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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书院】《锦书鉴》by 离国风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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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授权图如下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7-02-14 14:03回复
    第一章 入花衿
    我是一个作家,笔名一笑清扬。
    是夜,月色凉如水,玉白清辉自翠叶青枝间洒落,泻满窗棂,照见那轩窗之上一朵琳琅花,雪白花瓣粉红内蕊,纯净娇美,而那瓣上几滴晶莹夜露,似瑶台玉镜碎片落凡尘,映天上皎皎明月,如在水中行。
    花上有镜,镜中有月。
    托腮,脑中灵光一现。
    镜花水月,易碎红颜。
    落笔。
    花镜月。
    这个名字,正好。
    我在写一部穿越古言小说,名为《鸾》。
    早春三月暖画屏,正启笔,倾此心。
    着笔描绘,勾眉勒目,直至那人的万千风韵,俱铭刻心头。
    白墨, 我书中的男主角。
    碧水飞云,杨柳拂堤。一男子悠然而来,于梦中,白色衣袂飘扬,墨发轻散,唇角似噙湮花笑,七分温润三分傲,举手投足间自成凛然风骨,执箫而立,风华无双。
    日日念着他,念着他的每一次侧首扬眉,每一次低语轻笑。我细细地想,慢慢地写,阳光打落在纸上,情感绵延在笔端。看着迷离光影里那个名字,看着他在我面前淡淡行近,一分分丰满,直至成为最不凡的人物。
    心间似也有阳光流过,温暖甜蜜。
    指尖划过平滑的纸面,恍然间竟是冰肌玉骨的触感,有温度,有心跳。
    是的,我恋爱了。
    爱上自己书中的男主角。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7-02-14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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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自己从未如此希望变成一个人。
      离鸾,我小说中的女主角。
      一代战神,以女子之身驰骋沙场,皇权倾轧中浴血归来,冷淡而不冷漠,骄傲而不自傲,霸气而不霸道,是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风,经红尘沧桑而不改本性纯良,心怀宽广如苍穹,包罗万象。
      那是能让我景仰敬佩的人,是我心目中英雄的影像,无法磨灭,不可亵渎。
      然而,我渴望成为她的真正原因是:她是白墨的爱人,是白墨刻入骨髓的那个人。
      呵, 我真傻,对不对?
      爱上这个男人是真正意义上的风吹絮,雨打萍,恍恍亦无着落处。我每日都能碰到他,但却永远无法走近他。只能每当午夜梦回,朦胧里似见那人白衣如雪而来,对我,一笑。
      如此虚无缥缈,却单因如此,让人沉迷,不能自拔。
      窗前之景换了一幕又一幕,琳琅花开了又落了;零落花瓣上夜露中的月亮圆了,缺了,又圆了……
      对于花镜月,那个小说中女配角的大概构思,也完成了。
      她是国师之女,自小通天地之灵,享大齐王朝上下尊崇,被奉为圣女。她善药理,医术,炼丹术,通五行八卦,祭术,她有着若花和月倒映于镜中的容颜,淡淡迷蒙间透出惊艳的瑰丽,一双眸子细长而尾角上挑,眉间一点朱砂嫣然如血,清秀中增一分桃花色,雪裳丹披,一头青丝从不挽髻,莲步纤移中自成雍容气度,悲悯而悠然。
      这个女子,也爱白墨,注定倾城,倾国,却也注定悲剧。
      我微微叹息……
      花镜月呀花镜月,我一笑清扬和你,很像呢,都是爱而不得呢。
      但总归是不同的。
      你能站在他面前,去争取。
      而我从来,都无从,争取。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7-02-14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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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绮丽的黄昏,思路打结的我百无聊赖地倚窗而立,想寻寻古人凭栏观落霞的萧索滋味。长风掠过,穿帘入户,翻过桌上片片纸张, 一页页, 都是《鸾》中的故事。
        纸张哗啦哗啦地响着,我心中忽地起了一阵莫名的不安,仿佛这风拂乱的将不仅仅是书稿。许是不太适应窗边的凉意,我转身走向书桌,腿不经意间被梨木矮凳一绊,身子不由自主扑向桌上摊开的纸张。我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向撑住桌面,不料竟奇怪地撑了个空!
        我大骇,洁白的纸页在眼前迅速放大,鼻尖即将撞上娟秀的字迹……
        我条件发射地闭上眼,然而,没有磕上硬物的痛感,面前一片无遮无拦,身体持续下跌,似要穿过层层云霭,没入虚空。
        我讶异地睁眼,光影纷飞,无数场景扑面而来,又呼啸而去,走马灯般一闪而过。意识逐渐脱离身体,恐惧被一种奇妙的力量瞬间稀释淡化,一切都朦胧飘忽,不知今朝何夕。
        我就那样随波逐流,任自己被卷向那未知的前方。不惊异,也没有向往;不欢喜,也谈不上悲哀。很奇怪的感觉,如一只无情绪的木偶,在无际银河里漂荡,无处着力,不辨方向。
        意识猛然一震。
        睁眼,碧波荡漾,如镜般明净,映群山环抱之上,晴空如洗。
        垂眸,水中倒映女子容颜。一双眼眸细长而尾角上挑,黛青眉间一点朱砂艳如血,清秀中增一分桃花色。一头未挽髻的青丝垂落湖面,若初春杨柳拂堤。
        花镜月。
        头脑一分分清醒,心跳开始加速,记忆回笼,从黄昏中静雅的书房,到眼前的如画山水。
        双眼比上又睁开,面前之景丝毫未变。我有些僵木地俯下身,指尖缓缓浸入水中,冰凉的触感让人微微一颤,那样真实。指下漾起一圈圈涟漪,搅碎了花镜月怔楞的影像。
        我捧起一点儿水拍上因慌乱而开始发烫的双颊,肌肤滑腻,手却不自禁地发了抖。水中人的面容又恢复完整,秀丽女子双手捂脸,红唇微张,细长的眸中满是惶意,眉间朱砂在苍白肤色上愈发惹眼。
        真的,是我。
        真的,不是梦。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7-02-14 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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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呼地站起身,环顾四周,遥岑清波,篁林在畔,曲径通幽,对面半山之上一座翘檐凉亭垂着青纱帷幕,一缕孤烟逸出亭外,直上云霄。
          四下里无半个人影。
          这……究竟是在哪儿?我又怎么……成了她?
          莫非是狗血地穿越了?可这又是什么套路绊了一跤摔进了梨木桌下的秘密世界?
          我茫然地挪动步子,迈上迂回的小径。竹林沙沙,是风过的声音。忽地想起听见纸张哗啦声时心头陡生的不安,是……预兆么?
          身上的镂纱灵雀连襟丝罗裙太长,我暗自嘀咕古人衣饰真讨厌,只得踩着小碎步前进以免踩了裙子。左拐右绕,眼前终于出现了开阔平地,一辆低调中透着华美的马车,几人闲坐。其中一着浅蓝并襟绣梅布裙的少女听闻脚步声转过头来,见到我,杏眼登时亮了,三两步奔来,“小姐小姐,您回来了?等煞奴婢了!”
          我一愣,这丫头听口气应是自小侍奉花镜月的贴身丫鬟晓蝉。
          “唔,晓……晓蝉,”我学着圣女的模样扯出一抹优雅的笑,尽量使唇角的弧度显得自然,“等不及了?”
          “小姐每次去见老祖他老人家都得待上些时辰,”晓蝉径直扶住我手臂,“小姐咱们直接回府吧,明日的祭天大典有好些东西要备着呢。”
          我略带僵硬地被她搀着上了马车,这么说,我穿越时,花镜月是去见她的古怪师傅泰山老祖了?难怪,那神通广大的老头儿见自己唯一的徒儿时从来都不愿有旁人在场的。
          泰山老祖,乃大齐天机门现下唯一在世且为外人所知的嫡系弟子。天机门,顾名思义,门中人可窥天机,转人运,通晓各种奇异术法,药理医学。但这神奇的门派在百年前的一场大浩劫中陨落消失。泰山老祖本人被大齐聘为皇室供奉,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当然,花镜月被奉为圣女,受大齐人尊崇,也跟她是泰山老祖的弟子有关。
          那么,我这玄幻的穿越,会否和通了天机的泰山老祖有关呢?
          车窗上的水晶珠帘将透入的日光裁作细碎的亮影,身下的坐垫轻软舒适,膝头摊着一卷书,我抿一口晓蝉递来的香茗,状似无意地翻过一页,心间思绪千丝万缕。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7-02-14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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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我的适应能力的确极强,穿越初始的惊惶已逐渐平复。天意如此,让我一头栽进自己的小说里,成为一个我敬佩却不愿成为的人,世事这般玄妙,引我哭笑不得。
            但我总归是欢喜的,我能见到他了,能真正触碰到他了,不是么?
            呵,我不是离鸾,却也不是原来那个花镜月了。
            如今的花镜月成了名副其实的圣女,只因我是作者,通这天下棋局,谁为博弈胜者;通这红尘因果,身世轮回;通这人生百态,世态炎凉;通这徘徊男女,爱恨姻孽,终归何处。
            视线在白纸黑字间滑过,我却一个字都读不进去。心头似被一揪,拗拗地疼。
            是的,我是作者,所以我看得清一切,然而,我看不透自己。
            或者,看透了不愿承认,不愿相信。
            花镜月的人生是我一笑清扬亲自构思的,她的结局,我再明白不过。
            可没关系,《鸾》的故事只写到一半,帷幕落下之前,一切都有转机。更何况,从晓蝉的说辞来推断,我现在所处的时间点是在白墨离鸾初遇的半月前。风云未起,何来的尘埃落定?
            合上书卷,我撩开车帘,让不算灼目的天光泻进车厢,轮轴轧轧声中,死听见黄莺软语娇唱。我浅浅地笑了。
            白墨,上天带我穿越时空来见你,不是为了错身而过,而是为了相濡以沫。让我站在你身侧,以我所知的这个异世里最深藏的秘密,祝你霸业成兴。
            来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7-02-14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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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国风骚 欢迎原作者大大!!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7-02-14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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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暖风
                璧若山,距大齐京城弘都十里,位列三圣山之次,于碧野绵延环抱之中傲然挺立,冲天而起,如天外巨石降临。山体呈奇异玉白色,仿若一块巨大璧玉故此山名曰璧若山。阳光照射下,璧若山近乎透明,映七彩霞光,美轮美奂。
                这里是皇家祭祀场所。山顶设祭坛,高高立于巅峰之上,似通天之路,以汉白玉石阶围绕而上,九次回转,取九转连环之意。祭坛上置香炉,三炷巨型和安香日日供奉。
                数百年前,有位奇人便已在这集天地造化之神秀的璧若山建了一座祭坛。传说那祭坛之上有灵眼,开启灵眼可得苍天作语,世事逆转。而今山和变迁朝代更替,当年那按照玄门易卦之相而建的土木祭坛早已遁迹。现下位于山顶的祭坛,是大齐开国皇帝太祖皇帝命人在传说里原祭坛的位置照着天机门人所绘图纸兴建的。
                世人皆云,那神妙的灵眼随着原祭坛的崩毁不知去向。但事实并非如此,灵眼乃混沌洪荒时期日月乾坤孕育的灵气所化,自古萦绕于璧若山头,如今依旧盘踞于祭坛之上,共分为十眼,均匀分布于连环玉阶的九处平台及坛顶。而这开启灵眼的法门……需以天籁之音唤醒,再以人命相祭,引苍天回转,实现献祭之人心中所愿。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7-02-15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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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灵眼的设计,原本是我在小说里为来自现代的离鸾留的一条后路,在剧情需要时,她只要在灵眼上记下血印,倘若意外去世,灵眼便是传送门,可送她魂归现代重捡一条命。呵,谁又能料到,这后路,也成了我的后路。
                  我负手立于山脚,抬望眼,正是霞光初起的时辰,九天之上浓墨重彩,山顶云封雾锁,如是蓬莱。从昨日起,这异世中,知晓灵眼秘密的可就不止泰山老祖一人了,还得算上我一个。
                  圣驾已至,万般就绪。钟鸣三声,鼓擂九响,吉时至。
                  百官无声,唯闻浅浅鸟鸣,钟鼓成乐,车马辘辘。我跟着国师爹爹伴在圣驾之后,行上环山路。
                  今日的祭天大典,是大齐独有的年中皇家祭祀,延续的是祖宗之法。想当年,太祖皇帝举反旗围攻曾经的弘都之前,曾于璧若山祭祀以求天佑,结果半月便破了这都防坚固的城。太祖皇帝大喜之下,于城破之日大宴群臣,并将祭天之日定位大吉日,往后每年此日必办祭礼,大齐国运果然蒸蒸日上。之后这年中祭祀和昔日大宴百官的庆国盛宴就成了传统,延续至今。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2-15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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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位穆王殿下……我忽地有些不大自在。这个和白墨一样优秀的男人虽常年不在京城,却和花镜月有过数面之缘,并且曾相谈甚欢。他对花镜月固然了解尚浅,但已有了好感,颇深的好感。
                    通俗地讲,他倾心于她,倾心于她娴坐颦蹙间的气度和她雅媚并生的皮相。
                    若是如此,这个英挺男子如今喜欢的应该是……我。
                    “穆王,奉诏,出——”
                    飘飞的思绪被司礼监尖利的嗓门打乱,我下意识回首,一通体纯黑金辔雕鞍的高头大马应声而出,马上骑者一个利落翻身漂亮地下了马,玄黑衣袂一展,撕裂他身周肃穆的空气,划出如帜的剪影,那领口袍角处的蟠龙纹理和他头上的七珠金冠在璀璨晨光中炫然生辉。
                    我眯眯眼,那人大步行来。逆光下,面容辩不明,只见身型伟岸步态稳健,袖袍当风猎猎飞扬,端的是阳刚男儿的卓然气韵。
                    脸颊微微一热,我有些窘地错开眼,规规矩矩地低头看脚下的青石。实在是惭愧,写《鸾》时,对穆王洛风的设定是让他当钟情花镜月一生的苦情男。这份突如其来的深情,我不愿意承担,也无力承担。
                    转念一想,其实也没事儿,如今的花镜月变了,事情或许就不会按照我指定的轨迹发展了,那么洛风移情别恋找到自己幸福的概率也应该不小吧。
                    我如此这般地为自己减轻了负罪感,再抬首时洛风已行至近前,一掀衣袍潇洒地跪下,声线沉厚动听,“儿臣遵旨。”
                    随即他流畅地起身,在经过我面前时,略一侧首,对我浅浅一勾唇。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7-02-16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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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怔,那样浓黑而疏朗的眉眼,唇角一抹笑明晰炽烈胜过头顶的天光,满满尊贵中透着侧帽风流的清俊丰神。
                      接着他微一颔首,继续前行,迎向那排摆着三畜三禽米粟蔬果的供桌。
                      我表情几分僵硬。呃,好尴尬,一愣神就来不及还礼了,还有……要是他知晓面前的女子是跪拜礼苦差事的始作俑者,并且还曾一度问心无愧地筹划让他苦逼一辈子……我敢打赌他那迷人微笑一定会改为横眉冷对。
                      长话短说,冗长的迎神礼开始,祭礼上不可随意走动说话,人人面色凝重恭谨。
                      我无趣地听着爹爹唱颂祭辞,趁无人注意翻出袖囊里记录繁琐礼仪的小字条偷看一眼,再小心翼翼地照着礼节在人前进进出出,其间倒颇有几次目光与刚行完拜礼从容起身的洛风相撞。他对我展颜轻笑,笑得格外明朗好看,我一恍神,没来由地念起想象中白墨温润中隐隐诘傲的笑,结果脚下再次不争气地一绊,险些打翻一只盛满灯油的八宝琉璃盏。
                      一路折腾,终于太平无事地挪到了山顶,跪拜礼暂时告一段落,我去换了套一会儿登祭坛所着的衣袍,内着丹凤戏云双莲点珠黑锦袍,外罩流翠镂花绫罗绡,青丝散披,头戴缀羽银冠,铜镜前一照,凤眸朱唇,玲珑衣饰竟装点起了一份豪贵与威严。我不适应地往后一退,穿这般隆重,美是美了,但裙裾太长,头冠过重,于是行走便困难了,步子不能大,头亦不可歪,实是……唉
                      我昂起下巴,外表端庄内心苦逼地移至祭坛之下。坛前已跳起象征天子敝临的武八佾,我仰头望望圆形祭坛,掌心里沁出一层薄薄汗水,待这武八佾跳完,就轮到我当先步上祭坛为皇上调制天钦露。据祭礼礼法载,天钦露乃上天恩赐天子的圣露,祭典完毕将由皇帝亲手酹于地。听起来很高大上,实际上就是在祭坛上将备好的珙桐花瓣洒入将满的清水盏中,再焚香念咒,妈咪妈咪轰唠唠叨叨一大堆,天钦露配好,将盛露之盏高举过顶倒退下祭坛,然而,整个过程不能溢出圣露,否则将被视为对天赐圣物不敬,取露之人会被降以大罪。
                      取露之事只需小心谨慎当可大功告成,让我真正紧张的是另一件事。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2-16 1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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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有不测风云,尤其在这人命如草芥的古代。恰逢今日,我到了祭坛,就顺便在灵眼上记下我自己的血印吧,这样魂身安全就有了保障。万一哪日我在这异世倒了霉撒手人寰了,魂魄也不会真的下黄泉,我还能回现代继续写小说过我衣食无忧的小日子。
                        这记血印之事,只需将混合了记印之人鲜血的犀角粉涂上十个灵眼中的任何一个,待半柱香工夫之后,那黑红的印记奇迹般消失就算完事。整个过程做起来并不难,可记血印会催动灵眼吐纳生息导致祭坛上灵气激荡,祭坛表象虽不会有变化,但处在祭坛上的人将微有不适,这种不适感因人而异,我也不能肯定花镜月的身体会有怎样的反应。
                        手指在袖囊里摸了摸装犀角粉的小瓶和绣花针,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没事儿,微有不适而已,应当不会出岔子的。何况调制天钦露其间只能有我一个人在直径足有近十米的祭坛上,做起小动作来比较方便。如此难得的好机会,不宜放过。
                        武八佾的鼓点愈来愈快,最终化作“咚”地一声,嘎然而止。佾司退下,我在裙摆上拭了拭手心上的汗,拖着曳地的裙裾行至坛前铺了红缎的长桌边,无意间瞥见,着藏青王袍窄面宽额的成王洛毅咬了咬牙关,狭长的眼眯起,正近乎阴狠狠地瞪着何物。
                        我心头一跳,再回眼去瞧,洛毅已眉目舒展嘴角微勾,恢复了和颜。方才那一瞬的狠厉似乎只是我眼花所致。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02-18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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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状似若无其事地转开眼。
                          这成王洛毅乃已过世的前皇后所生的大皇子,亲清流言官,与内阁首辅杨士宁交际甚密。尽管门下客卿幕僚无数,依旧一副虚怀若谷的模样,变着花样儿招徕各方文士,对待前来拜投之人亦是和逊恭谦,故得“贤王”雅称。如今皇上还未立储,他已隐隐有了些许东宫之主的风貌。不过愈是如此,当事人心中就愈是惴惴,有时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草木皆兵。
                          这洛毅绝非善茬,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暗潮汹涌的权力中心互相博弈的人里,又有哪个是真正至清无虞的善类?
                          我在长桌前盈盈拜倒,等着爹爹念完一大段饶舌的仪辞,便在一旁盛有浮着菡萏瓣清水的白玉盆内净了手。礼毕,我捧起装着取露用具的金盘,在众人注目下一步步走向那九转玉阶。其中一道自祭坛边上投来的目光在万千静肃中尤为不同,似是绵长,暖如旭阳……
                          我装作没看见,目不斜视,迈着不算太稳的步子,行过青石甬道,绕过祭坛脚下一条注满清水内置石龟铜鹤的灵渠,抬步踏上玉阶。当年设计这祭坛的天机门人曾曰:“此地灵气蓬勃,土石筑物亦需有疏朗通达的气象,不可有蔽拦之态,否则坏了风水。”因此这九转玉阶边缘处未架有石栏杆,极是危险。幸亏我没有恐高症,没太费力气便到了坛顶。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7-02-18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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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澄亮,脚下的白石块映着艳阳,反射出温润和煦的光。
                            和安香的青烟夹杂着山巅终年弥漫的淡淡雾气在身周缭绕,我回首垂眸下望,坛下一片锦彩华旦,众人仰首。放眼远眺,山下碧野绵延,驰道看去也成了阡陌,弘都仓青城墙上的朱红角楼赫然现于翠色环抱间,森严而厚重。
                            我舒了一口长气,身子竟似有些飘飘然。
                            祭礼继续进行,坛下响起奏乐声。
                            我转向那近一人高的青铜香炉,在金盘中取出三柱红衣和安香,凑到烛池前点燃,跪倒三拜,连连祈祷“祭礼别出幺蛾子,日后行事一切顺利让白墨尽早爱上我!”心头窃笑,底下那群人八成认为我会为这大齐国运祈福呢,实际上……恰恰相反。
                            踮脚吃力地将和安香插进香炉,我退后数步,复又叩了三个头,接着取过金盘,揭开那水润剔透的白玉盏上雕有星斗图样的玉盖。盏中清水将满未满,正好没至距杯沿半寸的一圈天然形成的浅金色纹理处。
                            我将十片形态相仿的珙桐瓣洒入盏中,捧起玉盏置于奉案上,旋即拂拂衣袍,再度跪坐下来,双手拢入袖中开始忙活。
                            食指已沾染上了墨黑的犀角粉,我一咬牙,忍痛狠狠一针扎入食指指尖,殷红的血霎时涌出,与犀角粉融为一体。我倒吸着冷气拔出针,抬起眼开始丈量灵眼的位置。
                            祭坛顶上的灵眼位于坛顶中心正南方一丈之地,无形无质,大致有三尺见方的范围。
                            我算了算距离,心头暗喜,灵眼的位置应当就在我前方两三尺处,伸手便可够得着。我佯装再次拜倒磕头,手往前伸,咬咬唇,一指头按在光滑的白石地面上,仿佛是幻觉,原本坚硬无比的白石竟似有了弹性,向下微陷。
                            我又是一喜,哈,谢天谢地,位置没错,一炮中奖!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7-02-18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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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手,一个黑中掺红的血印跃然眼前,倒像是这几乎无瑕的白色坛顶上的一块污迹,颇有违和感……我吐吐舌头,悄悄掏出帕子在袖中拭净了食指上的血污,继而双手胡乱捏了个决,交叉置于胸前,浅浅合眼,开始“念咒施法”……
                              坛下的乐声起承转合,我时不时瞅一眼炉上的三柱青烟以及眼前血印,腿脚渐渐酸麻。香柱一寸寸燃尽,血印的色彩也在一分分变淡。待过了半柱香工夫,那块瞧起来脏兮兮的东西已不知去向。
                              我心中大喜,哈!大功告成!
                              三柱红衣香一点点缩短,直至“噗”地灰飞烟灭,我疑惑地瞟一眼血印消失处,那啥,我除了跪坐久了有些许腿软之外,并无其他一星半点不适的症状啊……难道花镜月有特殊体质,灵气影响不了她?
                              正思虑间,我一撑地起了身,脑中忽地一昏,眼前的天地如起了波纹的水面悠悠地一晃。我一惊,一切又瞬间恢复正常,方才的目眩之感仿若幻觉。
                              我心下已明,糟糕!莫非那灵气激荡所致的不适感是眩晕?那么……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7-02-18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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