高妈妈对着儿子的背用力一拍，脸色稍霁，问道：“今天那个姑娘还可以吧？你别说还瞧不上！”
只要别非和吴世勋比，其实她儿子也不错，178的个子，长得算俊，事业单位，本科毕业，就是他要求也高，不好找。
要求女方最低有房最好有车，裴秀智超额达标。要求女方本科毕业最好重点，裴秀智超额达标。要求女方孝顺，裴秀智超额达标。要求女方身高165以上，裴秀智刚达标。要求女方工作体面最好体制内，裴秀智勉强擦边。要求女方贤惠做家务，裴秀智，哔哔哔，红灯，不合格。
看，能达标这么多，不容易呢！当然了，还有高明皓当初和他妈含蓄指出的，最最重要的，坚决不可退让的，两个条件：漂亮，以及没有感情经历。
儿子这条件什么意思，不用明说，当妈的心里也清楚。真真是不好找！拖到高明皓三十了，完全符合条件的女人还没个影儿呢，他倒也不着急，男人三十急什么？
昨天高妈妈听了赵奶奶转述的裴秀智的条件，回来给儿子一说，本以为儿子应该挺满意，没想到儿子一撇嘴，多大？27岁过完年28岁？这个年纪没有感情经历的漂亮姑娘，嘁，骗谁呢？老人说漂亮能信吗？是个端正姑娘都说好看！审美完全跟不上潮流！
当时高明皓头也不回地撸着游戏，斩钉截铁地和他妈说道：“我给你讲，这个年纪的女人还是……嗯，不是有病就是丑。”
结果今日一看，还真是挺漂亮挺气质的一姑娘，总该满意了吧！
高明皓有些不信，搂着高妈妈问道：“长这么漂亮，真没感情经历？”由不得他不信哪，老人家那里来的信息，很有可能不准！谁什么事儿都和家里人说呢！
高妈妈白他一眼：“这不是你自己的要求么！真找到了又不信！说是因为工作太忙了，那姑娘一直没有结婚的想法，也就没谈恋爱。”
高明皓笑道：“可是妈，她不愿意做饭这点还能调/教一二，但是她在b市上班b市户口，我是a市的事业单位，真谈成了怎么着？异地恋啊？”
高妈妈扯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把自己的打算说给他听：“我琢磨过了，她两个城市都买了房子呢！你俩真要能谈成，你就跟着去b市！反正b市户口值钱，以后生了孩子升学还容易！咱把房子卖了，加上她两套房子，能换套别墅住！”高妈妈念念不忘妹妹当年的别墅，真是理解不了吴世勋，好好一栋别墅，封存在那里就不要了！
“这次你因为结婚去b市，怎么着吴世勋也得在公司里给你安排个位置吧！”
高明皓懒懒往沙发上一靠，嗤笑道：“妈，你想太多了！当年我毕业的时候就想进去，成功了么？最后还不是你们拿钱找关系把我塞进了事业单位。吴世勋的便宜？哼，他当年才十八而已，那样子你忘了？这些年顶多也就是吃点喝点，开他的车像要他的命一样。何况他根本不管公司，还塞人进去呢？”
“行了，你就知道盯着车。”高妈妈盘算道：“这次不是跟着出去玩嘛，萱萱那丫头活泼外向，互补，看看能不能把他搞定。就算不管公司，股份当时实打实都是归他了，再加上他手里继承的那一大堆房产车子，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帮着撮合点萱萱。”
这边小算盘打的哗啦哗啦响，那边到家的裴秀智却是办事果断利落，收到吴世勋发过来的邮件之后，不过一晚上的功夫，裴秀智就整合了所有的行程信息，连同所有合适价位合适面积的度假别墅照片，以及预算发给了吴世勋。
点击发送之后，裴秀智甩甩手，觉得自己职业病真是不轻。几年金融狗当下来，别的不说l和ppt真是耍的飞起。再给她点时间，她大概还能整出一个当地旅游业的行业分析及展望的ppt……
裴秀智习惯性地把所有内容又大致扫视检查了一遍，顺便在心里小小地自我赞美一下，行程真是做的图文并茂，预算真是做的细致详实！
结果她还没大致扫视完，就收到了吴世勋的回复：“无异议。你的银行账号，转预付款给你。”
裴秀智一边回复账号一边吐槽，速度这么快，有没有仔细看内容啊？
果然进账短信一响，吴世勋直接打了二十万过来。
裴秀智顿时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预算excel的美感与精致，都被吴世勋用人民币简单粗暴地给破坏了……不过二十万而已嘛，姐曾经也是金融业动辄经手好多亿大项目的人好吗！虽然好多亿那都是客户的钱……
算了算了，因为外婆的话，裴秀智的那点心软余温犹在，目前对吴世勋的忍耐度相当高。
“我写的预算里按照停留时间不同，每个人的金额都不一致的，而且预付款不需要这么多，你打多了，你的账号发给我，我退给你。”裴秀智再耐心仔细地回复过去。
“不用，辛苦你安排，先放你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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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爱喝牛奶的冰山
第十一章爱喝牛奶的冰山
既然吴世勋没有任何意见，裴秀智就给正在h市的梁薇打了个电话，预定了一个四层的海边度假别墅。等到差不多准备好了，一群不需要工作的人，就先直飞过去度个暖冬了。
等到出了机场，裴秀智把提前预订好的租车公司送到机场的商务车钥匙递给吴世勋，其他人也都托付给吴世勋，自己一个人钻进了来接机的梁薇的车里，说起了闺蜜悄悄话。
因为在h市折腾开分校，许久没看到裴秀智的梁薇很是高兴，一个凶猛的抱抱就扑了上来，说话的声音欢快又明亮：“你终于下定决心辞职休息一阵了！艾玛我去！老娘真是太高兴了，你那份工作，我tmd真是很担心哪天收到电话说你过劳死啊！啊呸呸呸，童言无忌！老娘是二八芳华的少女，口无遮拦说话不当真。”
裴秀智听到梁薇这熟悉的连珠炮似的说话速度，就忍不住笑起来，“哪个赚钱的不辛苦啊，你这几年创业不辛苦？抢生源跑工商跑税务跑银行，心理压力不大？”
“靠，老娘这不是怕亏了你的血汗钱吗！你第一年拼死拼活的年终奖可全成了我的启动资金，我亲爱的合伙人~得！咱俩别互相吹捧了。话说你哪儿捡来这么帅一男人？”
梁薇扭头看着车窗外面正在往租来的商务车后备箱里拎行李的吴世勋赞叹道：“哇靠，我好想掀开他衣服下摆看看腹肌，感觉身材肯定很不错！啧，这身高，多少？187？189？裴秀智你开窍了啊！我不在你身边才几天？居然不声不响地就带着男人来海边度假不告诉我！我以为你带亲戚来过年呢！早知道你带男人来，我才不推荐你来h市，这边沙滩不行啊！水上活动没有啊！海岛走起啊我去！阳光沙滩比基尼啊我去！肌肉裸男人鱼线啊我去！”
还没等裴秀智回话呢，梁薇又一脸可惜地趴在车窗上感叹道：“怎么还带着双方家长？还带着一年轻小姑娘？哎，哎，这不好发展啊！”
“就你戏多！”裴秀智无奈地伸手捏了一把梁薇的脸，“我对他没意思，两家人拼着出来过年而已。你要喜欢你自个儿去追，叫吴世勋，寡言冰山系的，大我们一岁，具体身高没问过。”
“啧啧啧，老娘欣赏一下就可以了。”梁薇摇摇头，“姐姐我可是阳光正太控，万年姐弟恋不动摇。虎牙加十分，酒窝加一百分。”
等到那边收拾完毕，梁薇一边在前面开车带路，一边和裴秀智八卦：“我说这帅哥长得真的不错，秀智，我知道你不婚主义，但是嘛，嘿嘿，不耽误谈个恋爱吃个肉嘛！这身材你不上太吃亏了！我看那小妹妹的眼神快把他吃下去了！”
裴秀智摇下车窗，感受一下海风的气息，淡然道：“不上。再说吴世勋也没那个想法。那小妹妹嘛，不被吴世勋冻死我看不错了，这一路上旁观我都快要心疼她了。”裴秀智觉得自己拒绝人一般还是注意尽量不让别人难堪的，但是吴世勋好像压根没有这个神经。
梁薇把人带到之后，临近春节，她自己也忙，和大家打个招呼就先离开了。度假别墅四层，一层是公共空间，上面每层两个卧室。裴秀智和外公外婆拿了顶楼的两间，吴世勋和赵爷爷赵奶奶拿了三楼的两间，剩下二楼的其中一间给了高明萱，等高明皓一家来了按性别两两分开住。高明萱看到房间安排不由得有些愕然，“啊？等哥哥一家来了我和伯母住？我不想和伯母住！我要一个人一间房！”
裴秀智随手一个抛物线把房门钥匙扔进小姑娘手里，微微笑道：“付钱的，就有发言权。”就算这是自家妹妹，裴秀智也是这个立场，何况不是呢。
高明萱嘟着嘴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吴世勋，忍气吞声了。
收拾好东西，裴秀智站出门外欣赏一下海景，别墅外有个小花圃，再隔着一条不太宽的马路，便是沙滩了。虽然这里不适合水上运动与潜水，但是也因此没有拥挤的旅游人潮，满满的都是悠闲度日的宁静生活气息。深呼吸一下没有雾霾的空气，张开双手拥抱一下湿润的海风，蓝天与白云，阳光与大海，散散步看看书，晒晒太阳吃吃海鲜，裴秀智觉得这样的暖冬春节，也异常的美好。总之比七大姑八大姨串门走亲戚的春节好！
悠闲度假的裴秀智每日看看书刷刷剧，陪老人家海边散散步，自己锻锻炼跑跑步，再开车一群人三餐四处觅食好吃的，过得简直不要太逍遥。一起生活了几天，她还发现了不少很好玩的事情，比如吴世勋这个寡言冰山居然是个睡前热牛奶控，来海边度假还专门带了好多奶粉。
在他的传染下，每天晚上到了八点半钟左右，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玩的裴秀智一扭头，就能看见餐厅里赵爷爷、赵奶奶、吴世勋、外公、外婆五个人一字站开，矮矮高矮矮，动作一致地拿着玻璃杯开始冲睡前热牛奶喝……
每次裴秀智扭头看这个画面，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年代居然还有这么早睡的年轻人！
同样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的高明萱嘟着嘴巴不高兴，她这几天每天和吴世勋上演“爱说话”和“不搭理”，每次都要赵奶奶出来打圆场，吴世勋才嗯一声是个意思，一次又一次的贴冷板凳，有时候场面简直尴尬冷清到裴秀智都觉得，这小姑娘怎么这么痴情？
等到五个人一人端着一杯热牛奶过来客厅坐下，老人继续乐呵乐呵地一边喝一边收看著名手撕鬼子电视剧，三个年轻人则是人手一台笔记本电脑刷刷刷。
失落了没有两分钟，高明萱又找回了她的能量和新的搭话借口，抱着电脑噌噌噌地跑到吴世勋身边去，吴世勋第一时间把自己的电脑锁了屏。
“世勋哥哥，我这个大作业涉及到毕业论文，我数据处理不好，你学计算机的还是博士，你帮我看看嘛！”
吴世勋头都不回，无动于衷。
几天下来，裴秀智都快习惯这种事情的发展流程了。果然眼看冷场，救火队赵奶奶拍拍吴世勋的肩膀，“好啦，难得萱萱想学习，这是正经事，你帮她看看。”
吴世勋便伸手把高明萱的笔记本电脑接了过去。
赵奶奶看这场面还算和谐，牛奶喝完了几个老人家就先回房睡觉了。等老人家上楼去了，吴世勋拿着高明萱的笔记本电脑过来，放在她面前，指了指屏幕，然后不发一言地端着自己的牛奶和电脑就回房了。
然后裴秀智就发现，坐她旁边的小姑娘，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哎，于情于理也要安慰一下吧，裴秀智问道：“怎么了？”
高明萱嘟着嘴巴把电脑屏幕转给裴秀智看，浏览器打开，搜索引擎页面，搜索内容—“如何利用excel进行数据处理”，吴世勋还筛选了其中比较详细一点的教程，一一替她把页面点开了，依次罗列在屏幕上。
裴秀智差点摇头笑了出来，礼貌地忍住了，因为高明萱真的眼泪冒出来了。
“好啦好啦。”裴秀智探出身子去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安慰她，问道：“真的不会？”她以为这是小姑娘搭话的借口呢。
高明萱几天来被冷落的委屈爆发了出来，抽抽噎噎地回道：“真的不会嘛。平时电脑的东西都有男生帮我的，追我的人可多了，排着队地替我弄，就他这么讨厌！讨厌！”说完不忘用力捶一下沙发！
裴秀智被逗乐了，“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讨厌他。”真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
裴秀智把自己的电脑锁屏放到一边，伸手出去把高明萱的笔记本拿了过来，“给我吧，我帮你弄。”
高明萱一边擦眼睛一边问道：“裴姐姐你也会啊？”
裴秀智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嗯，裴姐变成了裴姐姐，这小姑娘，一点小心思全在面上了。
裴秀智点开一看，大概就是消费者行为学的内容，要从一大堆数据里做分析出结论而已。高明萱一看有人帮忙了，倒也不哭了，跑去刚刚吴世勋坐着的地方取回她的鼠标，结果回头一看，裴秀智压根不需要鼠标，两手在键盘上快捷键用地飞起，偶尔划一下触摸屏，已经把数据整理好大半了。
“秀智姐姐你好厉害啊。”
裴秀智抬头看了高明萱一眼，嗯，裴姐姐升级成秀智姐姐了。
自己的电脑被裴秀智拿去了，自己的手机刚刚玩没电了放在房里在充电，百无聊赖的高明萱托着腮想和裴秀智聊聊天，她这几天快憋死了！怎么会有吴世勋这么冷这么闷的人！
听着小姑娘在旁边的抱怨，裴秀智随口应道：“你小时候就喜欢他？”
高明萱摇摇头，“其实不太记得了，小时候就见过一次吧。”
裴秀智闻言略微惊讶地抬起头看了看高明萱，所以就一面而已，就这么痴情吗？
高明萱跟裴秀智掰着指头数，“他长得又高又帅又有钱，有车有房没公婆，如果能搞定他，我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毕业了都不用上班，我想干嘛干嘛，想买什么买什么。我为什么不喜欢？”
……裴秀智一时无语，这不是她的价值观，但是她也不喜欢评价别人，就随小姑娘去吧。
“秀智姐姐，吴世勋他完美地符合了我的择偶条件，那就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还有公司的股份可以坐拿分红，超棒的好不好！”高明萱眉飞色舞。
然而这话严重地踩到了裴秀智的底线，她脸色微沉，随手将处理的数据保存，把电脑还给高明萱，“数据帮你弄好了，怎么得出结论，你自己思考。”
裴秀智拿起自己的手机和电脑，起身准备回房，想了想，还是停下来，转身严肃地和高明萱说道：“以后永远不要用这八个字形容别人，永远不要。生老病死，不是应该拿来开玩笑的事情，不尊重，也不礼貌。”
高明萱一时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裴秀智上楼的背影，这不就是句玩笑吗？
回房的裴秀智略有些情绪低沉，抽出本书读了一会儿，过会儿又刷下美剧，不知不觉就蹭到了凌晨两点钟。
裴秀智叹口气，还说休假了要早睡早起，她这作息，真是随随便便就日夜颠倒了，恶习！得改！
合上电脑，裴秀智下楼想去倒水喝，却意外地发现吴世勋也在，嗯……又在冲热牛奶。他一天要喝几杯热牛奶啊，难怪长这么高！不过这都凌晨两点多了，他不是每天和老人家一样九点就睡，外加睡前一杯热牛奶么？
裴秀智轻声打了个招呼，吴世勋也微微点头回应。因为已经是凌晨夜里，吴世勋只开了餐厅那边一盏微弱的小灯，所以裴秀智站近了才发现，吴世勋竟然满身大汗淋漓，一身衣服也换了，明显是刚刚夜跑回来的。
呃，这什么奇怪的作息？九点睡觉，凌晨出去夜跑？
走去吴世勋旁边倒水的裴秀智，还能感觉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呼吸，明显运动量超大，就连站在他身侧，都能感到他热气腾腾的。
裴秀智倒了杯清水就准备上楼了，仰头想和吴世勋道声晚安而已，突然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吴世勋微微低头，用略带疑惑地目光看着她。
裴秀智抿抿唇，忍住笑意，抬手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指了指他的唇侧。
嗯，虽然灯光开的非常微弱，导致吴世勋清俊的侧颜仿佛都带了一层淡淡的模糊的光晕，裴秀智还是敏锐地发现他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裴秀智体贴地道声晚安，立即转身就走。身后的吴世勋却低声喊她：“秀智，谢谢。”
“啊？”裴秀智诧异地回头，“一张纸巾而已，不客气。”
“不是。”吴世勋摇头，顿了顿，最终却也没说不是什么，只是微扬唇角，就连平常冷淡锐利的眉眼都柔和起来。吴世勋轻轻低声和她说道：“晚安，秀智。”
即使裴秀智一直都知道吴世勋的声线很好听，她也还是微微愣了一愣。这声晚安与她的名字，仿佛一把低音贝斯的弦音，饱含感情地回荡在静谧无声的夜里。

☆、第12章 一起睡不着
第十二章一起睡不着
自从那天夜里遇到两点多还没睡的吴世勋之后，裴秀智发现，吴世勋似乎对着她话多了一点，每晚九点端着一杯热牛奶上楼前，还总记得和她说晚安。裴秀智也还发现，他其实并不是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早。
这天梁薇把合伙的培训学校上个财年所有的财务和税务数据初稿发给了裴秀智初审，五六年长期熬夜的工作，裴秀智早就习惯了经常倒时差作息紊乱的生活，一不小心就工作到了凌晨一点多还没睡。她想反正度假而已，天天可以自然醒，也就无所谓了。
裴秀智下楼拉开冰箱拿果汁，背后却传来了吴世勋的声音，“还没睡吗？”
裴秀智意外回头，原来吴世勋侧身靠着墙，坐在落地窗边的地上。
那边没有开灯，只有些微落地窗外暖黄路灯的照射，能看见个模糊的身影，难怪她没有注意到。
听到吴世勋主动问的这句话，裴秀智略有诧异。倒也不是说吴世勋从前就多么不礼貌，只要是有正事，他也都有认真回应。但是，裴秀智也从来没听他主动提起比如吃了吗？睡了吗？这一类的话。
“还没睡呢。你要喝什么吗？”还开着冰箱门的裴秀智问道。
“矿泉水，谢谢。”
裴秀智拿着果汁和矿泉水过去，将水递给吴世勋，发现他又是大汗淋漓刚刚夜跑回来的样子，身边已经放了两个喝空的矿泉水瓶。既然对方主动说话了，裴秀智也就没有立刻离开，接话问了一句，“你都凌晨出去夜跑吗？”
“没有。”吴世勋接过水，拧开灌了小半瓶，“睡不着。”他望着裴秀智，沉默两秒，问她：“你也睡不着？”
“有点工作所以晚了。”裴秀智想起他每天晚上和老人家一起冲热牛奶喝然后早早上床，结果却总是在凌晨看到他剧烈运动回来，于是问道：“你失眠吗？”
“嗯。”吴世勋摊开放在曲起的右膝上的手，手心里躺着一个小小的药瓶，低声回道：“不想吃安眠药。”
裴秀智沉默，仅仅从外婆描述的只言片语里，她也都能大概揣测到吴世勋失眠的原因。而这原因，解决不了，也改变不了。
“吃药是不好，不过其实睡前剧烈运动也不好。最好是白天适度运动，晚上运动的话至少睡前两小时吧。再热水澡热牛奶，放点轻音乐。”裴秀智说道。
闻言吴世勋轻扬唇角，裴秀智的话听起来就像是经验丰富，久病良医。他灿若星辰的一双眼眸盯着裴秀智，语带笑意地轻声附和道：“嗯，我知道。医嘱多沟通多交流少喝茶少咖啡，适度运动放空大脑，保持乐观心态，对吗？”
然后他自己回答道：“可惜没用。”
裴秀智微微颔首，“是啊，没用。放空大脑想得更多，还不如累到要死，就能倒头秒睡。”
吴世勋扭头看向窗外黑夜里的大海，低声应道：“是。”
大约有那么几十秒的时间里，两个人静静地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视线越过小小的花圃，便是暖黄路灯下的空旷马路，以及更远处夜里拍击岸边的海浪，谁都不想说话。很多事都不需要安慰，因为安慰本身并没有用。
这样的气氛在凌晨一两点的夜里，让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暧昧。向来避开这种情绪的裴秀智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起身告辞道：“我先去睡了，晚安。”
吴世勋喝光最后半瓶水，也跟着站起身来，低头对裴秀智轻声说道：“嗯，快去睡吧。晚安，秀智。”
第二日裴秀智睡到自然醒，发现却是个阴雨天，这样的天气大家便没有安排外出的行程。午饭后老人家都去午睡了，高明萱又在吴世勋那里碰了一头一脸的沉默冷钉子，不高兴地回房玩电脑去了。裴秀智看看外面的阴雨绵绵，想着今天不能在海边跑步了，便想开车去健身房。
因为只租了一辆车，裴秀智敲敲吴世勋的门，问他下午不需要用车的话，自己就开车出门了。
吴世勋听完裴秀智的话，思考两秒，低头对她说道：“等等，我也一起去。”
看吴世勋的身材，裴秀智猜他大概是常泡健身房的人，因此问道：“你也去健身房？”
吴世勋摇头，一边拿着手机搜索，一边回道：“从来不去。”
吴世勋搜索到了一家壁球馆，距离裴秀智打算去的健身房也并不太远，便收拾了装备和裴秀智一起出门了。
两人走到车前，吴世勋伸手将裴秀智手里的车钥匙拿了过去，“我来开车。”
裴秀智早就发现了吴世勋这个习惯，基本只要是他在，他都习惯于自己当司机，并且开车沉稳规矩，不急不躁，从不做任何危险驾驶的动作。有些过去，总能在你的日常行事的习惯里，流露出一丝痕迹。
裴秀智去了副驾驶，把自己要去的健身房和吴世勋要去的壁球馆都搜索一下，抬头问吴世勋：“你大概去多久？”
吴世勋沉吟一下回道：“至少三小时吧。”
“那先去你那边，我再开车走。我大概最多两个小时足够了，结束了我再开车过去接你。”
“嗯。”
两人商量好了，吴世勋却没有发动汽车。裴秀智侧头略微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吴世勋看着她没说话，探身过来，右手扶住裴秀智的座椅靠背，左手伸过去将副驾驶的安全带拉了过来，低头细心地替她扣上。
明明只是短短一瞬的错身而过，裴秀智还是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她解释道：“抱歉，在市内坐车有时候没注意到。”她能理解对方对安全驾驶的在意。
“没事。”吴世勋扣上自己的安全带，发动汽车踩下油门，稳稳地开了出去。
等车停在壁球馆门口，吴世勋拎着装备下车，裴秀智换到主驾驶去，摇下车窗对他说道：“你订好了几号球场和结束时间短信我一下。”
吴世勋点头，两人便暂时分头行事了。
等到裴秀智在跑步机上设定了一小时的慢跑，一边运动一边听歌一边脑子里还不停地思索着梁薇发过来的数据时，她大概有点了解为什么吴世勋说他从来不来健身房。不管是跑步机还是器械，甚至是他晚上出去大运动量的夜跑，都解决不了放空大脑这个问题。
跑完步再拉伸一下再洗澡收拾再开车去壁球馆，裴秀智也还是比三个小时的约定时间到的早了许多。按照吴世勋给自己的号码，告诉前台自己找人，裴秀智很快就找到了吴世勋所在的球场。
壁球算是个新兴的室内运动，好处便在于不受天气限制，一个人面对一堵墙，不需要队友也不需要对手，就可以进行高强度的对抗。吴世勋喜欢这项运动不出奇，令裴秀智意外的是，他的球场玻璃后墙外还围了不少观众。
这是裴秀智第一次看到吴世勋正在运动中的样子。和平常的冷淡寡言不同，正在场地内不停奔跑，舒展手臂挥舞球拍的吴世勋，整个人充满了一种暴烈而野蛮的力量。他每次反拉手臂对着墙壁凶猛的击球，都仿佛隐隐带有凌厉的杀气，让人即使站在玻璃墙后，似乎也能感受到被击中后飞速前进的球体与空气之间的剧烈摩擦与热量。
围观的人里有一个场馆里的年轻教练注意到裴秀智的加入，站过来搭话道：“您好，我是这里的教练，看您面生的样子，第一次来吗？”
裴秀智摇摇头，指了指里面的吴世勋，“我在等他。”
闻言观众里的一个大叔转过身来，兴致勃勃地凑过来：“里面是你男朋友？职业运动员？”
裴秀智摇头否认，“普通朋友。”她想想自己知道的有关吴世勋的信息，回道：“应该不是职业运动员。”
大叔兴致不减，“那他有兴趣周末来这里兼职教练吗？哦，我是这里的老板。”
裴秀智略有些愕然，不过也没有完全替吴世勋拒绝，只是说道：“我们不是本地人，大概只停留一个月就走了。等他出来您可以和他本人说说看。”
大叔好生遗憾，如果能挖来这么一个长相出色，技巧出众的年轻帅气的男教练，从生意角度上来说，绝对是件好事啊，可惜他们不在本地长待。
但是这也不妨碍大叔欣赏的眼光，他盯着场内的吴世勋和裴秀智感叹道：“两个多小时了，他就没怎么停过啊！你知道吗，壁球的运动强度和运动量都很大的，场地面积小，球弹力低，球速快，球路变化莫测，对人的反应速度要求非常高！竞技性很强！”
对于宛若资深球迷的大叔的解释，裴秀智只能说，这大概就是吴世勋选择这项运动的原因了。
场中的吴世勋仍未见疲态，不停奔跑的步伐仍然灵活，闪闪发亮的汗水顺着肩背处分明的肌肉线条，滚滚落入湿透的t恤内。
整整三个小时高强度的运动，直到榨干最后一点体力，浑身湿透大汗淋漓的吴世勋躺在场地里，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裴秀智走进去看他整个人热气蒸腾、胸膛不停起伏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回去我开车吧？”她觉得吴世勋大概都没有力气踩油门了。
听到裴秀智的声音，还躺在地上的吴世勋睁开眼睛，场馆上方明亮的灯光落在他眼底，熠熠生辉的样子，他轻轻笑道：“是没力气开车了，但我可以睡觉了。”

☆、第13章 失眠浅眠好眠
第十三章失眠浅眠好眠
裴秀智替吴世勋把放在墙边的水拿过来递给他，吴世勋坐起来一口气灌掉了两瓶，仰头喝水时都有汗水不断地顺着脸侧和脖颈滑下，整个人都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显出有力的肌肉线条。虽然不是健身房练出来那样成块贲张的肌肉，但是运动型的肌肉线条更加流畅匀称而自然，充满了力量感，健康麦色的肌肤在汗水的反射下，闪耀着光泽。
老板大叔看吴世勋停下来了，也跟了进来，笑眯眯地问道：“吴先生是吧，我刚和你朋友聊了聊，听说你们只在这里待一个月，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儿当个短期班的教练？薪水好商量。”
吴世勋淡淡回道：“没有。”
老板也不气馁，继续搭话：“吴先生看起来很专业啊，练壁球多少年了？”
吴世勋喝光水，站起来一边收拾一边往外走，回道：“嗯。”
大叔一时不知如何把谈话接下去了，裴秀智却有些习惯了吴世勋这种一个“嗯”字通吃的回答方式。经常他不想搭理人又不想过于不礼貌的时候，就这么回答别人的问题。你做什么工作的啊？嗯。你一个月赚多少钱啊？嗯。你打球多久啦？嗯。听上去好像每次都是回应了声，但却都是答非所问，让对方完全无法继续谈话的节奏。
裴秀智温和地打了个圆场，和大叔告别道：“他可能太累了，我们只是过来度假的，可能不太适合短期兼职，谢谢您的好意。”
“没事没事，有空多来玩，壁球是项有意思的运动，你也可以让你朋友多教教你，我们这里也有陪练和教练。”老板摆摆手，毕竟是顾客，对方既然真的没有兼职的兴趣，能多来消费也是好的。
跟吴世勋一起走出球场，裴秀智看这里的设施里有更衣室和洗澡室，便问吴世勋要不要先去换洗，自己等会儿没关系，毕竟他浑身都湿透了。
吴世勋回道：“先回去吧。遵医嘱，少吃药少晚上剧烈运动，白天适度运动，但是毕竟这里只有热水澡，没有热牛奶和轻音乐。”
这话是在应和裴秀智昨晚针对失眠的建议了，裴秀智笑笑，说道：“那你在这儿先拿毛巾擦擦头发吧，我去把车开到门口来，被海风一吹小心感冒了。”
额前的发梢还在滴着汗珠的吴世勋点了点头。
等裴秀智从停车场把车开到门口，吴世勋拉门上车第一件事果然就是系上副驾驶的安全带。裴秀智细心地将两边的车窗都合上，说道：“我慢点开，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嗯。”吴世勋合上眼睛，静谧的侧颜里既有运动后的疲惫也有终于困倦的满足。
一路开车裴秀智都尽量平稳而缓速的行驶，等到达海边别墅停车熄火的时候，她扭头看了眼副驾驶上已经睡着的吴世勋安静的睡颜与长睫下的阴影，甚至有一瞬间犹豫是不是要叫醒他。长期失眠的人能睡着不容易，但是把他一个人扔在车里睡觉也不是个事儿啊？
就在裴秀智还在思考怎么办的时候，一下午在屋子里憋坏了的高明萱听到汽车的声响，跑了出来。雨早就停了，但是她居然整个下午在别墅里就没看到裴秀智和吴世勋！
高明萱一出来就直接拉副驾驶的车门，然而身为单身女性，裴秀智有良好的上车就锁车门的习惯，高明萱没能拉开车门，冲着副驾驶的车窗咣咣敲了两下。
本就失眠且浅眠的吴世勋瞬间就被吵醒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的高明萱。既然吴世勋醒了，裴秀智也就把车门锁打开，然后下车了。吴世勋拎上装备，也跟着推门下车了。
高明萱是不敢冲着吴世勋质问的，于是不高兴地皱着眉头冲着裴秀智质问道：“你们两个下午偷偷跑哪儿去玩了？为什么不带我？”她原本以为裴秀智对吴世勋一点儿想法都没有，而且裴秀智一直声称自己是不婚主义，她就放松了警惕，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偷偷一起出去了！
听到高明萱对裴秀智的质问，原本无视她就要进门的吴世勋却停了下来，盯着她冷冷地回道：“为什么要带你？”
高明萱几天都从吴世勋那里得不到一句完整的话，结果上来就是这么一句，差点又要冒眼泪了。
对着小姑娘那点儿情绪，裴秀智一边锁车一边睁眼说瞎话地安抚道:“车坏了，下午我们去修车了。”反正吴世勋又不会戳穿她的话。
果然吴世勋只是看了看她，不再多言地进屋去了。
高明萱顿时感觉好点儿了，吴世勋不在了胆子也恢复了，嘟着嘴巴问道：“出门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一声？世勋哥哥拎着什么？他修车怎么穿运动装？”
“我去修车，他去打球，我们没一起，车修好了顺路接他回来而已。那时候你们都在自己房里午睡呢，就没和你们说。”裴秀智一一解释。她和吴世勋处事风格不太一样，尽量还是希望场面别弄得太难堪。
“世勋哥哥还打球？打什么球？我也想出去打球，他能教我打球吗？这几天闷死了，不是陪老人家吃饭就是陪老人家散步要不就陪老人家看电视，一点都不好玩，什么破海边嘛。”高明萱表示这度假一点儿都不开心，闷死了。
“壁球，你要让他教你你自己去找他啊。”裴秀智想了想还是把这球踢回给吴世勋吧，反正是他的追求者。
“他会答应才有鬼呢。”高明萱非常不开心。
裴秀智一边和她进屋一边笑，原来小姑娘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哎，皓皓哥哥怎么还不来，无聊死了！”高明萱叹气。
闻言裴秀智一愣，掐指一算，得，那一家子明天下午就要来了，烦躁。她最近时常接到高明皓或调侃或*的微信，通通假装自己没看到不回复，对方也仍然锲而不舍，头疼。
然后刚刚进屋，裴秀智就一眼看到了吴世勋一本正经地站在餐厅那边冲热牛奶的背影。和客厅里的老人家们打个招呼，回答一下他们对自己下午干嘛去了的疑问，裴秀智便开始和大家讨论晚上再去哪里寻觅美食了。
冲好牛奶端着玻璃杯过来的吴世勋和裴秀智打了个招呼，“晚饭你带他们去吧，我不去了。”
“好。需要打包给你吗？”裴秀智知道对方肯定是想去睡觉。
“不用。晚安。”
“晚安。”
高明萱惊呆地看了看手机时间，再看看吴世勋上楼的背影，五点哎？下午五点哎！晚安？晚安！
第二天早上再见到吴世勋的时候，裴秀智看他神清气爽的样子，就知道他睡了个好觉，于是微笑问了句早安。
吴世勋回了句早安，然后认真问裴秀智，她下午还要出去健身吗？
裴秀智遗憾地举起手机示意他看行程，表示你表哥一家今天下午到，我们下午得出去把那辆商务车还掉，换成两辆车回来，方能坐下十个人，还得去接机，晚上还得去吃团聚年饭啊……
裴秀智顿时觉得她从吴世勋的脸上，读到了大写的冷漠两个字，心中一乐，真巧，看来我俩都不大喜欢你表哥一家。
下午和吴世勋一起按照时间出门去换车，裴秀智事先和大家打了个招呼，高明萱就闹着也要去给堂哥接机。裴秀智一摊手，表示你和司机吴世勋说。知道吴世勋的性子，赵奶奶便劝道：“带她去就带她去吧，这几天和我们几个老人家一起，闷坏萱萱了。”
“坐不下。”吴世勋冷着一张脸就和裴秀智出门了。
但是等到了租车行要换车的时候，吴世勋却阻止了裴秀智，没有还掉手上这辆商务车，而是直接加了一辆五座的suv。
“这几天你带你外公外婆坐你开的车吧，其他人让他们坐我开的这辆，正好七座。”吴世勋解释道。
裴秀智微微一愣，她知道吴世勋也很不耐烦应付高家那一家子人，倒没想到吴世勋愿意把他们都塞在自己那辆车里。她本来是想换两辆大五座的suv的。
“你先回去吧，我去接机就行了。”吴世勋把suv的车钥匙递给裴秀智，自己一个人去机场了。
能够少应付高明皓一会儿，裴秀智表示也挺高兴。清闲下来的裴秀智就先一个人回去了，高明萱看到他们两个分头行事，吴世勋甩下了裴秀智一个人去接机，心中长舒一口气，看来他俩确实没什么。
然而清闲的时光却并不长久，等到高明皓一家子进门，再听到高明皓油腔滑调地喊她“裴妹妹，真是好久不见了啊，怎么这么高冷不回我微信啊？”的时候，裴秀智就觉得刷刷两声，自己社会化的面具又加厚了两层，才能保证礼貌而和谐的度过这个春节了。
高明萱本已默默地接受了要和高妈妈同住一间的事实，然而高明皓却不太乐意和他爸爸同住，“我爸呼噜声那么大，除了我妈谁受得了啊？和我爸一间我还能不能睡觉了！”
再怎么说儿子不争气，高妈妈还是心疼儿子的，统筹安排道：“那这样嘛，萱萱搬上去和秀智住一间，我和你爸爸住，皓皓单独住一间，男孩子大了，还是得单独一间房。”
裴秀智乐了，空余的那间房钥匙在指尖轻轻地转一圈，说道：“伯母，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叫做唯牙刷与男人不能共享。”房门钥匙出手，轻轻地抛了过去，裴秀智笑意盈盈地补充道：“对我而言，唯电脑、手机与房间不能共享。”开玩笑，和别人共享房间，相当于一整天24小时都要挂着社交的面具，那裴秀智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花钱来度假了。
几个人盯着裴秀智洒脱上楼的背影，似是有点难以接受裴秀智这么不给面子的言语举动。高明皓皱着眉感觉裴秀智和初见那时的礼貌印象不大一样，高爸爸摇摇头，不甚赞同地点评道：“这丫头，太没礼貌了，怎么和长辈说话的，不是良配。”
高妈妈点点头：“两个年轻姑娘住一间怎么不行了？太自我了。”
然而之所以裴秀智不给面子的原因，就在于现在是四个老人家固定海边散步的时间，并不在屋里。而赵爷爷赵奶奶不在的话，那自然连个能勉强压住吴世勋的人都没有。
吴世勋敲敲桌面，沉声道：“不满意的话，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