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金俊秀的堂哥曾开过这样的玩笑,说他是属于“心灵手巧”那类人的反面特例,并且反得极端。
那时候,金俊秀没什么同感。
他只是偶尔不小心而已。
不小心把堂哥存满影视剧的移动硬盘摔到地上,不小心把吃到一半的雪糕喂给堂哥刚换上的崭新的衬衫,不小心在堂哥屋里把脏兮兮的足球颠到天花板打碎灯泡,复而掉下来砸到一尘不染的床单上……
呃,原来是想展示下一技之长的……
“你有技术嘛?”
“笨小子全身上下没有一个零件不打滑!”
“啊,真想掐着你丢进臭水沟里去!”
太多‘不小心’了,每次闯祸之后,堂哥就会受不了地张牙舞爪、捶胸顿足好一阵,顺便赏他几个夺目的白眼。
连瞪人都这么好看,他想。
可是有一次堂哥真的生气了。
因为贪玩拿了堂哥的水彩笔涂鸦,纸张太薄,就在下面随手垫了本小画书,印得花花的,堂哥发现后大发雷霆,他才知道,那是离世的伯母留给堂哥的,很珍贵的遗物。
金俊秀开始自我检讨,然后为自己的笨拙粗心沮丧了很久。
堂哥要走的时候,俊秀曾问,“如果我是心灵手巧的弟弟,你会不会喜欢我?”
堂哥说,现在就很喜欢,但不论怎么变,都只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
真觉得有时候,堂哥说的话,比刀子还锋利。
因为是兄弟的喜欢,才在搬进他家第一天就领着他,逗他开心,陪他玩耍;
因为是兄弟,才那么挂心他的成绩,有点提高就欢欣鼓舞,有点下降就咬牙切齿;
因为是兄弟,才在被超速的车撞上的刹那,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他……
希澈哥说,父母车祸的时候,自己没在身边,很遗憾。
于是这一次,希澈哥用大腿里的一根钢钉换取了他的安全。
哥说,很值得。
没有人比他更迟钝了,金俊秀想。一起生活了六年,直到车祸他才认清自己的感情,可是,希澈哥却肯定地说,是兄弟。
* * *
‘这次蛮快的,’金俊秀一边炒着鸡蛋,一边在心里嘀咕,‘只有几个月嘛’。
从认识朴有天到喜欢上,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
“呵呵~~”他开心地笑出声,想来,也算是向着“心灵手巧”在迈进。心在变灵,手在变……
“啊~~”怎么糊了?
一眨眼功夫,想象中泛着油光的淡金色就被深褐色取代了,还散着明显的焦味。“讨厌,又浪费两颗蛋,怎么搞得嘛~~”
自言自语着,金俊秀从置于桌上的塑料袋里又掏出两颗鸡蛋,“咔咔”两声,带着愠怒、非常干脆地打进饭盒里,一不注意,小半块蛋壳掉了进去。
“哎呀~”他惊呼着,慌慌张张拿起筷子想夹出来,一使劲,碎了。
好像倒塌的多米诺骨牌,夹碎第一片之后,两小片更加难以掌握,很快就被他继续分解了下去,越来越惨不忍睹。
朴有天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哎呀~~哎呦~~啊~~”奇特的惊呼声。
他试着推门,因害怕佟大爷发现电炉,果然是小心地上了锁的。这是朴有天吃了三天“毒药”之后突然想起而要求的。
当然,他还要求了很多,比如,不要做什么肉啊菜的,先简单地炒个鸡蛋试试,另外,调料看准了再放,不是放得越多越好吃,而要像做化学实验一样,要三克就三克,不能只看数字而放成了三千克。
当时金俊秀惊讶得张口结舌,说,“你怎么知道?!”
“嗯?知道什么?”
“初三化学实验的事啊,我把‘克’看成了‘千克’,结果没有及格的事!”
“……”
“呵~”想着想着就笑出来。朴有天整理着表情,敲门。
“啊呀!”更大的惊呼应声响起,朴有天无奈地叹了口气。
两秒不到,门开了,满头大汗的金俊秀,委屈的嘴角想翘起又翘不动的样子,嘟囔着,“怎么这么早嘛。”然后就想推他,发现手脏,伸到一半又缩回去,只能动嘴:“你晚点再来好不好,我还要等一下的!”
心情快乐得要升天了。怎么这么可爱?真是的。
“你不饿吗?”朴有天用眼神扫了扫他的肚子,然后金俊秀就顺着视线也低头看自己的肚子,“也不是很……”
‘饿’字还没出来,“咕”的一声巨响就从两人目光的纠结处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