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陬时分，折胶堕指。积雪迫着树枝弯下了腰躯，寒意抑着池水冻成了薄冰。邸宅岑静，鸦默雀静，有如杳无人烟。曦曜高挂，却不觉得丝毫温热。书架纵横的屋内，颇显得窄小，陆束素衣帛衫紧紧地裹着浓貂绒裘，盖着厚实的锦衾，安静地靠在床榻上。床侧案桌摆放着熏炉，床榻旁再燃着炭炉，时而滋响。
冷凝冬日，又逢难得沉寂，正适合于屋赏书。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端着书籍，目不转睛地盯着书中内容。
忽闻声响，陆束有一瞬的怔愣，十分不舍地将目光从书籍移开。来人正是他珍若珠宝的小妹，面容姣姣，带着几分笑意。他的目光转为宠溺，动了动身子，往里移动了些。单手朝她挥了挥，邀她入坐床榻。
“过来坐。”
置下书籍，暂不急合上。坐直了身子，瞧着她一会儿，忍不住动手为她紧了紧衣衫。又是盯了一会儿，取下身上的浓貂绒裘披在她身上。
“冬日冷凝，需多穿些。”

为她披好貂裘，再将系带系上，方想伸回手，便见沅沅将双荑伸来藏在手心中，稍显冰冷的触感透过手心传来。无奈地扯出一抹笑，任由她如此。侧了侧目，看向候在一侧的下人，淡淡地吩咐。
“取暖手炉来。”
抬目往外，窗牖外皑皑白雪，凛冽的寒风将盆栽万年青的身姿吹得摇摇曳曳。陆束多见人于雪中玩耍，或堆积雪人，或雪球打仗。他心中羡艳，病体堪堪，却只能躲在门檐下见旁人嬉戏。闻得沅沅之声，他颇为苦笑地摇首叹息，伸手抚了抚沅沅额前青丝。
“我这般病体，实不能外出。若是染了风寒，平白惹得爹娘忧心。”

有些温热的一双柔荑附上双手，他心中稍显放心，总算不如方才冷凝。再抬目，随之而来的是沅沅一脸的同情之色，姣好的面容皱在了一起。面上浮现出几分无奈，轻点她的鼻尖，出声安慰。
“有兄长…”
想到那日兄长病卧床榻的模样，陆束怔了怔。随即被怀中人蓦然惊醒，回了神。
“有沅沅，有父母，阿兄不可怜。”
垂了目，将脸侧向一边，那狭长的眼睫轻轻颤动，淡淡怅然。病体奄奄，陆束尚也不知，他还能在世多久。低首瞧了一眼靠在怀中的沅沅，轻抚上她的背。目中渗出宠溺，嘴角莞尔。
“阿兄还要看着沅沅幸福得嫁给如意郎君。”

宅邸静默，屋内沉寂的似乎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床榻相拥的两人，似在相互取暖，慰藉心灵。陆束平静地听着沅沅的话，周身不免环绕着几分惆怅，轻轻拂着沅沅的后背。低声的呢喃，兴许他自身也快听不见。
“嫂子吗——”
淡淡地应了声，没有任何的回应。幸福对于陆束来说，犹如天际的云彩，只能看却永远也触不得。况且，他的心中始终惦念着兄长，缱绻之情意难终。
他倒是希望，那个人能幸福。
手背湿润，陆束诧异地低下了头，一滴眼泪正顺着他手倾斜的方向缓慢滑下。将怀中人扶正，眼眶稍湿，那滴泪也毫无疑问是她的。稍弯了手指，他轻柔地替她擦掉眼眶旁残留的泪珠。声色温雅，和煦如春风。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