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抱歉，看来我们都来晚了一步。”
“没事，欢迎你回来。”
UMP45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在三周前的午后。这个皮肤白皙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陆军制服，正缓缓地推开女仆咖啡厅的玻璃门，他那身整洁的常服与胸口的勋章在人流之中格外显眼，从进店的那一刻就博得了众人的眼球。就连悬挂在门上面的风铃也好似因他的到来而摇曳轻响。
男人在左边靠窗的第二个位置上坐下，他抬臂摘下头顶的大檐帽轻轻地放在沙发前的实木桌上。
不用说也知道，身穿改良型女仆装的UMP45像是往常一样，嘴上带着那股忽近忽远的浅笑，双手捧着饮品单来到男人的身旁。
“先生，请问您需要些什么。”他递过去饮品单，余光借机扫视着年轻男人那琳琅满目的胸口。
铜制国防服役章，特级伞降勋章，二级作战英雄模范勋章，一级特战尖兵勋章，一级尖刀英雄奖章.......这都是她数据库之中必不可缺的资料，很显然，男人是一名经历过大战的老兵，只是面向看起来偏年轻一些。
这一大片地方从不缺少武装人员，但这样做事让人摸不清头脑的军人唯独只有这一个。
第一次他要了四杯烈性鸡尾酒，与其他三杯碰杯后，嘴里念念有词地将鸡尾酒一饮而尽。那个时候，UMP45从他那有些懒散的眼中看出了少许的淡漠。
他就这样凝视着空荡荡的双人沙发，好像那上面坐着人一样，直到结账离开时，剩下的三杯鸡尾酒也一滴未尽......
“像是在祭奠过去的朋友。”UMP45心想道。
自那以后，男人每天下午三点都会准时出现在咖啡厅。他的行动如此规律，像是上了发条一样，不管是刮风下雨总会在这个时候准点到达。而且选择的位置永远是靠窗的第二排，每次都只要用威士忌调配的爱尔兰咖啡和当天的报纸。
久而久之，在习惯了他的存在后，UMP45她们总是会在下午三点前在男人“专属”的座位上准备好报纸。后来男人每次进来时，都会摘下大檐帽向人形微笑着点头示意，他像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温柔的目光如用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少女们也会双手捻着女仆装的裙角，微微屈膝，向他回一个提裙礼。
日复一日，每天亦是如此，UMP45在白天的“工作”的途中也获得了自己所需要的情报。
“叶千，今年应该35岁了吧。2044年9月服役。2045年战争爆发，在第23集团军73信息化合成作战旅某部担任机枪手一职。2046年3月，因连队建制不复存在被调入情报部负责占领区治安。同年12月因枪杀大量游击队俘虏被撤职调往第15空中突击集团军，在直属特种侦搜连中担任尖兵一职.....”
面前留着灰色齐腰长发的少女合上资料，连着喘了两口气。
“后面太长我就不念咯。”她用双手托着脸笑眯眯地看着我，弯成月牙形状的左眼皮上，一道细长的伤疤格外明显。
少女的情报非常准确，就连一些我自己都想忘掉的事情她都帮我回忆了起来。
“情报工作做得很到位。”我下意识称赞道。
说实话，我还以为自己的身份资料跟一些锁在保险柜中的机密档案一样，没想到这些女孩只是用了几周的时间都全翻出来了，此等效率堪比我原先所工作的情报部门。
这个女仆咖啡厅也是个幌子，其实也就是她们用来收集交换情报的地方，或者是娱乐消遣的场所。看看这些身姿矫健的“女仆”，完全和像是绵羊般温顺的服务用人形不一样，那黑色蕾丝花边的点缀的裙下，可能还藏着一把手枪或是战术直刀。
“咖啡还好喝吗？”少女脸上的笑容不减，琥珀色的眼眸透露出温柔散漫的目光。
她面向本来就不差，再加上不像AR15那样天天板着苦逼脸，矜持的笑起来给人一种沉稳体贴的大姐姐的感觉。可能别的人类会有这种感觉，但对我而言那只是虚伪的笑容。
她没准和我一样，平时常把这样违心的微笑挂在脸上，等到习惯以后已经彻底变不回去了。
“味道很棒。”我同样笑着回答她，嘴角翘起的面部动作比用食指扣扳机轻松多了。
“真是如此？”
“对我个人来说很好喝。”
所谓爱尔兰咖啡，是用烧好的咖啡与威士忌混合而成的饮品。不过她们把威士忌放得有些多，忌廉又少，使得酒香彻底覆盖住了咖啡原本的味道，只是像我这样喜欢喝酒的人来说味道不错，要是换做别人大概就是不会这么认为了。
“倒是你在工作期间过来和我聊天没问题吗？”我看向窗外空荡荡的街道，“要是被你们老板看到你在偷懒不太好吧。”
“哦，这点你放心。毕竟这里除了你之外再没有别的客人了。”
的确如此，偌大的咖啡厅中只剩下了我们两人。别说客人了，就连平时和她在一起“工作”的几个少女也不见踪影。一直跟摆设一样的音响，也难得放出了令人心情舒缓的纯音乐。
试探性的对话到这里就此结束，为了省事我干脆直接对她说道。
“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有话就直说吧。”
我不会只是为了在每天下午喝上一杯许久没喝的咖啡来这里，她同样也不会只是因为闲的没事干而得到我的情报。
“哼哼，这就等不及了？”少女口中发出轻佻的声音，“那么容我自我介绍一下。UMP45，隶属于格里芬的战术人形，像我这样的你在之前应该还接触过一个。”
UMP45.....省去多余的自我介绍，光是听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就已经得知她的身份，我估摸着除了她应该还有一个叫UMP9的也在这间咖啡厅“工作”。至于她最后一句话，说的肯定是AR15了，一个多月前我刚清醒过来时见到的第一个活物就是同为战术人形的她了。
这两个少女的性格多少有一点点接近，不过一个摆在脸上，一个藏掖在心里。
“Grifon&Kryuger？”开启新生活的一个月中，这串名字反复出现在我的日常当中，尤其是这里，我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报刊。
“我每天都能在这上面见到，好像是替代德阳和三叶丛林等军事承包公司的存在。每天报道和采访的内容都是千篇一律，不得不说，你们公司自吹的能力在这上面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每天来这里阅读是为了让自己慢慢了解适应这个新的时代，而这些可爱的“女仆”每天准备给我的都是像这样的宣传报刊，甚至还有一些人形的写真画册！
“嘻嘻。很惭愧，一点微小的工作。”

第一章 -. . .-- -....- ... - .- .-. - -....-
“想开点叶千，只是去干你的老本行而已。”
我原以为那件事结束之后自己就可以去安心养老了。
“不可能的叶千。从你活着离开废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你接下来的日子要遭遇到各种各样棘手的事情。放心吧，就算这孩子没来找你，日后政府也会想进一切办法招安你的。如果你要是一直不答应.....”
他们就会除掉我。
我看着UMP45的背影，她比AR15要矮小一些。合身的改良型女仆装贴在她的娇躯上，短裙之下黑色过膝袜之上，那暴露在空气当中的细白水嫩的大腿没有一丝多余的肉。她嘴里哼着小调，背后灰色的长发随着她的步伐而欢快地左右晃动着。
可能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说实话，在我见到UMP45之前，我还以为所有的战术人形都和AR15一样的性格，看来当时是我错了。
提起战术人形的名字，我突然想起来初代人形到现在一直都还没有名字。我平时也都是用“你”来称呼她。
“所以你以为我是你养的小宠物？还要给我起个名字？”她很轻松地看穿了我的想法，对于她而言我没有任何的隐私。
喂，你知道吗，我以前喝爱尔兰咖啡时最讨厌的东西，就是上面那层白色的像是奶油一样发腻的忌廉。
“那是以前你有胃病。”
可现在不一样了，怕是你喜欢吃忌廉吧，我从来对那东西没有一丁点好感。
“所以我现在的称呼就是‘忌廉’。也好，只要不是什么小黄，旺财之类的名字就好。”
不要拿它们和你相提并论，我养的猫比你听话的多！
因为没有任何客人的缘故，UMP45大大咧咧地领着我走进员工专用通道，这是一个两侧满是房间的走廊，古朴淡雅的梧桐木做成的墙壁代替了外面喷上光油的红砖。
“先和我们小队的人打一声招呼，等咖啡厅关门时咱们在出发。”我现在多少感觉到身为战术人形的UMP45已经有些喜欢上这个悠闲轻松的职业了。
她来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停下，右手中指与食指弯曲，轻轻地叩了两下门。
“主人，我把您约的客人带来了哦。”她用甜腻的声音对着门背后的人说道。
说罢，她打开隔音效果很好的门，房间内嘈杂的声音立刻涌入我的耳朵。
“两个4。”留着浅蓝色长发的少女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将手里的扑克牌甩在面前的茶几上。我记得没错的话，UMP45给我提供的写真集中就有这个面熟的女孩。
三名同样穿着女仆装的少女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到来而停下手中的动作，她们继续围坐在茶几旁打着牌.....
“对7！”长相同UMP45相似的棕发双马尾少女紧跟而上。
“两个9。”
“对10.”
“两个K”
“我炸！”
“继续.....等等，你哪里来的六张10！”
意识到不对劲的写真集少女拍案而起，居高临下地盯着双马尾少女。
“我.......我从G11屁股底下找到的！”

想必这个手里抓着一把牌，身子缩在沙发里睡觉的女孩就是少女口中的G11吧。
让叶千有点在意的是，明明身为使用无壳弹步枪的人形，却意外的比UMP45还要矮小，他还以为所有的步枪人形都是跟AR15那样身形的少女。
一分钟过去了，少女们依旧在为出老千的事情争论不休。可能是连UMP45本人也看不下去了吧，在门口站立良久的她突然用力关上门，强行打断少女们喋喋不休的声音。
“你们打牌.....居然不叫上我。”
同写真集少女的动作一样，叶千无奈地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出老千的估计要多一个了。
“好了，叶千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404小队的成员。”玩笑过后，UMP45进入了正题。
“UMP9，我的妹妹。队伍中担任尖兵。”
“叶千是嘛，以后多多指教了。”双马尾少女充满元气地咧嘴一笑，对着叶千竖起了剪刀手。
比起她的姐姐，UMP9显得更加大大咧咧一些，同样挂在脸上开朗的笑容并不像UMP45那样矜持。她有点像忌廉那样的性格，这样也好，相处起来会轻松不少。
“HK416，担任队伍中的突击手。”
说到这里，UMP45刻意用手轻轻扯了下叶千的衣角。她微微踮起脚尖，嘴巴靠在叶千的耳朵边上窃窃私语道。
“还有印象吗，给你看的写真集中就有她哦。哼哼，怎么样，感觉还不错吧。”
“喂，45。你在跟那个人类说什么呢？”HK416阴沉着脸冷冷地说道。
如此尴尬的事情叶千也可以理解，虽然当时自己并没有多在意，但如今见到本人后。他的脑海中立刻回放出了HK416穿着各式各样可爱又性感的制服，在镜头面前羞耻的摆出各种姿势的照片。
如此逼真的情景再现以及回想，叶千就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是忌廉搞得鬼。他在脑海中和忌廉拌了两下嘴后，马上又将精神集中在这间约有四十平米大的休息室中。
“嘻嘻，我刚和叶千说你工作认真格尽职守呢。”UMP45双手背后，歪着脑袋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话。
“算了......不过人类，你可要听好了。”少女翡翠般的眼睛瞪着叶千，严肃认真地逐字逐句道，“既然加入我们的小队就要好好去战斗，到时候别拖了我们的后腿。”
可能是因为写真集的缘故积攒了一些怨气，不过HK416的话没有让叶千感到一丁点的不悦。他默不作声地轻点了两下头表示明白。
“啊，叶千你不要在意。”UMP9揉着自己的后脑，漫不经心地笑道，“416她平时嘴上都这么说的，但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上都是意外的老实。”
“话说9，六张10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HK416转过身，一脸的不悦。
“这和我没一点关系，都....都是从G11那里拿的！”
“嗯，至于睡觉的那位。”无视掉两人的UMP45向叶千介绍队伍中最后的一位人形，“G11，小队中担任精确射手一职。别看她平时爱偷懒，一旦认真起来是绝对不会含糊的。”

叶千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熟睡中的G11。手里虽然抓着一把牌，但身体早已深陷进沙发当中，想必这应该是被UMP9强塞进去的吧。毫不介意地将一只腿搭在沙发扶手上，嘴角处还残留着一道口水痕，除了睡相糟糕了一点，和其他人形比起来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没了？”叶千将视线转到身边的UMP45身上。
“没了。”后者给予肯定地摊了摊手，“话说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有倒是有。”叶千突然感觉胸口发闷，嗓子略微难受。
他简单的打量起这个房间，唯一的窗户被窗帘遮住导致室内光线阴暗。四周的墙面虽然是粉刷成暗红色的梧桐木，但隔音效果却意外的好，叶千先前在外面完全没有听见里面打牌的声音，这可能是墙面中加了一层隔音板的缘故。
“这里是我们平时休息和换衣服的地方。”UMP45像是在给参观者介绍的导游，显然她有些误解叶千的意思了。
“还有，这也是我们交换情报的地方之一。”
她不容分说地轻拍两下手掌，随着第二下脆响在房间中消失的刹那，整个室内亮起了不可思议的淡蓝色荧光。
脚下的木质地板在眨眼间变成了黑色，密集的光粒自下而上的飘起，在空气中凝结成一个又一个的全息影像。
而此时此刻呈现在叶千面前的投影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全地形迷彩作战服、加装四目夜视仪的FAST头盔、伞兵背囊以及95-2型突击步枪。这是战争时期的他，在全息影像旁汇聚而成的一连串小字即是他的个人资料。
“你这十一年错过太多东西了。”UMP45再次拍响手掌。
仿佛出发了特有的声控开关一样，淡蓝的全息影像被染上了少量的血红色。这股血红如星星之火般在身体上开始扩散，没几秒便在影像的胃部，肺部，左臂以及右眼上扎根。
“我们收集的情报里得知，你在2051年的一次作战行动中受了重伤。”416指着投影解释道。
“其实.....”叶千近距离观察者全息投影，眼神中虽有些惊讶但很快又转而即逝。
“你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治好了身上的伤，并且让自己的身体停留在24岁时的那一年。”416话音刚落，影像就立刻被一个类似胶囊的东西所紧紧包裹住。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数字从2051开始往后逐渐增加，十一秒后，数字变成了2062。巨大的胶囊开始上下分离，开口处开始散发出由光粒组成的雾气。没一会，影像再次呈现在他面前，只不过除了右眼外，身上的血红色都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接下来就是你的初次邂逅啦。”UMP9露出小恶魔般的坏笑。
影像这回因她银铃般的笑声而改变，只见头顶的天花板上落下一片片如同雪花般的物质。UMP45打了一个响指，飘落的雪花好似听到了命令一般，在距离地面一百六十厘米多高的地方停下。
没有一丝声响，它们在空气中骤然爆炸，分解成了无数颗银白色的光粒。它们彼此相连在一起成为了一道银色的横线，如同扫描机器上出现的画面，笔直的线条迅速向下划落，AR15的影像紧跟着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叶千注意到，在“AR15”身旁的情报栏中，状态两字的后面留下了M.I.A的字样。可能是这三维人形故意的，这三个字母比起其他字体来格外显大。
“她在与你分别后，在一座大楼中引爆了身上的炸药。”416面无表情地解释道，“很抱歉，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并不能透露给你太多的内部情报，包括具体时间及地点。”
配合上416冰冷的话音，房间中的气氛突然变得压抑起来。三名少女紧闭着嘴，默不作声地看着叶千，AR15的投影后面，唯有熟睡中的G11还在打着细微的鼾声。
“嗯，我就猜到她会捆着炸弹去和敌人谈判。”叶千抬起脸，摘下头顶的军帽，“某种程度上，我们俩处理的方式都有些相近啊。”
“只是她有时候太耿直了。”忌廉的声音突然在叶千的脑海中响起。

还在不断变化的全息影像突然就此停止，两个精致的人物投影如同雨后的山石样崩塌，无数细小的光粒好似失去了支撑物，犹如尘埃四散。
“嘿嘿不好意思，因为预算不足只做到了这里。”见叶千还没反应过来，UMP9摸着后脑勺抢先一步解释道。
“如你所见，这就是我们整理的一部分情报。投影机器还是最先研发的，处于测试阶段。”UMP45示意416拉开窗帘，终止全息投影后房间实在是太暗了，“还有什么疑难问题吗？”
看着45颇有些“职业性”的微笑，叶千无奈地摇了摇头。
“呃，其实刚才我就是想问哪里有吸烟的地方......”他摸着有些发闷的胸口。但你们刚才误解了我的意思，一直在打断我的话，叶千很想这么说。
“走廊最右边的洗手间。”UMP45率先化解尴尬。
“谢谢......”叶千犹豫了一下，“这里好像都是女卫生间吧。”
“外面的更齐全，不过你要是在这里吸烟我也无所谓，就是416不太愿意闻那种味道。”无视416的白眼，UMP45转身帮叶千打开了门。
“明明是你不喜欢烟味，不要把理由套在我身上啊。”等到叶千离开后，416重新坐回沙发上有些不满道，“G11，快起来，客人都要走了。”
她想要叫醒G11，但下一刻双唇被一支纤细的食指所顶住。惊讶之余，剩下即将吐出的话语直接卡在嗓子眼中，吞咽下去。
416呆望着UMP45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颊，一时间脸上有些微微发烫。
“这些天没少麻烦她搜集情报，就让她再多休息一会吧。”从口中吹拂在416脸上的热气意外的温柔。
“45姐好强势，我推！”UMP9不知何时来到45的身后。双手几乎没有多少力气，就将自己的姐姐弄得失去平衡，倒入另一名女人的怀中。
“你怎么看？”忌廉在我心中问道。
“个性很突出的小队，看她们我行我素的样子应该有很大的权限。”路过大厅时，我发现这里依旧没有任何一个客人。往日负责结账的少女也离开了柜台，整个咖啡厅犹如关门打烊一般。
我从常服的口袋里掏出半包香烟，在刚走进无人的洗手间时，就迫不及待地把它叼在嘴里点燃。
熟悉的气息开始散发出来，我连着吸了几大口烟，每次都是一股脑地咽下去，深呼吸一口，然后用嘴巴和鼻子同时将经过肺部的烟喷吐出来，也只有这样的过程能平复我烦躁的内心和“饥饿”的喉咙。
“话说你的烟瘾可真大啊，为了身体的健康以后还是少抽一些吧。”
“你管我。”我吐出两个小小的烟圈，接着将肺部残存的烟全部喷吐出来。没一会卫生间就烟雾缭绕了，浓浓的烟味开始逐步替代空气清新剂的淡香。
一个人安静地吸着烟，我回忆起还在部队里的时候。没有作战任务休息期间，我会和战友们一起抽烟聊天，尽管味道很大，但没有一个人会感到厌恶，他们嬉笑着去抢别人的烟，谈论战争以后的打算，明知道自己可能一去不回，但只有香烟才能把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
84毫米长的条状物上记录了无数离别与回忆，它会出现在准备恶战前士兵的嘴上；休息时士兵的嘴上；伤兵的嘴上还有濒死之人的嘴上，它带来了最简单的需求与奢望。在那漫长煎熬的时间中都是靠它渡过，但那夹着同样香烟的，数不清的人都没能熬下来，纷纷随着燃烧殆尽的烟蒂而匆匆消失......
一个激灵把我从回忆中扯回，我把积累过多的烟灰弹到便器中，心中对忌廉说道。
“我个人感觉最难搞定的还是UMP45和HK416。”
“你可不要太小看UMP45，那孩子的城府很深。”忌廉提醒道，“还记得刚才在咖啡厅中试探你的话吗？我那时还以为她发现我的存在了。”
“这不用你说我自然也知道。”好在那时我表现得足够冷静，如果单单是通过我个人的情报来推算出这点的话，那她们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这个你放心，只要我们不主动暴露是没人会发现我一直藏在你的身体中。”忌廉用肯定的语气回答了我所担忧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可以利用UMP45的小聪明来算计一下她。至少就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着我所预想的发向发展。”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不惜一切代价......你真是个狡猾的家伙。上一次连我都被你坑了。”
忌廉的语气中透露着少许的不满，她指的“上次”准确的说是在地下工厂中，我引爆炸药的那一回。
“想必当时你都已经算计好了，引爆炸弹销毁掉所有的证据，再给自己一个‘死人’的身份，顺带试探一下我的能力。”
“嗯是这样，我料到你一定会救我的。而且你那时都已经读懂了我的想法，不是吗？”我将烟头随手扔进坐便器中，然后将它冲走。“其实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话说AR15呢，她现在怎么样你还清楚吗？”我继续问道。
“不知道，那可怜的孩子死了不是更符合你的意愿吗？”忌廉发出了小恶魔般的坏笑，“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怂恿她出去送死不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吗？到最后再顺手卖给她一个人情，啧啧，真是个狠心的男人。”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这么做了。”
“只有死掉的她才更符合咱们的利益。”忌廉顿了顿，缓缓说道，“话虽如此，但我感觉到你有希望她活下去的念头？”

到底是忌廉，即便我将一些情感故意埋藏地很深，但平日只要稍微一大意，她马上就能顺着我暴露出的破绽明白我的想法。对于她来说我就是一个毫无遮拦的透明人，一具装填灵魂的驱壳。
正因如此，我有时会对她产生莫名的厌恶。如果不是她的话我也不会处理这么多烂摊子，没有她和一班长多此一举，我早就可以得到梦寐以求的解脱————和兄弟们死在一起。
“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忌廉有些委屈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还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讨厌我。”
和她交流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省下更多的口水，也不必反复去做无用的解释。
“但愿如此吧。”我长叹一口气，斜拿着软质烟盒，食指与中指熟练地敲打着烟盒上端，从里面弹出一支烟给自己的嘴巴续上。
“AR15是唯一了解实情的目击者，我当初本想借他人之手除掉她的，毕竟死人不会开口说话。”
“所以一开始布置的那些炸弹只是为了把地下工厂打造成那孩子的坟墓。”忌廉说的没错，因为我断定她一定会想方设法保住我的身体，我就算埋在地下她也总有方法让我重见天日。
“你犹豫了一整晚，最后还是将她送出去了。”
-“她不傻，绝对会明白我的意思。”我长吸一大口烟，滤嘴前部分包裹着烟丝的卷纸以肉眼可观的速度减少，“最后可能是我良心发现了吧。”
给她提前准备好弹药补给，用命掩护她安全撤离，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烂好人。我甚至还把参加战争前，母亲给我的护身符，那枚救了我无数次的戒指送给了她——一个认识了仅有二十几小时的少女。
“况且这样做实在太残忍了。”我随便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哦，你用铲刃劈在受伤的游击队俘虏的脑壳上时可没这么说过。”
“那是两码事！”我故意加重语气。即使已过去了十多年，我也不会对当时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后悔与羞愧。
“算了，就当是刷好感吧，她就是活下来也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嗯，大概。”忌廉想了想，“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了她的不利，倘若还有机会的话，想必她会选择和你现在一样若即若离，在两拨人之间滑来滑去。”
“那可说不定呢。”她在大多情况下是一名坚强凶狠的战士，但有时她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孩子。
我再次将烟头弹进便器中冲走，相同的动作在五分钟前还做过一次。
明知道一会自己还有抽一支烟，为什么不攒在一块冲走？只是忘了？我想可能是我习惯把所有简单的事情都搞得复杂。我也好，忌廉也罢，我们一直都在做多此一举的事情。
“叶千我希望你能明白，从十一年前到现在，我们走得每一步，做的每个举动绝对都不是多此一举。付出每个惨重的代价，都是为你现在迫切的‘复仇’而做出的铺垫。你厌恶我操纵你的身体，窥视你脆弱的内心，但请你相信我，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永远不会欺骗你。”
“嗯。走吧，该回去了。”
“我永远都会跟着你。”
直到后来，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渐渐开始体会到，忌廉那天所说之语的分量。

休息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人，9和G11被招呼到大厅里应付客人去了。
叶千嘴里嚼着两块薄荷味口香糖，搓洗干净的左手接过UMP45递来的任务简报。表面上认真地阅读，实则在心中与忌廉相互交换意见，商量着接下来的打算。
“这次行动我们需要一名作战经验非常丰富的尖兵。”UMP45在一边解释道，因为叶千制服上还沾染的烟味，她刻意与对方保持了一米多的距离。
这些文字他不必刻意去看，只要眼睛还不瞎，忌廉都会很称职的将内容一字不差的铭记于心中，这倒是给叶千省事了。
“所以我就是最佳人选？”他将任务简报随手放在茶几上，居高临下的望着UMP45。
“你应该知道，我们调查过你的服役记录。”416说着，故意将视线转移到叶千胸口上那枚铜质国防服役章上。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成天把勋章挂在胸前不就是为了传达给我们这些信息嘛。
的确如此，叶千在2047年到2051年之间一直在前线空降部队担任尖兵一职，像他这样经历过每一场恶战且活到战后的在全师都屈指可数。无论是作战的经验还是临场的判断，都要比现在这帮年轻的雇佣兵们强很多。如果单纯只是雇佣一个老练的尖兵，那么UMP45可是找对人了。
“你有异议？”
“不。我都把名字签在合同上了，接下来的两周，一切行动都听从你的指挥。”叶千信誓旦旦地向45承诺道。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他，并不包括忌廉。叶千可没有在自己署名后又补上忌廉的名字。
“说一说两周后的事情吧，我比较在意那个。”
“如果你在这期间表现出色的话，可以从临时工正式提拔到我们公司担任情报官。”UMP45做出一个惬意的表情，“到那时你可以每天坐在空调房中喝着咖啡在屏幕上指指点点，拿着高额的薪水还可以和其他人形小姐调情，多么美妙的战后养老生活啊。”
45嘴上说的的确是很诱人，不过叶千清楚，这都只是为了把家底还没抖露干净的他拴在格里芬的方式之一。
其实在叶千主动暴露身份的第二天，也就是三周前他还收到了一份来自军方的回归邀请，内容如出一辙，字里行间中透露着来我这里给你大大好处的意思。他先前还激动地跟军方人士握手言和表示自己会好好考虑一下，可没过一个月又成UMP45麾下的临时打手，这也就是忌廉说他若即若离的原因了。
“情报官倒是不错。”忌廉在心中提醒道。
“容我再考虑一下吧，我首先得活过这两周，其次是现在养老有点早了。”他歪着头，猩红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瞄向身侧。
“哼哼，放心吧我们会合理利用资源的。”UMP45用手背抹了抹嘴唇，“416，把那些东西给他。”
“明白了。”
只见她双手捧着一套黑色的燕尾服，一脸不情愿地来到叶千的面前。
“总不能让你一直穿着陆军制服去招待客人。”
“我还要在这里工作？！”叶千惊愕地接过早已量身定制好的衣服。好像从十八岁以后，他就再没有穿过迷彩服和常服之外的衣服了。身上也常年沾染着硝烟与血腥汇合而成的气味，像现在这样干净体面的情况还是少数。
“不然呢，我只说雇用你，可没有明确规定要你干什么范围的活。”UMP45马上露出了和忌廉一样的笑脸，叶千心想倘若自己穿上和她们一样的女仆装，估计她会笑得更加灿烂吧。

休息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人，9和G11被招呼到大厅里应付客人去了。
叶千嘴里嚼着两块薄荷味口香糖，搓洗干净的左手接过UMP45递来的任务简报。表面上认真地阅读，实则在心中与忌廉相互交换意见，商量着接下来的打算。
“这次行动我们需要一名作战经验非常丰富的尖兵。”UMP45在一边解释道，因为叶千制服上还沾染的烟味，她刻意与对方保持了一米多的距离。
这些文字他不必刻意去看，只要眼睛还不瞎，忌廉都会很称职的将内容一字不差的铭记于心中，这倒是给叶千省事了。
“所以我就是最佳人选？”他将任务简报随手放在茶几上，居高临下的望着UMP45。
“你应该知道，我们调查过你的服役记录。”416说着，故意将视线转移到叶千胸口上那枚铜质国防服役章上。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成天把勋章挂在胸前不就是为了传达给我们这些信息嘛。
的确如此，叶千在2047年到2051年之间一直在前线空降部队担任尖兵一职，像他这样经历过每一场恶战且活到战后的在全师都屈指可数。无论是作战的经验还是临场的判断，都要比现在这帮年轻的雇佣兵们强很多。如果单纯只是雇佣一个老练的尖兵，那么UMP45可是找对人了。
“你有异议？”
“不。我都把名字签在合同上了，接下来的两周，一切行动都听从你的指挥。”叶千信誓旦旦地向45承诺道。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他，并不包括忌廉。叶千可没有在自己署名后又补上忌廉的名字。
“说一说两周后的事情吧，我比较在意那个。”
“如果你在这期间表现出色的话，可以从临时工正式提拔到我们公司担任情报官。”UMP45做出一个惬意的表情，“到那时你可以每天坐在空调房中喝着咖啡在屏幕上指指点点，拿着高额的薪水还可以和其他人形小姐调情，多么美妙的战后养老生活啊。”
45嘴上说的的确是很诱人，不过叶千清楚，这都只是为了把家底还没抖露干净的他拴在格里芬的方式之一。
其实在叶千主动暴露身份的第二天，也就是三周前他还收到了一份来自军方的回归邀请，内容如出一辙，字里行间中透露着来我这里给你大大好处的意思。他先前还激动地跟军方人士握手言和表示自己会好好考虑一下，可没过一个月又成UMP45麾下的临时打手，这也就是忌廉说他若即若离的原因了。
“情报官倒是不错。”忌廉在心中提醒道。
“容我再考虑一下吧，我首先得活过这两周，其次是现在养老有点早了。”他歪着头，猩红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瞄向身侧。
“哼哼，放心吧我们会合理利用资源的。”UMP45用手背抹了抹嘴唇，“416，把那些东西给他。”
“明白了。”
只见她双手捧着一套黑色的燕尾服，一脸不情愿地来到叶千的面前。
“总不能让你一直穿着陆军制服去招待客人。”
“我还要在这里工作？！”叶千惊愕地接过早已量身定制好的衣服。好像从十八岁以后，他就再没有穿过迷彩服和常服之外的衣服了。身上也常年沾染着硝烟与血腥汇合而成的气味，像现在这样干净体面的情况还是少数。
“不然呢，我只说雇用你，可没有明确规定要你干什么范围的活。”UMP45马上露出了和忌廉一样的笑脸，叶千心想倘若自己穿上和她们一样的女仆装，估计她会笑得更加灿烂吧。

“如果愿意换成和我们一样的，也不是不可以喔。”UMP45好似读懂了叶千的想法，浅笑着，双手拎起黑色蕾丝花边点缀的裙角，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你这是把我做宝搞？”
“不不，怎么会呢，我是认真的。”
“别放在心上，45只不过说着玩玩。”416穿插在两人之间。
递出燕尾服后，她手里又多出了一个全地形迷彩的伞兵背囊。熟悉的款式以及干瘪得都快要陷进去的包身，叶千一眼认出这是一个月前他给AR15的那个。
“我们在后来调查时找到了这个东西。”416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些许的遗憾之色。老实说和那个家伙并没有太深的交情，连话都没说过几句，416对她不算喜欢但也不讨厌。只是这样一个人突然有一天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每次回想起来她模糊的脸时，总感觉心里缺少点什么。
叶千面无表情地结果背囊，用手臂一拎，里面好像还装了什么东西。他打开包盖，只见偌大的内部里安静地躺着一把折叠好的工兵铲和一个STANAG弹匣。
粗糙漆黑的铲面上，所有肮脏之物都已被擦拭掉，铲刃锋利的好像近期刻意打磨过一般。叶千掏出空弹匣，在两人好奇地目光中费力地扣开底部。
回应他的是一张飘落到手心中的纸条：我总是希望倒下的是自己的战友，但当他们都倒下后，就该轮到我了。
他翻到背面，简短的几个字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谢谢，如果还能再见的话。
“她写的字可比你的好看多了。”忌廉调侃道，“怎么，现在开始想她了？”
“不知道......可能有点吧。”见识到数不清的生离死别，他的内心早已麻木。
第一章 迟来的死讯
“感觉和你有点关系的女孩都要倒霉。”闲得发慌的忌廉和我聊起了天。我有预感，他这回又要在我的个人经历上开刀。
“此话怎讲？”
“先不说AR15，你还记得那个女孩吗？战争第二年，你在情报部工作时......”
“哦哦，我当时负责一片占领区的治安。”这是我二十四年来最不愿触及到的回忆，换做以前有人跟我当面说的话我会第一时间让他闭嘴，但自从和忌廉融合后，好像脾气也有点随她了。
“那个女孩是真的喜欢身为敌人的你，真爱啊叶千。”
就是下场不怎样，感受到我情绪微妙波动的忌廉识趣的没有再说下去，她也明白，因为那件事我变成了自己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所以这回轮到45她们倒霉了？”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想方设法地算计对方吗，她们也同样如此。”
“你个坏东西。”
受不了燕尾服的叶千换上了一件老旧的军用风衣，颜色适中，宽松舒适和结实的兜帽一直是他喜欢这件风衣的原因，不长不短的下摆既不影响行动还可以遮盖住后腰的手枪，没有什么便服能比它更讨叶千的喜欢了。
不同于往常，咖啡厅早早地在下午五点就关门打烊。少女们甚至没有清理地板，直接换好衣服带着叶千从后门驱车离开。
曾经学习过特种驾驶的他被强迫安排在驾驶位上，根据45的指示，他驾车在控制区内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了一家医院的停车场中。
叶千像是犯人一样被四位少女卡在中间，一路跟着她们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最高层的隔离病房。
“你们战术人形受伤了还用住院？而且还是隔离病房。”叶千之前瞥了两眼任务简报，这次所谓很危险的行动与一名遭到重创的战术人形有关。
忌廉告诉过他，这种情况下只要保存心智云图再换一个身体会方便很多，但这次的问题也出在了这里。
“其实我到现在还从来没受过重伤。”UMP9回答着叶千的问题，她身边的G11则一言不发地打着一个又一个的哈欠。
“身为队伍的尖兵能保持这个状态也是很厉害了。”
“哪里，只是运气好罢了。”
叶千抿嘴一笑，继续看着隔离玻璃后面的病房。一尘不染的白墙，地板，如果不是有通风口和病床的存在，这里和忌廉的个人空间没什么两样。
额头上裹着白绷带的金发少女靠在床上，碧绿的眼眸打量着稀奇的来客。可能是为了点缀病房内的气氛，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素白淡雅的马蹄兰。
45与416在一边不断地询问着少女，透过玻璃，叶千也只能看看她们的嘴型，并不能闻其声。
每次UMP45问出什么问题，少女总是先紧锁着秀眉思索半天，最后用无奈的摇头或是尴尬的赔笑回答她。
“感觉就像是一部分记忆被斩断了一样。”忌廉随口道。

“哦。”叶千在心中随便应付着忌廉。反正说到底自己也就是个临时工，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只要没有45的命令，他连碰都不想碰。就像现在这个受伤的人形，虽然属于任务的一环，但并不包括在他的工作范畴中，是生是死和他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叶千正想向9请示去洗手间吸烟的许可，却没料到45突然来到面前，用手轻轻叩了两下窗户，让他进去。
“呐，叶千。一会再去吸烟吧，现在45姐叫你进去呢。”短暂的相处后，9发现叶千的烟瘾很大，没事干时，属于一会不吸烟都会感到不适的那种。
“这么重要的事情，让我一个临时工掺和一脚不要紧吗？”叶千挤了挤眉毛，掏出一半的限量版Zippo打火机又放回口袋里。
“没关系啦，只要按照45姐说的去做就可以了。”UMP9从外面打开门，双手在叶千的后背上轻轻推着。
这下倒好，自己的上司就这么轻易地把这份工作推到自己身上，这让叶千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见躲不过，他只好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进入隔离玻璃后的病房。
“叶千，来和她聊聊吧。”UMP45拉过一个椅子摆在床边，她亲切地拍着松软的垫子示意他坐下，脸上满是玩味的笑容。
为了给病人一种亲切感，还是说在试探自己？叶千微微额首，几步走过去缓缓地坐下。
他下意识端详着病床上正向他微笑的金发少女，少女当前的给叶千的感觉，和十一年前刚见到忌廉时颇有一些相似。瘦弱的身躯，苍白的皮肤以及有些干枯的长发，给人呈现出一种笼中之雀般的憔悴。
“那个她叫什么来着？”感受到少女翠绿色的眼瞳一直注视着自己，叶千方才发觉自己完全就没好好看45给他的资料。搞得他现在连对方的名字叫啥都不清楚，还需要现问忌廉。
M1加兰德，同样隶属于格里芬的战术人形。在一个月前的任务中，所属小队遭到疑似铁血的伏击，除她外所有的战术人形全部阵亡，本人在遭受重创后奇迹般的生还，但心智云图受到不可修补的损坏，执行任务期间的记忆全部丢失。
此外，唯一成功回收的一具人形尸体是被肢解状态，心智云图也遭到了刻意的破坏。
忌廉用了不到两秒的时间将45给出的情报全部传达给叶千，他感觉到脑袋略微有点发胀，但马上又回归如初。
“这还只是一个简报，如果我传达给你一本书的信息，想必脑袋会直接炸掉。”忌廉告诫道，“以后还是别偷懒了，经常使用这样的方式会对你的脑内神经有损害。”
“谢谢，我以后会注意的。”叶千心中答谢道。对他个人而言，他更希望忌廉只是一个单纯用作辅助的人工智能，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形。
叶千对时间把握的恰到好处，极短的沉默后，充满亲和力的笑容代替了刚才的愁眉锁眼。就像他之前去女仆咖啡厅时的笑容，如同冬日的暖阳般温柔。
“呃，初次见面，M1加兰德小姐。”叶千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亲切一些。
他抬起右手打出一个清脆的响指，随着发出的脆响，一束淡粉色的康乃馨出现在手中。叶千翘起嘴角，将这支异类插入床头柜的花瓶中。

“你来泡妞的？”忌廉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满。这倒也是，如此轻浮的态度换做以前，叶千恐怕要被上司责怪的。
见加兰德露出欣喜的笑容，叶千也不管身后45的咂舌声，臭不要脸地蹭过去张口道。
“怎么样，还喜欢吗？”高中时学习的小魔术在间隔二十年后居然派上了用场，真正体会的快乐的可能是他本人。
“谢谢，我很喜欢。”少女很有礼貌地答复道。
单是这么看来，叶千个人感觉加兰德比先前接触的AR15和现在的头儿要好搞定的多，不过也没准是因为在特定的环境下她才会这样。
“曾经学习到的很粗劣的魔术罢了。”叶千假意扭头打量着病房，“那些花瓶中的花要是和病房融为一体，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他故意在45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秒的视线，只见对方面无表情地拉起外套的袖子，食指轻敲着手腕处。透过简单的肢体动作，叶千知道UMP45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故而他切除掉了大量浪费时间的客套话与嘘寒问暖，开始旁敲侧击地步入正题。
“你的事情我听说过了，感觉身体恢复的如何？”
“嗯，比刚来时要强得多。只是......”加兰德无奈地摸着头发，翡翠色的眼中充满迷茫，“醒来后感觉自己忘掉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那时的记忆好像断片了一样。”
出乎意料的是，加兰德意外的配合叶千。他估摸着45这帮人没少来“探病”，这回又突然带过来一个人类，加兰德也顺理成章地把他当成自己人看待了，知道的东西全部都实情汇报。
加兰德情况有点类似于选择性失忆，在受到外部刺激后，遗失了一部分不愿意回忆到的事情。叶千在刚苏醒期间受到忌廉暗示，也是有着类似的状况，他能理解到那种无论怎么去回想，写满记忆的纸张上全部都是创口的痛苦。
“实在想不起来的话就别去想了，到头来都是在折磨自己。”
“不是这样的。”加兰德听后摇了摇头，“那都是迟早的事情。提前一天面对，也能提早的得到解脱后的如释负重。”
“这么说也是。”叶千赞同道，“现在你只要在这里耐心地等待结果就可以了。”
“很抱歉，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哪里的话。不过，记忆断片之前的事情还记得吗？”
“好像......”加兰德咬着拇指的指背，眉毛挤在了一起，“好像那天下午和同伴去了家很古朴的咖啡厅。”
“哦，我没事也会在下午去。要上两杯爱尔兰咖啡，我可以坐一个小时。”
“我不常去，每次也只和同伴点焦糖玛奇朵，主要是感觉味道挺甜的。话说我那些朋友都怎么样，自从住院后就没见到她们。”
“都挺好的，估计等你出院就可以见到她们了。”45突然插口说道，另叶千感到意外的是，她居然没有说出实情，而是撒了一个永远都圆不了的谎言。
“是嘛，那就好。”
外面传来了敲击玻璃的声音，是负责在医院中巡逻的人形，看样子今天的探病时间就要结束了。
几分钟的对话里，叶千收获的情报只有加兰德爱喝的咖啡而已，也许等到哪天她出院了还可以约一下。不过很快，忌廉的话打消了叶千突然生起的念头。
“我大概看出来，这孩子没几天的活头，她能支撑这么久已经是人形中的奇迹了。”
“那真是不巧。”叶千转过去对加兰德道，“该走了，我们下次会抽时间看你的。”
“那个.....说了这么多我好像还不知道您叫什么？”
叶千回过头看了一眼45，得到的是闭眼摇头。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先生您，却意外地感觉到一种熟悉的亲切感。”加兰德看着花瓶，一群白色的马蹄莲中，康乃馨分外显眼。
“尤其是您那只红色的眼睛，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好似是无意见说出来的话与忌廉的提醒同样的刺耳。清净且满是刺鼻消毒水味的病房里，坐在人形之中的叶千，像是花瓶里那支另类的存在。

从加兰德无心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再到现在与404小队的成员就餐，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叶千无时无刻都表现出老兵特有的沉着与镇定。
就像现在，叶千无言地撕下一块粘连在一起的海鲜火腿味披萨，同G11一样，完全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是自顾自地大快朵颐。
加兰德话在少女们之间掀起了一股无形的风暴，尽管她的说辞还是有些含糊不清，但足以断定这些都是她云图中重要的一块记忆碎片。回去的路上，45虽然没有过多的追问，但叶千还是通过汽车内视镜，瞥到在后座时不时观察自己的416。
不用忌廉说他都清楚，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必须该做些什么了。
“忌廉.....”叶千在心中呼唤着初代人形的新名字。
“你还是挺在意那孩子的话，对吧。”
“有点。”
“你的猜想是对的，这应该不是出自铁血之手，只是她们.....”忌廉话锋一转，叶千下意识将目光投在少女们的身上，“她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半只脚已经踏入了沼泽泥潭当中。”
同UMP45将叶千拉上贼船一样，叶千现在仅仅只需保持沉默，在沼泽里死死地拽住她的脚踝，将她也扯进来便可。谈不上残忍与无情，正如加兰德所说，都只是时间关系罢了，从404侦测到叶千从废墟里出来的那一刻，之后的一切都已无法避免。
更何况，从一开始，忌廉与叶千就已全盘算计好了，就目前为止事态的变化还在可控制的范畴之中。既然无法将安排好的剧本撕下去一页，那就随意篡改几个字，或是涂掉几行，这样的得到的效果也未必次于前者。
只要把登台演出人员的关系搞得一团糟，不管这个泥潭有多深，多明显，他们都会争先恐后地往下跳。
“叶千，明天有两个任务要交给你。”填饱肚子的45抽出一张湿巾，擦拭着手指间残留的油渍。
“请讲。”
“上午要你和G11去调查加兰德上次去过的咖啡厅。”45托着腮帮子，另一只手不断摇晃着杯中加了冰块的可乐，“调查完后，我需要你们在病房中陪着加兰德。怎么样，很轻松的任务吧。”
“G11，你有在听吗？”416依旧再做无用的提醒。她身旁的G11在酒足饭饱后，早已一声不吭的昏昏睡去。
单是这么看来，叶千感觉整个任务除了要带G11一起执行，还没有其他的难处。
“总之就是这样，明天你们加油吧。”Ump45咬着白色的塑料吸管，喝了一口杯中的凉饮，“9，把你今天从医院里顺到的东西给她们。”
“明白45姐！”无论何时都充满干劲的UMP9与G11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放下手中的饮料，从户外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两张卡片递给叶千。白色的卡片有银行卡般大小，叶千还没来得及猜测这玩意的用途，UMP9就已经率先做起了解释。
“这是医院内部人员使用的工作卡，你们要去隔离病房的话只要在机器上划一下就可以啦。”
“所以这东西......”
“啊，是45姐让我偷来的。”UMP9直言不讳道，“以后用不上了记得还给医院的人喔。”

一系列的言行刷新了叶千对于少女们的认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算计他还是怎么，叶千感觉她们做的事情未免有些太过随便了。这样也不怕闯祸的话，可见UMP45的后台有多硬。
晚饭过后，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大厅，叶千就被416带到了自己暂时要居住的房间。
、
这里位于员工走廊的最左侧，416用钥匙打开房门，在按下电灯的开关后，他发现里面出乎意料的干净。
“我暂时就睡在隔壁，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去敲门，想打牌的话就去下午45带你到的那个房间。”
留下这一长句话后，416把绑上钥匙的磁卡抛给叶千，径直离开。
“她好像不怎么喜欢你喔。”听到门被带上的声音，忌廉嬉笑道，“我还是觉得那位加兰德小姐挺不错的，可惜要不了多久她就要死了，唉，AR15也还好可惜也死了。”
“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些？”叶千脱下背后的伞兵背囊，将它随手甩在沙发上。
房间比45她们的休息室要小一点，光是拥有独立卫生间且可以随意用水用电这几点，都要比叶千之前的暂住所要好很多。
这个房间好像是早已准备好一样，干净的床垫与被褥，洁净的地板，还有玻璃茶几上摆放的烟灰缸，好似许可了叶千在室内抽烟的行为。
“当然不是啦，我只是每天给你灌输定量的负面情绪罢了。”
叶千把整个身体陷入沙发中，悠然地给自己点上了一支香烟。
“那么谢谢你了。”他仰着脑袋，在灯光下突出几个薄薄的小烟圈，“忌廉，我还是有些在意，虽然我知道那并不是铁血所谓。”
“怎么，你还以为我趁你睡觉时控制着你的身体出去杀人放火？”
“这倒不是，我刚才心里可没有这么想。”叶千只是单方面的怀疑对方的来路。一般情况下把人形杀死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可以去肢解，甚至破坏或是夺取心智云图。不是有刻骨的仇恨，就是存在不可告人的目的。
还有幸存下来的加兰德，记忆被抹去了一段，在叶千看来，活着回来的她更像是别人放出的警告。
“叶千，你还记得一个月前我们为什么要炸掉地下工厂吗？”
“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还有就是为了填埋她们......”他顿了顿，回想起那天上午看到的情景。
深不见底的池子中满是被肢解后的初代人形，只因为是试验失败的次品，就要惨遭被肢解的命运。那时所见到的场景还是不是在叶千的脑海中浮现，带来的恐惧感丝毫不次于尸山血海的战场。
“问题就出在这里。你那只独一无二的眼睛岂不和她们都是一样的吗？”、
从忌廉这里得到的信息让叶千感到一股恶寒，他咂了咂嘴，狠狠地吸了一大口香烟，冰冷的眼神中反射着淡淡的杀意。
“你是说我当初引爆的炸药没有彻底将她们清理干净？”
“恐怕是的，在医院里我就感受到了她们的气息。”忌廉用严肃的语气道，“她们本来就没有死，即使是被肢解了也是如此。”
“当初那个池子以及地下工厂的存在多半只是为了隐藏并压制住那些次品，你知道，她们大多都智力低下满脑子只有最野蛮的杀戮之欲。”
“所以，我想要清楚她们却不料将她们解放出来了？然后才有了现在的事情。”
“基本是这样的。别看她门都是被肢解的状态。一但离开了那坛子水，想要找几个胳膊腿拼接起来也是很容易的。”忌廉紧接着又回答叶千刚想到的问题，“至于为什么会去猎杀人性，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为了庆祝自己来之不易的自由？”
“这下事情变得棘手了。”
叶千将小半截香烟一口气吸到尽头，也不管烟灰会不会掉在地板上，直接扔进了烟灰缸中。
按照忌廉这么说，这回同404小队执行的任务中，有极大地可能会遇到那些随意拼接在一起的“次品”。他倒是有些好奇，好几个“次品”的残肢拼接在一起的过程会是什么样子的，拥有这么强的生命力，在拼接后难道不会不协调吗？
他耷拉着眼皮，想要再给自己再点上一支烟提提神。第一次尝试着给脑中传输情报的副作用很快就体现了出来，叶千看了一下腕表，刚刚七点半自己就已经和G11一样困意浓浓了。
“累了吧，这里睡不习惯的话今晚可以来我这里。”
“都可以.....”
叶千打着哈欠，脑海中AR15与忌廉的身影交替着闪现而过。他缓缓地闭眼又挣扎着张开，模糊的视线中，手持自动步枪的粉发少女正站在他的面前。
忌廉的声音越来越远，叶千终于垂下沉重的眼皮，夹在左手两指间的第二根香烟再没有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