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我对少羽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我不相信他是个商人,商人不会被称为“少主”。
直到那天,圣上册封项氏长子为腾龙军团少帅的那天,全城的人都前去看热闹。当然也包括我。我看着那个人的背影一步步登上百级台阶,愈发觉得他很眼熟。待他转过身来,我才发现他就是少羽。他也看见了我,没什么反应,只是对我流露出自责的眼神。我转身回了酒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也不想明白。
翌日,他来酒肆里找我。
“江醨!”他进门便喊我的名字,惹得在座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他。我不说话,拨弄着算盘,在竹简上记账。客人们也就看他几眼便又继续谈天说地了。他走到我桌前,我仍在记着一笔一划。他抽走我手中的毛笔,我这才抬头看他,他却不说话了。我伸手想拿回毛笔,他不肯松,我们便如此僵持着,一时气氛尴尬。
“我……对不起。”他放开手,这样莫名其妙地说道。我觉得可笑:“你对不起什么?”他微微蹙眉:“我对你隐瞒了身份。”“呵,我不在意。”我又拨起算盘。
又是一阵沉默。
“我明天要走了。”他忽然说道。我笔画一顿:“去哪里?”他将我鬓旁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不远,驻守边关。”停顿,声音又小了一些:“回来以后,陪你看芍药。”语罢,便很快地走出了酒肆。
我闻言,愣了好一会儿。
此后,我开始期盼少羽能回来,一连过去三个春秋,我独自在芍药园里徘徊。
再过几天,再过几天,他就回来了。我总是这么说服自己。
虽然我知道是骗人的。
他一直都没回来,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去别国游历了;有人说他在边关过上了好日子,娶妻生子,不再回来了。我不知该信哪一个,干脆继续等下去。
后来有一年,我又去了芍药园,那时正值芍药盛开。我忽然想起了阿爹,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不来芍药园了。
还有阿娘……嘴角的弧度皆是嘲讽,我嘲自己永远无法像阿娘那般幸福。
身旁的芍药似乎比以往开得更艳,可惜那个曾与我一同赏花的少年不会回来了。我现在才明白少羽所说的那种“淡漠、冷冰冰的美”,形容这芍药真是在合适不过。
美至极处,便成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