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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梦,红茶,烛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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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7-02-04 23:16回复
    图来自P站,id已忘。
    现代人写民国难免有附庸风雅的嫌疑,更难以与张爱玲等等大家比拟。我写这个故事也不过是借这个时代写现代人的故事罢了,历史事实之类不必太过较真。
    梦、红茶、烛焰,不由得想让人谈起人生啊……本人不擅长写向上的爱情故事,更加喜欢沉郁一点的情绪流。先恳请诸君能谅解我历史的浅薄,其次希望能在人生的观念上有所共鸣吧。
    参考BGM:Young and Beautiful
    上海三月


    2楼2017-02-04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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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红茶 烛焰
      引子
      月落惊鸦起
      雍雍咽咽寒声
      残烛泪尽昏昏惨
      辗转不成眠
      珊枕谁与共依
      道是一梦浮生
      张琴将语声声慢
      又是欲曙天
      “宋妈妈,有客。”
      “哪位?”
      “上次写信说要来的秋先生。”
      “小张你先沏茶陪客,我过会下楼待他。”
      “好。”
      小张摆出两个斗笠杯,取了小铜壶在煤饼炉上热起水来。秋先生一袭西装,洋气又儒雅的样子,让小张甚是歆羡。台湾,虽说是老蒋占着的土地,深受资本主义毒害,那里的人倒是个个阔气哩。秋先生也不坐,脱了巴拿马草帽盖在胸前立着,有点拘束的样子。水开了,铜壶呜呜地响。小张垫着块湿布提了,热一热茶壶,泡上茶叶,摆在案几上。
      “秋先生喝茶。”
      秋先生也不应,望着楼梯出神。呵,到底是花美金吃洋屁的,倒还真瞧不起我们共产主义的乡巴佬!小张觉得这客人他对付不了,借口到厨房烧炊去。不多时,楼梯上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那么慢,那么沉闷,好像是一百个心事从上面走来一样。来者满头银发,皱纹阑干,却是香粉扑鼻,高髻玉簪。她的硬气就显现在脚上这双高跟鞋上,纵使是古稀之年,她也不会服输。秋先生先是一怔,缓过神后几步踏上楼梯来搀。
      “不,你去坐吧。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看到的,就是当年那个宋和颐,你父亲口中的鞠叶。”
      秋先生别无他法,碰了钉子,只得先落了座。桌上摆的回回糕和新摘的小樱桃是他没见过的东西,斗笠样的杯子也是新鲜玩意儿。
      “糕是天下大同小异的,不吃也无妨。这樱桃方言里叫‘安朱’,又酸又鲜,你肯定没尝过,不捡两个吃?”宋妈妈将果盘推向那边,“荣冬,他,这些年还是做茶叶生意?”
      “是的,家父在台湾还是卖茶,乌龙茶卖得好。”
      “那你试试这茶。”
      松香扑鼻,远古的气息浩瀚而磅礴。虽然从未尝过,秋先生也知道这是武夷山的正山小种。
      “可能是我喝不惯的缘故吧,我觉得一般。”他莫名感到在这位老人面前一定要实话实说。
      “是啊,普通百姓家买得到什么好茶,喝个味道就行。”说着,宋妈妈轻抿一口。
      她一抿的时间,秋先生好像木木地过了一个世纪,方才想起前来的目的。
      “今天我来完成家父的遗愿,把您的祖传宝物交还给您。”
      承家父遗训,必原物璧还。信上是这样写的。
      秋先生打开细长的匣子,从丝绢中抽出一杆烟枪。
      “屋里有些暗了,而且我眼神不好。小张,把烛台拿来!”
      蜡烛点起,昏黄的光影把三个人的影子折在墙上。这么多年了,它真的,真的回到了我的手上。宋和颐抚过纯金的烟嘴,纯金的烟斗,鲜红的虾须流苏,思绪在紫檀烟杆的木纹中荡漾开去。


      3楼2017-02-04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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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淮商女忿
        七月的夏夜,残余的燥热尚未从河上消退,随着船行吹来郁郁的热风直教人闷过一口气去。论节气也是过了立秋,老话说也是七月流火,金陵城的火热却是怎么也不减。道是十里秦淮六朝金粉,香花逐波脂水涨腻,可河底翻上来的沼气泡真当是臭不忍闻。表面越是光鲜亮丽,芯里越是污浊不堪。
        一轮朗月欲缺未缺挂在柳梢头,叮当的小锣,伊轧的胡琴,沉填的大鼓……唉又是个弦歌嘲哳的夜。鞠叶恨透了这样的天气,也恨透了这秦淮河。然而无可奈何,她不得不去分这销金锅里的一撮金粉饮。她拿起琵琶,心想要唱什么曲子。须臾便觉得荒唐起来,要唱什么还不是由客官说了算数。鞠叶干笑一声,慵慵地躺下,好不去看那四处的灯火。
        “鞠叶,坐正喽。”船头的小厮恶声道。原来是小艇已经近了人家的七板子。
        “二位,点几出吧。”小厮麻利地跳上对面的板子,把曲谱子塞到两位先生的怀里。
        对面板子上的两人一个稍瘦,一头西洋发抹了油亮亮的;另一个倒是圆圆的脸,圆圆的眼镜,可劲地摇着黑色的纸扇。他们那拘束的样子怕是不解风情的穷书生,要他们点曲那可是没谱。他们虽然犹豫得很,到底还是“不要不要”从齿缝里挤出来,胖子允了艄公几个铜板,板子便一溜烟走了。
        歌舫上都不是名院的角儿,看上去秦淮河上来来往往热闹得很的样子,一夜下来能唱两曲拿上几个子还要看造化。鞠叶想着院里的角儿离了这又香又臭的河到黄浦江解放了枷锁,想着自己不知要在这桨声灯影里熬过多少年岁,愤恨在心头沸腾起来。如果不是她那挨千刀的叔①……她也不会七岁被卖到这河上零落漂泊。
        不能哭,不能哭,鞠叶告诉自己,她已经十四岁了。她拧着琴把,指甲都要抠出血来,才把眼泪堵回去。
        果然是一夜没有唱出一支曲子。两个道貌岸然的书生,你若是守着那三纲五常仁义礼教还来这秦淮河上来做甚?你若是心怀那菩萨心肠慈悲为怀就是听我们唱几曲给几个子又何妨?
        她本是书香门第的女儿,祖上在朝廷里都是几代有名的人物。那年圣上送了一杆西洋人进贡的烟枪给祖父,谁料烟枪好像带了诅咒一般败坏了这个家,更败坏了这个国。
        鞠叶沉沉地睡了,她的梦里没有女儿红的芬芳,只有醉汉胃里反呕出来的酸臭。她避着酸臭走去,只见得从天穹到地底,烛焰千万只眼睛一般盯着她。她想跑,却迈不开步子,也不知能逃到哪里去。
        浮生若梦,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就是浑浑噩噩不见天明。
        ①在江南人家的习惯里面不能叫父母叫得太亲近,所以多称父亲为叔,取叔叔的意思。


        4楼2017-02-04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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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茶浪客心
          秋荣冬留洋这些年换了几个专修,矿业、造船、电力,到底是没能拿到文凭。不是他学艺不精怠惰放纵,只是他觉得这个破败的国家他什么也不能药到病除的。生逢乱世,自认不是枭雄的还是图个保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学西洋的语言快,又从小爱玩闹,在学堂里和一帮狐朋狗友打成一片。不列颠的推宁三代做的茶叶生意,和荣冬家算是同行。眼见得不能毕业,秋荣冬与他共事,几年里和推宁跑遍了印度和锡兰的庄园,也在不列颠的交易所和别人磨嘴皮讲价格。这次来中国南方找树种,推宁自然要荣冬领路。
          途行水路三日,荣冬待得有些腻了,立在船头透气。谁料沿河一个木格雕花窗飞出个胭脂罐子,小小船儿上哪躲避得及,只好伸手去接。罐子是稳稳地抓着了,飞溅出的脂粉还是让荣冬中了个头彩。推宁见状笑得在船舱里打滚,小船也应和着激起水花。
          “如果你是个绅士你应该把罐子还回去。”推宁笑道。
          “天色近晚,我们是不是应该在这歌楼里住一夜?”荣冬趁机反讽。
          “然后你回去和我母亲说我在中国的妓院里睡了一晚?我也是传统人家的子弟,哥哥们会笑死我的。哦,Q,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坏。”
          看到推宁非常认真的表情冬荣只好发誓保证,提上行李靠岸了。
          “满面红光”的秋冬荣走进歌楼里,又是惹起止不住的哄笑,直到推宁追上来,操着一口英文喊着“Q,Q,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住吧”,霎时满堂寂静。
          师母这才递上毛巾,问二人要听哪个谱,点哪个角儿,住几晚。冬荣抹了脸,吩咐两间上房,一个晚上,不听曲。“只是这胭脂罐子,还给那个扔在我脸上的姑娘。”说罢便领着推宁欲上楼去。
          “唷,这是哪位小姐送您的定情物呐?今儿个不好好让她唱一曲?囡——都下来吧。”
          原来正到了出船的时候了,花儿叶儿都从楼上飘落,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看,更何况被挡住了上楼的去路,秋荣冬没法不搭腔。
          “我和宁老板都喜欢西洋音乐,你们这里可有人会唱?”生意场上跑的都绝非善类,你刁难我,我就以牙还牙。
          突然间人群里窜出来一个清脆的高音,虽然是浓浓的吴越口音,听不清唱的是什么,但调子死死押的是教堂诗班的谱,最后四个字“哈利路亚”倒还字正腔圆。她想必是听了竹林堂的圣诞颂歌,不得不说有三分天赋。眼见推宁也鼓起掌来,秋荣冬一招妙棋转眼变了臭棋,不由暗暗叫苦。
          师母拭去方才尴尬地冷汗道:“唉呀呀,老爷也是难为姑娘们,那么你是要点她么?”不知是哪位还有这一手,今后可得好好待她。
          “谁说我要点她,我出个题,猜不中我就谁也不点。问诸位三百六十行,我是做哪一行的。”说完话秋荣冬就有些后悔,想必是舟车劳顿,脑筋也不活络了。不过这答案当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主动权还在他手里。
          能领着洋大人当然是做官的啦,温文尔雅自然是写诗的啦,各色回应倒还真没一个猜对的。荣冬趁机把推宁拉上半截楼梯。
          这时一个声音凭空截来:“你的模样,我看像是个卖红头火柴的。”


          5楼2017-02-04 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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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语醉言对
            秋荣冬方才记起自己只擦了脸,头顶还是火红如炬。欲发作又发作不起,若是他怒发冲冠,更像个一点就着的红头火柴了,细想确实好笑,也陪着众人笑起来。
            “抱歉先生,这个罐儿是我的,小女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鞠叶走上前来莺声道,显然用的是歌伶的唱腔。“先生笑了,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去上房为先生唱上两曲拿手的。”
            秋荣冬前言说“猜不中我就谁都不点”,隐语便是“就算猜中了我也不会点谁”。可鞠叶两句偏偏没去不谈,有些霸王硬上弓的味道。他不反感她的巧舌如簧,任她拾掇了什物进屋。
            “可知小姐艺名唤作什么?”
            “小女鞠叶。讨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吴。今晚你想唱什么?”
            窗外桨声喧嚣起来了,河上挤满了喑哑的姊妹。
            鞠叶张琴捻弦,先唱一阙《昭君怨》,心不在焉。秋先生坐在床头一言不发,甚是尴尬。鞠叶也不理,自点了红烛,熄了电灯,斟上乔家酒,痛饮三杯。又弹一曲《将军令》,曲中掩弦,戛然而止。
            “先生可愿娶我?”
            “小姐你似醉了。”
            “先生娶我不能?”
            “小姐明知故问。”
            “只因是正派人物?”
            “自认是居心正直。”
            “你若赎我也立得七层浮屠。”
            “这秦淮河上芸芸众生,我凭什么渡你一个。”
            鞠叶默然了。但她所言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酒壮庶人胆,而劲头越上冲,她越告诉自己要泰然自若。
            “我有一只匣子,值得赎身的价钱,你可拿去作抵。你若是龌龊小人,卷了匣子跑,我也无所牵挂,定叫这秦淮河红了半边,再做鬼去寻你。”鞠叶拿出一把剪子拍在案上,“你若是正人君子,明日赎我自由,这匣子归你,也不亏欠。”
            荣冬被这气势骇去,怕是拒绝,一剪子捅来,是他先做了冤鬼。这匣子看来精巧,漆工定是名匠功底;匣内放有一洞箫,却是寻常制作,估摸来并不值几钱。
            “这破萧值不了你的身价。”
            “我不讹人,你不过是一叶障目。”
            说罢,鞠叶吹熄了烛焰,顿时屋内一片黑暗。秋荣冬只见得鞠叶开门的一剪影,便两眼不抹黑,再不见得光亮。


            6楼2017-02-04 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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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渊鱼漫天游
              小舟在晨雾里卷起漩涡,飞也似的穿过一孔一孔石桥。宋和颐披散着头发,从匣子的暗格里抽出那杆烟枪,闪得荣冬和推宁半晌说不出话来。荣冬知道,倘若宋家真到了要抛儿买女的境地,这一杆烟枪纵是卖了也堵不住流水的窟窿;纵是鞠叶手握着这杆烟枪,这辈子也不一定有把自己赎出来的机会。
              秋先生纳下此物,问道:“到而今姑娘又有何去处?一无产业不能自持,二无夫婿不能倚靠,三无武艺不能保全。只有这伶牙俐齿可闯不了江湖啊。”
              “先生,我如今要做个新式的女子,不要得那些。前路如何,秋先生见多识广,想必心中自有明路。这檀木烟枪价值几何,您慧眼识珠心中有数。您不答应指点,不损了男女平权,也损了仁义礼信。我要如何,昨夜的话您可记着。”
              “宋小姐,赎身之后您的身价可不贱了,再不只是以死相逼一条路,今后可要记下。而且要做新式女子嘴上说的没用,学识、事业必不可少,现在看男人、家世也缺不得。你虽一无所有,还有聪慧,重要的是还有我。”秋荣冬擦拭着烟枪继续说道,“民国以后,银行业必是年年发达,而账目会计,还是女子八面玲珑。亲戚在宁波的钱业学校做校长,你若跪下求我,我可荐你去读。听闻上海还要建女子储蓄银行,前言四项便大可保障。”
              秋荣冬料定宋和颐会扑通一声跪倒下来,她却迟疑久久,让他有些恼火。
              “旧式女子,跪是小事。新式女子,有失体面。听闻秋先生喜欢西洋事物,我跪予你便是。”说完,她笨拙地单膝跪在了秋荣冬面前。
              荣冬长叹一气:“俞校长的推荐信我给你写好,吃住便在他家。”
              星夜下,荣冬与推宁煮茗长谈,又是燃起淡淡的烛火,晕黄了小船的一方。
              “你是不是以为我喜欢她才这样帮她?”
              “当然不是,没有比我更加了解你的人。她不过是你最好玩的玩具罢了。你太聪明,在学校里,很多事情没人是你的对手,没有和你一样放浪的人,所以没人能化解你的孤独。她很强,但是不论是什么,身份、财力、教育,她都比不上你。你可以随时碾碎她,你可以任意决定她的命运,但是你想和她在同一起跑线上竞技。你要找个对手,否则这个世界太无聊了是不是。”
              他默然了。他想去思考,但是思绪同时在游向不同的方向,大脑一片空白。盯着河水里烛焰的倒影随涟漪颤动,他猛然觉得他就是那团烛焰,生在水里的烛焰——纵使这一江的水能灭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也灭不了这小小的倒影。
              扑啦啦,一条鲤鱼跃出了水面,把倒影击个粉碎,转眼又跳、游进了星河。


              7楼2017-02-04 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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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路云烟岫
                奉上几罐大吉岭茶,交代妥当,预支费用,秋荣冬和推宁匆匆忙忙南下武夷山去了。俞校长一边感慨着茶叶做不过印度,绸缎做不过扶桑,一边领着宋和颐到学校去。到底是像样的年纪,换上黛衫墨裙便蜕去了优伶的气态。
                住在俞校长家里,和颐谨记荣冬的嘱咐:“他家有严妻,又是惧内,少不得有醋坛子要翻。我授你锦囊妙计,到时这般这般……”行事处处小心。和颐到底不是自家女儿,夫人做了几天客气,十天半月热情早淡了去。和颐在家帮衬些家务,鸡毛蒜皮,终归有些摩擦;夫人在外谈论些闲事,家长里短,到底有些谣传。那日偷偷翻出俞校长的信件,好家伙,你竟然收了个歌台的角色回家。俞校长一回家,只见得锅碗瓢盆交响曲奏得起兴。两人分立餐厅两头,夫人提了锅铲作矛,和颐持了锅盖作盾,俞校长见状哭笑不得。他只顾着哄发作的夫人,管不住和颐冲出门外。
                寻过几个街口也找和颐不见,想已有几刻钟过去,心急如焚的俞校长赶回家打电话给警局。没想到和颐把头剃成男子式样短站在门口,更显着她那双大眼精神矍铄。走进屋去,对着夫人瞠目结舌的脸呸一句“要是我生得男儿身,还来与你争口舌。”,神清气爽!自此,俞家又恢复了太平日子。
                剪短发的事情传遍整个钱业学校,每每下课都有学生麇集到她的教室门口一睹真容。女学生看夜场电影都要她换上男装陪着来回,以图安心。杂志社的人来取材,照了一张放在封二,题名《钱业女性》,又轰动一时。直到头发留长,风头才平息下去。前些日子的风光,都离不开秋荣冬临别相赠的“锦囊妙计”,她暗自觉得此人甚是可怕。有一种看透了世间百态,能操纵人心的感觉,而其中最可怕的是看透了她。
                时间飞快,临近毕业,上海各大银行的经理来学校选人。连试三日,与金銮殿定三甲有几分相似。和颐不是学业精进的类型,肯定比不上钱庄出身的小子们,只是她从小拨琴弄弦的童子功让她的双手劲道十足,几个算盘子带着牙板的节奏打得噼啪作响。恰巧近日里国母公开发言鼓励妇女储蓄,银行也要专设部门管理。上海商储的来人立马点了她名,要随他到妇女部报到。
                宋和颐心里是一千个欣喜若狂,夫人心里更是一万个感恩戴德。隔夜就拾掇行李乘快轮北上。在女职员的公寓里,她梦里的来人终于有了不同。她骑着矮马,走在上山的小径上。前人只有个背影,显然是秋荣冬和推宁。侧目看去,群山绵延,云烟缭绕,然而悬崖峭壁,道阻且长,行路需有万分小心。“茶路艰险,美不胜收!”秋荣冬和推宁隐失在前方的山岚里,宋和颐心中一惊,走过几步,却发现路至穷途,目视深渊。


                8楼2017-02-04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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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炧黄昏后
                  “我早就听说过你带着杭州分行的部员一路坑蒙拐骗到成都来,是个人物。”
                  “过奖。总经理找我有要紧事交代?”宋和颐其实有些警惕,可能是别人勾心斗角的手段耍到了她的头上。
                  “随我去美国办事,我对外称携表妹出游,掩人耳目。你的酬金在这里。”陈总经理从怀中拿出一只信封,从表面看来却是薄薄的。
                  宋和颐心中暗想:战火纷飞的时代携家人出游怎么也不算是掩人耳目;陈总经理实打实的表妹都不止两三个;在业务上助阵论资排辈也不会是我——必然是秋先生要见我。送走总经理,打开信封,只看见信纸最后秋荣冬三个字就弃在炭盆里不去理会。
                  踏在异乡的土地上,她还在回味把云端的景色。汽车奔驰在宽敞的乡间公路上,明媚的阳光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个大洋彼岸国家的富饶和安宁。不多时,车停下了,正在一辆红色敞篷车的后面。
                  要相见了吗?
                  没等宋和颐打开车门,刺眼的光线就从斜上方射来,他一身米色西装,蓝色条纹领带随风飘扬,一顶巴拿马草帽,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两人都一言不发坐上了敞篷车。加上油门,车子在大道上飞驰起来。表盘上的指针喝了迷魂汤一样左右乱动,引擎发出野蛮人的嘶吼,狂风拂发,她不得不取下头上的贝雷帽。
                  “你快把头挡着!!!!Cool!!!!”
                  随着秋荣冬的大笑,敞篷车直挺挺从落地窗冲进客厅里去,玻璃木板碎了一身。
                  “你真无聊,这样都不能让你尖叫起来。”秋荣冬没气地把宋和颐从一片狼藉中抱出来。
                  走上楼去,屋内的场景一如当年复现,红漆小桌椅,雕花顶子床,被褥枕头大红大绿,一派艳俗的色调。只是那空旷的地板,每一寸都被昏黄的烛焰照亮着。他们就席地而坐,红茶的氤氲馨香从花瓷小杯中弥散开来。
                  “留在美国吧,我带你做更多好玩的事情。股票、资产也会有你一份,你会喜欢上那些东西的。你天生就是赢家。”
                  这沉默是那么长,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而第一句话就要做出如此重要的回答。烛焰多米诺一样地倾到下去,蜡泪淌出血痕,杯中的红汤一口一口浅去。秋荣冬的眼神,从期待到焦躁,最后停留在悲伤。她到底在思考什么?
                  “祖父传这烟枪给我的时候说:‘人一辈子有这茶水一点点味道就够了。繁华落尽,少有得一时清净’我当年要赢你,那是迫不得已。毕竟游戏都是赢家欢笑输家泪,像你这样玩得疯也输得起的能有几家。我要随陈经理回去。”
                  “你当年问我能不能娶你……”这似乎是秋荣冬最后的稻草了。
                  “你明知故问。”边说着,宋和颐把壶里的茶一饮而尽。
                  四周的火光愈来愈明亮了,飘来了木柴燃烧的气息,书柜、窗帘,无一不吐着火舌。荣冬并着和颐步到花园里,看二楼的房间闪烁着橙红色的光芒。不多时,有乡邻赶来救火,然而二人就在这火焰的噼啪声和人群的喧嚷声里相依入眠。
                  秋荣冬梦见了,梦见了一个老妇人。头戴金丝冠,身披百花袍。卧在榻上,手执紫檀金烟枪,云烟缭绕。烛光晦暗,昏昏惨惨,秋荣冬正欲走进了看时,却见得黄金融了似的水从榻上瀑布一样流淌下来,再看脚下已是没过了膝盖。


                  10楼2017-02-04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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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到此也是没有更多可说的了。”宋妈妈的声音有些沙哑起来,“人生如梦啊……”
                    看着秋先生递上来的照片,当年的倩影早已被人间烟火染上了抹不去的黄渍。而那个真实的钱业女性而今更是苍老不堪。
                    宋妈妈眯了眼笑了:“人老,就只剩下回忆,不中用了。”
                    她想要吹灭跳跃的烛焰,但它就是那样阴魂不散,明明一瞬失了形体,转眼就从袅袅的烟气里死灰复燃。到底惹恼了宋和颐,她一杯红茶给它灌下去,如一碗孟婆汤,好让这烛焰彻彻底底忘却了今生的一梦。


                    11楼2017-02-04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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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楼主迷之(?)高产呢~我也参加了两届三题比赛不过都是口述故事组且都写的不咋样23333


                      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17-02-05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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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毕,自叹技拙,诗词歌赋为文章增光添彩,古韵盎然,以红茶生意为起点,烛焰光下为结束,演一出人间如梦。
                        然后有一个小问题,矍铄一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用来形容老年人
                        总之,感谢暗月君的点心,吃饱啦,不如说有点撑了呢


                        IP属地:上海13楼2017-02-05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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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多说几句吧,秋荣冬游戏人间,他同宋和颐玩这场游戏,当初莫不是找个对手,再作征服,烛光下他得知自己败阵(或者说打平)怕也是欢欣的,宋和颐不堪秦淮商女之辱,寻机争上而又能对生活淡然接受,终得明晓,人间不过一梦,终有醒时
                          这是我的理解,或许和暗月君的想法有些偏离吧
                          我个人偏好外国文学,民国少有染指,老实说读这一篇三题稍有些累,可能是不习惯文风吧,对民国时期也见识寥寥,拙言见笑了


                          IP属地:上海14楼2017-02-05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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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棒的文呢。意境也很好,浓浓的民国风。233莫名想到桨声灯里的秦淮河。看得三题的时候其实我想到的是欧洲中世纪哥特式古堡2333
                            「人这一辈子有这茶水的一点点味道就够了。繁华落尽,少得有一时清净。」
                            这话说得很好啊。宋和颐应该觉得是人不该去追求虚华的事物而想拒绝秋荣冬吧……个人理解。然而最后失火是意味着繁华终是一梦么……
                            总之其实是篇有深度有韵味的文章,值得去品味呢。吧里文章写的好的人真多啊。楼主文手大大好厉害(๑•̀ㅂ•́)و✧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7-02-05 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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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评论一下。
                              第一次尝试开拓狭小的文学空间到更加广阔的空间去,感觉还是太生疏一点。必须承认自己写作时前后想法是不一致的。毕竟学会兼顾整体和局部不是一时间能够驾驭的东西。仅仅稍微多写一点就觉得有点照应不过来,需要一个框架。写到后面还是明显有急躁的感觉,说明自己的气度还是不能包容一个时空开阔的故事,说虎头蛇尾也不为过。有的时候还是挺佩服那些连载作家,能硬着头皮写下去,无论出品如何,写长一定是需要一定能力的。
                              其中有一些情节是真实地发生在我的家族中的,比如胭脂罐子砸到行船过往的商人,之后发生了一些浪漫的故事。也不得不感慨家长里短的闲言碎语永远是故事的富矿吧。


                              17楼2017-02-07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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