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踪可觅，军方的阴怀之匕——第324惩戒大队
——Curse now the death in vain.
——贪得无厌，必没沟壑
前言 【叛徒之死】
如果将军方的战争机器们比作沉重而不可阻挡的战锤，那么大量的私人军事承包公司，就是稍小但灵活而致命的利刃，在军方无法从正面战场抽身时负责保护诸多的人类聚集地，以防铁血的袭扰与破坏，同时也拥有辖区内几乎一切管理权，将管理权交予PMC，这本应是下下之策，但在军方与各国政府都疲于应对铁血方主攻力量的时候，也就成了唯一可行的方案。
大量的私人安全承包公司接手了人类与铁血之间漫长战线上的无数空白地区，这个方案在起初确实效果卓越，军方得以全力应对叛变的铁血军队，同时PMC和军方也可以灵活地相互支援和展开联合行动。理所当然，军方也算是默许雇佣兵们在可以容忍的界限内可以发生一些令人不齿的事件（实际上人类士兵大多已经被人形所替代以减少人类的伤亡，不过在负责防卫的战斗人员中，普通人类仍然占有相当的数量），大部分私人军事公司对此也心知肚明，严格要求下属以防出现任何出格行为，但也许是漫长的战争折磨坏了某个雇佣兵的脑袋，又或者是他从头到尾就只是一个从某座监狱里逃出来想混一口饭吃的罪犯*1。
终究还是有人踩过了那条不可宽恕的界限。
关于这次事件的具体经过与任何的有关的调查资料已被军方列为Alpha级机密，但是在军方来得及封锁消息之前，还是有人通过当时能获取的所有信息拼凑出了隐约的事情脉络，这场发生在K-7-2地区，也就是原西西里岛的冲突事件已经被定性为最恶劣的反叛行为，也被称为“白狼之叛”，正当所有人期待军方的反应时，它却以一个极其戏剧性的结束收尾，在军方来得及抽掉任何人手前往镇压之前，那私人安全承包公司被一支由SP721型铁血，也称“猎手”的人形所带领的铁血力量所攻击，待军方赶到的时候只留下了激烈交战后的残骸和尸体，还有从战斗打响前就躲藏在防空袭地堡里避难的当地居民，军方通过回收和破解现场遗留的铁血残骸得知了袭击者的具体身份——至少对外的政府喉舌们是这么说的。
很明显这个过于戏剧性的结尾显得过于可疑，但同时又无懈可击，处于冲突激烈地带的K-7-2区域受到铁血攻击并不稀奇，也许这支倒霉的PMC只是恰好挡在了一次大规模铁血进攻的路上，而铁血人形对于人类一律屠戮的行动也可以解释为何没有任发现何生还者，至于一开始就躲藏起来的当地居民则根本没有目睹到任何战斗过程，在这件事情之后军方命令所有当地居住者撤离K-7-2区，那里现在只是一片毫无生命的废墟，某些悄悄潜入K-7-2区试图挖出任何情报的人大多失望而归，如果他们还有命回去的话。
那毁灭白狼私人安全承包公司的真正力量在多年后才浮出历史的迷雾——第324惩戒大队，在格里芬与军方的冲突之中他们第一次在历史上留下了自身存在的痕迹；尽管这次冲突最后被确认为高级铁血人形“梦想家”的从中挑拨所致，但在大多数人还在为铁血的恶毒阴谋吸引走注意力的时候，极少数真正了解到这场冲突内幕的知情人对这支幽灵般现身的部队感到惊讶，特别是那些军方的将领，他们对这支明明显示属于军方的第324惩戒大队一无所知，而之后他们的调查显示这支部队从来不曾存在，仿佛那只是一场幻梦。如果不是格里芬的UMP45在对某人的追查中一次不幸的纰漏，这支诡秘无踪的部队可能永远都不会为任何世人所知，也许这就是命运的捉弄，无心之失不巧抓到了魔鬼的脚踝，也将第324惩戒大队从迷雾中拖出，而在之后对第324大队的调查里，越来越多浮出水面的无情事实告诉他们这确实不是一场梦。
而他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以上的设定的后续会根据文章情节的发展而更新，这里要感谢一下帮忙码出设定的朋友。@龙骨刃之灭天斩

那晚我梦到了许多逝去之人的身影，不同于往常模糊的梦境。忌廉把我的脑袋按在通往地狱的井口，紧贴着血红色的水面，井底的人影依稀可见。
从战争期间牺牲的战友，再到醒来后遇见的AR15，最后是义无反顾跳下深井的加兰德。井口旁排起了长长的队列，有UMP45她们，更多的是那些我素不相识的少女。
“叶千。”掀起微微波纹的水面，浮现出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大脸，他正轻轻呼唤我的名字。
“大伟.....”我还依稀记得他的绰号。2046年，连队里仅有的三名幸存者之一。
因为厌倦战争，我帮一心想要回家的大伟托关系伪造了一份“病例”，只是可怜的老兵还没有离开战场，宪兵就已经不请自来。
最后再见到他是在肃穆的军事法庭上，我在旁听席看着他佝偻的背影，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再不像曾经刚下连时那般开朗。
“总得有人活着回家，然后将我们的故事讲给后人。”只是为了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这个憨厚的山东汉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将身为同伙的我供出来。
我坐在坚硬的木椅上，静静地倾听完审判的全程。那法锤砸下时发出的脆响好像是击碎了我的心脏，声音扩散之余，干涸多年的眼中止不住地溢出咸涩之物。
法锤之音彻底消失后，面对我的是失去了一只胳膊与一条腿的老兵。同样，带着价值连城的伤势回家后的他，本该收到人们的敬仰，却没想到最后死于少年们的啤酒瓶与砖头之下。腥红的水面上，满脸血污的男人正竭力像我裂开嘴角。
紧接着是AR15面无表情的苦脸，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她没有丝毫改变。本该清澈的眸子已浑浊不清，上下唇相互触碰，深邃冰冷的话语从水中浮出。
“你骗了我。”
简单的话封住了我的嘴，我就这样呆呆地趴在井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纤细的手臂突然从水中钻出，死死地拽住我的衣领，她精致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挤在一起。
“下来吧，叶千。”
“来吧，来吧。”
井底下回荡着无数人阴森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不少都是我的枪下亡魂。他们把牙床磕绊的咯咯作响，手掌拍打着井壁。现在听着这样的声音，一点都不感到恐惧，反而意外的亲切。
忌廉不知何时松开了手，浑身泄劲的我任凭AR15将我拉扯下井底。

早上梦醒时，僵硬的脸上好像还敷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就好像从水底将肌肤露出来一般。我大口喘着粗气，像是刚跑完武装五公里越野，那浸湿背后衣物的，不知是自己的冷汗还是井水。
“做噩梦了吧。”起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永远是忌廉的晨间问候。
“嗯，梦到了好多老熟人。”叶千拿起毯子上的军用风衣，习惯性地掏出香烟点燃。
“不过，忌廉。”
他张开手掌抓按着软绵的床垫，后背的略微湿润的鹅毛枕头还尚存着洗发水的残香。昨晚我好像是穿着衣服在沙发上睡着了，可等到早上醒来时自己却身处在床上，身上的衣服也剥了个精光。
“可能是你昨晚梦游到床上了吧。”
“你也打算把我做宝搞？”
叶千看了看腕表，现在刚刚六点。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射入房间，细长的光斑从地毯经过墙壁延伸到天花板上，像是一个瘦长的问号。
他浑身赤裸着下床，拿起沙发上肆意散放着的衣服披在肩膀。昨晚困意来得实在过于突然，前一刻抽着烟还好好的，下一秒眼睛就睁不开。睡在沙发醒在床上，不排除是忌廉操控睡梦中的自己。
“你要真这么想那就是我干的咯。”忌廉的笑声宛如咖啡厅木门上的银铃，每次打开时都会摇晃出悦耳的声音。可能也是习惯了吧，没过一夜，他对忌廉的厌恶程度都会有所降低，总是莫名的把她想成什么好东西。
忌廉在看到叶千停在镜子前时，又马上改变语气惊叹道，“哇，你是暴露狂吗？”
叶千也懒得搭理她，嘴里叼着香烟观察着自己身体的变化。白皙的不像话的肌肤上没有任何瑕疵，细腻得好似少女一般，唯有结实的肌肉还在证明着他的身份。
难以想象，就是这样的躯体，在十一年前可以用千沟万壑来形容，浑身上下坑坑洼洼的除了几个显眼的位置和下体，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忌廉解释着，“给你保留男人味的肌肉不说，还顺便美化了你的皮肤，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
算了，叶千自己没工夫去和她拌嘴，都已经是这样了，与其去做无用的抱怨，还不如坦然接受。更何况，这早上有些小凉，得赶紧穿上衣服。
“如果我和你完全融合了会怎么样？”
“恐怕会让其他女人自叹不如吧。”
叶千咂了咂嘴，双手扣上衬衣的纽扣。融合了一半都成这样，倘若是完整的，且不说面貌和性格，他被忌廉反噬也说不定。
“那池子里的那些次品呢，她们也可以用来与人体融合吗？”叶千不禁想起了昨晚的对话。按理说，那些断肢残臂也可以称作初代人形，只不过她们不是因为实验失败就是残缺太多，最终都难逃被肢解封藏的厄运。
不知忌廉在见到那些无数的姐妹时，会不会产生怜悯之情。
“那些烂肉顶多安装在一些残疾人的身上，而且因为主体的存在可能还会很不听话。”叶千的想法马上就得到了她坚决地答复，“另外，不要把我和那些破烂相提并论。以后我们可是要见到一个就要撕掉一个的。”
“想要撕掉她们的是你，真正需要动手的是我吧。”叶千想起那些被砍下的脑袋，与身体分离许久后依然还能向他微笑着眨眼睛。看来不在上面打光一个弹匣，是不能彻底杀掉它的。。
“哦，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的对话被急促的敲门声所打断。
“叶千，醒了吗？让我在你这里躲一会吧。”令他感到惊奇的是，门外传来了G11恳求的声音。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好吃懒做的小个子人形就是天塌下来了也不会这么早起来。听那含糊不清还夹杂着哈欠音的语气，叶千估摸着八成是45她们一大早把G11给弄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只想躲在这里获得更加高质量的睡眠吧。

45布置的任务较为轻松，在叶千看来不过是走街串巷顺带去医院当一下午的劳工。他心里盘算着和G11暗中达成共识，然后在工作中一起偷懒，听上去很过分但叶千只是不想把自己的精力集中在战斗以外的任务上。
正当他迅速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准备热烈迎接G11之时，现实在他完美朴实的计划上来了当头一棒。
面前是睡眼惺忪还抱着抱枕的G11不错，但她的身后，多出了一个披散着褐色长发的少女。
主动承担起监工的UMP9甚至还没打理好自己的头发，就已经带着G11来到了叶千门外。脸上是充满元气的笑容，纤细的手指正不断捏着G11的脸颊。
“早哦，看来你都准备好了。”
叶千板着好似涂抹了石膏的脸，克制住了想要随手关门的举动。直到这一刻才恍然大悟，这个小家伙哪里是来避难的，分明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带路党。
早上偷懒的想法被彻底粉碎，叶千只好强挤出僵硬的笑容来。心想着45以后可能给予他的美差，漫不经心的他强迫自己提起了往日的干劲。
“感觉你的性格变了好多。”顺着记忆的线路，忌廉回想起了曾经的那个男人。
“是吧，可能是因为战争结束了吧。”叶千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回应。
等到所有的战事都结束，他也想到过回归自己的生活，做回从前的自己。不过，这都是妄想罢了。大战给他带来的创伤至少需要三十个年头才可慢慢愈合，那折磨人的噩梦，可能到死都无法将其摆脱。
他侧过脸看着后背熟睡的G11，这只慵懒的树袋熊显然是把自己的身体当做了粗壮的枝干，四肢夹在上面竟美美的睡了过去。如果不是走之前416刻意的要求，叶千恐怕会抓紧她的衣服，一路拖拽过来吧。
口水顺着嘴角留在灰绿色大衣的领角上，粗制的布料上还残留着昨夜披萨的油渍。那洋溢着幸福的睡脸上时不时发出惬意的鼾声，叶千倒是有些羡慕起她了。
向前吐出嘴里的烟蒂，紧跟上去的后脚将其踩灭，本就脏脏的石砖路上就这样又增添了新的一份垃圾。
直到早上七点半，街道上才陆续出现平民的影子。这里处于格里芬的控制区内，因为近几年公司名声大噪，慕名而来寻求庇护的流动人口也逐渐多了起来。为了解决令人头疼的居住问题，他们不得不像军方一样向基地外的无人区进行扩张。
叶千所四处溜达的区域恰好是去年才刚刚占领的地方。他四处打量着街道两边破败的楼房，这些建筑完全不像是45所经营的咖啡厅。没有足够的经费去装修，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拆迁，熏黑的水泥墙上还存有着多年前的反战标语，如蜂窝般密集的弹孔下，不知掩埋了多少具尸体。
那些为了求生的人们不得不缩这样的房屋中。阴冷，潮湿，但只要能保证暂时的安全以及一日三餐就已足够。
沿街乞讨的难民，身穿各式各样作战服的雇佣兵，维持秩序的战术人形，还有四处停放的装甲车。即使大战已阔别了十一年之久，但始终无法消散的乌云依旧笼罩着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这里同样也是武装冲突的交点。
好像自从战火被点燃的那一刻，叶千原先认识的那个世界，就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为了扑灭这股大火，见到那个原本的世界，他也跟随世俗化为火苗之一，去点燃更多的地方。
就像现在脚下的土地，可能在曾经还是一个四季分明，美丽而又宁静的城镇。可令谁也无法想到，多年后会变成这般残破的模样。
永远清理不掉的垃圾，惶恐不安的人心以及卡满子弹的弹匣，腐烂的土地需要浇灌无数人的鲜血才得以开出鲜花。
“醒了吗？”
“嗯.....这里的路好颠簸。”G11把脸贴在他宽大的后背上，打着哈欠准备再睡一觉。
叶千驻足于街道边哀伤的树木下，他仰头望着冷风中飘零的叶片，也不知这法国梧桐来年还能否再次盛开。

第三章 浮生幻梦
在偌大的控制区内寻找加兰德曾经去过的咖啡厅也并非海中捞针，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45那样财大气粗的。
忌廉早就熟记地图，根据她的指引，叶千徒步就可将这附近仅有的几家咖啡厅转一个遍。走远路无所谓，要一直负重也罢，只不过当前的麻烦是，那些每天接待上百人的服务生与老板，未必会记清这个爱喝焦糖玛奇朵的金发少女，更何况她还不是常客。
他只能通过仅有的一点线索，用排除法去一个个确认。
叶千自己觉得，他当前好像从咖啡馆服务生转到办案刑警，下午还要去当护理工，到最后又要端着枪去和别人拼命。仔细想来，这分明是45在无限压榨临时工的劳动力，哦，最重要的是他在完成上述工作的过程中，还需要带着一个只会睡觉帮不上任何忙的孩子，这人怕不是把自己当做漫画里的万用型管家了。
不过抱怨归抱怨，他终要去完成上司布置的任务，就像以前，就是有多累多恶心的事情都要提起一百二十分精力去完成。叶千能做的只有默不作声地的去服从，现在也同样。
用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去调查了多家咖啡厅，店员不是没有加兰德的印象，就是饮品单上根本就没有焦糖玛奇朵，至于那些环境更差的，相信她也不会愿意去。
“G11，你们人形平时都会去哪里的咖啡厅消遣。”叶千坐在台阶上抽着闷烟，对身旁正在进食的G11询问道。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懒惰的瞌睡虫突然因饥饿而醒，他这一上午恐怕连坐下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看着毫不顾忌形象，大口吞咽三明治的G11，叶千有些为她担忧地递过去一杯温热的巧克力奶茶。
“哦，谢谢。”吞咽下嘴中嚼烂的火腿三明治，她接过奶茶喝了几大口，脸上立刻流露出了享受的表情，“我平时都和416她们在一起，完全不会去别处的咖啡厅。”
G11之后的回答让叶千大失所望，如果问她哪种布料制成的抱枕抱起来舒服的话，她会给出明确的回答，但这样的问题还是指望不上她。
注视着街道上匆匆而过的人流，叶千嘴中的香烟也不知不觉抽到了尽头。
“喂，我们商量个事情吧。”
“呃，什么事？”G11伸出小粉舌舔舐着手指上的沙拉酱，好奇地转过脑袋。
“老背着你走路我也很累的，毕竟我只是个有多余体力的人类。”
“嗯......”
“以后让我背着你走路可以，但我想吸烟时你得帮我把烟拿出来，并给我点上。”因为双手需要时刻支住她的腿窝，叶千根本没有空闲去缓解自己的烟瘾。
“哦！就像给摩托车加油一样？”G11好像并不反感刺鼻的烟味。正当叶千以为要成功时，她又摆出了一副不情愿的表情，“不过......感觉会很累啊.....”
“我的三明治给你吃。”
“成交！”G11双手接过白色的包装袋，果断地答道。
她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嘴边食物的残渣还没有擦掉，便张嘴咬了下去。
“好像之前听说过.......其他人形在出任务前都会去一家露天咖啡厅聚会。”鼓囊着腮帮子的G11含糊不清的说道，“不过近期被拆了。”
“好吧。那么第一项任务就先告一段落了。”叶千从台阶上站起，低头垂视着还在吃东西的G11，“你还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事。”

叶千就猜到G11会这么说，对于她而言，只要没摊上什么大事，绝对是会用尽一切方法来偷懒。给一点甜头就会应和自己的人，叶千说不上讨厌，但也绝不有多喜欢。
“我们该去医院了。小家伙。”不等G11吃完三明治，叶千就开始焦急地催促道。
“诶，这里离医院还很远啊。”对方不满道。
“我背你去，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快。”
“哦哦。”G11飞快地解决掉手中的食物。垃圾与碎屑留在台阶上，她抬高棒球帽的帽檐，双腿发力而起，熟练地挂在叶千的后背上，“出发吧......”
可能是为了向叶千证明这个位置的价值，她将双手伸进对方风衣的口袋里，掏出香烟与复古的朗声打火机。
“你这家伙还真上道啊。”叶千满意地点了下头，嘴巴夹住递来的香烟。“这烟嘴怎么有些湿，你吃完东西没擦手吗？”
“啊，好像是的。”后者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完美地阐释了吃饱就睡的真谛。
“新款式的人形背包如何？”沉默半天的忌廉冷不丁说了一句。经过这么一提醒，叶千才想起来G11的腹部一直压着自己干瘪的伞兵背囊，把她扔进包里也是个比较不错的选择。
“比想象中的要轻一些。忌廉，帮我找一条离医院近一些的步行路。”叶千咬着香烟心想道。
这对于看一眼地图就能过目不忘的忌廉来说，这并不是太难的事。
“我正想和你说呢叶千，你走反了。”
好在有忌廉的指引，叶千只用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便到达医院，此时正值饭点，本就不多的值班人员在看到G11的臂章后都下意识让开了一条道。想必45让叶千和G11来的原因之一是为了能让他畅通无阻吧。
叶千背着G11走进一部宽敞的电梯，慵懒的树袋熊终于肯动一下身子，顺手帮他按下了顶楼的按钮。
“麻烦你了。”他眼睛盯着楼层显示器，红色的数字每秒都在不断变换。
“就算是你当我交通工具的酬劳吧。”G11毫不客气道。
经过她这么一说，叶千才发现自己的体力居然要比受伤前有明显的增强，如此之大的变化，或者应该说是和忌廉融合后。
背着一个差不多四十公斤的人形走了快五小时的路，中途因为吃午饭才休息了二十分钟不到，换做以前叶千不是不能做到，但不会像现在这样丝毫都不感觉到疲惫，甚至连呼吸和心跳都很平稳。
“感受到没，和本小姐合为一体你可是赚大了啊叶千。”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忌廉的缘故叶千也不会有背G11走一上午的人生经历。
“那真是谢谢你了。”
“你这根本就不是道谢吧。”
谈笑风生的时间，电梯停留到了位于医院顶层的隔离区。G11很识相地从口袋掏出两张事先准备好的工作卡，叶千满意地点了点头，快步离开封闭的电梯。
昨天他已经见识到了一次，若是要打开隔离病房外的大门，必须有内部员工的工作卡才可以，这些只存在拥有高权限的医师护理以及巡逻队长身上。UMP9能在他没察觉之际偷到两张，也可见她的手法有多出色。
午后的守卫意外的少，也不知道格里芬想要搞什么名堂，为了这么一个将死的人形，不惜血本包下了医院的顶层不说，甚至还安排了精锐的巡逻队。
几乎是毫不躲闪天花板上的监控，叶千悠然地来到灰白色的金属门前。这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控，他也十分清楚想躲过这玩意，除非在上面打一枪，不然再无它法。45既然让他们光明正大的暴露在摄像头之下，肯定也是在预料之中，恐怕早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再说，他印象中的这只小队，可是一进医院连巡逻队都纷纷让路的。拥有如此高的权限，就是偷两张工作卡去和人形小姐唠唠嗑这样的小事，上面要是追究下来，搞不好这层的管理还得擦着冷汗笑嘻嘻地过来道歉。
“叶千......胳膊够不到。”G11抬起的胳膊怎样也够不到传感器上，“诶，怎么回事......”
他靠近一些，等到磁卡划过后，黑色的屏幕上突然显示出了一个扫描框。
“恭喜，你被UMP45给坑啦！”忌廉突然在脑中爆发出了欢喜的声音。
不用说叶千也清楚了，这和地下工厂的机械门构造近乎一样，传感器上的显示器是开门的第二把钥匙，估计需要通过它来扫描来者的瞳孔才可以开门。
“呃.....叶千，这该怎么办啊。”G11焦急地把磁卡上上下下刷来刷去，见没反应后又去换了另一张，但不管她重复多少次，隔离门依旧没有丝毫打开的迹象。
“我可是提醒过你，那孩子很会算计的。你看，这回连队友都稍稍坑了一下。”忌廉好像特意趴在叶千的耳边说话，搞得他有些不舒服的缩起肩膀。
“打开它并不困难吧，对于我来说。”
“嗯，是很轻松，不过这也主动暴露了你的能力。这回是你被UMP45给算计了。”
“那就再算计回去呗。”
叶千放下背后的G11，手掌拍了拍她头顶高戴的棒球帽。
“喂，你就不怕这小家伙有问题？”忌廉显然是明白了叶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不会的。”他心中回应道，然后弯腰凑近显示器，将自己猩红色的右眼对准了扫描框。
只听传感器发出滴的一声，厚实的隔离门应声而开。

324惩戒大队事件表
2053.6.24 『白狼之叛』
驻于K-7-2的白狼佣兵公司在残忍杀害了政府派遣的调查人员后公然对军方发出挑衅信息，惩戒大队随即派遣第一连队的第四与第五战术小队负责处理，第四战术小队利用八台无法追踪来源的自律人形神不知鬼不觉地渗透而入，并与第五战术小队扮演的“铁血人形”里应外合发动攻击，在安全承包公司疲于抵抗铁血攻势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背后人畜无害的女仆们手中举起的步枪。当然，他们也没忘记以服务人形的身份将居民引导至安全的地堡。

如果说在地下工厂是因为那里是忌廉的“家”，用身为主人的眼睛自然可以轻松地打开防盗门，那么现在又当作何解释。叶千只是冥冥中感到，那只眼睛就好像是万能钥匙一般，总是可以给他带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忌廉也更清楚，就像现在这样他确实做到了。
当然如果真有钥匙打不开的门，他会尝试用铝热炸弹或是RPG。
“哦！那是什么？好厉害！”G11张大嘴巴惊叹道，这般表情让叶千看着像是在打哈欠，况且她眼泪都挤出来了，这分明就是在打哈欠。
“一点小伎俩罢了。”叶千将食指放在翘起的唇前，“从这里出发就不用我背了吧。”
病房中吹拂而来的暖风掺杂着消毒液的味道，洁白一体的世界中唯独墙上禁止吸烟的图标格外明显。他与G11走在空荡的走廊上，好像在早已掘好的陷阱一般，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人出现在视野中，但能感觉到监控器后面有无数只眼睛正盯着他们。
叶千打头来到最为宽敞的病房外，将话音彻底隔绝的玻璃后，如用断线木偶般的少女正靠坐在柔软的病床上。
乳白色的被褥上肆意散落着少女金色的发丝，她同往常一样坐在那里，翡翠色眼睛呆泄地盯着那扇窗户。温和的光辉轻抚着她苍白的脸颊，她所剩的时间也随着午后的阳光而渐渐退散。
“你好像还挺看好她的。”忌廉不介意再给叶千泼上一通冷水。
“可能是吧。”那释然的脸又换上了一层名为温柔的面具，他挤出很不自然地微笑，很礼貌地轻敲了两下隔离玻璃。
加兰德好奇地转过头后，用更为真实的笑容来接待这两位稀客。
“中午好，我昨天说过会抽空过来的。”客套话能够实现，这也多亏了UMP45。
“真是太感谢先生您了，其实我平时一个人待在这里也很无聊的。”
叶千给G11搬了一个凳子坐，自己则靠在了床头柜的墙边上。他注意到，那个白色的资质花瓶中，马蹄莲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昨天那只硬挤进去的康乃馨。
“也是啊，明明是高等病房却连一点娱乐设备都没有。”叶千打量着这个宽敞得不像话的病房，.别说电脑电视，甚至连一台老式收音机都见不到。
“能睡觉不就可以嘛。”G11坐在椅子上，无聊地晃动着还够不到地板的双脚。
“是呢，他们说只要我在这个房间里待着就可以，所以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也就是发呆了。”加兰德又仰起头望着叶千，“昨天我以为先生您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的会来看望我。”
叶千无言地笑了笑，心想着，少女你要谢就去谢那个UMP45吧，她高兴了说不准会把你同伴的手臂给拿过来。

“那是自然。”很奇怪，明明叶千第一次见到她还是在45给出的简报上，而对方甚至连自己叫什么都不清楚，就是拥有如此疏远的距离二人却表现地像是熟络的老朋友。
如果和AR15的关系是因为特定的环境与并肩战斗而加温，那么与加兰德又是怎样，总不能是自己这个虚伪的骗子博来了别人的真情。
看着少女的身影，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曾经那个单纯而又青涩的自己，战争第一年的末尾，同样也是在坏消息接踵而至的战地医院，117份阵亡通知让他体会到了难以言喻的绝望。叶千稍稍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马上把事情的原委交代出来。
他放下便携背囊，从里面拿出一个银灰色的保温壶和两个纸杯。
“早上泡好的红茶，要尝尝吗？”打开瓶盖，芬芳的幽香止不住地四溢出来，好似红色的气体顿时填满了整个病房。
“嗯！闻起来很香！”木偶被刻上了笑脸，仅存的一条线苦苦地支撑着她重重地点了两下头。“没想到您居然有如此手艺。”
加兰德双手捧着纸杯，鲜艳透明色的液体将她的眼眸染成红色。
“哦！我也要喝！”病房的一角传来G11的喊声。
“你刚才不是要睡觉吗？”
“被红茶的味道给弄醒了。”她鼓起脸不坏好意地说道。
叶千歪了歪脑袋，只见加兰德已经将自己的茶递给G11，并用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好啊叶千，你把情绪藏得很深啊，我说你怎么一大早泡茶！”忌廉拍掌叫道，“看你这么熟练，我果然还是低估你了！”
“随你怎么想吧。”
叶千可以说是已经完成了45布置的任务，对于她而言，那扇隔离门才是下午的重点，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加兰德不过是一个无用的“附赠品”罢了。基本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对自身有利益的就尽全力拉拢，没有任何用处的就去他的吧。
“很好喝呢先生，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加兰德像是那晚的AR15，双手捧着纸杯小口地啜饮。唯独不同的是两人的语气。
“哪里。”
“叶千，再来一杯。”比起加兰德的矜持，G11更显得大大咧咧。
“喝太多可就睡不着觉了。”
叶千有心提醒道。后者听后脸色一变，才发觉自己居然饮下如此东西。难得是个悠闲且没9打扰的下午，她可不想就这么碌碌无为地过去。
“这比医院的速溶咖啡要好太多了，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每天早上都能喝到先生亲手泡的茶。”
还在微笑的加兰德突然意识到话说得不太对，她急忙摇晃着双手解释着，病白的脸颊也因此涌出了一丝血色。
“可以喔。”
“诶？”
“如果有时间的话是可以的。”
少女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小愿望，叶千还是可以满足她的。毕竟满足死人最后的心愿，这样类似的事情他在战场上没少做过，更何况眼前的加兰德还有很大的存在价值。用冷血一点的话来说，在你的价值没被剥夺干净之前，是不会让你轻易死去的......
和叶千对待AR15不同的是，他只是不想看到AR15变得像他那样，那种表情和眼神简直是叶千真实的写照。或许和忌廉融合后变得感性了许多，在地下工厂的寒夜中，他因为少女睡梦中所绽放出安详的笑颜，而彻底改变了自己残酷的计划。

“我们走吧。”
无形的荆棘再次缠绕住他的喉咙，喘息与呜咽被彻底埋没。

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也不是非常清楚。从第一次看到先生您时心里就会觉得很温暖，想得到您的问候，想和您多相处一会，哪怕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
我忘记了很多很多重要的东西，说不定现在的性格都和以往截然不同.......但是啊，在这短暂的记忆中能让我感到快乐的就只有先生您了。
可能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性情骤变，也可能下个月的这时您会见到一个新的加兰德。到那时我会尽全力回想起先生的面孔，以及和您一同相处的每一分一秒。
在我们离开医院没多久时，天突然诡异的阴了下来，没有丝毫预兆的冷风夹杂着毛毛细雨袭来。
我脱下军用风衣，把它当作雨衣一样披在少女纤弱的身体上，避免“大病未愈”的身体被雨水淋湿。
她正用手理正被风吹散的长发，用最好的状态向我点头致谢。她带好兜帽，头发分作两股搭在双肩前。
“不好意思，我烟瘾挺大的。”完成这一系列工作后的我，在医院憋了半天终于迎来午后第一支香烟。
“没事。”与UMP45不同，加兰德好像并不介意这刺鼻的气味。“说起来，我蛮喜欢下雨天的。”
“是嘛，我倒是很讨厌。”
我摩挲着打火机的粗糙的表面，正中间黄铜色的五星因为时间的磨合已经有些破损，像是人行道上坑坑洼洼的地砖。
这个地方的天气跟家乡那里差不多，不过那已经是十分遥远的事情了，我足足有十多年没能再回去，脑子里仅剩的记忆好似儿时在沙滩上堆砌的沙堡，黄昏时分海水一冲便散去。
比起前者，给我印象最深的应该是49年在西贡的那几个月。同这里一样，动不动就下雨，不过这地方降水量少多了。
刚挖好散兵坑时还是晴天，转眼间就是黑云压城。我们不得不在两三厘米深的积水中休憩，加上长时间在丛林中奔袭作战，浑身上下的衣物没有一天不是湿的。因为身体长时间浸泡在冷水中，不少人就算活着回去也终日生活在病痛之中。
那时只是单纯想着每天可以穿上干燥的衣服，哪怕脏一点也行。如此简单的愿望因为种种原因，一次又一次地与我失之交臂，眨眼间，到了这个时候它才姗姗而来。
穿上干燥舒适的衣服，每天都可以见到貌美的少女，而我依旧无法摆脱曾经的身份，真是令人讽刺。
“我们去附近的咖啡厅里避会雨吧。”我怕它下大，正巧那里也能品尝到加兰德钟爱的焦糖玛奇朵。
“好的，先生。”
久违外出的热情并没有因为一场小雨而浇灭，虽说她该是这片控制区的老居民，但一路上却紧紧地跟着我。
她走在我左侧，我不得不换用别扭的右手吸烟。一路上顶雨喷吐着烟雾，在香烟快燃烧到滤嘴时，我找到了那家古朴自然的咖啡厅。
充满怀旧气息的木屋坐落于医院附近的十字路口处，这片区域大多都是公寓楼与办公楼，因为接近控制区内部，治安比外围要强不止一点半点。

出于个人习惯，我选择的位置在靠窗的最后一个，加兰德把风衣挂在衣架上后坐在了我的对面。
咖啡厅的内部可以用单调来形容，基本同加兰德的制服一个颜色。不加过多修饰的石砖墙上挤着诸多挂画，头顶的灯在阴天也是关着的，取而代之的是散发出幽光的壁烛。大量摆放整齐的木制桌椅，只有这一套上坐了人。
设施看起来有点老旧了，不过这种清静的氛围我很喜欢。
“你只会带妹子来这种地方？”沉默一路的忌廉开口道。
“不然呢，去找UMP45？”
忌廉说的没错，35年来，我还从未有过与女孩一起结伴外出的经历，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
“有喜欢的就要上，别太拘束。”我看到加兰德手里的铅笔停在饮品单上，笔尖迟迟未动。
“好吧。”
“赶紧请她吃顿好的？”忌廉加高了音量，“叶千，我要喝摩卡！”
“又不是断头饭。”
我多少能感到，忌廉只是在发泄她的不满。她只是想要获得曾经的身体，替代坐在对面的加兰德罢了。
没一会功夫，效率极高的店员已经将点好的蛋糕与咖啡呈现在方格桌布上。
我停止了和忌廉的拌嘴，拿起银匙搅拌着咖啡最上层的黑巧克力。甜腻的粘稠物一直是忌廉的最爱，和她一起后不只是情绪与性格，就连口味都在无意间向她靠近。看起来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你说的那家咖啡馆，我今天去调查过了。”我抬起脸对她说，“三周前因为欠下太多的钱而关门倒闭了。”
我只是大概从G11口中得知，具体如何还要抽空去看一下。
“这样啊。”她双手端起白色的咖啡杯，“先生您这是意外的能干呢，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调查清楚。”
她双唇夹着薄薄的杯口，小饮了一口。
“果然还是更喜欢您泡的红茶呢。”她从嘴边拿开杯子，苍白的脸上绽放出迷人的浅笑。
“今天不是刚喝到吗？”
“嗯！从喝得第一口就彻底喜欢上了。”
桌面上的玻璃瓶，淡黄色的含笑花正对着她。那窗外的雨下得正紧。

“言重了。”
我漫不经心地切开蛋糕，泛着点点银光的叉子没入欧培拉的最上一层。
“你应该问问她，是喜欢茶还是喜欢泡茶的人。”忌廉坏笑着说道。
柔滑的巧克力夹与松软的蛋糕在我嘴中融化，唇齿间象征着粉红色的香软，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浓重到苦涩的甜腻。
“你已经有19个小时没有进食了。”忌廉突然开始担心起我的身体状况来。这样不规律的饮食在战争期间是常事，我是还没有彻底调整好状态回来，而她必定是想要品尝如此美味的甜食。
“哦哦。”我再次极不熟练地操作着刀叉，餐具与瓷盘发出很不和谐的微响。
我打量起很安静的对面。见加兰德正用叉子缓缓地插起切割整齐的蛋糕块吃，细长的眼睫耷拉下来，遮盖住那双憔悴的翠眼。
好像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她长大眼睛，毫不畏缩地与我对视。
“味道还好吧。”
“嗯，就是有些太甜了。”她如实答道，“不过我们都喜欢吃甜食。”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行清澈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划过，她保持着笑容，完全没有意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
“啊，我这是，我这是怎么了？”加兰德擦模着晶莹的泪水，一脸不知所措，“怎么会莫名的流泪呢，好不容易能和先生一起外出......”
我不慌不忙地递给她一块手帕，本来是为了防止G11的口水粘在我身上。结果口水没擦成，没想到却意外地在这派上用场。
“不好意思，又麻烦先生您了。”
如此相似的场景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在那六年里已是司空见惯。
起初因为亲密熟络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再次见到他们生前留下的痕迹时，眼角总会不自然的留下眼泪。到后来可能是死人见惯了吧，眼泪也随之干涸，再也挤不出来了。
我默默地喝着咖啡，玻璃外晶莹的雨珠顺势滑落，留下一道细长的，浅浅的痕迹。
“想起什么事情了？”我随口问道。
“是的。”加兰德擦去泪水，“刚才突然下意识说出来了。”
“好像之前和同伴们在类似的咖啡馆，吃过这样类似的蛋糕。”
“这样啊。”我没想到此等举动起到了无心插柳的作用。这也难怪她刚才下意识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但为什么会流泪呢，明明是一个令人感到快乐的回忆。”加兰德扭过头轻咳着，看似强大的战术人形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只是回想起一小部分，心里也感觉舒服了好多。”她趁热喝了一口咖啡，“真想早点能见到她们啊。”
加兰德并不知道，那个残留着同伴们最后存在的咖啡馆，早在之前就已经被拆除了。所谓的倒闭关门只是我随口编出来的谎言。
“我有点看不下去了，还是早点让她接受同伴死亡的现实吧。”忌廉冷冷地说道，“总是藏不住的，与其抱有多余的幻想，还不如去早日接受现实。”
“我会找个好时机抖出来的。”
心中应付着忌廉，我把放着蛋糕的餐盘往她那边推去。
“看你好像很喜欢吃。不介意的话我这份也是你的。”
“喂，等等叶千！”忌廉突然放大音量。
显然比起我和加兰德，她更想品尝这一份蛋糕。这就当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报复吧。
“这样可以吗？”加兰德有些不放心地询问道。
“没事，我中午吃的很多。”
“先生真是个温柔的人啊。”她松了一口气道。
就这样轻易接受我传达去的“虚假”的温柔，我一口气喝干快要凉掉的咖啡，注视着对坐的少女。
明明绞尽脑汁去回忆，却怎么也得不到相应的结果，这种感觉一定很难受吧。
所以才会有现在这样，如释负重的泪水。
我只是一个卑鄙的旁观者，看蒙着眼的她在跑动中一次次跌倒，却不能明确的指出脚边的绊脚石。我帮不上任何忙，只能默默地看着。
想必不久之后，得知真相的她会遭受到更大的重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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