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芍放世兰·原创】绝世兰芍

我忙笑道，“安芬仪有礼，慕容世芍见过。”
她浅浅一笑，“嫔妾来这里找着草药制作香囊，不打扰郡主了。”
我亦含笑，“素来听闻芬仪擅长制香，果不其然。那世芍就不打扰芬仪雅兴了。不过芬仪的桃花宫装很是好看呢。”
她眸光一动，“多谢郡主夸赞，只是这不是桃花，是夹竹桃。”
我迟疑片刻，还是试探道，“听闻夹竹桃花粉有毒……不知……”
她静静看着我，笑的温婉，“世间万物，皆有两性。花草也是，都有毒性，也各有好处。”
说来奇怪，她只是笑意满满地看着我，我却不安。总觉得她并非无害，仿佛极有心机，眼里有很多东西。
我不自然地笑笑，“是，世芍愚钝了，唐突了芬仪。”
安陵容笑意不减，“不敢，是陵容放肆言谈了。郡主不怪罪就好。不知郡主过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来寻太医去为姐姐请脉。”我颔首回答过，径直走进去，“陈茝陈太医在吗？”
陈茝很快拿了药盒走出来，我又瞧了一眼安陵容，她依旧笑容满面，谦卑有礼地送我出去。
回了宓秀宫，我直接将陈茝领入自己房中，怜香和紫苏正在里头打扫，见了我们进来，行了个礼退下了。
我看着紫苏深蓝色的衣饰，还有身形，总是觉得像那日晚上我见过的人影。但是怜香仿佛对她极好极信任，恐怕我要调查，怜香也不肯。我兀自出神，倒是陈茝唤了唤我，“郡主……”
我抬眼，笑道，“抱歉，我走神了。请你来看一样东西，你什么也别问，只告诉我，这里面都有些什么香料？”说着将一小包欢宜香递给他。
他称是，然后仔细闻起来，许久，他缓缓道，“有青藿香、甘松香、苜宿香、煎香……白檀香、丁子香、鸡骨香……”他突然顿住，嗫嚅着不再说下去。
我目光如炬，“还有什么，请太医告知！”
陈茝沉声道，“还有麝香，当门子。”
匡的一声，我的玉镯击碎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多谢太医……”
陈茝惊慌地看看我的手，雪白纤细的手腕上一道口子，流着鲜血，那样红，十分扎眼。他皱眉，“郡主总该保重才能与娘娘携手走下去啊。”
陈茝果然聪慧，知道这是什么香，我也不必再多解释，“太医不要叫我郡主，叫我四小姐。和从前一样，都是自己人。”
陈茝点头称是，为我包扎一下。又问，“娘娘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来，“还要靠你费心了。”
陈茝目光坚定，“微臣必会竭尽全力为娘娘医治！”
我略有安慰，又想起来什么，问，“听说浣衣房旁边的废苑里有不少草药？”
陈茝疑惑地看看我，“微臣不知，微臣不曾去过那里。”
我也觉得自己好笑，他怎么会知道呢。紫苏的事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姐姐，我只能先把疑惑放下，送陈茝去姐姐那里诊治，并且再三嘱咐过他不可说漏嘴。
姐姐的精神仿佛好了很多，还能与我们说几句话。我自然不敢把欢宜香的事说给她听，想来一定是皇后，否则无人敢在皇上御赐的东西里下手。只是玄轩何必遮掩？难道……这里面还有太后的手笔？我的帕子掉在了地上。
“芍儿？”姐姐注意到了我的失态。
我忙捡起来，勉强笑道，“姐姐。”
姐姐何等熟悉我，知道我心不在焉，只当我累了，让我回去休息，嘱咐陈茝也替我看看。
陈茝替我把脉，只道“思虑太过，伤了心脾”让我好好保养些。
我点点头，将他送出去。轻声在他耳边道，“回去看看安芬仪拿了些什么香料，用途是什么，明日请脉时告诉我。”
陈茝领命而去，不忘嘱咐我多休息。“四小姐还小，伤了身体可不好。”
回头看着姐姐，又看看陈茝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漫上一阵暖意。还好，我不是孤身一人。
姐姐的身子底子本来就好，既是开始好好喝药，痊愈的倒也很快。皇上来看过一次，却好像是被姐姐不尴不尬的态度惹恼了，再没有来过。连见温宜也是命人带了去。若是我陪着温宜去，哄着温宜说几句话让皇上再来看看姐姐倒也不是难事。只是这毕竟是姐姐和皇上的事，姐姐既然选择了这样，我自然不能多做什么，只是静静陪着就是。
奇怪的是姐姐，她始终淡淡的，无论傅如吟怎样得宠，无论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如何嚼舌根，无论丽贵嫔如何笨拙地安慰姐姐，她都是淡淡的，仿佛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只是安安静静地守在宓秀宫，守着我和温宜。我也曾悄悄问过姐姐的想法，姐姐只是淡淡笑着，“我只是死心了，他爱宠谁宠谁，于我无关。”我暗自心惊，却不再敢多说话。

拾叁.变生不测如吟惨死，情急之下世兰真心
玄轩再进宫时我将麝香确实存在于欢宜香中之事告诉了他，“玄轩哥哥，看在我们从小的情分上，告诉芍儿一句实话吧。这里面，除了皇后，是不是还有太后的手笔？”
玄轩很是震惊，压抑道，“你为何这样说？”
我有些哽咽，“除了太后，还有谁是玄轩哥哥也忌讳着不肯对我说的。可是为什么呢？就算太后再不喜欢姐姐，又何必断了她做母亲的念头？！毕竟姐姐若生育下皇子帝姬，也是她的亲孙子孙女啊！”
玄轩突然将我拥进怀里，就像小时候，我跑马时受了伤那样，紧紧地抱着我。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疼与痛苦。他的嗓音也有些沙哑，“芍儿，不要再问了。你不会明白的，世兰也不会愿意知道的。”
我无力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想害我们？为什么在宫里活下去那么难……”
玄轩不再说话，只是抱着我，如同前些日的我抱着姐姐，言语无法表达，那就用手臂的力量来给予支持，用怀抱的热量温暖人心。我知道，玄轩不是我的亲人，对我和姐姐的爱与保护却不亚于我的两位哥哥。
临别的时候，玄轩郑重道，“无论是不是皇后与太后，你都不要妄自寻仇。她们两个，你都惹不起，也敌不过。你只要和世兰好好的，好好的。”
他目光含痛，我想自己一辈子也不能忘怀，“你们的好，不止是我，也是伯父伯母和松兄柏兄的期盼。”
我也郑重地点点头。“放心，只有我们好好的，慕容家才有希望。”
后宫中不会有太久的平静，尤其是这样的一枝独秀时。傅如吟这样的得宠，背地里多少妃嫔咬碎了银牙，恨不得化身猛虎毒蛇将她撕碎。所以，她这一次出事时，很多人脸上的笑意根本掩藏不住。
事情很简单，傅如吟的盛宠本就令人起疑，终于在皇上晕倒在她的宫中时，皇后下令严查，很快发现了催情香药。那是一种极难得的秘药，让皇上一颗心拴在了他身上。然而这药是极损伤皇上龙体的，以至于一天过去，傅如吟获罪入牢，皇上还是没有醒来。
皇后是那样爱着皇上的，衣不解带在皇上身边伺候了一天，不理会发作的头风。后宫的女子都知道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仅可以对傅如吟落井下石，若是照料皇上有功，重获盛宠甚至加封都是有可能的。众人忙忙梳妆打扮，争先恐后地请命伺候皇上。皇上迟迟不醒，后宫妃嫔却一个个打扮的光彩照人，可谓司马昭之心。这可把皇后气了个半死，向来笑容满面的贤后不仅大声斥责，还下令不准任何后妃伺候皇上。嫔妃们吃了瘪，于是个个换上素雅的衣服，几乎不做装饰，跪在祠堂祈福。祈福是为了皇上龙体还是为了自己恩宠不得知，但一个个憔悴的样子倒是令人感动，想来皇上醒来见贤妻殷勤细心伺候，后妃“虔心”为自己祈福祝祷，应该很是欣慰吧。
丽贵嫔给我们说这些事时，我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冷笑和心底的快意。姐姐安安静静听完了，美眸半睁，“皇上还没醒？”
丽贵嫔点头，“这次仿佛是真的伤了身，还是没醒，太后也急得病了，也是下不来床。皇后来回奔波有的操劳呢。”
姐姐登时站起身来，“芍儿，带着温宜，我们去见皇上！”
丽贵嫔愣了愣，“娘娘，皇后不让……”
“本宫要见皇上！”姐姐几乎吼出来，再也掩饰不住关切与痛心。
我苦笑，果然，姐姐从来也没有放下皇上，她还是那个疯狂地爱着皇上的慕容世兰啊。
在殿门口果然有侍卫阻挠，姐姐失宠多时，侍卫胆子也大了。要是从前，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阻拦华妃娘娘的。如今的姐姐虽然不是当时的身份地位，凌厉与气势不减，“你们有几个胆子敢拦本宫？”
侍卫气势上矮了一头，我乘胜追击，“放肆！皇后娘娘说不让后妃来见，可说了不让帝姬来？温宜公主想见父皇，你们胆敢阻拦金枝玉叶？！”
姐姐不由他说，只身闯进去。颂芝和我拼命拦着侍卫，他们终究不敢对宫妃动手，何况我身边跟着的是帝姬，皇上的亲女儿。侍卫们无法，只得派人去找在太后处侍疾的皇后。我示意颂芝进去帮姐姐，怜香与我还有温宜等在门口，一会儿应付皇后。
皇后来的匆忙，我甚至能看见她额头上细细的汗珠。
还没走过来，剪秋的训斥声就传了过来，“你们是做什么的！皇后娘娘吩咐了不让随便放人进去你们听不见吗？”
我在一旁冷笑，“温宜公主和华贵嫔娘娘是姑姑口中的‘随便什么人’吗？这样放肆的话，恕世芍不敢苟同呢。”
“那本宫的话，郡主还能不能听进去了？”皇后怒气冲冲，一双眸子简直要喷出火来。她向来端庄温和，乍一见这样毫不掩饰怒意的她，我居然有点害怕。皇后的威严果然不可小觑。
可心里就是再害怕，我也不能表现出半分。想起姐姐，我的腰杆挺地更直了些。
皇后冷道，“剪秋，这些侍卫全部杖责五十，再送去慎刑司。”
那群侍卫吓得求饶不止，可还是被拖了下去。

杀鸡儆猴，皇后做的不错。可惜我是慕容家的女儿，从小跟着哥哥耳濡目染，不说熟读兵书，但也胆识过人，这点东西自然还吓不到我。
可是温宜惊恐地后退了一步，让也即将浮出嘴角的冷笑和不屑生生止住，我不能不顾忌着年幼的温宜。“怜香，你先把公主带回去。”
皇后冷笑，“郡主口口声声说着温宜想来看父皇，怎么这会儿要把公主送走了，反而让华贵嫔进去了呢。”
我咬了咬嘴唇，“皇后娘娘既要照顾太后娘娘又要照顾皇上，实在辛苦。华贵嫔娘娘担忧娘娘所以想来帮忙。世芍方才情急之下失言，求皇后娘娘恕罪。”
“本宫不用你们帮倒忙。”皇后怒道，“滚开，本宫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后妃不得探视皇上！”
我却丝毫不让，挡在门口，努力为姐姐多争取一些呆在皇上身边的时间，“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又不是娘娘一人的皇上，娘娘照顾的了，为何其他妃嫔就不能探视！”
“放肆！”皇后一个耳光打在我的脸上，极为狠厉，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眼前一片漆黑，继而嘴里蔓延出咸腻的血腥味。“你敢拦本宫，还敢顶嘴。”
我死死咬着牙，依旧不肯让分毫。
“剪秋，把她拖下去！”皇后怒道。
剪秋力气极大，又有很多丫头做帮手，我根本挣脱不得，却仍大喊着，“娘娘明明在伺候太后，皇上这边根本没有人，若是出了事，你能负责吗？”
剪秋也是气极了，又一个耳光打在我脸上，宫花自髻边飞出，散落成片片絮红。我被打歪在地，看着身下的残花，一股恨意涌上心头，正要挣扎着起来，身后的门却突然开了。
“吵什么！一会儿也不让朕消停！”
“皇上！”皇后叫皇上醒来，眼睛一亮，几乎克制不住端庄的形象扑了上去，可是看见皇上手臂里挽着的姐姐，又生生顿住了脚步，但她的声音还是掩饰不住的惊喜，“您醒了！”
“芍儿！”姐姐看见了我脸上的指印和嘴角的鲜血，想要上前看看我，又不舍得松开皇上的手臂，只得狠狠地瞪了一下皇后。
皇上的眸子落在皇后身上，到底是温柔的，“皇后辛苦，照顾朕和母后。朕瞧着你都瘦了。”
皇后眼眸一闪，动容道，“臣妾不辛苦。皇上没事就好。”
姐姐冷哼，“皇后明明可以不这样辛苦的。您不让别的妃嫔来探视，自己却来回奔波，不瘦才怪。”
皇后立马道，“回皇上的话，各位妹妹们听说事情后，一个个焦急不安，臣妾看她们不稳重，实在怕惊扰皇上，所以不让她们来探视。”
姐姐嗤笑，讽刺道，“满宫里就只有皇后娘娘一个稳重的人呢。”
“好了。”皇上笑着拍拍姐姐的手，语气亲切而宠溺。“再不许你不是也闯进来了吗。”
姐姐跺脚道，“还不是臣妾泼辣，不管不顾地也要进来看一眼皇上才安心。”
皇上笑的温柔，“朕知道。朕知道你是关心朕，你的真心，朕终于明白了。”
皇后的笑微微尴尬，却也无话可说。
皇上道，“皇后辛苦多日，去休息一下吧。朕没事了，你安心就行。世兰虽然不及你稳重，但知道朕的心意，你放心便是。”
“皇上……”皇后启唇，无限凄楚和心酸堵在嘴上，却只能说，“臣妾遵旨。”
谁让她是皇后，她必须端庄大方，岂能和姐姐一样肆意吃醋撒娇？她是皇后，只能稳重，却得不到一句“知心”。
皇上这次却格外体贴，握了握皇后的手，温和道，“皇后待朕的心意，朕也明白。得贤妻美妾如此，朕很是开心。”
皇后听了此言也是感慨，叹息道，“皇上安康开心，臣妾便知足了。臣妾再去看看母后，先行告退了。”
“皇上！”姐姐突然扯了扯皇上的袖子，向我努了努嘴，“芍儿她……”
我忙摇摇头，道，“是臣女方才言语冒犯了皇后娘娘，臣女请罪。”
皇上见我乖觉，反而不好意思责备我，甚至说，“你还小，说错话也无妨。皇后情急打了你也就罢了。剪秋，你一个丫头，怎么敢打郡主！”
“皇上恕罪！”剪秋急忙跪下，“奴婢只是心疼娘娘被郡主顶撞。奴婢知错了。”
“你到底是皇后身边人，朕也不好处罚。只扣一个月月例，小惩大诫吧。”
“是。奴婢谢主隆恩。”剪秋磕了个头，跟着皇后走了。
姐姐这才撒娇道，“皇上方才什么意思。臣妾只是美妾吗？”
皇上失笑，刮了刮姐姐的鼻子，“是爱人，可好？”
我见状也就行了个礼，先返回宓秀宫了。

拾肆.宓秀宫炙热警陈茝，长杨宫冷清会陵容
回了宓秀宫，意外的发现了陈茝在院子里立着。他见我回来，忙迎上来，看见我已然肿起的脸上的巴掌印和嘴角的残血，不由得顿足，“四小姐……”
我看着他，“太医来的巧，我正要请你呢。帮我开些药吧，这么肿着可不好。”
陈茝忙称是，又忍不住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脸上依旧火辣辣的，没好气儿地白他一眼，因着宓秀宫里头都是慕容自家人，我也不避讳，直接道，“自然是皇后打的，我和姐姐硬闯，她气极了。”
“那娘娘没事吧？！”陈茝急切道。
这会儿我们已经进了殿，里头是颂芝怜香蕊香还有紫苏。陈茝这样急切的言语令我侧目，蕊香素来不拘小节，仿佛没注意到不妥。颂芝狠狠地甩了一记眼刀，怜香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倒是紫苏不动声色。紫苏这样细腻敏感多思的人，自然不会忽视陈茝太过分的关心，不知她这样冷静是性子就这样平静淡然，还是心机沉重。
突然的安静让陈茝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不由得低了头，脸色赧红，很是尴尬。
我示意她们几个下去，然后徐徐道，“太医很是关心姐姐啊……”
他的脸色更红，俊朗清润的眉目这会儿很是窘迫。“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只是……”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有些恐惧。他比姐姐大一岁，自小随父亲跟在我父兄身边。若说他看着我长大，那么他和姐姐，也算是青梅竹马了。难不成，他对姐姐有什么心思？！
我倒吸一口气，“你只是太医，姐姐是宫妃，界限分寸不用我提醒吧。你这样的言语很是不该，若是再有什么不该的心思……”
陈茝头更低，“微臣不敢！”
面对自己人，我也不忍敲打过度，便强压下惊慌失措，问，“太医过来所谓何事？”
陈茝终于稍稍抬头，露出了好看的眼睛，“四小姐从前让微臣查看安芬仪的香料，微臣当时说不过是寻常香料，没有什么不妥。”
我点点头，“不错，你是这么说的。”
“可是这两日皇上出事，给了微臣提醒……那些香料中的某些加上些随便哪个妃嫔宫里都有的常见香料，可以制成五石散……”
我霍然起身，“你是说……”
“微臣猜测，这次傅美人是被陷害了。”陈茝缓缓道，“微臣记得傅美人曾经生病，只喝的下薏米汤饮。喝了几日了，反是诊治的太医说起薏米清热利水，但颇为寒凉，不宜病中饮用。这般想来她对这些其实懵然无知，如何能制成五石散？况且她也从来不曾领过什么香料的。”
那么说来，表面上温柔胆小的安陵容竟然有这样毒辣的心思？我少不得要去会会她了。
次日，妃嫔们听说皇上醒来，纷纷赶去请安，个个素衣清装，神情憔悴。可是看见从皇上宫里出来的容光焕发，美艳绝伦的姐姐时，她们的表情便精彩了。
“真真笑死了，她们本来就不比娘娘貌美，还蓬头垢面的，皇上看了一眼就厌烦了。碍于她们昼夜祈福的辛苦也就好言让她们回去休息。偏生祺嫔多嘴……”颂芝笑出声来。
我们几个忙拉扯她的袖子，“颂芝姐姐别只顾着笑，祺嫔干什么了？”
“祺嫔说娘娘违抗凤令，请求皇上责罚。皇上自然斥责她一顿，还说‘朕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穿孝似的干什么！’”颂芝学着皇上的声音，倒是把我们都逗笑了。
姐姐却兀自出神，我不禁调侃，“姐姐许久不曾侍寝，昨日侍寝一次竟然傻了吗？”
姐姐闻言回神，气的脸红，“不害臊！哪里像个姑娘家？你仗着自己脸上有伤我不敢打你是吧。”
我笑道，“那芍儿就借着有伤求您怜爱，告诉我们，您方才犯什么傻呢？”
姐姐愣了愣，直接道，“他昨晚问我，父兄一事，可怨恨他？又说璟儿瑾儿在宁古塔依旧气度不凡，若是迎回他们，我是否能原谅他。”
我不由得一滞。又听见姐姐问，“芍儿，他是否察觉出了我对他不再是那样的真心实意？”
颂芝何等乖觉，领着几个丫头退下去了。
我上前一步，“姐姐如何不是真心？姐姐昨日的眼睛不会骗人，你一直都是爱着皇上的，你的一颗心已经拴在他身上了。”
姐姐生出极为明媚的笑意，“是啊，你也这么觉得了？果然我是爱他的。他说，他也是真真切切地开始爱我了。他说昨日感觉到了我在侍候他，为着我的爱，他便挣扎着醒来了。他还说，想和我重新开始。”
我也笑的开心，“恭喜姐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见惯了皇上反复无常的恩宠，我并不确定这一次姐姐的真心是否真的得到了回报。或许，是他那样宠爱的傅如吟不惜伤害他的身体来争宠让他生气伤心了，真的察觉到了姐姐的好，真的明白了只有姐姐是真心爱着他的。又或许，再来一个与纯元皇后相似的人，皇上又会不顾一切，再不理会姐姐。
经过这一次事件，除了姐姐再度宠冠后宫外，皇上对皇后的态度也好了很多。起初我以为是因为姐姐违反皇后命令一事皇上的过度偏袒令他对皇后愧疚，可是好几天过去，皇上对皇后的态度不止是从前的尊敬却疏离，而是如今的温柔体贴。姐姐对此虽然不快，但明显皇上更疼爱在意姐姐多些，且那毕竟是皇后，姐姐倒也不曾多说什么。

陈茝再次请脉时，我问，“姐姐身体如何了？还能否清空体内麝香？”
陈茝目光深邃，“娘娘经过汤药的调理，体内麝香果然排除了一些，但毕竟从前积累过多，如今还是……”
我点点头，蹙眉叹道，“姐姐如今服用的避子汤对身体果然无害吗？我最近劝姐姐不再点欢宜香，却觉得劝得住一时劝不住一世啊。”
陈茝亦是皱眉，“避子汤药就是无害，可毕竟是药三分毒，能不喝就不喝的好……但是依着娘娘如今盛宠，只怕不日便会有孕。可是娘娘如今的身子不适合生育，这样不但孩子不保，母体也会受害严重啊。”
我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轻柔渺远如天边的浮云，带着怅惘与无可奈何，“道理太医早就说过了，我都知道的。”
陈茝思量片刻，“四小姐能否将欢宜香给微臣，微臣可以尝试着将里面麝香去掉，换上别的，力求味道与从前一样，不被娘娘发觉。”
我一顿，不禁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你恐怕不擅长，要费事的。我知道一个人可以轻松做到……”
陈茝抬头询问，“四小姐是说安芬仪？”
我点头笑道，“不错。如今姐姐顾着皇上，我倒是清闲了，可以去会会她了。我记得你曾经说安芬仪送给从前的莞贵嫔甄嬛的舒痕胶里头有东西？”
“正是。那天起风温实初太医桌子上的纸落在了地上，我无意间看到的。那里头加了麝香。”
我目光中迸发出怒意，“所以令莞贵嫔滑胎的，果然不是姐姐。好个安陵容，竟敢让姐姐替她背黑锅！”我平息一下，道，“请太医想办法将舒痕胶和五石散两件事的真相告诉棠梨宫的沈容华去。”
陈茝领命而去。
我则梳妆打扮一番，去了长杨宫找安陵容。
长杨宫远不如宓秀宫奢华精致，丫头领我进去时，不少宫人都好奇而奉承地大量着我。我心里冷笑，虽说姐姐如今炙手可热，可安陵容也并非失宠，隔一段时日总能见到皇上一次的，这些宫人也未免太过于趋炎附势了。
我嘲弄地看着安陵容，“芬仪宫里的人可真热情呢。”
安陵容似笑非笑，柔柔地回答，“郡主除了华贵嫔娘娘的宓秀宫，不曾踏步任何后妃宫殿，自然不知每个宫是什么样，里面有什么人了。只是郡主今天过来，不是想来看看嫔妾宫中的人是否热情吧。”
我笑道，“怎会？世芍原以为芬仪九曲肠七窍心，原来这样直爽，那世芍也就不含蓄了。我想来讨教，五石散的做法。”
安陵容眸光一闪，脸上竟然不变色，可见心机深重！“郡主慎言，傅美人刚刚为此丧命，难道华贵嫔娘娘……”
“住嘴！”姐姐是我的逆鳞，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冒犯，不过我来这里并不是寻仇打架的，于是努力平静道，“傅美人的事，芬仪不是最清楚吗？就像从前的莞贵嫔，那个可怜的孩子是如何没的，芬仪一样清楚。”
安陵容依旧笑意温婉，“嫔妾自然明白傅美人是自作孽不可活，也明白莞姐姐的孩子是如何被华贵嫔除去的。”
“哦？”我的声音带着狠辣，“芬仪这样以为？可惜沈容华不这么想的。你说她那么得太后疼爱，太后是相信她还是相信你呢？”
安陵容依旧无畏，“嫔妾所做皆是后宫之主皇后娘娘的意思，郡主说沈容华和皇后，太后娘娘会偏向谁多些呢？”
我微微愣愣，她果然是皇后的人。但是对于此事，我还是很笃定的，徐徐道，“别的事都不要紧，可是太后也好，皇后也罢，都有一个逆鳞——皇上的龙体安康！你怎么会自信地认为皇后会救你？”
救？当然不会。安陵容自然清楚，却不想我也能看的明白。皇后手下有太多女子，死掉一个又何妨，她还会云淡风轻地挥一挥袖子，再取一枚棋子补上。
安陵容眼底闪过什么情绪，幽幽道，“事发后，皇后娘娘不会保我的。我只是一枚棋子，若是无用，就是弃子，对布局下棋的人来说，生死无所谓的。只是郡主你，为何会与我这样的棋子过不去呢？”
安陵容向来曲折委婉，我本以为还要与她周旋一阵，没想到她突然就坦率至此。看来她的确不想受命于皇后，也不想这样辛苦地生活了。
若说没有怜悯是不可能的，毕竟她虽然恨姐姐，却也不曾做过什么害姐姐的事，只是让姐姐背黑锅一事我多少都有些不满。
我冷笑道，“并非我蓄意招惹你，只是我姐姐不是你能利用的，更不是你的替罪羊！甄嬛小产的事，你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在我姐姐头上。”
安陵容眸光一紧，含泪道，“就因为这个？真是姐妹情深啊，我怎么就没个姐妹扶持，怎么就没个人真心疼爱保护我呢？”她抬头，将泪**回，望向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害甄嬛吗？你知道为什么我敢对皇上下五石散吗？因为我恨，我只是有点不甘心。我恨甄嬛，恨沈眉庄，恨皇后，恨皇上，恨所有人！”

下一章，世芍欲收陵容为己用，却意外得知欢宜香真相……

拾伍.惊噩耗始知帝王心，归幽魂只为姐妹情
我就这样静静的听着，听着安陵容的家庭身世如何悲惨不堪，听着她如何爱上甄嬛的哥哥，听着她点点滴滴积攒的恨意，对甄嬛的，对皇后的，对皇上的。我知道，这种恨意，与她对姐姐的记恨不同。她是这样细腻敏感的人，对别人的好坏那么在乎，姐姐的羞辱她自然铭记在心，可是对甄嬛等人的痛恨更是严重。
此刻的她，平平静静地诉说着，嘴角还含着一抹淡薄的笑意。
我心情有些复杂，还是开口道，“怎样悲惨的生活也不能成为害人的理由。”我话一出口就笑了，自嘲道，“我是没资格这么说话的。就像姐姐从前戕害过很多嫔妃，我也在日日算计别人。方才的话，应是良善之人才能说的。我不是。”
安陵容浅浅地笑，恬静而柔美，“不，是赢家才能说的。在后宫里，胜者可以说任何话。所以你不曾说错。无论如何，多谢你，能认真听完我的故事。”
我迟疑道，“你不该恨我吗？是我在害你！她们点滴的表现都能被你积累成这样的恨意，我这样害你，你……”
她还在笑，“报应不爽，应该的。我欠下的债，总要还的，是你还是别人来讨有什么区别？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打算好了，将我的所有事告诉那个揭发我的人。不是为了求原谅，我也知道自己是个狠毒的人。我只是想让人知道，我也曾经有过那样善良单纯的时光，我也曾经是个宜室宜家的女子。”她大抵是想到了自己的心上人，泪水一点点流淌出来。“你说，沈眉庄会如何揭发我？我会怎么样死去？”
我别过头去，克制自己的怜悯，“你不会死。我会救你！”
她霍然抬头，泪水震落下来。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平静，“我只是想借此断了你的后路，没有想过要你的命。”
是的，在我听她的诉说之前，在我对她只有看不起与厌恶时，我也不曾想过害她的命，我只是想将她收为己用。
我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姐姐听时，姐姐毫不留情地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你疯了？你要她何用？一个小家子气的妃嫔，整天柔柔弱弱搏皇上喜欢，我不找她的事便罢了，怎可能将她收入麾下？何况她一会儿是甄嬛的好姐妹，一会成了皇后的人，这会儿又肯投奔我，如此善变，怎么要？！”
我也知道姐姐不喜欢安陵容，所以也有准备，依旧好言劝说，“她能周转于皇后和甄嬛之间，还能保持每一两个月见皇上一次，可见她是有本事的。皇上虽然说要把两位侄儿接回来，但到底没有动作。恐怕是不成了。我们手下只有一个色厉内荏的丽贵嫔，虽然貌美而忠心，但是到底不堪重用。安陵容虽然狡诈，但是若利用得当，必然比当日的曹琴默好！”
不过几日，我就听见陈茝说沈眉庄和温实初有动作了。果然很快，不亏是甄嬛的好姐妹。毕竟她和安陵容曾经也是姐妹相称的，虽然是安陵容先对不住甄嬛，但却不曾害过她沈眉庄。沈眉庄这样急切地要安陵容的命为甄嬛报仇，看来安陵容不曾说错。她俩才是真真的姐妹，而她一直都是个聊胜于无的角色。但我依旧不甚同情安陵容，因为我也清楚的知道，若是换个角度，有机会的话，若要安陵容害死沈眉庄她也绝不会含糊。到底不曾交心，彼此彼此，谁也不能说谁狠心。我只需冷眼旁观，后宫中不能有真情真姐妹的。除了姐姐，我谁也不应该在乎，谁也不应该心疼。
上次我去长杨宫并没有避嫌，恐怕后宫中人都在揣测了。这一次，我是悄悄过去的。本来也曾想过派人过去，自己去到底麻烦些，也有风险。只是颂芝是姐姐的人，姐姐没有明确反驳而是默许我将安陵容收来就已是极好，我怎能用颂芝传话。怜香与紫苏虽然合适，但我还在疑心着，总不敢放心用她们。蕊香太过不拘小节，恐怕传不清楚。思量许久，少不得我自己过去才是最放心的。
“沈眉庄已经行动了，你至于按我说的做，我自会保你一命。”
“郡主要嫔妾，到底有何用？”安陵容不解。
自然是因为你懂得香料。但我却没有说出口，毕竟成事之前，谨慎些总没坏处。万一不成，也不至于害了自己。“日后你自然会知道。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彻底斩断和沈眉庄和皇后的关系，彻底成为我们的人。”
“一次施舍帮助，我为了甄嬛付出，又一个把柄威胁，我要给皇后卖命。现在又是华贵嫔娘娘……我不过是个棋子而已，主子是谁不是我能选择的，我也没什么能做的。”安陵容苍白地笑了笑，“只是我以为华贵嫔这样爱皇上，必然不会容忍我这样害皇上的人存留的。所以我以为自己这一次一定会死，才会和你说那些话的，却不曾想过，自己还有可利用的地方。只是话已出口，不能反悔。我那些不堪的心思和往事，本来不该有人知道的。”
我心下一凛，“姐姐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收你是我的主意。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想杀人灭口吗？
安陵容看看我，噗嗤笑了出来，一派天真可爱的少女模样，“你想哪里去了？我哪有本事杀你灭口呢？我只是想用三句话表个忠心，求你一事。”
我感觉自己看不透她，道，“什么话？又求我什么？你且说来听听。”
她收了笑容，正色道，“第一句。我曾经扎小人诅咒过华贵嫔娘娘。”
我脸色倏忽一变，一个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她脸上，又狠又快。我几乎克制不住，不想再用她。

拾陆.情纷扰爱恨难两全，意浮沉善恶初得见
第二日我起床时，感觉前所未有的清明痛快。我终于知道了最大的仇人是谁，终于看清了人心的险恶，除却最开始的软弱，我现在必须坚定。姐姐自然不舍得我走，更不舍得我跪着，所以昨日很快让我起来了。我还是不敢告诉姐姐真相，这事不是发生在我的身上，我都难过地快要死去，何况是深爱着他的姐姐呢。我趁着皇上还在姐姐屋里，命人取了些新送来的欢宜香，悄悄往安陵容处走去了。
昨日的阵仗闹的太大，毕竟安陵容芬仪的位分也不算低了，被掌掴成这样，在别人看来，姐姐是不妥的。可是皇上偏偏装作不知，还照样宿在了宓秀宫，是以安陵容的身份大不如前，被人奚落地可怜。沈眉庄这样聪明，自然知道这两天下手最为恰当。
长杨宫如冷宫一样，内监和宫女少了很多，想是投奔好主去了。剩下的也是人在心不在。我心里多少有点愧疚，语气十分温柔，“安……姐姐，对不住，我昨日……”
安陵容正在擦药，闻言惊奇地抬头看向我，“你怎么来了？”
我看见她惨不忍睹的脸，越发难受，“对不住，我不想……”
安陵容轻巧地笑了笑，仿佛那样狰狞可怕的红肿的脸不是她的。“你果然厉害，经受这样的打击还能这么快清醒过来。”
我咬了咬嘴唇，“若是没有姐姐，我是一辈子也不会醒来的。为了姐姐，我的心志必须坚强到无法摧毁！哪怕现在是假装镇定，也要尽力装的不露痕迹。”
安陵容痴痴地笑，“真好，有个姐妹真好。你知道我昨日的三句话是像求你什么吗？”
我不解，老老实实道，“不知。”
安陵容目含凄楚，“本来是想求你庇护我父母。可是昨日我突然明白了，所谓真心，是需要真的付出。就像你和你姐姐，甄嬛和沈眉庄，只有真的一心一意为他人，他人才有可能同样真心待你。原来，从前都是我的错，错的那样离谱。”她的笑意如同天边最淡最远的浮云，令人看着就觉得心酸，“如今，我只想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我不觉道，“什么机会？”
她极为认真，“做你真心姐妹的机会。我会努力付出，倾我所有对你好，只求你也能真心待我。这样我这一生，有个人真心待我好，是我的姐妹，我来日下了地狱，也能笑着。”
我呼吸一滞，看着她真诚而紧张的眸子，酸涩感蔓延，我无法拒绝这样的要求。于是点点头，“好，只要你真心待我，我也绝对不会辜负你。”
安陵容露出了一抹极为美丽的笑容，绚丽若红霞。那样毫不掩饰的欣喜在她受伤的脸上绽开，“多谢你，真的谢谢你！”
我也被她的笑容感染了，笑着为她上药，“安姐姐的声音很好听呢。以后叫我世芍吧。”
安陵容欣喜地点点头，清秀的眸子里露出璀璨的光芒。“我瞧你拿了欢宜香来，是想让我剔除里面的麝香是吗？来，我看看。”
我愣了愣，“不用这么急的。陈茝告诉姐姐我的身体不宜熏香，姐姐这半个月乃至一个月都不会燃香的，你先上药，养好脸吧。”
安陵容熟练地拿出护甲取了一点欢宜香轻轻嗅着，“我的脸不要紧的。这香里头……”突然的停顿，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又仔细地闻了闻。
我不觉害怕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不妥？”
安陵容怔怔地抬头，“这里面，没有麝香！”
经过陈茝的复查，我确定了后来送来的欢宜香里都没有了麝香的事实。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皇上真的被姐姐感动，对姐姐有了一丝真情。回到了宓秀宫，思绪还是乱乱的，我拿起毛笔来练字静心，可是越写越烦躁，眼见着我从簪花小楷写到狂草，再到几乎把纸撕了。紫苏在旁边静静看着，想劝又不知怎么劝，蕊香早已经目瞪口呆。这时颂芝满脸笑容地进来，“奴婢来给郡主传个好消息，皇上方才下了圣旨，晋娘娘为华妃，明日就是个好日子，行册封礼！”
吧唧一声，我的毛笔一甩，溅了一身墨汁。
颂芝奇怪地看着我，“郡主？”
我自知失态，掩饰着笑笑，又去姐姐房里说了几句话。姐姐显然很高兴，绝色的容颜闪着光芒，“听皇上说他还没来得及提起接璟儿瑾儿的事，皇后就借什么史书上的故事说不能因着后宫的恩宠决定前朝的变化，不就是明摆着阻止本宫呢！这个老妇本事倒是大，但本宫的侄儿自然是要回来的，又岂是她拦的住的。皇上劝了我好久，说是先封妃，让后妃们知道本宫是他心尖儿上的人。然后再找机会把侄子们接回来。”
我狠狠地撕下橘子皮，“那还不是顾忌皇后没把侄儿接回来吗？说的比唱的好听，封妃来讨好人罢了。姐姐你就这样被他哄骗着吧。”
姐姐伸手作势打我，“你这丫头，你姐姐封妃你不恭喜一句，反而在这儿发牢骚。”
我嘟了嘟嘴，“皇上一会儿将姐姐宠上天，一会儿又冷若冰霜。姐姐，这就是帝王的感情吗？姐姐怎么能确定这次皇上就是真心了呢？”
姐姐白我一眼，“越说越来劲了。难道不是你劝的我争宠？真心不真心的，侄儿回来才是正经！”
我迟疑道，“两位侄儿的事怎么也是前朝的事儿，皇后怎么敢置喙？而且前朝都没有风声响动，她是如何知道的，怎么会这么巧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史书？”

姐姐美眸一转，微微低声道，“自然是有人说出去的。”
我瞧了瞧身边的四位丫头，知道不能打草惊蛇，便换话题道，“如今侄儿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姐姐还是抓好皇上的心吧，如果他有心的话。”
姐姐语塞。我苦恼地道了句“失言”，跑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我才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蕊香一脸不高兴地跑进来。我没好气儿地白她一眼，“谁惹了你这块儿暴炭，你自己出气去。我烦的很，别来招惹我！”说完不禁继续思考，宫中都是慕容家的人，怎么会是皇后的钉子呢？不过，像蕊香这样大大咧咧的，一时嘴快将两位侄儿的事说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蕊香撇嘴道，“皇后倒是会做人，接着明日娘娘封妃的由头要大封后宫，几乎人人都能晋位。还说这是喜事，明日中午要大宴后宫呢！”
好个皇后，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次日一早，大家行了册封礼，各自更衣后都前往赴宴。我心里有些惶惶，总觉得皇后这样大的手笔不只是为了给姐姐添堵，搏个贤良的好名声那么简单。今日的宴会上，我有预感，必然会有大事发生。估摸着也就是安陵容的事，我派底下一个自小长在慕容府的小丫头莲儿送信给安陵容，让她做好准备。梳洗打扮一番，我与姐姐一起出门了。
换上了妃位的宫装，姐姐的美貌更加耀眼了。上身一件玫瑰紫缎子水红锦袄,绣了繁密的花纹,衣襟上皆镶真珠翠领,外罩金边琵琶襟外袄,系一条粉霞锦绶藕丝缎裙,迎春髻上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闪耀夺目,另点缀珠翠无数,可就是这样的奢华，这样的一团珠光宝气反而更能衬托姐姐五官的精美绝伦。眉如翠羽，齿如编贝，美眸更是顾盼生辉。
这样美的姐姐，谁也比不上。我不由得骄傲地想着。
亲亲热热的寒暄之后，大家开始宴饮。歌舞升平，好一派融洽和睦的景象。温宜已经快七岁，不需要我哄着吃饭了。我看着出落地越发美丽乖巧的她，感觉很是欣慰，不由得摸摸她的发髻。温宜抬头看我一眼，笑了笑，精致的眉眼弯弯。
“呀！”一声惊呼，竟是胧月失手打翻了烛台。那烛台不偏不倚地落在敬妃身边的沈容华的胳膊上，不，已经晋封为惠婕妤了。
我知道好戏上演，就抬头无意识地撇了安陵容一眼。安陵容微微点点头。
皇后已然关切地询问，“惠婕妤受伤了？快快快，宣太医！”
胧月显然是吓着了，敬妃脸色有点苍白，倒是疼的冷汗淋淋的惠婕妤安慰道，“帝姬别害怕别担心，惠娘娘没事的。”
很快温太医就来了，虽然匆忙，礼数却一点不乱，依旧沉稳。“娘娘被烫伤了，好在面积不大，痊愈并不难，只怕会留下疤痕。”
惠婕妤身边的丫头忙道，“那可怎么好！哎，不对，从前的莞贵嫔娘娘不是给娘娘留下了个……”
姐姐凌厉的声音打断了她，“你好放肆！皇上下令从此不许再提那个人，你居然违抗圣旨！来人，把她拖下去处置了！”
沈眉庄忙道，“采月挂心臣妾，一时失言，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自然会教训她！”
令我意外的是，胧月抬头，清晰地问了一句“莞贵嫔是谁？”，果然母女连心，连提一个称号都能引起注意？眼见着敬妃的脸都白了，我暗自发笑，只怕这次沈眉庄是折了夫人又折兵啊！
皇后却不偏不倚道，“采月的确有错，不过也是太挂心惠婕妤，来人，将她掌掴三十！”
丽贵嫔刚刚晋封为苏修容，脑袋却是没有长进，把头凑过来悄悄问我，“惠婕妤不是和皇后一伙的吗？”
我白了她一眼，“自然不是，沈眉庄又不傻，与皇后同谋便是与虎谋皮！她的好姐妹甄嬛就是这样跌下去的，她难道不清楚这道理？”况且恐怕她心目中，安陵容一直都是皇后的人吧。所以此事只能自己谋划，却不想皇后早已经打算放弃了安陵容，并且连消带打地处置她沈眉庄的丫鬟采月。我不再说话，接着看好戏。
沈眉庄的脸色更白了，还要再求情，却听见如今连晋两级的管容华，从前的祺嫔脆生生道，“惠姐姐别心疼丫头了，她是为了你提出什么东西的，你治好胳膊是要紧，她也算不白挨了三十个耳光不是？”

拾柒.初端倪计谋恐生变，幸恩宠玄凌终不疑
“采月方才说的，是从前安容华送的舒痕胶，可以消除疤痕。”已经有了牺牲和代价，沈眉庄便直接地说出来。
敬妃脸色稍微好了些，问，“有这样好的东西？拿来让我们见识见识，也让温太医看看行不行，这样本宫才能放得下心啊。”
沈眉庄派人去取，温太医则为她包扎着。远处有个娇媚的声音想起来，也不知是后头坐着的哪个末位的妃嫔，“敬妃娘娘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觉得安容华送的东西不对劲？”
另又一个附和的声音，“前几日花娆郡主不就莫名其妙晕倒在她的长杨宫了吗？华妃娘娘那样掌掴，必然是因她做了什么。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提防着？”
安陵容的头低了又低，脸上犹如杜鹃啼血般的红。她素来不受人喜欢，刁难嘲讽也不是没有受过，只是在后宫所有妃嫔面前被羞辱还是极为丢人的。
皇后将茶碗重重一放，“你们说什么呢！整天拔弄是非，本宫不愿计较，竟然纵容地你们越发放肆了！”
我不介意顺口解释一下，便幽幽道，“世芍在长杨宫晕倒是意外，与安容华无关。你们莫要无事生非，以讹传讹。”平淡的语气仿佛只是漫不经心地陈述事实罢了。
这时舒痕胶取来了，温实初便拿过来检查。我知道这戏的走向，所以不像那些妃嫔好奇，反而觉得无聊，便低头问温宜，“温宜吃饱了吗？这里无趣的紧，姨母陪你回宫去好不好？”
温宜点头，声音糯糯的，“好啊，温宜要回去临帖。”温宜极喜欢诗词和书法，我不过教了她些，到底我只学了三年，九岁就入宫了，懂得不是很多。而且温宜天赋极好，我所学她几乎都掌握了，倒是皇上拿来几本诗词字帖，偶尔也教导她。
送温宜回了宫，我也觉得事情差不多了，回了宴席。安陵容已然跪在地上，温实初已经说起了五石散的事。皇后的脸色可谓青白交加，难看极了。妃嫔们几乎指手画脚地指责起来。沈眉庄立在一边，眸子里是恰到好处的惊讶与痛恨。我几乎要击掌叫好了，真是会做戏！不过后宫里的哪个人不是在天天做戏呢？
安陵容脸色苍白地可怕，单薄的身似蒲叶微微摇晃。我突然觉得不妥，她是那样敏感的人，我害她至此，她日后能不恨我吗？我压下心里莫名的惊惶，走到姐姐身边。
终于指证完毕，皇后一脸痛心，姐姐早已派人去请皇上，冷哼道，“安容华，你可有话说？”
安陵容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依旧动听，却有些颤抖，“嫔妾无话可说。因为嫔妾不曾这样做过！”
管容华冷笑出声，“证据确凿，你还要抵赖不成？”
安陵容求救般地看向皇后，“舒痕胶的确是臣妾所做，可是臣妾绝对没有加入麝香！何况事情过去几年了，这中间谁都有可能碰过，怎么就能说是臣妾做的呢？”
皇后点点头表示认同，正要说话，我拽了拽苏修容的袖子，她会意，抢在皇后前头开口，“臣妾也有疑问，废妃甄氏会预料未来不成？怎么能知道今日沈容华会有此难而提前将舒痕胶留给你？”
沈眉庄立即道，“当时安妹妹送了两盒来，嬛儿……甄氏自己留了一盒，送了臣妾一盒。”
“咦？”苏修容尖细的声音带着奇怪，“这就更不对了。若是安容华有心害皇嗣，只需送一盒，够甄氏用就是了，何苦多送一盒，莫非等着你们发现吗？依臣妾看，安容华送两盒过去是为了姐妹情意，肯定是坦荡没有加害的意思的。”
沈眉庄虽然聪慧过人，但到底不适合宫斗，此刻已是着急道，“可是温太医当时为甄氏诊脉时便发现了她体内的麝香啊……”
我等了许久就是为了这句话，于是立刻拍案而起，“你是说废妃甄氏滑胎是因为体内麝香？这么说来与姐姐并无关系？原来当年姐姐是被冤枉的！”
沈眉庄显然不料事态发展至此，一时语塞。
姐姐站起来，冷笑道，“终于清楚了。本宫做的事绝对不会不承认，当年甄氏的滑胎，的确不是本宫的错。”
我即刻接道，“怎么惠婕妤好像很不甘心？莫非一定要让安容华用麝香加害甄氏的罪坐实吗？就像当年认定姐姐害了龙胎一样？”
殿里的气氛尴尬微妙起来，我和姐姐明面上只是为了自己，但不少聪明人看出我们有在帮安陵容的意思，她们自然不敢跟盛宠正隆的姐姐作对，故而都安静下来不说话。倒是皇后的一言不发有些古怪，以她的心机手段，为何不说话反而任由姐姐占尽威风霸气并得了好处？我心里隐隐不安。

和我相比，沈眉庄的不安已经很是明显了，温太医自然是帮不上忙的，倒是一向不与沈眉庄往来的管容华出言相帮，“惠婕妤的为人咱们都清楚，岂会故意加害安容华？最多是关心则乱，有些误会罢了。”
看来管文鸢是真的恨极了安陵容的，宁可帮沈眉庄也要拉安陵容下水。
眼见管文鸢就要把话题引到五石散上去，我忙打岔道，“无论如何，至少姐姐当日是没有陷害皇嗣之罪的，求皇后娘娘为姐姐昭雪。”
“什么昭雪？难道有谁诬赖世兰了不成？！”正巧皇上进来了，道，“朕和玄汾本来在太后宫中陪太后说笑，就听说这里出了什么事，那奴才也说不明白，皇后，到底是怎么了？”
皇后总是雍容华贵，得体大方的，“扰了皇上清安是臣妾无能，只是这事情……”皇后先将舒痕胶一事禀报清楚了。又道，“甄氏已经是废妃，这事情又经过了几年，一时半会儿也查不清楚。但此事毕竟涉及皇嗣，臣妾以为还是严查的好，不知皇上……”
皇上果断道，“自然要查！”他凌厉的眸光在安陵容和沈眉庄身上徘徊一会儿，沉声道，“这件事至少总与她们两人之间一人有关，皇后，你给朕仔细查！”
姐姐盈盈起身，惊艳的眉目如雪纯洁而一瞬不瞬地锁在皇上身上，“皇上，当时臣妾说不曾加害与皇嗣，皇上不信，如今，臣妾可算昭雪了，此罪从此分明了。”
皇上疾走几步，不顾众人目光，将姐姐搂入怀中，语气温柔，“从前，朕有很多对不住你的地方。”
姐姐绽放出一个极美的笑容，可谓风华绝代，轻轻依偎在皇上怀里，吐气如兰，“臣妾从前也做错了很多，也让皇上为难过。皇上不是说了，要重新开始吗？”
皇上的眸子里映着姐姐绝色的容颜，笑意温暖，“世兰一顾一笑，果然倾国又倾城。佳人如此，是朕的福气。”
皇后的笑容有些僵硬了，后宫妃嫔们大部分已经失态到维系不住笑容了，若是怒火可以燃烧，姐姐现在应该就置身与火海中了。可是没有用，任她们银牙咬碎，目眦欲裂，姐姐依旧好好地在那里，好好的依偎在皇上怀里。
不知谁提了一句，“那五石散的事呢？”
皇上闻言身子明显一僵，怒火毫不掩饰地在黝黑的眸子里燃烧起来，“五石散，又是怎么回事？”
皇后将傅如吟不懂香料不曾领取香料之事，安陵容领取了可以制作五石散的香料一事禀报了。
皇上似笑非笑，语气倒是平淡下来，“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沉吟片刻，道，“臣妾以为这样就说是安容华用五石散陷害傅美人有失妥当。一来，傅美人不懂这些，未必身边人不懂，未必不是她命人制作的。二来安容华只是领了些香料，并没有人说亲眼见到她制作五石散。”
皇上微微颔首，“皇后所言极是。只是，如吟不懂香料，是不是说极有可能是后宫中某些居心叵测之人陷害于她呢？！”后面一句极是威严凌厉，听的姐姐翻了个白眼，估计是醋意翻腾了。
皇后忙道，“来人，去查查，最近有谁领过可以制作五石散的香料。仔细些，一个也不要放过。”
我嗤笑一声，“这话不如问问温太医来的直接。一个太医还能观察到哪一日妃嫔领了香料，领了些什么，可以制作什么……倒是本事不小。说来奇怪，废妃甄氏体内麝香一事才是你的职责所在，怎么反而不向皇上禀报，害姐姐背了这么久的黑锅？温太医好像不懂‘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呢。”
温太医冷汗涔涔，磕头请罪。沈眉庄也是明显有些慌了神，脸色青白。
皇上脸色依旧阴沉，“既然不会，这太医也就不要做了。”
沈眉庄忙求情，恳切道，“皇上，温太医虽然有不妥之处，但多年在太医院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说研制出了治疗时疫的方子，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皇上念在这些份上，饶他一次吧。”
我幽幽道，“惠婕妤身为宫妃，怎么与太医这般亲近呢？”
这话或许过于露骨，皇上皇后脸色都变得很难看，皇后难得冷言道，“郡主好像也不懂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啊。”她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居然不禁打了个寒战，微微低了头不敢直视。那样深不见底的眸子，令我的不安愈发明显，总觉得哪里不妥。言多必失，既然姐姐已经得了好处，我还是不多言语的好。于是我不再说话，直到有个宫女将档案呈上来。
皇后拿来翻看几页，目光又落在了我身上，当真是如芒在背。我不解，我又没说话，她为何看我？于是抬头对视一眼，我清晰地看见她嘴角转瞬即逝的一抹古怪而阴险的笑容，“回皇上，除了安容华，只有慕容郡主领过类似的香料。”

好毒辣的计策！
我之前为了避免姐姐再用欢宜香，的确领了些香料重新制作了一款香。看来皇后是要嫁祸于我呢。几次三番被皇后知道我们宫里的事，宓秀宫必然有皇后的钉子，只怕宫里头的香料早就被调包了……
来不及呆滞，我立即回神，趁着姐姐拍案而起与皇后辩驳，快速地对身边的紫苏说，“去找温宜，让她把宫里的香料藏起来，有人来取，就说用完了，让她们拿着烧完了的香灰去！”
紫苏机灵，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退，趁大家不注意立即跑了出去。
身后不知哪个妃嫔道，“这也就是了。毕竟傅美人出了事，如今看来，最得益的就是华妃娘娘了。”
姐姐眸色一沉，回眸看向后方，“放肆！竟敢公然污蔑本宫！”她抬头看向皇上，目光骤然一软，撒娇道，“皇上要为臣妾和芍儿做主啊！”
皇上握了握姐姐的手，脸色阴晴不定，但还是斥责道，“你们一个个就知道捕风捉影，整天惹事生非。朕看你们的位分也不用晋了，谁再嚼舌头，立即褫夺封号降级！”
此言一出，下面开始躁动的妃嫔都安静下来，一时间大殿里竟一点儿声音也无。
沈眉庄和温实初好容易不被关注了，大气儿也不敢喘，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安陵容依旧在大殿中央跪着，低着头，杨柳细腰折出优美的弧度，若非额前碎发微微颤动，我都以为此事与她完全无关呢。姐姐脸上露出一些得意之色，回握着皇上的手。倒是皇后打破沉默，“依臣妾之见，还是让安容华和慕容郡主将所领取的香料用途，分量，和剩下多少仔细说一说，让太医查一查，也好证明自己的清白。”
姐姐撇了撇嘴角，正要反驳。我先出列，平静地陈述道，“臣女用领取的全部香料制成了一味新香，绝不是五石散。臣女不曾有过陷害旁人之心，更不曾想过伤害皇上龙体。因为臣女深深知道姐姐待皇上之心，皇上也明白的，是不是？”
皇上阴沉不豫的脸色微微好转，目光也柔和下来，看了看身边的姐姐，勾起一抹笑意，“朕明白。宓秀宫就不用查了。”
姐姐眼里浮动起璀璨的光芒，声音柔软如春水，“多谢皇上。”
安陵容单薄的身影微微晃动起来，她抬头，看向皇上，目光不复刚才的冷静无波，反而含着泪意，显得楚楚可怜，曼妙动听的声音也染上了哭腔，“臣妾也冤枉啊。臣妾与傅美人无怨无仇，为何要陷害于她。臣妾做成的香料悉数赠予管容华了。”
管容华闻言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本宫何曾要过你的香料！”
我既然得了皇上信任，倒也放下心来，冷眼旁观只当看好戏。这管容华因为一句话吓成这样，可见是绣花枕头，色厉内荏。
安陵容回眸，那双一直柔柔的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那些可能制成五石散的香料，本来不就是你要的吗？”
管容华扑通一下跪下来，脸色苍白，急急道，“皇上明鉴！臣妾不曾拿过那些香料，不信皇上大可搜宫检查！”
皇上将手串摔在桌上，怒道，“查，这就查！搜管容华和安容华的宫！”
“皇帝未免太过偏心了吧。这里头不还有一个宓秀宫花娆郡主吗？”太后苍老却不减威严的声音传来，却如一记耳光打在我的脸上，生疼，更是不安。
皇后早就迎上去搀扶，太后亲亲热热地扶着皇后的手，对身边的宫女道，“竹息，你和皇后的宫女一块儿过去，宓秀宫也要查！”

“芍儿的心思就是臣妾的心思。”姐姐急切道，“臣妾愿以项上人头发誓，芍儿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更不会伤害皇上！”
皇上也不看姐姐，冷冷地打量着我，问道，“是吗？”
心如死灰，我反而不再畏惧。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在空旷的大殿回响着，“臣女刚才就说过了，就算是严刑逼供，也绝对不会更改一字，因为臣女的确不曾做过五石散，更不曾加害与皇上。就算是为了姐姐的心思，臣女也不会伤害皇上一分一毫！”
“你口口声声说这香不是你做的，而是别人诬陷。那你倒是说说你领取的香料用在了哪里？”皇上因我的话眸光一动，心软了几分，但还是问道。
我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恨意迸发出来，“臣女不知。臣女是被人陷害的，香料去了哪里，恐怕只有陷害臣女的人清楚吧。”
“放肆！”太后突然开口斥责，语气严厉，“犯了死罪还敢狡辩，言辞荒诞至此！”
皇后却突然柔声道，“你既然这么坚持自己没有做，可有人证明你的清白？你取了那些香料究竟是打算要做什么的，又到底做了没有，你且说来听听。”
自然是为了替换姐姐的欢宜香，怕太过显眼又随意抓了些其他香料掩人耳目。我恨的银牙几乎咬碎，皇后明明知道我不能说，却偏偏故作善良问我，更是加重我的嫌疑！
姐姐也看向我，期待我解释一番。
我嘴唇都咬出了鲜血，冲姐姐微微摇了摇头，不忍再看姐姐失望而痛苦的眸子。我低下头，语气里带着一些无能为力和绝望，“臣女有难言之隐，实在说不出来。只是臣女的确不曾加害皇上，求皇上明察。”
“你什么也不肯说，朕如何明察！”皇上大怒，将手中的茶盏砸在地上，吓得众人急忙跪下请皇上息怒。姐姐的身影也是一颤，犹如风中秋叶般瑟瑟发抖。
我却格外地平静，竟然能冷冷一笑，似乎毫无畏惧，“臣女的确冤枉，不明不白的罪过，世芍绝对不承认。但若皇上一定要怪罪，臣女无话可说，甘愿一死以解除皇上怒气。但臣女就是死了，也绝不认罪！还有，此事与姐姐更是毫无关系，请皇上千万不要迁怒姐姐！”
我说罢深深地看了皇上一眼，磕了个头等待皇上发落。
姐姐，对不起，我不能说。我就是死，也不能说出欢宜香的真相。我不能把你为皇上活着的唯一美好念想也打破。
皇上，我的确恨你，恨不得杀了你，为父母兄嫂，为姐姐的孩子，为慕容家的那么多生命……但我确实没有出手，不说弑君有多难，就是侥幸成功得手，或许可以暂时解心中的恨，但后来只会给相关的人带来灭顶之灾。
可笑的是，如今我什么都没做，就有人巴巴地凑上来送我去死了。
“好，既然如此，事情已经十分明朗。”皇后看向皇上，恭敬道，“请皇上处置。”
“来人啊——”皇上开口，冰冷的声音让姐姐猛然颤抖一下，突然死死抓住皇上的袖子，不顾众人而苦苦哀求起来——
“皇上恕罪啊！臣妾已经失去父母和两位哥哥了，只有这一个妹妹了。求皇上留情，求皇上三思啊！”
我原本坚韧的内心因这一句话立即崩塌，痛楚铺天盖地而来，泪水也突然模糊了视线。是啊，我走了，姐姐就只有一个人了。想要活着的欲望骤然燃起，纵然这个世界再冰冷，人心再叵测，爱情再凉薄，我还有亲情的眷念。
姐姐，仅这两个字，就足够温暖我方才绝望地死去的心，足以让我想要再挣扎着存活于世上。
可是现在的情形之下，我已经没有退路，也无法选择。再怎么挣扎，等待我的，也只有一个“死”字。
皇上眼睛里是深深的怒气和不耐烦，五石散的事触碰到他的底线，他怎么可能手下留情？眼看着他就要把姐姐推开，突然有人禀报——
“汾阳王求见！”
“不见！”皇上正在怒火上，想都没想，直接回绝道，“让他先等着！”
“父皇！”皇上话音未落，千钧一发之际竟是温宜不顾一切闯了进来，“父皇且慢！不要怪罪姨母，这是温宜的错！”
皇上的眉几乎拧成一个死结，“温宜？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快回去，不要在这里胡说！”
“不！”温宜猛然跪在我的身边，鬓发因为奔跑而松动凌乱，她气喘吁吁道，“姨母的香料是被温宜拿走送给汾阳王叔了。”
“你说什么！”皇上惊呼。
温宜喘了口气，雪白的小脸这才有了一点血色，细细的汗珠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王叔现在就在门外，父皇不信可以问他！”
“传汾阳王觐见！”
泪眼朦胧中，我惊慌地回头望去，玄汾一袭青色锦衣，步履匆匆，夹杂着风尘，迎面而来。那英挺的身影，矫健的步伐，给我带来了生的希望，是我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曙光！

拾玖.机关算尽层层逼死，险中取胜处处获助
“还好臣弟正好在这儿，听见了这事，否则郡主可不是要唱窦娥冤了吗？”玄汾来的及时，急急忙忙替我开脱，说那香料是他要的，解释了好一番，最后不忘讽刺道。
皇上脸色更是阴沉，一言不发。
太后道，“看来慕容郡主却是冤枉了。好孩子，哀家和皇帝错怪你了。我说方才你怎么宁死也不肯承认，原来你果然清白。”
皇上冷冷地看着我，“你既然无罪，为何不说这香料到底是何用，非要以死明志呢？”
我垂下眸子，依旧不能回答。
“回皇兄的话，是臣弟的错。臣弟听闻母妃睡眠不好，郡主又在花房呆过，格外了解花香配料。所以央了郡主替我制作香料，为给母妃惊喜，不让她说出来。”玄汾替我解释道，又朝着我半是呵斥，格外真实道，“郡主虽然守信，可也未免太严苛了。若是本王不来，你冤死于此，莫说是惊喜变成惊吓，本王和母妃一辈子都会愧疚不安的！”
“是。”我会意，低头道，“是世芍愚笨了。”
皇上既然知道此事与我无关，对姐姐更是愧疚，问这一句也不过找个理由罢了，所以他颔首，脸色好看了些，“郡主德行甚好，奖赏你一壶明珠，也算是安慰吧。”
虽然心里冷笑连连，恨意冲天，我还是维持着面上的惶恐恭敬，“谢皇上恩赐，臣女愧不敢当。”
皇上看向安陵容，“既然与世芍无关，那你有何话说？”
安陵容吓得浑身颤抖，颤声道，“臣妾也冤枉啊！而且臣妾方才说过，臣妾的香料是管容华要臣妾制作的，悉数给了管容华，哪里能害傅美人呢？”
“你再敢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管容华拍案而起，俏脸绯红，格外愤怒。
“管容华，你们同是宫妃，你怎敢这样说安容华！”皇后冷声斥责道，又问安陵容，“你说是管容华问你要的香料，那她要的可是五石散？”
“不是的。”安陵容抽泣道，“若是五石散，臣妾怎敢制作。管容华要的不过是寻常香料而已。”
皇后眉头紧皱，“这就奇了，五石散还能是凭空出现的不成。”
安陵容小声道，“臣妾做的虽然不是五石散，但香料到了管容华手中后又如何，臣妾就不知道了。”
“**！”管容华再也忍不住，上前扇了安陵容一个耳光，用力之狠，当场便红肿起来，“你就是想陷害污蔑本小主是吧！”
皇上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些闹剧，一言不发，却看一旁的玄汾眉头一皱，欲言又止，不由得问道，“玄汾，你还知道什么？想说什么？”
玄汾一凛，忙道，“臣弟不知道什么，也没什么想说的。”他意有所指，一字一句道，“臣弟只是好奇，好好的宴会，怎么突然就闹成了这样？”
皇上的眉头微微蹙起。
苏修容此刻倒是难得聪明了一次，“是啊，沈妹妹烫伤胳膊有了舒痕胶的事也就罢了，怎么还突然就牵扯出五石散了？还有安妹妹领了什么东西，能否制成五石散，这些太医好像一直关注着一样，竟然能脱口而出。”
一旁的姐姐此刻本恼极了皇上不欲理会，听了这话终于还是忍不住冷哼道，“栽赃陷害也要把戏做足啊，这一切自然是有心人安排好了的。”
皇上也察觉了姐姐的怨怼和委屈，略微歉疚尴尬地望了姐姐一眼。
姐姐却兀自翻了个白眼，把头一撇，不冷不热。
皇上讪笑着握了握姐姐的手，低声安抚道，“好了，眼下事儿还没完呢，朕晚上再向你赔罪如何？”
姐姐冷哼一声，碍于太后威严，终究不敢过分耍性子，狠狠捏了皇上一把作罢。
太后怒道，“既然有这些腌臜事，迟早是要败落的。依哀家看，今日既然都挑破了，索性查个明白！省的日后再伤了皇上。皇上，你觉得呢？”
皇上忙道，“朕也是这个意思。让母后担心了，是朕的不是。”
“罢了。生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哀家怎么可能不心疼不担心你。先把这事儿料理了吧。”
皇上怒道，“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做的，立马说出来，朕赏你全尸。若是不承认，不止你们，你们的母家也绝对不会平安！”
安陵容和管文鸢忙哭喊着冤枉。
皇后突然开口道，“皇上，臣妾以为双方各执一词，都有道理，还有一法，可以证明哪一位妹妹是清白的。”
“皇后有何想法？”太后挑眉问道。
“香灰！香料可以作假诬陷，但燃烧过的香灰却绝对不会有假。臣妾恳请皇上太后下令查看各宫燃烧过的香灰，那么谁是被陷害了的，谁是居心叵测之人，一目了然。”
香灰！难道……是了，既然有了钉子，做戏自然要全套，皇后那么缜密细心，怎么会忘了香灰呢？
我不可克制地打了个冷战，心脏几乎受不了这样的跌宕起伏。每每以为安全，却又被高高吊起。温宜和玄汾都在这里了，这一次，恐怕没人帮我了。
玄汾不解地看着我，温宜的小手也死死抓着我的袖子。
我微微摇了摇头，眸子里是一片惨淡。没有用了，皇后终究棋高一招，就是这么多人帮我，我还是躲不过她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