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打在青瓦房上再滴到地上,濺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風在門外吹著,心底的擔憂無線擴大。
吱呀一聲,學堂的門被人打開,入眼便是純白的紙傘向下一點一點地滴著雨。
“夫子……”我低喃。
“嗯?”眼前的女子將紙傘收好,放在角落,回眸。
被水微沾著的髮在空中蕩著,劃出漂亮的弧度,身後的髮髻穩穩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晃動。
白底墨梅的裙襬沾了水色,連帶著眼瞳都濛了淺淺的霧氣,又卷又長的睫毛翹著,忽閃忽閃的。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我看著眼前的女子,一陣失神。
只聽見女子輕笑,微涼的手掌便順上了我的發尾。
我感受著發尾被人順著的觸覺,沉默不語。
“今天我們學習雨巷。”夫子沒有拿書,嘆了口氣,張口便來。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著
一個丁香一樣的
結著憂愁的姑娘。”
【天未曾亮。
女子撐著純白的紙傘,一身青裙,穿梭於煙雨之中,裙襬惹了丁香。
女子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眼裡滿是哀愁,不經意間的輕嘆,柔腸百轉。】
……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顏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悵。”
【女子忽然笑了,唇角上揚,柔柔的眉眼中竟浮出一絲瘋狂,自欺欺人的將手上的傘往旁邊一扔。
雨驀然下大,沒有一絲預料,耳邊恍若隔世,衹能看見夫子站在雨下,如青草顏色的衣服一層一層的蕩開,深淺不依。
純白的紙傘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度摔落地上濺起泥水染上淤泥,顯得格外猙獰,雨點打落在傘面上如鼓聲般清晰。
雨水順著她精緻的眉骨,劃過下巴,在雨下淋的近乎透明。
眉眼里只剩頹唐。】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飄過
一個丁香一樣地
結著愁怨的姑娘。”
【雨停了。
女子撐著一把黑色紙傘,臉上抹著濃妝,唇邊媚笑,穿著一襲黑色旗袍,點綴的朵朵白梅,將女子玲瓏有質的身材凸顯出來。
瞳孔裡無邊無際的黑暗,虛繪著虛偽的世界,嘴裡盡是誘惑之意。
唇上抿著大紅的唇色,一步三回頭的向身後望著。
天微亮。】
“夫子……”我心下一顫地抱住了她,下巴輕搭在她那不寬的肩膀上,平復著心裡的恐慌,鼻翼間是她淡淡的清香。
“乖。”夫子安撫性的拍了拍我的手,拿出了一塊白色手帕,展開,鏠著朵朵墨梅。
“送你的。”夫子將它疊的整整齊齊,唇邊勾起。
“夫子要去哪里吗?”我没有接过那方方正正的手帕,手指揉捏着衣角,不知不觉用力到手指泛白。
她輕輕地叹息,白皙的手指劃過我的眼角,在我的額上落下一吻。
她說著:“你該長大了。”
我忍住了突然而來的澀意,將手上的帕子細細保藏。
雨終於停了。
她沒有拿起角落裡的那把傘,目不斜視的跨出了門檻,沒有猶豫一下。
我離開了上海,開了一家胭脂店。
只依稀聽人說過,上海的百樂門多了一位藝名為“丁香”的姑娘。